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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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他老婆在酒店养着个小白脸。”秘书小田替季小菲回答。

马其鸣笑了笑:“好生活啊,”突然,他盯住季小菲,“你是不是将来也想过这样的生活?”

一句话,问得季小菲哑巴了。

回到3112房间,侯杰已候在那里。“情况怎么样?”马其鸣问。

侯杰兴奋地说:“阿黑招了,这家伙到底还是没童小牛骨头硬。”

据阿黑交待,所谓的胡权礼舍身救人、以大无畏的精神谱写新世纪英雄诗篇的感人事迹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阴谋。

事情还得从去年的“3·18”特大爆炸案说起。3月18号这天早晨,三河大地春光明媚,这一天是三河市公安局例行的政治思想学习时间,局党组组织中层以上领导干部正认真学习“三个代表”的重要思想。就在学习进行到九点多的时候,110突然接到报警,有个亡命徒称自己不想活了,他儿子被老师天天罚站,该死的老师还三番五次要他请客,不请就要将他儿子撵出学校。他要炸掉这个学校,炸死这些可恶的老师。歹徒称,他已在学校教学楼安置了定时炸弹,等着吧,到时候轰一声,全都上天!

情况十分危机,听歹徒的口气,他真是不想活了,他自称下了岗,老婆又跑了,自己带着孩子,真是活得没劲。

局领导立刻命令防暴大队火速赶往现场,全体警员紧急集合,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红旗小学位于三河市中心,左面是人民银行大楼,右边是三河老干部活动中心。防暴大队赶到现场时,先前到达的110已开始疏散周围群众。一听教学楼有炸弹,周遭做生意的卖小吃的摆小摊的全都闻风而逃,学生家长却从四面八方涌来,将本不宽畅的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当时学校还在上课,老师和校长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奉命进入学校的防暴队员在离教学楼五十米处监测到爆炸物信号,电子感应器显示,楼内确实安置了定时炸弹。全体警员的心立刻紧了起来,现场指挥的副局长吴达功马上命令,要防暴大队大队长胡权礼带上排爆队员,迅速进入大楼,找到爆炸物,以最快速度拆除。同时,另一组人马进入大楼,尽快将上课的师生撤出来。

现场一片混乱,得知消息的学生吓得不知从哪儿跑,有几个甚至要从窗户里跳下来。闻讯赶来的市委市政府领导也进入现场,帮助疏散学生。半个小时过去了,楼内的学生撤出了一半,另一半因为楼道太过拥挤,死死地卡在了里面。负责现场总指挥的市长马上做出决定,火速撤除一楼教室的窗户从窗口往外接学生。消防人员立刻进入现场,拆起了窗户。时间一秒秒过去,离歹徒说的爆炸时间越来越近,可还有三百多名学生困在里面。家长的嚎叫声、学生的哭救声、围观者的惊叫声、消防车警车的啸叫声响在一起,让三河变成了声音的海洋。

歹徒再次打电话说:“你们找不到的,哈哈,等着吧,我要让学校变成废墟!”

又过了半个小时,学生终于疏散出来,撤到了安全地带,人们刚刚松了一口气,忽然有老师说四年级三班还有一名女生没出来。四年级三班在五楼,女生一定是遭了惊吓,躲里面不敢出来。离歹徒说的时间只有几分钟了,排爆人员还是没能找到炸弹。吴达功命令里面的胡权礼火速寻找一位女孩,她很可能在五楼。胡权礼跟排爆人员刚查完四楼,接到命令后分头往五楼奔,过道里空空的,教室里没人,洗手间!几个人同时朝洗手间扑去,果然,小女孩蹲在马桶上,面无血色,吓得说不出话来。胡权礼刚抱起小女孩,忽然听见嗒嗒的响声,仔细一看,在洗手间水槽边的下水盖下,藏着一枚电子炸弹。电子显示器的时间只剩下最后二十秒,来不及犹豫,胡权礼猛地将孩子交给队友:“快带她离开!”就在队友跟消防人员将孩子救出楼口的一瞬,时间到了,炸弹来不及拆除,胡权礼一把推开排爆人员,纵身一跃,用身体堵住了下水盖。

