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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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格站起来,“这倒不难。省打黑小组过来就是为这事的。这次来,是明来。关键就是造声势。通过声势,告诉老百姓,这次我们是下定了决心的。必要的时候,可能会先采取措施,然后再取证。”“这…我有点担心啦。他们不会…变本加厉吧?”程杰之依然有些顾虑。

“变本加厉?敢?这是共产党天下,还真能翻了船?”朴格有点激动了,程杰之按住他,笑道:“不要激动嘛,老朴。事情总得考虑周全些好,是吧。我看这事就按你的意见办,具体工作你多辛苦。不过,这回我可要郑重地告诉你,一定要注意个人安全。安全是第一,千万马虎不得啊!”

朴格说:“这行,我会注意的。有什么情况再汇报吧。”

朴格走了后,程杰之想了好大一会儿,他是有些担心。二颜的事,最近他也了解了一下,不问不知道,一问还真地很严重。看来自己以前的工作太过于注重抓经济了,对社会安全这一块忽略了。听他们说,二颜的团伙现在都在三四百人了,过年的时候,居然还大摇大摆地在皇冠大酒店开了二十多桌。真是胆大包天了,也无法无天了。以前自己分管政法公安工作时,同莫天来接触,有两次也跟颜二昌在一起吃过饭。那时候,颜二昌似乎也还是温文尔雅的,哪像个黑社会头子?前年,政协提名颜二昌为政协委员时,他还为他说过话。毕竟是一个年交税两千多万的企业嘛?干个政协委员,理所当然。颜三昌也是那一次当选了县人大代表,据说选举时,还是高票当选的呢。

可是,了解到的事实,还有朴格书记的汇报,又不能不让程杰之感到心惊。颜氏兄弟每年交的两千万税收,百分之八十都是来自于他的物流行业。而这个行业,正是颜氏兄弟在湖东的一个垄断行业。以前,湖东也有过几家大大小小的物流企业,颜氏兄弟看上这行业的前景后,采取了“打,扰,砸,吓”等手段,硬是在一两年内,把其它几家全给弄倒了。有一家据说不太愿意把苦心经营的地盘交给二颜,结果两辆车子被莫名其妙地烧了,老板也挨了顿揍。颜氏垄断了物流行业后,将原来的物流价格提高了近一倍,而且强买强卖,财富不断聚集,每年交的两千万,只是企业利润的一小部分。有人说,二颜的资产已经有一个亿了。其中一半以上,都已经被他们转移到了海外。二颜的妻子儿女都在澳洲,在湖东陪着他们的,是他们的小老婆,而且还不是一个、两个…

如此猖狂,如此猖狂啊!

春节以后,程杰之心情上一直不是太好。本来去年宗荣当了县长,他心里就不太平衡。后来找到周锦光书记,周书记说是省里王旭升书记定的,市里也不好改变,你的事,开过年,我会考虑的。可是,过了年,程杰之跑了两趟市里,周书记在谈到这个问题时,态度却变了。变得暧昧,变得含糊。市委书记一暧昧,一含糊,程杰之就知道这里面有名堂了。果然,找忽主任一打听,省里已经定了要派书记到湖东。不过派谁,还没最后定。至于程杰之,市里也摸了下,没有合适的位子啊!一个县委副书记,要再上,只有县长了。可是,几个县市的县长和市长,都在位子上坐得好好的,能把谁拉下来让你上?不可能的,就只有再等等吧。在官场上,等也是一种艺术,等也是一门学问嘛。

程杰之想,等,等到何年何月啊?再等几年,组织上说你年龄大了,不太适合在一线工作了,到人大或者政协吧。到了那边,就是参政议政了,说明白点,也就是往后走了。再等,也就这两年,特别是今年。可是,不等,又能怎样呢?个人还能拗得过组织?

“唉!”程杰之叹道。

程杰之这一声,仿佛是近三十年官场生涯的一个感叹号,硕大而又无奈,隐秘而又深刻…

顾怀成来了。

程杰之抬着头,只是望了眼顾怀成。顾怀成说:“怎么?不欢迎?看得出来,情绪不好啊。”

程杰之有些应付似的一笑,问:“怎么上来了?有事?”

