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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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隐瞒事实。何况晚报的记者,我也是说不动的。”杜光辉说着,就要出去。

林一达喊住了他,走上前来,递过一支烟,“光辉啊,这事其实呢,是有点让你为难。我知道你的个性。不过嘛,这是工作。矿山这一块是你分管的,当然我仅仅是指防洪这一段。这件事可大可小。小了,我们妥善处理好矿工家属的问题,再搞内部整改。大了,就由不得我们了,上头一追究,处分你我都是小理,整个桐山经济因此会受到影响。甚至是崩溃性的影响哪!这个,还是请光辉书记三思啊!”

“在防洪开始,我就一再提醒县委,要注意矿山的安全。可是,我的建议怎么样了呢?很多人都是走个过场,一些领导也是……我就不说了。现在出了事,难道我就……”杜光辉摇摇头继续道:“我认为晚报的曝光是好事,至少对我们是个教训。三十多条人命啊!”

“光辉同志,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不还是正在抢救吗?没有定论的事,千万不能随便说。你是领导同志啊!至于记者那边,你有想法,我也理解。可是,该说的我都说了,要不要开个常委会研究一下?”

“这事确实要集体研究,不然……”

常委会的结果自然是杜光辉预料到的。几乎所有的常委,甚至包括琚书怀,都同意请杜光辉副书记活动活动,及时阻止个别记者因为不了解内情而有可能进行的不实报道。杜光辉觉得这个用词十分的有意思:因为不了解内情,不实报道……因此要及时阻止,也是理所当然的了。对于常委会的决议,杜光辉并不抱着什么特别的希望,但是,他必须坚持有这样的一个程序。走了程序,杜光辉再去活动,是代表县委了;不走程序,仅仅是林一达的直接指示,到头来,杜光辉代表的就仅仅是他个人。这两者的区别,甚至可以决定一个人的命运。官场的敏感,也许就在这有意无意之间了。

正文 第八十节

会后,杜光辉带着县委宣传部长杨成意到了省城。毕竟是省委宣传部的工会副主席,杜光辉很容易地找到了那个跑到桐山去的晚报记者。然后他通过晚报的一个副总,将这个记者请出来喝茶。

茶喝了,该说的话说了,该做的事也做了。杜光辉打电话给林一达,说事情基本上办好了。不过,这个记者要求在全部事件处理好以后,要将情况给他作个通报。林一达说这当然行,没问题。杜光辉放下电话想:你是没问题了,可是我觉得有问题。他心里一直在担心: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要是……

林山矿最后的抢险结束后,一共死亡了二十六名矿工。面对最后的结果,县委常委会保持了应有的沉默。矿主走了,矿也散了。但是,县委不能不对这件事有个交待。这交待除了矿工的死亡赔偿,更重要的是县委如何向上面交待?事情刚出来时,因为最后的结果尚是未知,含糊一点是能说得过去的。可是现在,水落石出,再不汇报,是不可能的了。县委常委会一直开了一天,最后确定以县委县政府的名义,立即向上级汇报。同时,林一达、琚书怀和李长、杜光辉分头到各相关省直及市直单位,当面汇报。并且正式向新闻媒体通气。

在林山县委宣传部散发的新闻通稿中,杜光辉看到:“林山矿因为久雨,导致山洪暴发,矿井沉陷。在事故发生后,林山县积极组织人员进行了抢救。整个抢救过程措施得当,行动有力,最大限度地保证了矿工的安全和国家财产。到目前为止,整个抢救工作已经全部结束,共死亡26人。事故原因正在调查中。”

桐山县委特别成立了林山矿事故善后领导小组,下辖三个组。调查组,宣传组,接待组,同时,紧急召开了县直各部门和乡镇主要领导干部会议。在会上,林一达黑着脸,强调了三点:一是统一口径,二是统一思想,三是统一宣传。林一达在说了三个统一后,话锋一转:“林山矿出事了,我们的有些同志,甚至是一些领导同志,在思想认识上有很大的误区,甚至想不通。有的同志,在一些场合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我想,从会后,这些都当止住。林山矿是桐山的矿,林山矿出事,是桐山的惨痛教训,也是对桐山矿业的一次警示。这个责任,是应该由县委县政府集体负责的。对林山矿出事的认识,是大是大非的问题,是关系到一个同志的党性原则问题,是我们的干部是否与县委保持高度一致的态度问题。马上,省市和有关部门的调查组就会进驻桐山,我希望大家能头脑清醒,态度明朗,不做对不起桐山经济发展的事,更不做与县委县政府唱反调的事。如果……”

林一达停了下,扫了眼会场,道:“如果在这个重大问题上,我们的干部违反原则,违反组织纪律,县委将严肃处理,决不姑息。”