险情排除了,学生得救了。

胡权礼并没被炸死。

经专家鉴定,这是一枚高级电子炸弹,多用于国际恐怖组织的犯罪,在香港等地黑社会的犯罪中已出现过,大陆还是第一次看到。一旦爆炸,炸毁一辆汽车没一点问题。大约是在下水道放的时间过长,接触装置受到潮损,炸弹没有引爆,就这也惊出三河市一身汗。

事后,三河公安得到重奖,胡权礼荣立二等功。

半年多的调查并没查到歹徒一点线索,学校内虽有学生被罚站,但找不出跟歹徒说的情况相似的学生。况且歹徒两次使用的都是公用电话,使侦破工作陷入僵局。

侯杰说:“阿黑就是那个歹徒,炸弹也是他事先放的,做了手脚,根本不可能爆炸。”

胡权礼求官心切,但因秦默这个障碍,一直达不到目的,于是便想出这么一招,想拿立功给自己捞取资本。

这场闹剧的总导演竟是童小牛!炸弹也是他提供的。

马其鸣还处在巨大的惊愤中,侯杰又说:“胡权礼就是当年越狱案中那个被挟持的狱警,道上人称胡哥。而阿黑正是当年切断电源和通信的幕后者。”

3112房间是一个神秘的地方,自从马其鸣决定调查三河公安黑幕,这儿便成了类似于秘密指挥部的地方。侯杰刚走,马其鸣又迎来两位神秘客人。他们是三河检察院的两位检察官。

高检察官说,已经掌握到胡权礼的部分经济犯罪事实,他在童百山的三河大酒店和红河谷桑拿中心都持有股份,而红河谷桑拿中心存有严重的色情和毒品交易,同时,还查到胡权礼在三河拥有两套豪华住宅。

“马上控制胡权礼!”马其鸣命令道。这一次,他要动用检察院的力量了。

一接到胡权礼被带走的消息,孙吉海立刻意识到,童百山保不住了。这一次,他是说啥也不能铤而走险了。

让该走的都走吧,也是他们作孽太多,到该受惩罚的时候了。正这么想着,电话尖叫起来,接通,是一女人的声音。这声音孙吉海熟悉,女人告诉他,自己在老地方等他,请他速来,有要事相商。

搁下电话,孙吉海再次陷入巨大的矛盾中,女人不是别人,正是省城二公子的高级法律顾问。这女人绝非等闲之辈,抛开她跟二公子父子的关系不说,单是她在省城法律界的名气就足以倾倒不少人。她在律师界有铁腕女人的称号,凡是接手的案子,百赢而无一输。如此优秀的女人竟会跟二公子父子搅在一起,不能不令孙吉海痛惜。世间的事,有多少能说得清呢?兴许,离开二公子父子,她也会跟常人一样,甚至比常人还不如。

去还是不去?

去也是危险,不去也是危险。孙吉海真是痛悔,怎么就能走到这一步呢?

他脑子里再次跳出最初的那一幕。

那时他刚刚从吴水调到三河地委,接袁波的班担任地委政法委书记。职位升迁了,环境变了,也使他这个老吴水一下觉得眼界开了。但是心里他却给自己暗暗敲警钟,一定要保持本色,千万不可错走一步。所以当妻子不习惯城里的生活,提出想到乡下包地种时,他一口答应。有什么比种地更踏实更能接近一个农人的本色呢?是的,到目前,孙吉海还把自己当作一个农人,那是先人留下来的传统。什么时候都要跟农人一样生活,这是他的生活信条,也是他修心立身之准则。遗憾的是,就在第二年,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被妻子叫来一块种地的内弟周生军在城里出了事,为了一碗两块钱的饭,他跟摊主吵架,说是肉放少了,骗他一个种地的。摊主骂了句穷乡巴佬吃不起别吃,惹恼了自小没有爹娘跟姐姐相依为命长大的周生军。周生军平生最恨的便是别人看不起他、鄙视他。一怒之下,他抢过摊主的菜刀,做出拼命的样子。也合该那摊主倒霉,大约也是生意不好的缘故,他的气比周生军还大。周生军本意是想吓吓他,给自己出口气,没想摊主更是蛮横,抢在周生军抡刀吓他之前,一把掀起凳子,冲周生军就砸。周生军举起胳膊抵挡,结果菜刀伤了摊主,将摊主一耳朵削了下来。

妻子就这么一个亲人,生性老实木讷,到这时还没娶上个媳妇。孙吉海怎能不管,又怎么管?