顾怀成说:“是有事。”

程杰之问:“还是那地的事吧?不是说好了吗?”

顾怀成笑道:“是说好了。刚才我到国土局,他们已办好了手续,下周招标。我是有点担心,万一招标出了意外,我不是两头倒霉,一头没一头吗?”

“这是有可能的”,程杰之站起来,走到顾怀成的身边,“这完全有可能。招标,就是阳光操作。谁能保证不出意外?要真的出了意外,你也就认了。反正你也是为政府增加财政收入嘛。是吧?”

“程书记啊,你这是调我了。话不能这么说啊!我知道这是领导说笑话,可是我怕成了真的,那日出就完了。我要政府给的四百万干什么?就是利息,也好几十万了。因此,这事我想来想去,还是想请程书记给国土黄局长那边说说。”顾怀成摸着秃头,热切地望着程杰之。

程杰之哈哈一笑,“急什么嘛?这事我会说的。昨天开会,我已经跟老黄说了,没问题的。不过你们做事要光滑些,不能让人看得太明显。招标嘛,本身还是要公开公正的。至于具体的,你再去找一下老黄,听他安排吧。”

“哎呀,这就得谢谢程书记了。”顾怀成说着,突然低下声音,问程杰之:“你后面那个小李,人怎么样啊?”

“小李?李红旗?你问这干吗?”程杰之莫名道。

“啊,随便问问,随便问问。人不错吧?”顾怀成掩饰着。程杰之笑道:“不错。小伙子还厚道,也单纯,怎么?给他介绍女朋友?”

顾怀成这时有点难为情起来,扭捏了一下,才说:“我们家燕子,最近同他来往多。我也不太好阻拦。她原来谈的上海那个同学,吹了。她伤心了很久。最近才好了些。我怕我阻拦,她会不高兴。现在年轻人哪,不能说啊!”

程杰之一惊,“有这事?我怎么没看出来啊?李红旗那小子,天天跟着我,连个影子都不说。不会吧?”

“我也只是揣测。是不是走到哪一步了,我看还没有。以前,我对燕子寄与的希望很大,现在不同了。只要她愿意呆在湖东,我就满足了。”顾怀成继续道:“关键是人品。燕子傻,所以我才问问。”

“这个嘛,这个。我也不太好说啊,不过,燕子跟李红旗,我总觉得,不是太合适吧。不太合适!”程杰之又道:“什么时候我去劝劝她,这不合适啊!”

顾怀成说:“也好,你的话她愿意听。”说着,就从包里拿出一个大信封递过来,“这是省城那房子的房地产证。全部办好了。钥匙也在里面。装修这一块,可能还要你亲自过去看看,什么样的风格好,定了再搞。”

程杰之拿起信封,从口边上往里看了看,然后放到抽屉里,“那谢谢你了。”

顾怀成说:“谢什么?程书记对日出这么关心,这点小事,还值得谢?”

电话响了,程杰之接起来,是宗荣县长。宗荣问到日出那块地的事,说陆县长跟她说了,即将招标。问程书记知不知道?

程杰之大声道:“我知道。”

宗荣道:“杰之书记知道就好。一切都要按照法定程序来办。最近中央又处理了几起违法用地的事,湖东不能再添乱子了。”

“这你放心。二百亩地,我看也出不了什么大乱子。宗荣同志就请放心好了。”程杰之又“啊、啊”了几声,电话便挂了。顾怀成知道是为日出用地的事,也没多说,只是又谢了声,就出去了。

程杰之走出办公室,上了趟卫生间,回来进门时关上了门锁。然后打开抽屉,拿出信封,将房产证抽出来。桃红的房产证书上,端端正正地写着他儿子的名字。这是他早吩咐过的。这房子,顾怀成去年就在省城买了,当时跟程杰之说,程杰之没有同意。省城一套房子,少说也得七八十万,他是有点拿不定主意,也有些担心。到了春节,顾怀成说房子快交付了,程书记的儿子将来也得在省城有个落脚的地方,这事,就让我们日出来办好了。