会场里静极了。杜光辉甚至能听见一些人的叹息声。这年头,什么事都可以摊上,但是事故千万别摊上。特别是出人命的事故,一旦摊上了,接着来的是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也许明天,各级的调查组就会涌到桐山,各新闻媒体的记者就会出现在桐山的大街小巷,各报纸和电视台的新闻关注栏目就会不断地闪出桐山这个地名,同时连接着死亡26人的矿难。桐山,这个江南省并不富裕的山区小县,一夜之间,“声名鹊起”了。

杜光辉也为林山矿的事伤神着,甚至他有些自责。在抗洪前的安全检查中,是李长副书记到林山矿的。杜光辉因为有别的事,没有去。也许他去了,可能……当然,也许他去了,事情也还是照样要出来。即使这次不出,下次还是跑不了的。杜光辉在自责之余,私下里觉得林山矿的出事,对桐山也许是个好事。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也应该能让某些些的神经再绷回来些了。

省市联合调查组很快就到了。林一达、琚书怀一直陪同着。杜光辉从省城安顿好凡凡,也赶了过来。一看,杜光辉心里有了些底了。调查组带队的,竟然是他的一位中学同学。姓刘,叫刘安。上学时,同学们都称他刘二耷拉。不过,杜光辉已经有很多年没见过这个同学了。一见面,两个人都愣了下,随即就惊讶起来。刘安说:“早听说你在省委宣传部,这次才碰上了。”

“你啊,我怎么一直没见着过你?”杜光辉道。

刘安笑着,“我上个月刚从部队转业到地方上。现在在省政府办公厅。”

旁边跟着刘安的人补充说:“刘主任在部队是副师,现在是厅里的副主任。”

“啊,厉害!”杜光辉想,这个中学时候的二耷拉,现在竟然也混出了个不小的模样了。

林一达看着杜光辉和刘安的亲热,本来一直黑着的脸,开始有了些笑意。熟人好办事,尤其在官场,熟人之间能把事情说得透些,能把结果处理得更妥当些,也能把事情的影响在尽可能的范围里,掩饰得更加微妙些。调查组是刘安带队,安全局的蒋局长其实也还得看着刘安的脸色。按照规定,县里是不能把人陪同的。可是杜光辉是个例外。一来杜光辉是刘安副主任的同学,二来杜光辉又是从省委宣传部下派对挂职的,与正宗的桐山干部还有区别。正是基于这两点理由,杜光辉成了调查组与县委之间的一座桥梁。这会儿,林一达似乎看出了杜光辉的重要。林一达把杜光辉拉到门外,说:“光辉书记,这件事的分寸就完全靠你了。需要什么,尽管说。而且情况你也了解,关键是要让他们知道,林山矿的出事,主要是客观原因,是人力不可抗拒的。至于管理上,虽然还有一些不足,但总体上是好的,至少不是造成事故的主要原因。”

“这个我知道。不过,主要还是看他们的调查。”杜光辉说着,刘安出来喊他,刘安说:“林书记,从今天起,我们调查组就要独立工作。除了光辉同志,你们就不要再陪同了。有什么情况,我们,还有蒋局长会及时同你们沟通的。”

“那好,那好!我们随时听候调查组的安排。”林一达临走时,向杜光辉笑了下,这意思很明显,这里就交给你了。换一句话说,不仅仅是将这里交给了杜光辉,而是将湖东的一班干部,甚至包括林一达在内,将这些人物的命运交给了杜光辉。这一笑,让杜光辉一下子感到了沉重。当初矿难刚刚发生时,叶主任打电话告诉他。他就在电话里强调要立即上报,不能隐瞒。可是,县委最后定了,先抢救,再上报。林一达当时的考虑,现在杜光辉想来,是有双重意义的。先抢救,看结果。如果没有人员伤亡,就不再上报了。如果有,再报也不迟。

而现在,结果是26名矿工永远地回不来了。这个结果不是大家愿意看到的,却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林一达走后,刘安把杜光辉找到房间里,两个人互相问了问这些年的情况。刘安说:“二十多年了,一直跟着部队走南闯北,跟大家联系得少。这次转业回到江南省,也想着要与老同学们联系。可是,刚接手工作,事头儿也多。这不?还没顾上。倒好,遇见你了。有一年回乡探亲,乡亲们还说到你,说你在省里当官了。”

“哈哈,那不都是说说吗?哪有你……”杜光辉说着,点了支烟。

刘安道:“没想到你到桐山来挂职了。这是一条路啊!更没想到,我们这么多年第一次见面,竟是为了矿难这事。光辉啊,时间真快啊!你我都是四十多快五十的人了吧。”

“是啊,快。在学校时的生活,还像昨天一样。可是老了。老了!”杜光辉叹了口气。最近因为孩子,加上矿山的事,杜光辉感到自己一下子老了许多。坐在刘安的对面,他甚至觉得自己比刘安要大。其实,他还记得,刘安是班上年龄较长的学生,而杜光辉,当时在班上是最小的。

刘安问到杜光辉的家庭情况,杜光辉苦笑了下,说:“一般吧,就这样。”

“怎么就这样?孩子呢?”