周生军最终以故意伤害罪被判十年,这已是很轻的了。如果不是孙吉海的影响,怕是判个无期也说不定。可妻子还是不依,整天哭哭啼啼,身体也一天比一天差,非要孙吉海将她弟弟救出来。就在这时,二公子来到三河,专程拜访孙吉海,当时他就带着这女人。女人那时还很年轻,姿色也非常,但出口已很显学问和水平了。言谈中孙吉海无意间漏出这事,说人这一生咋就非要遇上过不去的坎呢?当时二公子啥也没说,只是象征性地笑了笑。可是二公子走后不久,大约两个月零几天吧,妻子突然神神秘秘地说弟弟出来了,跑到农场找她,鬼一样的样子吓得她差点没晕过去。

“你猜怎么着,他说不用坐牢了,以后只管在沙漠里放羊,老老实实听话就行。对了,生军还说,他以后不叫周生军,叫杨四……”

妻子还没说完,孙吉海已意识到是怎么一回事,但是等他再想干涉就已经没机会了。

对方把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而且也把他的后路给彻底堵死了。

没办法,人生总有很多无奈的时候,况且他也不能只为自己活着,难道他能忍心将周生军再次送进监牢?妻子怎么活?

听之任之吧,他怀着万分之一的侥幸这么想。

这一想就让他想到了现在。很多时候他真想跳出来,告诉世界真相,也告诉妻子,这么活下去生不如死啊!想归想,真要做起来,那份艰难,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出了断的啊……

周生军死后的那些个日子,他把自己关在书房,一句话不说,说不出来,真应了乡下人那句土话,哑巴挨闷棍,只有死受的份。他怎么也不信,周生军是失足掉进井里的,一个沙漠里放羊的羊倌会掉进井?死因他清清楚楚,可跟谁说?这些年周生军做的事儿,他难道能不知道?悔啊,悔!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想尽法子瞒妻子,告诉她弟弟出了远门,他打发去办件事,过些日子就回来。

出租车驶进南湖庄园的时候,太阳正直直地照在这片花园别墅里。一踏上这个地方,孙吉海心里便恶浪滚滚。这是他的又一个噩梦,他这辈子注定要被一个接一个的噩梦纠缠着了。当初这座小区修起来,他是亲自来参加过剪彩的,再怎么说,这也是市里抓经济建设的一项成果,不能不来。过后不久,他却收到一把钥匙,十八号楼的钥匙。孙吉海痛斥了送钥匙的童百山,说:“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孙吉海要是贪,能挨着你姓童的给我送?”童百山没反驳,他当然知道孙吉海不贪,如果贪,他会出此下策?

不拿钥匙并不证明你不接受馈赠。不管孙吉海乐不乐意,二公子每次来都要在这儿见他,甚至那次他父亲来,也提出在这儿见他。还说这儿人少安静,空气又好,边喝茶边欣赏他写字,岂不是一件雅事?于是台案有了,墨砚有了,各式各样的狼毫也有了,房间布置得真像他孙吉海的书房。后来又是这个女人,一到三河就提出在这儿见面,孙吉海还不能不来。甚至发展到小四儿,也要在这儿跟他见面。就这么着,尽管孙吉海根本就没拿这儿的一草一木当自己的,但他相信,这儿跟自己已完全扯在了一起,背不住对方早把一应文书都做好了,有一天一旦拿到法律底下,他有十张嘴也证明不了自己没接受过。

车里的孙吉海苦笑了一下。

有时候,法律也保护不了一个人的清白。那么还要清白傲什么?还能怎么要得了清白!