那一次,程杰之没有再反对。

顾怀成是个聪明人,什么事都会办。这事至少到目前,办得漂亮。比起二颜,素质就是不一样。程杰之将信封重新装好,又放进抽屉里,心想:有套房子也好,将来老了,就到省城去。一个当官的,老了最好别呆在原来自己任职的地方,抬头不见低头见,感慨多多啊!很多以前自己的老上级,现在退了,门庭冷落,那种心情,不会好受的。如其呆在湖东受罪,还不如到省城。

眼不见为净,眼一净,心就平和了。

当然,那是老了以后的事,至于现在…程杰之摇了摇头,上前把门打开了。

《领导司机》29(1)

29贡立全死了。

李红旗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吓了一跳,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不可能,不可能!前两天,我还碰到贡局长呢,活蹦乱跳的,怎么会突然死了呢?

“真的死了。”程唐说。

“怎么回事?”李红旗问:“是急病?还是…”

“什么都不是。”程唐说:“前天下午,局里开了党组会后,贡局长让我把车子给他,他说有点事要出去一下。结果一直到今天早晨,他都没露面。手机是通的,就是没人接。他家里人也不知道他到了哪。我们也急了,于是查找,最后确认前天晚上贡局长在皇冠那边住过。跑过去一看,服务人员说自从贡局长进去后,就没见他再出来。我们赶紧找人开门,结果发现贡局长已经死在床上了,衣服没穿,但是身上没有任何伤痕。房间里除了他,没有别人。我们已经向公安局报案了。”

“还有这怪事?是不是自杀?”李红旗想到梁天超的自杀了。

“不太可能。”程唐道:“通过走访,已经知道当天晚上还有一个女的,和贡局长一道入住了。可是现在找不着她。不过,听公安说已经有线索了。从来往通话记录上,查到了这个女的。是一家企业的营销经理,长得很漂亮,也很年轻。目前,公安正在讯问。”

李红旗愣了下,想了想贡立全。李红旗到县委上班后,第一次去县直单位吃饭,似乎就是贡立全请客的。那时候,贡立全正在为当一把手局长而奋斗。后来,局长没当成,一直主持工作,就很少看见他了。哪想到,这突然就…

人命真的这么薄?说没就没了?

放下电话,黄炳中正好进来。李红旗就把贡立全死的事,说了遍。黄炳中也吃惊。不过,黄炳中道:“这人就有那爱好。不然不早搞了一把手?”

李红旗说:“有爱好也不能死?才四十七吧。唉!”

“那女的说什么了?”黄炳中问。

“不清楚,正问着呢。”李红旗递给黄炳中一支烟,略略停了下,问:“怎么现在这么多领导干部都有这习惯?出事都出在这上面。刚刚有个梁天超,这又出了贡立全。有什么意义啊?还不就是男人和女人。”

“这你就不懂了。”黄炳中吸了口烟,“男人和女人,是不假。可是这里面学问大着呢,乐趣多着呢。你看看现在许多贪官,一倒下来了,查查后面,哪个没有三五个女人?还有的用MBA来管理。活该贡立全倒霉,怎么就死了呢!”

吴坤刚停了车子,小跑着进来,“老贡走了,这个老色,说走就走,不像话!”

黄炳中朝他望望,“这么看,吴师傅还有些不平衡是吧。老贡走了,羡慕?”

“瞎说,老黄。”吴坤道:“再怎么着,死也不能。一死百了,还有什么意义?不过,他怎么好好地就死了呢?那女人有什么办法,硬是把一个大男人,活活搞死了呢?”