“啊,刚刚高考了。成绩还不错。可是……”

“可是什么?有事?”

“刚刚查出来是再生障碍性贫血,正在等着干细胞移植。”

刘安顿了下,也叹了口气,说:“现在孩子的事就是最大的事。不过你也别急,干细胞移植的技术很成熟了。只要有合适的供体,是没问题的。孩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合适的供体难哪。我和黄丽都做了体检,都不行。医院通过网络向全球请求帮助,目前还没有消息。”

“别急嘛,一定会有的。”刘安说着上前拍拍杜光辉的肩膀,道:“别太想了。晚上咱们好好喝一杯。”

下午,杜光辉刚回到办公室,琚书怀就打来电话,问调查组的动静。杜光辉说下乡去了,到矿上去了。具体情况,也不清楚。

琚书怀笑着说:“光辉书记啊,这事可得慎重。有人是在下套子啊,你可别把责任揽了。我的观点是该谁的责任,就是谁的责任。这事可不是一般的事情啊!”

“谢谢琚县长的关心,我知道了。”杜光辉放下电话,想了想琚书怀说这话的意思。似乎是在指着林一达,又似乎不是。不过,既然琚书怀说了,说明他有这样的考虑。既然说之,姑妄听之,总不会错吧。

窗外传来下雨的声音,秋天了。

快下班时,刘安打电话来告诉杜光辉晚上就在绿杨山庄。这让杜光辉有些吃惊。绿杨山庄,到现在为止,杜光辉才去过一回,还是在酒后被李长和孙林他们拉过去的。桐山一般的干部是很少到山庄的。这里长年来往的是那些矿主们。当然,杜光辉也听说,县里的很多领导干部也是经常出入的。山庄幽静深致,曲折回转。一两台车子进去,很快就会消失在林荫深处。而且,也很少有领导干部是坐着自己的车进来的。最起码的官场智慧,也造就了他们最极致的官场策略。

正文 第八十一节

小王送文件进来,杜光辉问他绿杨山庄到底是啥名堂?小王笑笑,说:“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大家都这么传着。什么事,一传就神秘了。绿杨山庄也是。不少领导不也去过?甚至林书记不也……”

杜光辉没让小王继续说下去,而是问林一达书记在不在?小王说好像出去了。这两天,林书记脸一直黑着。听说省里要处分林书记,还有琚县长。

这哪有的事?调查才开始嘛,怎么就谈到处分了?杜光辉道。

小王说我也是这么想。可是外界都传着。还有人说杜书记你,也可能……

杜光辉哎了声。

小王道:“不过刚才我听他们说到,这次来的刘主任是杜书记的同学。林书记好像也为此感到高兴。是杜书记同学吧?那可就好了。”

杜光辉点点头,没有做声。小王出去后,杜光辉一个人坐着,又起身看了看窗外的香樟。那些樟树在秋风之中,有些许的落寞。绿郁之中,又好像藏着深深的忧伤。

今天是回不去了,明天,也许后天,杜光辉可能都得陪着调查组。而凡凡,正躺在病床上。想到凡凡那双懂事的眼睛,杜光辉的心就疼。他打电话给黄丽。黄丽正在病房里。杜光辉问凡凡还好吧。黄丽说还好。杜光辉说那让凡凡接电话吧。黄丽说孩子正睡着呢。杜光辉说这两天我可能不能回去,你辛苦了。黄丽叹了口气,把电话挂了。

黄丽在凡凡检查出病以后,放声地哭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她到公司去辞职了。朱少山给了她十万块钱。黄丽回来告诉杜光辉,就这是她该得的。正好孩子生病,也需要钱。杜光辉本来想说她几句,可是看着黄丽有些红肿的眼睛,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本来在凡凡高考前,杜光辉曾跟黄丽说过,等孩子高考结束后,两个人就去办手续。可是,凡凡这病?两个人都不再提那事了。黄丽本来还红润的脸,杜光辉是看着她一天天消瘦的。杜光辉每一次回家,黄丽都似乎又瘦了一圈。有时,看着黄丽累着睡在凡凡的病床前,杜光辉的心就紧了。杜光辉也想上前去抚摸下她的头发,可是,他却感到了一种拒绝,一种无声却充满力量的拒绝。

杜光辉让司机直接把自己送到了绿杨山庄。司机也感到意外,杜书记怎么了?你可是从来不到绿杨山庄的?何况还坐着自己的车来了。杜光辉却不言语,到山庄后,他打刘安的电话。刘安说在山庄的第八幢。车子到了第八幢。杜光辉没有看见其它的车子,正疑惑间,叶主任出来了。叶主任招呼说在这呢。杜光辉一愣,怎么?跑错了吗?不会吧?