女人依旧干练而美丽,只是,孙吉海现在见了这份美丽,已有些哆嗦,有些视美丽为仇恨。美丽一旦跟罪恶扯上边,便成了致命的罂粟。

女人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她要孙吉海办一件事,动用自己的职权立刻将胡权礼弄出来。

“这不可能!”孙吉海硬梗梗道。他最烦别人在他面前指手画脚,可偏巧就有这么些人,动辄命令他做这做那。望着盛气凌人的女人,孙吉海恨不得赶她走。

女人似乎没想到孙吉海会拒绝她,一时有些尴尬。孙吉海却不管女人的感受,继续发火道:“这是他自找的,没人逼他那样做。”一个逼字,道出了他心中太多的愤懑。

说这话的时候,他脑子里再次闪出去年那惊心动魄的一幕,那是怎样的一幕啊,岂止是惊心动魄!

女人听出了他的意思,换一副表情说:“二哥,你得从长远处想啊,这小子要是乱说,你跟大哥的日子都不好过。”

“少叫我二哥!”孙吉海这次是真火了。这些年,他最烦别人这样称他,什么老大老二,搞得好像真成了黑社会。再说了,他什么时候同意做这个二哥了,还不是他们强加在他头上的一个紧箍咒。

为了牢牢占住三河这个大本营,他们竟不惜用这种手段,强拉他上贼船。

“二哥,有好处的时候你可没说这话呀。”女人点了支雪茄,很潇洒地抽起来。其实她是借此给自己稳神。

“好处,你跟我谈好处?”孙吉海愤怒地盯住女人,他知道,他们是给他过好处,据说以他的名义把多笔钱存进各银行。但是他从来就没对那些不干净的钱动过一点心思,而且压根就不知道他们存在哪儿。所谓的好处只不过是另一根拴他的绳子,另一具套他的枷锁。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跟他们讲,他孙吉海做事从来不图什么,请他们趁早收起这套把戏。没想他们还是拿这个来威胁他。

“那好。”女人噌地摁灭烟。她的干练再次透出来,面对一点不给面子的孙吉海,女人果断地说:“那就只有一条路,让他死!”

说完,拿起自己的包,摔门走了出去。

孙吉海恼怒地倒在沙发上。

蓦地,他的眼睛被女人遗忘下的一袋东西捉住了,很显然,这是女人故意拉下的。匆匆打开,竟是一沓照片,一看,血差点没从眼睛里喷出来。

太卑鄙了,他们口口声声喊他二哥,暗底里,却动用这种下三滥手段。

照片上的他赤裸着身子,画面不堪目睹。

恍惚了好长一阵,孙吉海才依稀记起,那次二公子来,是在三河大酒店接的风,那晚他喝醉了,中间跟二公子发生了不愉快,一激动,就拿酒灌醉了自己。后来他们把他抬到楼上的房间,那晚到底发生过什么,他真的不记得,恍惚中好像是有个女人在房间出现过,事后还以为是服务员,没多想,谁知……

照片上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胡权礼妖冶风骚的老婆!

5

季小菲推开门,猛见童百山在她家。

父亲跟童百山相对而坐,两个人像是在谈一件沉重的事。

“谁让你来的,出去,出去!”季小菲指住童百山鼻子,冲动已让她的脸变了形。

童百山讪讪的,目光尴尬地搁在老季脸上。

“你走不走,不走我报警,走啊!”季小菲又吼。

父亲老季扭过目光,像是不忍看到这一幕。童百山不敢再呆下去,脚步仓皇地夺门而出。

季小菲刚要跟父亲说什么,猛见桌上放一堆钱,一想准是童百山留下的,拿起钱就往外追,谁知童百山屁股底下一冒烟,消失了。

“为什么要他的钱,他害得我们一家还不够吗?”季小菲冲父亲发火。

老季一言不发,脸上是痛苦而无奈的表情。季小菲发了一阵火,觉得过分了,这才跟父亲好言道:“爸,少跟他来往,好吗?他这种人,只有害人的心,哪会真心实意帮你。”

老季突然抱住了头,今天他的表现真是怪。季小菲纳闷着,忽然发现母亲不在,连忙问:“妈呢,妈怎么不在?”