“这谁知道?问问去啊。公安局那边正在讯问,问问不就知道了。”李红旗看了下手机上的短信,顾燕约他晚上一起看夜场电影。是一部进口大片,叫《罗马假日》。

李红旗立即回复说可以,晚上等你。吴坤已经打通了公安局莫天来的电话,询问那个女人讯问的情况。莫天来说事情很简单,贡立全带着这个女经理,到宾馆开了房,然后做爱,可是情节还没来得及展开,贡立全突然晕厥。那女经理吓得赶紧跑了。直到公安局找到她时,她才知道贡立全死了。

“就这么简单?”吴坤问。

“当然。你还想怎样复杂?”莫天来笑着道。

吴坤说:“我还以为又是什么情杀、仇杀了呢。一点也不好玩,不好玩!”

黄炳中摇摇头,“吴坤你这个家伙太不像话了,人都死了,还说不好玩。遭报应啊!”

“报应?谁报应?贡立全这才叫报应呢。”吴坤说着咂咂嘴,“不过那个女的也太不地道了,怎么能跑?人家都晕厥了,你还跑,这不明摆着要让人家死吗?就是不救,也可以打电话给120的嘛!糊涂,糊涂啊!”

李红旗也觉得这女人太糊涂了,怎么说也得救人啦。虽然这事不怎么光彩,但比起人命来,又算得了什么?现在,人没了,事情也出来了,岂不是一样也没捞着?

县委办的司机们议论着,在外面,湖东的老百姓议论得就更凶了。从春节开始,湖东大地上,不知中了什么邪,一件事接着一件事,而且件件事都让人提心吊胆,都让人触目惊心。老百姓茶余饭后,最大的谈资就是梁天超,就是朴格,就是二颜,现在又多了一个贡立全。唉!外面的传说简直就像是江湖上的传奇一样。有的说李永久在金三角,做了一个大赌场的打手;有的说伤害朴格的,是两个职业杀手,不然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在一个大男人脸上划了好几个十字;还有的说二颜,上面再怎么查也不会查得到的,人家有保护伞吗?而且不是一般的保护伞。甚至有人说得更玄乎了,说二颜的公司,县里不少局级干部,还有个别县级干部,都入了股,每年就分红这一块,每个人都是十几二十万的。这样的大肥肉,能真地把它毁了?真地把它给割了?

不可能哪!怎么可能呢?从去年就传着调查二颜了,人家现在不还是好好的。出入宝马,美女成群。如果是调查带来了什么变化,那就是物流的价格又上涨了。县城的一些饭店,今年给二颜他们交的费用更多了…

议论归议论,春天还是一步步地来了。二月二龙抬头,地气是一天比一天往上冲了。县城里太平路的两边,樟树开始冒出些紫红,细一看,都是新发出来的叶子。紫红的,像一尾小鱼,可爱极了。

李红旗开着车子,从太平路上过去,直接往环保局驶去。程杰之靠着,闭着眼,一如既往地听着民歌。车子到了,程杰之下来,环保局的大院里,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二月的阳光,照着巨大的落地长窗,显得五彩斑斓…

上了楼,到了会议室。宗荣县长已经到了。程杰之朝宗荣点点头,宗荣问:“能文同志没一道来?”

“没有,我是直接从开发区过来的。”程杰之说着,望了下会场。姚和平正在小本上写着什么,莫天来显得有些漫不经心,而朴格书记的脸上的疤痕,正直刺刺地闪亮着。环保局班子里的其它几位成员,也都到了。

宗荣看了看表,问程杰之:“不行,我们先开始吧?”

“也好,边开边等。”说着,程杰之清了下嗓子,开宗明义,道出了今天会议的主题:贡立全同志事件的善后与定性。

“请大家都先谈谈各人的意见吧。”程杰之道。

莫天来先把有关情况简单地介绍了下,特别提到贡立全是在性行为还没正式开始时,突然发生晕厥的。经法医鉴定,死因是突发性心梗。宛如玉已经正式被刑事拘留了,在这起事件中,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主要是见死不救,在当时的突发性情况下,她有进行呼救和向医疗机构报告的义务。正是由于她的不作为,间接导致了贡立全的死亡。她应该负有过失伤害的责任。