叶主任说就这。刘主任正在等着呢。

这是一幢小巧的别墅,上一次杜光辉在绿杨山庄虽然睡了一觉,但是对里面的情形一点没有印象了。进了门,转过门厅,杜光辉听到刘安的声音,正在和人谈话。他稍稍停了停,叶主任笑道:“是一达书记。正在和刘主任说话呢。”

杜光辉进了里屋,只有刘安和林一达两个人。刘安笑着说:“林书记客气,非得做东。本来我是想我们老同学好好地喝一回的。”

杜光辉笑着,点了支烟,林一达道:“光辉是个很能干的干部啊。他到我们桐山来,做了大量的工作。比如刘主任现在喝的兰花香茶叶,就是光辉同志亲自在山区开发出来的。虽然是挂职,可是我觉得光辉同志比任职的干部还要到位,做出的贡献还要大啊!”

“哈哈,光辉同志我们同学时,就很出色。当时是我们班年龄最小的,成绩最好的。了不起啊!这次到桐山来,看到老同学,是最大的收获啊!”刘安说着,叶主任进来,说准备好了,请刘主任到餐厅来坐吧。

每套别墅都有独立的餐厅,这餐厅设计得也相当有风味。四个人坐下后,菜上来了,都是些精致的小菜。林一达说:“今天晚上是专门为刘主任和光辉书记同学相见而聚会的。大家就放开来,好好地喝一次。”

刘安道:“今天晚上,咱们只是喝酒,不谈公事。”

杜光辉说这好,好好喝酒,一醉方休。

说是只喝酒,不谈公事。可是这四个人的心中,谁都藏着心事,能不谈吗?果然,酒喝到五分意思,话题回到了矿难上。林一达说:“不瞒刘主任说,桐山这一块把个矿山安全可是放在最高位置的。我是日夜都想着这事啊。光辉同志知道,他一到桐山,首先做的工作就是到矿山调研,检查矿山安全。人算不如天算哪,还是出事了。唉!”

叶主任把酒端着,边敬刘安边道:“桐山干部大脑里就两根弦,一根是经济建设,一根就是矿山安全。不容易啊!我们曾经笑话说,在桐山工作的干部,头发都要比别人早白三年。杜书记去年到桐山,还是一头黑发,这不?也花白了。操心哪!”

杜光辉摇摇头。刘安说:“我知道你们下边的苦处。我虽然一直在部队,可是地方上的事,也略知一二。谁都有难处,什么事都有主客观原因。你们的想法我知道了,好吧?咱们喝酒。”

林一达便不再做声,刘安和杜光辉说起同学时候的事,两个人越说越投机,越说越兴奋,竟都喝了不少的酒。林一达看着,眼角渐渐有了笑意。他瞅准了机会,敬刘安的酒,便敬边说:“刘主任这次到桐山来,看得出来是对桐山很很关心罗。何况刘主任又和光辉书记是同学。这事……哈哈,这事……”

叶主任也在一边笑着。刘安放下杯子,朝林一达望了望,说:“刚才可说好不谈工作的。怎么又谈了?桐山这件事,处理是肯定的。事情明摆着嘛。至于怎么处理,处理到什么程度,我们还正在考虑。而且这事最后还得省里领导定。光辉在这儿,事情我都清楚了。大家不说了,喝酒!”

杜光辉心想这刘安对官场上的一整套的的运作也是了然在胸了。有张有弛,张驰得度,不简单哪!

酒席散了后,刘安坚持和杜光辉坐一个车子回城里。路上,刘安问杜光辉:“我是不是醉了?光辉,你看呢?”

杜光辉道:“依我看,你还没醉,一点也没醉。拿捏得到位啊!”

“老同学,你这是骂我了。我怎么拿捏了?下午,省里的程书记专门给我打电话,说到桐山矿难的事。林找了他,我不就顺水推舟了嘛?这事最后还是他们定,我们来调查也只是走走形式。不过事情是要处理的,26个人哪,不处理难以交待。”刘安问杜光辉:“桐山的前三任书记都是因为矿山,出了事,是吧?”

“是的。详细情况我也不清楚。矿山对桐山来说是块宝,可是也烫手啊!这次出事,对大家也是个教训。”杜光辉问刘安这事将来要是处理,大概会是个什么结果。刘安说哪知道,两个一把手当中肯定有人要背着的。当然还在其它的一批干部。光辉你是分管抗洪期间矿山安全的,我也替你担心哪!