半天后,老季沉沉道:“小菲,你妈她,她查出了癌,人在医院里。”

“什么?”

季小菲后来想,是自己太忙太投入工作,以至于这段时间压根就没关心过母亲。好在父亲是个细心而厚道的人,发现母亲不对劲,及时送到医院,这才没让母亲错失治疗的机会。

母亲的病已发展成淋巴癌,医生说,目前刚刚有病变,手术还来得及。

可钱从哪来?

季小菲执意不用童百山的钱,第二天她来到童百山办公室,将钱还给了他。接下来,季小菲开始四处奔走。为给母亲治病,家里已欠了不少债,眼下住院费都交不上。父亲痛苦地抱着头,哽咽道:“爸没用,爸是个没本事的男人,让你们跟着受罪。”

“爸——”季小菲眼里盈满泪,这时她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忍着委屈,接受童百山的恩赐。他是为了母亲呀!

“爸,你别急,我这就想办法,钱很快会凑齐的,你好好陪着妈。”

灾难面前,父女俩的心靠得是那么近。

秘书小田闻知,很快送来一万,说是自己攒的工资,先救急,他再想办法。季小菲很是感动,却又不知说什么。这段日子,他们的感情急遽升温,季小菲已经有点离不开小田了。秘书小田开玩笑道:“是我丈母娘,上帝在考验我哩。”季小菲听了,心里一片温暖。

马其鸣也得知了消息,心里很是感慨:为什么好人总是难多,先是叶子荷,接着又是季小菲母亲,癌症咋不找别人?正好梅涵打来电话,问他叶子荷怎么还不去北京?马其鸣一想,叶子荷一定是去不了了,不如就把这个机会给季小菲母亲。这么想着,他私自决定,一定要让季小菲母亲去北京做手术。遂将情况跟梅涵说了,梅涵嘴上虽是抱怨,但那是故意逗马其鸣的,心里却实实在在为老季一家子急。她说:“这么着吧,你让他们准备准备,后天我去北京,正好一道走,也免得他们东碰西撞,去了找不到地儿。”

事情当下定下来,马其鸣很快通知秘书小田,将消息告诉季小菲,季小菲真是感动得说不出话。

两天后,老季陪着妻子,去了北京。季小菲本也嚷着要去,马其鸣却说:“你去了也帮不上啥,那边我已嘱托好了,你还是留在这儿忙你的事吧。”

恰在这时,吴水传来消息,“9·15”特大抢劫案成功告破,嫌犯已经落入法网。

季小菲火速赶到吴水,再一次投入到自己热爱的事业中。

“9·15”特大抢劫案果然是一起典型的里通外合,有预谋、有计划的犯罪。

案情正是从储蓄所主任王通达的妻子刘敏身上打开突破口的。在强大的心理攻势下,刘敏终究抗拒不过,如实说了出来。

据刘敏交待,丈夫王通达跟新招聘的储蓄员小秋确有不正当男女关系,事发后,刘敏也想过离婚,但一想孩子,又动摇了。王通达自己也很是后悔,发誓要跟小秋彻底了断。哪知小秋是个沾不得手的女孩,一看王通达想蹬腿走人,当下撕破脸说:“想白玩我?你想得太简单了。”于是,小秋三番五次找上门,问王通达怎么办。刘敏一开始还想对小秋狠,交了两次手,才发现根本不是这个年轻女孩的对手。十八岁的小秋对婚姻对人生有现实得近乎残忍的看法,她才不愿意像红军爬雪山过草地那样辛辛苦苦曲曲折折来打拼自己的幸福生活,眼前有现成的幸福,为什么还要多走那么些弯路?她跟刘敏就一个字:离!不离你试试,让你过一天安稳日子,本小姐就不是小秋!