应该说,莫天来这一席话,是很简捷也是很专业的。朴格听了后,把笔在桌子上轻轻地敲了几下,然后道:“对于贡立全的死亡原因,我完全同意公安部门的法医鉴定。我认为这是没有什么疑义的。关键是对于贡立全的事件的定性。其实,我认为这也没有必要,一个党员领导干部,私会情人,出现如此尴尬局面,责任是只有他自己来负的。因此,我的意见是定性为意外死亡。”

宗荣点了点头,程杰之却咳了下。程杰之说:“朴格同志的意见很好啊,其它同志也说说。人死了嘛,不要再多指责一个死人,那是没什么意义的。我想,主要还是就现在的状况来谈谈,好吧。啊!”

朴格向上翻了下眼睛,疤痕也有些发红了。

环保局班子的几位成员,也都分别谈了点个人的看法。大致是一个内容:贡立全局长是在工作期间,不幸离世的。虽然有一些不太妥当的地方,但是,考虑到一个为党工作多年的党员干部的形像问题,建议县委以因公殉职来定性。

朴格突然站了起来,声音也很大,“我不同意,怎么能这么定性呢?你们的党性原则到哪里去了?明明是私会情人出事的嘛,怎么能定性为因公殉职?这不是笑话?啊!笑话!我不同意。”

程杰之按了下朴格,“朴格同志,不要激动嘛。现在是发表个人意见,大家都提出来,不对的,再否定不迟。坐下吧,啊,坐下。宗荣同志呢,你说说。”

宗荣把笔记本子合上了,理了理头发,然后道:“我同意朴格同志刚才的意见。严格说,我们应该追究贡立全的责任的。但是人死了,就不好再说。可是定性为因公殉职,那是不现实的,也是不严肃的。我的意见是,环保局按一般同志去世的标准,处理善后事宜。杰之同志,你没意见吧?”

“我还有什么意见?同意。”程杰之正说着,叶能文进来了。

叶能文朝大家望了眼,程杰之继续道:“就按规定吧,贡立全的善后,由环保局负责。按一般职工的标准,要注意影响。会后,我倒想请纪委发个文件,就党员领导干部的作风问题,再作些强调。”

《领导司机》29(2)

程杰之说完,又看了眼叶能文,问道:“能文同志还有什么意见发表吧?”“我是有意见!”叶能文这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有点吃惊,“我是有意见,我不同意这样处理贡立全同志的善后事宜。现在的情况是,目前还没有证据证明贡立全是在性行为过程中死亡的。他和那个女的,是在谈招商引资的有关事项时,突然晕厥的。这不就明显地说明,他是在工作过程中,因公殉职的嘛!”

叶能文这一番话,显然是经过了准备的,是找到了要害才敢说的。程杰之和宗荣交换了一下眼神,宗荣转过头来问莫天来:“确实不存在性行为?”

“就法医鉴定的情况看,没有这种可能。”莫天来说时,瞥了眼叶能文。

程杰之道:“那用什么证明贡立全是在招商引资呢?”

“这个好解释。那个女的,本来就是一家合资企业的经理,他们谈生意,选择皇冠的房间,也是很正常的。”叶能文道。

宗荣叹了口气,她没有想到叶能文会来这么一招,按理说,叶能文与贡立全的关系也不是铁到了能为他这么说话的地步。那么,叶能文这么坚持,又是为了什么呢?

会议一下子僵了。

沉默了会,程杰之把本子合起来,说:“这样吧,今天的会就到这。贡立全的丧葬,请环保局负责。其家属的工作,也请局党组考虑。千万不能再出后遗症,至于定性,下一步再说吧。宗荣同志,你说…”

“就这样吧。”宗荣边说边站起身来,开始往门外走了。

李红旗一直在楼下和程唐谈着贡立全的事。程唐说他一周前就有些感觉,老是觉得贡局长印堂发黑,人的状态也不一样,特别兴奋,就像捡了个大元宝一样。可不,这就出事了?唉!