杜光辉没有说话,沉默了会,说:“该我负的责任,我负。责任分明,才是最基本的原则嘛。”

刘安也哈哈一笑,说老同学还是当年学校时的性格,较真。可是,如今在官场上,这样的较真怕不太好啊。不过,再怎么说,既然省里让我来调查这事,我还能让老同学背锅?不会的,至少不会背一口多大的锅嘛!

车子将刘安送回宾馆,杜光辉刚回到房间。琚书怀就打电话来了。琚书怀问光辉书记晚上是不是在绿杨山庄?杜光辉一惊,这消息也太快了,才几个小时,就传到琚书怀的耳朵里。他含糊了下,琚书怀道:“我听省里有人说,林一达找了个别领导,想把矿难的责任推给我。这太不像话了吧?光辉书记,你说是吧?如果真这样,我琚书怀也不是软头子,逼人嘛!”

正文 第八十二节

“没有这回事吧?林书记也正在想办法斡旋这事。他不会这么想的。这可能是一些人造出来的,书怀县长哪,还是少听为妙。晚上,大家也没这么说嘛。林书记应该不会……”杜光辉没说完,琚书怀就抢道:“光辉书记,你是有所不知啊。这个,不说了,不说了。刘主任是你的老同学,你的意见很重要啊。很重要!”

杜光辉说:“我没有意见,也不会发表意见。调查组是独立工作,我能说什么?”

“那倒也是。好了,不说了,打扰了。”琚书怀刚放了电话,杜光辉的手机又响了。这回是林一达。林一达问杜光辉,刘安主任对矿难处理是个什么态度?杜光辉说我不知道,也没有问。林一达说这事还真得留心着。这可是关系到桐山的经济发展和干部的大事啊!杜光辉笑笑,林一达又说了几句,便挂了。

杜光辉洗了上床,却怎么也睡不着。朦胧中,他似乎看见林山矿井边的那些开得惨然的小花。那么绝望那么幽寂……

28

东部物流港项目正式开工了。

简又然最近一直很忙。不仅仅是因为东部物流港项目,还有可可化工,也正在初步选址。上次从北京回来后,简又然又再一次运用了闵天文部长,可可化工的徐总很快就派人到了湖东。说是看看湖东的条件,其实只是一个形式。不论湖东怎么样,这笔钱都得投的。不为别的,只为着闵开文副部长的面子,这笔投资也是值得的。

国庆节刚过,简又然就接到徐总的电话,说可可化工的湖东分厂最好能在年底开工建设。简又然说只要你们行,湖东方面没有任何问题。他立即把这事向李明学汇报了。李明学很高兴,说:“越快越好,最好能赶在欧阳部长到湖东来视察之前。”

欧阳部长升任省委副书记的事,不知为什么竟然停下来了。简又然上一次回省城和其它人谈到这事,他们说:可能是因为部里出了王化成副部长的案子,省委正在慎重考虑。不过,不管怎么考虑,欧阳部长当副书记基本上是定了的,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简又然对欧阳部长能在江南省直接升任副书记,是很感兴趣的。这样,欧阳部长就能为他的将来说话。一个将来打算到厅级或者更高层次的干部,没有一个省级领导作后盾,可能就不太容易说上话。至少腰板不硬,底气不足。

上周,简又然专程回部里一趟。现在,简又然回部里,不像以前那么轻松了。他首先要面对的是赵妮。

赵妮见着简又然,先是朝他的脸上看了看,说:“哟,痕没了?快嘛,恢复得真快!”

简又然朝她瞪了下眼,哼了声,赵妮又道:“简书记,我一直担心来着。回家没事吧?”

“别再乱说!”简又然边走边道。

赵妮笑了起来,说:“我不说了,不说了。真是个‘熊’。”

“熊”这个词,以前简又然听着总是感到一种特别的亲切和亲热,现在听起来却是那么的刺耳。简又然继续往欧阳部长的办公室走,赵妮在背后道:“下次把你的那位李主任也带来让大家看看罗!可别忘了。”

简又然的后背其实已经出汗了。这是他上次在北京事情后,就一直感到为难的一件事。怎么见赵妮?见了面,她又会说什么?他老是想着,就想到赵妮冲上来,在他的脸上使劲地抓了一把的情景。李雪当时就哭了,哭着护住简又然的脸,说:“简书记,没事吧?没事吧?”又冲着赵妮喊:“你怎么了?怎么了?再怎么也不能打人嘛。”

赵妮冷笑道:“我怎么不能打?我打的是我的人。”

赵妮在当天晚上就离开了北京,过后也没有再和简又然联系。简又然不得不在北京又多呆了几天,等到伤痕好了些,才回到湖东。那时候,他最怕的不是赵妮想不通,而是赵妮一冲动,将这事告诉了小苗。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不过,等他从湖东回家,小苗似乎并不知情。那一刻,简又然对赵妮甚至有了些感激,内在里,也有了更多的愧疚。想想赵妮,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简又然甚至有些不舍了。可是,再不舍也是不可能的了。人的心只有那么厚,伤了就是伤了。就是你再去抚慰,再去缝合,再去亲它,吻它,也是枉然的了。仿佛瓷器,痛在里面,再拥有也不再是完全的了。

简又然边想边叩了下欧阳部长办公室的门,欧阳部长正好在。简又然进去简单地汇报了下湖东的情况,然后恳请欧阳部长方便的时候到湖东视察。“部长去视察,也是对我们挂职干部的鼓励啊!”