果然,王通达家让小秋闹得鸡犬不宁,两口子打架吵嘴不说,小秋还把两家的大人也发动起来,好家伙,一时间硝烟四起,烈火熊熊。王通达这才发现,小秋根本不是当初跟他私通的那个小秋,更不是那个看上去有点傻乎乎的农村小丫头,她的心计太重了,小小年纪,居然能给他布下一张网,下一步,小秋很有可能闹到单位,或者直接就找他们行长说理去。

就在王通达被小秋搞得焦头烂额的同时,另一件事也发了。据王通达自己交待,早在筹建汽车路储蓄所时,他以虚假做账的手段,虚立户名,前后挪用公款四十二万,投入到股市中,结果被套牢。会计宁秀兰发现此事,几次过问这笔钱到底去了哪儿,王通达先是支支吾吾,后来见遮掩不过去,遂起了不义之心。

正好王通达高中时的一位同学来吴水找他叙旧,两人闲谈中,那位叫黄三的同学发牢骚说眼下这世道,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还说王通达虽说是个主任,可日子远没他这个草民自在。一句话勾起了王通达的难处,两人越说越近,越说越投机。

几次接触后,王通达让黄三说转了心,两人商定搞一次大的。黄三说,要抢就抢你这儿,这样保险,也可以替你把那两个女人做掉。你只管把里头的事儿弄好,其他不用你管,到时只管分钱便是。本来抢劫早就要实施,可黄三嫌王通达准备的钱少,说至少得弄它个百八十万。王通达这才在茂世才身上下功夫,茂世才创业时,的确得到过王通达不少帮助,现在事儿做大了,就想报答王通达,王通达跟小秋好,茂世才就从经济上支持,还隔三岔五给小秋送点小礼物,讨得小秋欢喜。茂世才要进货,起先打算进四十万的,王通达鼓动说要进一次进个百八十万,到时我帮你销,也挣你些提成。茂世才说钱不够,王通达便四处拖关系帮茂世才凑钱,直到凑齐八十万,黄三说可以了,便商定好时间和具体步骤。

车是黄三跟一名叫牛子的搞的。牛子在昌市一家汽车修理店打工,这人是个刑满释放犯,以前就干过偷车的勾当,对这一行熟。牛子盯上的正是昌市那个体老板的三菱,那车他修过,还跟老板建立了不错的个人关系。个体老板有进沙漠打猎的嗜好,牛子将他的行踪打听清,在他进入沙漠的时候动了手,车得手后,先是躲了一夜,直等王通达这边有了确定消息,说茂世才第二天一早到储蓄所汇款,两人才从昌市出发,径直冲储蓄所而来。

至于进门就开枪,王通达是这样说的,他怕储蓄所的摄像头录下对他不利的镜头,特意叮嘱黄三,一定要先开枪打掉那令人讨厌的东西。

黄三他们抢走的只是茂世才那八十万,至于储蓄所的四十万,是王通达趁乱将钱从后窗扔出去的,早就等在那儿的刘敏拿到钱便走。

王通达想用这四十万来补那个窟窿。

案件真相大白,剩下的便是抓捕逃犯。

据王通达说,黄三他们得手后很有可能藏在青海一个叫帽儿山的小镇上,在那儿等他的消息。李春江命令抓捕队员立即赶往帽儿山。抓捕队员在当地派出所的配合下,很快包围了一家叫外乡人的小旅馆,可是警察扑进去时,屋子里空空的,黄三他们已在几个小时前离开这里。李春江当下命王通达跟黄三他们联系,告诉这边并没啥动静,要黄三在离帽儿山不远的牛嘴洼等他。黄三半信半疑,问王通达是不是那个了。王通达发誓说,警察并没怀疑他,他现在很安全。黄三笑了一声,啪地压了电话。之后,就无法跟黄三联系上。李春江判定,黄三一定是闻到了风声,这家伙再也不可能相信王通达。

就在抓捕队员一筹莫展时,距帽儿山不远的尕达岭派出所接到报案,一名叫老根头的当地牧民说,天黑前有两个人走进他家,说是收中药材的,问当地有没有村民挖下中药材。老根头信以为真,高兴地说:“有,有,当参,冬虫草,大黄,还有……”那两人说:“先给我们弄点饭,吃完你帮我们收,给你帮工钱。”饭后,老根头挨家挨户去通知时,那两人却跑了。老根头觉得不对劲,连夜骑马就去报案。根据老根头的描述,那两人定是黄三和牛子。得到消息,李春江带上第二批队员,火速赶往尕达岭。