“死生由命,富贵在天。”李红旗道:“那个姓宛的女人可倒了霉了。她哪知道?会因此进监狱的。”

程唐递过支烟,转了个话题,“听翟大头说,你跟顾怀成的女儿好上了?”

“哪是,还刚开始呢。”李红旗有些害羞了。

“是好事啊,一个大企业家的女儿,能攀上多不容易?好好抓住,可不能滑了。”程唐拍拍李红旗的肩膀,“对待女孩子,千万不要心软。该狠的时候就狠点,该上的时候就上了。一上了,人是你的了,就保险了。可不能犯傻,爱情是不能太纯洁的。”

李红旗说:“别乱说。什么爱情是不能太纯洁的?我看未必。”

“哈哈,我们李大师傅还是个爱情至上主义者嘛,佩服,佩服!”程唐笑着,问最快的速度,什么时候能办事?

李红旗擂了程唐一拳,“尽瞎说,才开始呢。再快也得明后年吧。”

“明后年?哈哈,说不定孩子都出来了。哈哈。”程唐似乎觉得李红旗的话很荒唐,大声地笑了起来。

笑过后,程唐问李红旗:“最近跟翟大头在一块喝酒没有?”

“没有。过年后就喝了两次。这半个多月也没见他人。刚才莫天来来开会,也不是翟大头送的。他干什么去了?怪了。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呢?”李红旗疑惑地望着程唐。

程唐小声道:“上一周,我碰见翟大头,他说上面在查二颜,可能涉及了莫天来莫局。最近,莫局开始谁都不信任了,换了司机,让翟大头到治安大队去了。”

“这…真的?”李红旗瞪大了眼睛。

“真的。不过,我对他说这可能是好事,莫天来要是倒霉,你不就脱了干系?”程唐补充道:“像省里这么查下去,莫天来迟早都要出事。”

宗荣县长下来了,后面程杰之也下来了。程杰之问宗荣,车子没来?宗荣说小倪有点事了,我跟你车到政府吧。两个人上了车,李红旗把音响关了。一回头,看见叶能文副书记正和莫天来站在车边上低头说着什么。李红旗也没管,发动车子,一溜烟就出了环保局大院。

这边,叶能文副书记正批评莫天来,一定要尊重事实,抓住重点。贡立全事件的重点就是,他们没有发生性行为。有这一条,就好定性。再说,一个局长,有这点事也不算什么?他程杰之似乎也有嘛。不过现在,贡立全死了。既然死了,就没必要再穷追猛打。重在安抚嘛,这个道理为什么不懂?也是人性化的体现嘛。

莫天来点点头,说能文书记这观点好,一味的教条是没有意义的。

叶能文又将声音放得更小,“老莫啊,我这么办也是对你好。贡立全的事一时不定性,就一时解决不了。一时解决不了,县委的注意力就在这上面。还在梁天超的案子,都慢慢来嘛。我看有些同志,就是办案上了瘾,整人上了瘾,什么人都想碰一下。这不好啊,也很危险。老莫,好好考虑考虑吧,啊!”

莫天来这时候算是明白了叶能文的用心,点头道:“能文书记的指示我一定记着,一定记着。”

“好好,那我先走了。”叶能文转身上了车子,对吴坤说:“到市里。”

李红旗晚上和顾燕一道,看了《罗马假日》,出电影院时,已经是十一点了。李红旗说:“我送你吧。”

顾燕望着李红旗,说太晚了吧。

李红旗说是太晚了,不行这样,你就在县委招待所住一晚上吧,明天上午回去。

顾燕说这不好吧,我还是让徐师傅过来接我算了。

李红旗说这哪行,都半夜了,听我的话,去住下来吧。

顾燕也就没再做声,两个人到了县委招待所,开了个单间。李红旗送顾燕到房门口,就不再往里进了。

顾燕说行了,你回去吧。

李红旗说我等你进了房间再走。

顾燕开了门,又回过头来,望着李红旗。李红旗说我走了,顾燕说晚上注意点。

李红旗往前走了几步,又跑回来,喊过顾燕。

顾燕问还有事吗?

