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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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回话,一直很专注地在数牌,小白的嘴角有一丝微笑。当然,只要没数错一定是五十一张。众人齐刷刷用质问的眼神看着我,我用假装无辜的眼神与他们对视。

刚才数牌的愣头青走了过来:“怎么说啊,啊,怎么说啊!”他一声比一声大地叫着。我用平淡的声音答道:“这么多人玩牌,少了牌,就来找我,这多少有些说不过去吧?”

“说不过去?我就看你偷了张牌,现在少了一张,我不管那张牌在哪里,现在我输了十多万,你先把老子的钱吐出来再说。”

“兄弟,说话得凭良心啊,你输了,我能理解,可那跟我没关系啊,再说了我也没赢啊。”

我也有点急了,到了这个时候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他们都直接看着我,要不是一伙的,他们不会这么整齐。这种场面我见过,没有一个开小差的,等的就是一个结果。如果我承认出千,钱被拿走是小,不一定能完整地走出去才是大;如果我不承认出千的话,走到这一步,钱一样会被拿走,但人身安全可以在谈判中得到保障。所以哪怕是开干了,也一定不能承认那张牌在我手里。

玩武的人好像不喜欢跟人嚼舌头,他一个清脆的巴掌啪地扇到了我的脸上。可玩文的人也不太喜欢享受这种待遇,我的血液当时就沸腾了起来,没有了一贯的思考方式,失去了冷静,脑袋里想的就是将他放倒。

我抄起一把椅子砸到了他肩膀上。打架只要是出了手,就没有点到为止的说法。我又抄起桌上的烟灰缸,却没舍得砸他。我看到了里面有一个烟头,还真是个烟头,但后边有个不太显眼的黑点,是被下进了个摄像头。这应该是他们的后备力量,就像是猪群冲散取经四人组,八戒在里边还真是不起眼,我也就全明白了。

在停顿了一秒钟后,我被他踢了一脚,直接踢到了小腹上,随着桌子一起移了有一米来远,当下一阵剧痛袭来。我化悲痛为力量,那个失去了意义的烟灰缸被我直接拍到了他头上,他顿时就直接栽在了地上,流了很多血。

我一只脚踩在那个愣头青身上,用烟灰缸指着众人,喝道:“各位,今天与这位兄弟起了争执,并非出自本意,大家要是想要了我命,我奉陪到底!”

场面好像是稳住了,要单挑我还有点把握,但架不住众人的齐心合力啊。在我故作镇定地点了支烟的瞬间,一把椅子从我耳边呼啸而过。后来的事我就不太清楚了,醒来的时候,发现被关到了一间破房子里,情况与当时在赌场出千被抓有点雷同。我半眯着眼睛,感觉一阵剧痛袭来,强忍着剧痛没有出声,我知道,要想跑出去,就不能让人知道我醒了。

悄悄看了一下周边的环境,负责看守的有三个人,其中一个是小白。边上有两个窗口,有一个居然是开着的,这窗怎么都没个防盗窗呢?如果我此时纵身跃出,不知道身体其他器官是不是能给力配合一下。

我想转身看一下后面环境是不是更好,悄悄挪动了一下身体,身下有一些稻草,身体一挪动就有声音,我索性站了起来。站起来之后我庆幸自己没有一口气直接跳下去,这里少说也是七楼以上。

大家看到我这么早就起来,似乎有点失望,二话没说,上来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还带着节奏。

房子里有些简单的桌椅板凳,小白拿了把椅子坐了下来,两个小弟将我押到他的面前,狠踢了一下我的膝关节,迫使我跪了下来。忍着剧痛,我又站了起来他故技重施了一次,我又站了起来。搞了三次,小白不高兴了:“别踢来踢去的,这是位贵客,打坏了你们赔得起吗?”说起话来阴阳怪气的,这个死伪娘!

现在不用抢什么主动权,听他的话再答复才是实在的。似乎我站着与他对话他有点被俯视的感觉,他也站了起来,说:“大少爷,其他的话也不想跟你多说,你自己做了些什么应该很清楚。”然后他从兜里拿出了我戴的那枚戒指,甩到了我身上。

“我们呢,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大家都输了点钱,你看是不是要对这事负点责任?”我的大脑是从未有过的清醒,看起来问题还是比较好解决的,问道:“我只有一件事情想问你,小邦到底扮演什么角色?”“小邦啊,他只是负责将你带过来玩牌而已,但你自己不洁身自爱,企图耍手段出老千,就谁也不能怪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原本谁也不想怨了,自己做的选择就没想过要别人来承担后果。但心已经凉透了,原来称兄道弟的朋友,为了利益可以将友情作为筹码,甚至出卖自己的良心。说起来,玩到这个份上,良心什么的早就不能再作为谈资了。