欧阳部长笑道:“是要去的。不仅仅湖东。桐山也要去。最近桐山的矿难的事正在处理,杜光辉背了个处分,可能有些想法啊。”

“是记过了吧?”

“……我最近安排安排吧。就是最近。”

“那我们可等着部长过去视察,不打扰了。”简又然临走时,从怀里掏出个小盒子,递给欧阳部长。欧阳问这是啥?简又然说是和田玉,我的一个朋友专门从新疆带过来的。玉质好,品相优,我自己用是不太适合的。想了想,也只有欧阳部长用着合适,就带来了。

欧阳部长打开盒子,玉不大,青白色,一看就是和田玉中的上品。他拿起来,对着灯光照了照,说:“这怎么好?这玉,可是……”

“只要部长喜欢,这玉就生得其所了。”简又然说着,告辞出来。在走廊上碰见高处长。高处长把简又然拉过来,轻轻地问:“是不是得罪了赵妮啊?最近她老是说你……”

“没有啊。她说让她说吧。她喜欢说。”简又然故作轻松道。

“可不能这么想。这影响多不好。怎么宣传部两个挂职的,都惹出了事?”

“哪有什么事?不说我,就是杜光辉,也没什么。天灾,叫他有什么办法?不就是个记过处分嘛,他那是替人受过。”

“哼哼,你们哪!”

回到湖东,简又然马上紧锣密鼓地准备欧阳部长来视察的事。李明学也很着急。吴大海案件到现在也还没有最后定案,虽然中间有关领导已经给他作了表态,一直盯着不放的纪委书记蒋大川也换了。但是,不最后结案,就不是尘埃落定。尘埃不定,他的心就总是悬的。特别是最近,吴大海不知是哪根弦子出问题了。在调查中,又说了很多的事。其中涉及到李明学,也涉及到汪向民。市委鲁天书记就明确地给李明学指出了,说两个一把手居然都……太不像话了,一定要……

李明学知道鲁天书记这话背后的意思,他赶紧找了简又然,然后又向欧阳部长作了汇报。欧阳部长没有表态,这让李明学更有些发慌了。因此,这次欧阳部长来湖东,对于李明学来说,就不仅仅是省领导来视察了,还有着更深层次的意义。既然部长要来,就必须有一些能让部长看上去很感兴趣的东西。就像来了客人,总要上几道体面的菜。上什么呢?湖东的企业,多而不大。有些老企业也存在着不同程度的管理落后和产品单一的缺点。新企业吧?也还在成长之中。简又然建议请物流港项目选择在欧阳部长来的时候开工,正好让欧阳部长剪彩。这对于省能总公司和湖东县来说,都是好事。李明学觉得这是个十分不错的的主意,立即与庞梅联系。庞梅说我正想请省领导呢。既然这样,那可太好了。

正文 第八十三节

从上周开始,湖东县出动了三四十台大型设备,对物流港工地进行平整。平整工作开展的第二天,就被迫停下来了。不为别的,是周边的老百姓,主要是青苗的赔偿问题没有到位。李明学先是准备让简又然过去,转念一想,还是请刘中田副书记去了。去协商的结果是由财政先拿出一部分资金,用于农民的青苗补偿。汪向民对此事很有些意见,说这个头开得不好。一旦形成了规矩,将来财政的负担就太重了。

“这是个特例,也是唯一。”李明学拍板定了。

汪向民当然有意见,他也知道省里和市里正在平衡湖东官场上的一系列事情。汪向民能当到湖东县长,也不是没有后台的。可惜,他最过硬的后台,市委的老书记退了。官场上人走茶凉,是正常不过的事。这老书记一退,再也不过问任何事了。而且,原来有些人因为对老书记有意见,现在反倒转过来用到汪向民身上了。有时莫名其妙的,汪向民就感到自己的底气不足了。以前在李明学面前,他虽然也是低调,可那是柔中有刚;现在呢?他看李明学的眼神不知不觉地发生了变化。这一当然是因为老书记的退下来,二来还有深层次的原因,市里马上就要换届了。李明学很有可能向上跨一步。如果真地跨了一步,临离开湖东时,李明学的推荐意见是很重要的。在这短短的几个月中,汪向民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再忍一忍的。都忍了好几年了,还在乎这么几个月?