李红旗说是有事,我忘了。说着,就一把拉过顾燕,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迅速地跑了。

顾燕愣在门口,好长时间才反映过来。她用手摸摸额头,竟有一丝如水的温柔…

《领导司机》30(1)

30日出实业交还给政府的二百亩地,在正式改作商业用地后,进行了公开的招标。结果,日出房地产公司以并不太高的价格竞购成功。参与竞标的七家公司中,有三家在开标前一天,宣布退标。另外四家,除了日出房地产公司,还有三家,两家是外地的,一家是本县的。本县的这家,是顾怀成拉来给自己作陪衬的。那两家外地公司,只举了三次牌子,就不再举牌了。因为他们看到了现场的气氛,日出是必定要夺标的。但是,也不排除日出将价格顶上去,然后不再举牌,这样,中标的公司事实上就成了大冤家。而且,在举到第三次牌时,两家公司的业务员先后出了会议室,又先后接了个电话。回来后,格局已定。大家皆大欢喜,顾怀成没有参加,顾燕来了。顾燕在中标后,给李红旗打了个电话,说她感觉到这招标后就像几个孩子在玩家家,真真假假,搞得自己也糊涂了。

李红旗说糊涂啥?只要能中标就行了。

顾燕说当然中标了,可是我觉得太容易了,太平静了,甚至让我感到就像演戏。

顾燕说这话是有道理的,她不知道这之前,程杰之副书记已经给国土局打了招呼。招标只是形式,最后无论如何要保证日出拿到这块地。就是拿不到,想办法也要解决。国土局的人自然不敢怠慢,他们先是劝退了三家公司,然后给另两家外地公司施压,当然也承诺了一些好处,这两家便不再举牌。招标会结束了,明眼人清楚,这哪是招标,分明就是做标嘛!招标只是取得一个合法的理由,结果却是早已定好了的。

顾燕给父亲也打了电话,顾怀成一点也不惊讶,更听不出什么欣喜。事实上,这一刻,他唯一的感觉就是,总算定了。既然定了,马上就得紧锣密鼓地上马。房地产市场目前正在上升的态势,谁能说准它的好日子能有几年?早一天上马,早一天上市,就早一天获得效益。日出实业这边连连亏损,上个月,几乎停产;整个企业的运转,完全靠银行贷款在支撑着。再不寻求新的增长点,日出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国土局的黄局长将招标情况报告给程杰之副书记的时候,程杰之正在党校出席青干班开学典礼。听了黄局长的汇报,程杰之只是“哼”了声,再也无话。

黄局长说:“这事宗荣县长一直没有同意,方便的时候还请程书记给宗县长说说。我们国土也为难啦。”

“知道了,好的。”程杰之说着挂了电话。回到座位上,心想宗荣也是,二百亩地,值得这么认真?何况这地本来就是顾怀成的,人家不交出来,政府哪能来七八百万?不过想一想,宗荣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从上到下,土地问题很敏感。怕就怕有人在里面操蛋,有人捣乱。特别是上访,那就麻烦了。一个刚上升几个月的县长,她当然不愿意去冒这个风险了。也许就这一冒,她头上还没戴稳的帽子就会掉了的。宗荣何其聪明,她一直不表态,但也没有公开反对。含含糊糊,也是一门艺术。数学上不就有“模糊数学”吗?官场上也该有“模糊态度”吧!