尕达岭是祁连雪峰的一个支脉,郁郁葱葱,一头扎向著名的马牙雪山,一头蜿蜿蜒蜒,伸向辽阔的雪域高原。李春江他们赶去时已近第二天的黄昏,据先前赶去的抓捅队员讲,尕达岭是神秘之峰,俗话有进来容易出去难的说法,黄三他们一定是慌不择路,还以为越是神秘的地儿越安全,没想尕达岭是高原上的死亡之谷,除了当地牧民很少有人安全地走出。这儿除了时常出没的野猪野獾,还有雪崩时留下的一个个陷阱,一旦掉进去,就再也出不来。况且,那两人是冲山垴走的,这就越发没了活路。两个愚蠢的家伙,一定是心想翻过貌似不高的尕达岭,就是一望无际的青藏高原了。其实尕达岭正是一个陷阱,看似不高,却蜿蜒起伏,足有几百公里长,而且,翻过去就是雪山,不被冻死也会饿死。里面绝无人烟,气温跟尕达岭下的村庄相比,足足相差二十度。

李春江心里松下一口气,既然歹徒踏上了不归路,就再也不可能逃脱。

当下他便发动全体牧民,跟警察一道沿山搜索。

足迹是在第三天中午发现的,牧民老根头的确眼尖,尕达岭一草一木的变化都难以逃过他的眼睛。他在一片灌草中,发现一滩血,拿指头蘸了一下,一舔,判断出是野猪,寻着血迹,在二百多米外寻到野猪的死尸,是中枪后跑了一阵栽倒的。

“人就在这一片!”老根头说。

他从野猪死亡的时间判定,黄三他们躲过野猪的袭击决不会超出两个时辰,走不远。李春江命令队员提高警惕,因为歹徒手中有枪,一定要保护好牧民的安全。没想老根头笑着说:“保护好你们自个便行,我们在草原上生活了一辈子,知道怎么跟野兽打交道。”

又过了一个时辰,大约又往前行进了五百多米,老根头像鹰一样的眼神突然盯住不远处的一个山洞,片刻,他跟李春江说:“就藏在里面,不会错,洞里飘出的气味不一样。”

队员马上分三路包抄过去,黑压压的枪口全都对准了山洞。老根头从怀里掏出牛角,问李春江:“你吹还是我吹?”

李春江说:“还是你来,我只会喊话。”老根头说:“喊话不顶用,声音全让山神给吸走了。”说着,嘴一鼓劲,山坳里立刻响起浑沉雄厚的声音,像山在鸣叫,又像风在鼓荡。那声音居然不偏不斜直直地冲山洞而去。吹了一阵,里边并没动静,李春江刚要怀疑,就听老根头说“行了,让他们知道山神发了怒便行。”说完,老根头吩咐牧民们捡柴禾、拾牛粪。李春江还在纳闷,老根头笑着说:“你以为他们那么听话,会出来?得拿牛粪熏。”

李春江这才懂了他的意图,当下,他对这个其貌不扬的老牧民有了更深的敬佩,他又教会他一个智斗歹徒的好办法。

牛粪火熊熊燃起时,老根头掏出旱烟,点上抽,他安慰李春江不要急,他们受不住的,光牛粪他们受得了,可是一加了枇枇柴,过不了一个时辰,保准会乖乖地出来。

李春江嗅了一口,果真这烟有别种味道,比辣椒味还呛人,这才知道牧民们对付野猪或野獾,更多的时候不用枪或刀,用枇枇柴,这烟要是熏起来,任何生灵都受不了。

还没到老根头估摸好的时间,里面便有了声音:“不要烧了,不要烧了,我们投降,投降——”

老根头嘿嘿笑道:“这两个孬种,连野猪也不如。”

没费一枪,两个劫匪便乖乖缴械投降。

黄三交待,钱他们藏在帽儿山一户亲戚家,就等躲过风头再分。

“枪是哪来的?”

“跟……跟一个叫独狼的买的。”

 ·7·

 

 

 许开祯作品

第八章 大揭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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