所以,物流港的青苗补偿,李明学定了,汪向民也就没有坚持。

可是接下来的事情,让汪向民感到很意外了。

梅白主任告诉李明学,有人到省里告状去了。李明学一惊,问:“怎么回事?”

梅白说:“是因为物流港的用地问题。是一些老干部,昨天晚上过去的。到省政府没有能进去,后来到了国土资源厅,刚才那边打电话过来了。我已经安排车子去接了。”

“太不像话!告,除了告状,他们知道什么?经济要发展,不走些有特色的路子,怎么行?这些老同志啊!不过,既然去了,一定要好好解释。同时把这事给向民县长说说,请他亲自到省里去接人。”李明学吩咐道。

汪向民听了先是不做声,继而很生气地骂了几句。骂完了,还是同梅白一道,到省里去了。

路上,梅白问汪向民:“听人家说,汪县长准备走……”

“哈哈,我走到哪?谁说的?民间组织部吧。”汪向民笑道。

梅白也笑了,“外面的猜测,也不是一点可能没有啊!现在民间组织部,有时来得比组织部还快,还直接。”

“那也是。中国现象嘛!”汪向民笑着,问梅白简又然简书记在不在湖东?

梅白说简又然不在,昨天到北京去了。可可化工马上要来,他去最后落实一些具体事情的。

汪向民道:“又然同志喜欢到北京哪。有李雪主任在,哈哈。我可听说上次,他们,他们出了点事……”

“不会吧?”梅白故意道。

“不过也正常,又然书记风流倜傥,正常嘛,正常!”汪向民说着,朝梅白笑笑,大家说到欧阳部长,汪向民说看来欧阳部长对简又然书记很看重哪,不然在湖东现在的形势下,一个省委常委、宣传部长是不会轻易来的。欧阳部长一来,市里的主要领导自然得陪着。欧阳部长肯定了湖东,市里岂能说不?

到了省里,老干部们说什么也不愿意回来。汪向民这回是反复地耐着性子,一个个解释,一个个做工作。到黄昏时,总算让这些老干部们同意先回湖东,再由政府出面处理。厅里的领导特地把汪向民找了去,说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五百亩地,如果真的是像老干部们所说的那样,运用了基本农田;同时又内部做标了。那省里是要查的。你们先把人带回去,厅里下一步研究了再说。

汪向民以前就对内部做标这事有不同的意见,这事闹出来风险大,弄得不好,是要出大事的。可是,李明学和简又然都坚持,刘中田也没表示反对。后来汪向民索性也不问了。可是现在,闹出来了还得他来收摊子。汪向民窝着火,却不能朝老干部们发。一路上,都黑着脸。快到湖东时,李明学打电话问他情况怎么样了?汪向民在电话里大声地回了一句:“还能怎样?人领回来了。事情没解决。”

“只要人回来就好。你辛苦了。”李明学没等汪向民再说,就把电话挂了。汪向民把手机狠狠地砸在座位上,嘴里道:“什么物流港?什么……”

梅白回头朝汪向民看了看,汪向民立即停了,闭上了眼睛休息了。

简又然回到湖东时,物流港的地已经基本平整好了。五百亩,平整过后,显得是老大的一片。一周前,地上都还长着庄稼,现在是黄土了。小郑把老干部们上访的事跟简又然说了,简又然突然感到一种无奈,同时内心里有一种担忧。物流港的用地,当初在运作时,就有些不太规范。而且,这么大面积的土地,要是上面真的认真起来,一追究,就很难保证不出事的。这两年,全国各地对用地本身就很关注,处理了好几起违法用地的事件。处理的干部级别也越来越高,从镇长到县长,到市长,甚至省长了。作为一个挂职干部,简又然是不想在湖东这地方背个什么处分的。至少不能像杜光辉。一个处分一背,回去安排就成问题了。安排不好,还下来挂职干什么呢?

对杜光辉的处分,简又然心里一直有些想不通的。一个挂职的副书记,怎么就……简又然为这事也了解了一下,据说到桐山调查的省政府办公厅刘安副主任还是杜光辉的同学。既然是同学,怎么还……这让简又然更不解了。上周他回省城,特地找到杜光辉,杜光辉瘦得像只猴子,谈到这事,摇摇头,说:“处分是我自己要的。本来是没有的。但是,我分管矿山抗洪,不背个处分,我心里不安。”

简又然叹了口气,杜光辉啊杜光辉,心里不安与受个处分,有着多大的不同啊!那一刻,简又然对杜光辉无比地同情起来。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正是人生最艰难的时候。事业,孩子,家庭,似乎一切麻烦都让杜光辉摊上了。人与人的道路,为什么如此不同呢?