中午,李红旗跟着程杰之副书记,在党校吃了中餐,刚回到县委办,就接到婶婶的电话:叔叔病了。

叔叔病了?李红旗感到奇怪,早晨出门时,叔叔还跟他打招呼,怎么现在好好地就病了?叔叔虽然很少出门,不太说话,但是身体还是可以的。大病没有,就是血压有些偏高,血脂降不下来。他问婶婶,是什么病?婶婶说是脑血管破裂了,在医院里刚抢救过来。

李红旗心里一凉,脑血管破裂了?可怕!他赶紧给办公室说了下,就跑到医院。叔叔还没醒过来,但医生说根据CT,破裂的是小血管,应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不过这样的病人,有过一次血管破裂史,以后就可得注意了。再发生,就难免不涉及到大血管了。

婶婶坐在病床边上,说已经给在外地的女儿打了电话。李红旗说其实不必要打的,让姐姐又担心。既然医生说了,没大事,好好住着,就行。有什么事,尽管让我来做就是了。

李红旗又找到医院的副院长,副院长来到病房,详细地看了CT图片,然后又检查了一遍,说的结果与医生说的差不多。说现在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有输液,慢慢将脑子中的积血清除。破裂的小血管,也会自行愈合的。

婶婶问:“这不会留下后遗症吧?”

副院长一笑,“不会的,放心。我估计两三个小时后就会清醒,但是彻底清醒可能要个三五天吧。你们放心,有什么事,李科长可以直接找我。好吧。”

李红旗说:“那谢谢了。”

回到病床前,李红旗看见叔叔紧闭着眼,就像睡着了一般。想起叔叔从小就待他不错,后来参军,一直到找工作,都是叔叔安排的。李红旗禁不住鼻子一酸,他赶紧转过身来,然后借着打电话,出了病房的门。

其实,刚才在到医院的路上,李红旗就想,叔叔这病一半是憋出来的。从退下来后,叔叔基本上不与外界来往了。一个人,老是在家憋着,怎么能不生病?心思重,又没有发泄的渠道,郁闷成病,是不会错的。以前,李红旗没到县委机关之前,是不知道在机关的里的名堂的。特别是领导干部,名堂就更多。在台上时,风风光光,前呼后拥。可是一下台,不说人走茶就凉,至少是慢慢凉了。叔叔退下来后,去年上半年,还偶尔有人来坐坐。到下半年,特别到了春节,就基本上没见人来了。一个在交通局长位子上呆了十几年的领导干部,这内中的感慨一定是很多的。只是叔叔不说,不愿意说的叔叔,选择了逃避。不再出门,不与人来往,一个人,闷着头,往前默默地过。

这也许就是所谓的“二线病”吧?

在一线时风光,到二线时暗淡。天地之隔,很多人就适应不了。叔叔也是。时间一长,就病了。这病不仅仅是病在身体上,更重要的是病在了精神上啊!

李红旗站在走廊上抽了支烟,他想等叔叔这次好了后,一定要劝叔叔多出去走走。参加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动。人也是个群体性的动物,孤单地与世隔绝,岂不像独立的树一样,只有枯死?

婶婶出来,问李红旗是不是有事,要是有事,你先走吧。反正一时半会儿也醒不了。有事我再打电话给你。

李红旗说没事,我就是抽支烟。婶婶你也别急,没大事的。

婶婶说既然这样,我待会儿给丫头打个电话,免得她急。

李红旗说是的,快点打。就告诉她没事了。婶婶啦,我叔这次好了后,以后可要多活动活动,不能老呆在家里。病是闷出来的,一个人,不吸点新鲜空气哪行?

我不也老这么说?婶婶道,可是他不听话啊。从退下来后,他出门最远的就是到你家那次。平时见得最多的就是电视里的人。一天到晚,大部分时间呆坐着。我说,这次是小血管,以后还不定是什么呢?靠不住成了呆了、傻子…唉,当干部有什么用,到头来往下一退,比平常人还不如啊!

李红旗也叹了口气,却不好说话。两个人站在走廊上,从门里看着插着氧气管的李一然。从前是一个多么精神的人,现在却是如此的无助…

下午,程杰之副书记要到市里。路上,李红旗说到了叔叔生病的事。程杰之感叹了一下,说:“也是。一然同志这个人就是好强。在交通的时候,因为这个性格,跟一些同志很不好处。这个人只适合当一把手啊!退下来,心情不好,是可以想像得出来的。”

李红旗道:“退便退了,都有退的那一天,何必呢?”

《领导司机》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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