想归想,简又然还是全力以赴地准备着欧阳部长来视察的事。昨天下午,简又然专门到物流港工地上看了看,场面还是不错的。他心里也有了底。就在他返回的时候,杜光辉给他打来了电话。

杜光辉问:“是不是欧阳部长要下来?”

“是啊。没通知你们?他说要到湖东和桐山的。”简又然道。

“还没接到通知。我们这里人事刚刚动了下,县长调走了。”杜光辉说着,简又然道:“也许是到了湖东后再通知你们吧?县长调走了,管他呢。我们只是挂职,两年一瞬,哪能管这么多事?”

“也是。那欧阳部长到了湖东,你给我知会一声。”

“那自然是。一定的。”简又然痛快地答应了。现在,杜光辉似乎已经跟他不在同一个线上了。如果说一开始下来时,杜光辉可能还曾经是一个假想敌,那么现在,已经远远的不是了。简又然感到自己已经早早地跑到了前面,杜光辉看见的只是他的背影了,甚至失去了和他抗衡的力量与信心。

早晨八点刚过一点,简又然陪着李明学、汪向民一道,到高速路口来接欧阳部长。市里的王市长昨天晚上已经到了湖东,这会儿也一道过来了。四五辆车子,一字溜儿地排在高速路口,大家都没有下来。这里车多,人来人往,下来影响不好。坐在车里,眼睛盯着路口,欧阳部长的车队一到收费站,马上便能看到。一看到车子,再下车,正好赶上。这迎来送往也是有讲究的,可马虎不得。

等了约半个小时,欧阳部长的秘书长打电话给简又然了,说还有五分钟就到。简又然立即告诉了李明学,大家下了车,很自觉地按职位大小排列开来。简又然站在刘中田的后面,刘中田笑道:“这要在古代,可要迎出十里地的。”

简又然也笑了下,欧阳部长的车子出了收费站口,已停在面前了。欧阳部长没有下来,只是从车窗里招了招手,王市长上去和他讲了几句,就上车在前带路,大家直奔物流港工地而来。

正文 第八十四节

工地上彩旗招展,人声喧闹,一派生机。欧阳部长下了车,简又然迎上去,喊道:“部长好!部长能来湖东,真是……”

“哈哈,又然哪,好啊,好!又然在湖东干得怎么样啊?春光市长?”欧阳说着望了望王市长。王市长马上道:“很好,很好啊!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部长马上要看的物流港项目,还有即将开工的可可化工项目,都是又然同志引进来的,不简单,不简单罗!”

“这很好!挂职干部嘛,就要融进地方经济建设。挂职就是学习,就是锻炼,就是培养嘛。”欧阳部长转过头来对着李明学道:“对又然同志,你们可要多多关心哪!唵!”

剪彩开始,一切都按照设计好的文字进行着。欧阳部长亲自拿过剪刀,向彩带剪去。一片掌声中,庞梅握着欧阳部长的手,说:“东部物流港有欧阳部长的关心和支持,我们有信心,有决心,把它建成江南乃到全国最大的物流中心!”

李明学在边上介绍说:“这位庞总,是……”

“我知道。”欧阳部长接着道。

简又然笑了下,他心想这事欧阳部长能不知道?仪式结束,正要上车,欧阳部长喊住简又然,说:“就到我车子里来吧,我有话说。”

简又然一愣,随即走了过去。欧阳杰这一着看似不经意的举动,其实寓意深刻。上了车,欧阳部长问简又然:“湖东的案子全部结了吧?”

“好像没有。”简又然答说。

“前几天省委就这个事研究了下,基本上到此为止了。又然哪,在县里工作,还是要注意方式方法啊!特别是挂职干部,要摆正身份,端正位置,放好心态。不能不注意啊!”

“是,是!谢谢部长。我一定记着部长的指示,好好改正的。”

“改也就不必了。注意就是。”

到了湖海山庄,李明学代表县委向欧阳部长作了工作汇报。简又然只是听了一部分,他出去招呼部长的司机,谈到王化成副部长的案子,司机说:“欧阳部长为此很伤脑筋,不然,不早走了?就是不走,也早升了。可现在,还在悬着。”

“我可听说很快了的。”简又然试探着。

“那我也不清楚了。你们领导的事,领导的事……”司机打马虎了。

简又然让人给司机递了两条烟,回到会场,欧阳部长正在作指示。简又然打开本子,正记着,手机响了。他悄悄掏出来一看,是小苗的。他摁了。

汇报会结束,简又然才拿出手机,给小苗回了电话,问小苗有什么事没有?自己正同领导在一起呢。

小苗说:“当然有事。”

简又然听着小苗的口气,好像很陌生,心里一凉,赶紧问道:“怎么了?”

“怎么了?你做的好事,还要我说?”小苗那头传来哭声了。

简又然本能地捂住话筒,低下声音问:“到底怎么哪?说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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