“我没心情跟你们谈什么赔偿,身上的钱你们已经拿走了,另外还有一张银行卡在小邦房间后右边第三棵树下,密码是199709,里边有六万多,只有这么多,够你们这趟演出的费用。希望你们也能直接点,这次交手我虽一败涂地,但最后有一个要求,让我再见一下小邦。”

“哟,兄弟够爽快啊,直说吧,我们的任务只是负责看守你,至于对方要开什么样的价码不是我们该管的事,而且阿李让你打得往了院,后期要花多少钱还是个未知之数。刚才你所说的,我们马上会去核实,至于小邦,不用你找他,他会来的。”说完之后他便走了出去,看着我的那俩人也说话了:“兄弟,我们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但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希望不要让咱兄弟为难。”真是很熟悉的说辞,然后他俩拿了绳子将我捆了起来,捆得跟个粽子似的。

我就地躺了下来,右边脸颊肿得厉害,全身的一阵阵疼痛也比不上那死寂的心痛。他俩就地玩起了骰子,好像很有趣的样子。我不再想任何乱七八糟的事情,也已经没有了逃跑的念头,带着来自地狱的创伤就无法自在地进入天堂,只想一直这样躺下去。这便是一个战败的老千,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嚣张什么啊,躺下来大家都是一样的。

就算是这么个小小的念头,也不能完整实现,因为小邦来了。他将门打开后,后边接着进来了几个半生不熟的面孔,看我像个粽子一样躺在那里,他好像没有太大的触动,将我扶了起来蹲在地上,拍了拍我身上的灰尘,道:“兄弟,你受委屈了,我现在就带你出去。”

对他,我并没有太大的仇恨或是根本不屑去仇恨,复杂的情绪让我固执地说道:“兄弟,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这扇门,我自己走得出去,本来想告诉你咱们兄弟没得做了,但我认为,这一次,你也没赢。”

旁边的众人一言不发地听着我俩的对话。小邦将我身上的绳子解开,然后扶着我,打算出去,我将他的手推开,忍着剧痛步履维艰地走出了那狭小的地狱。

气氛很凝重,像送葬队伍一样沉默,他们跟在我身后。到了楼下,小白笑脸相迎,笑道:“兄弟,我们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但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白老三做事一向原则为先,日后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尽管吩咐便是。”

“好说,各位,后会有期了。”

小邦从后边追了上来,塞给我一叠钱,带着哭腔说:“方哥,兄弟实在是有难言之隐,所以才……”“好了,你别说了,我说过,你也没赢,不对,你输了。”把钱直接丢到地上,我头也不回地走了。最后回头的刹那,似乎听到他心中的哭泣。

钱与情,永远那样令人难以割舍,今天在这里受的创伤,时间也无法将伤口抚平。怪他?恨他?又或是杀了他?这些也都难以改变铁一般的事实。走在这条路上的人,不吃点皮肉之苦还真就成长不起来。那些看得见的又怎么能算是伤口?再怎么曲折离奇的故事,也比不上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抛开那些事情不说,接下来又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我没钱了。

第23章 落魄的日子

“身无分文”这个词我不大喜欢,但现在它是那样贴切。下面要做的事情是先返回浙江。走回去吧,这个想法好像不太成熟,边走边跑吧,难度系数太大。还是先打个电话求援吧,唉,这主意最与现实主义接轨,只是现实主义这种东西的确有点令人神伤。

首先,有必要来论证一下所谓理想主义与现实主义。当你拿起话筒打电话的时候,老板会送给你一个迷人的微笑,尽管你不需要。这个叫理想主义。当你放下话筒的那一刹那,老板再次送给你一个微笑,提示你交钱。现实主义就油然而生了。在理想与现实之间我再次感到纠结。

这可如何是好,都说“车到山前必有路”,但好像今年不通车啊。于是我一路走啊走,一直在街上乱转,以求得到一点启发性的灵感,看看是不是有瞬间发财的好事出现在我面前。事实证明,发财可以有,但要时间久。

还是卖艺去吧,首先是准备道具,报纸一张,扑克一副。看来这个主意既能瞒得过现实,也能欺骗得了理想。别说我穷,扑克还是有的。

我来到一个还比较热闹的地方,就地坐了下来,面前放了一张报纸,上写:倾尽毕生所学,下书:为求车票一张。

此举立即吸引了不少人围观,摆摊的各路人马也纷纷向我的到来以翻白眼表示祝贺,他们怎么就不愿意将这理解成带动当地经济发展呢?看来不单是同行才会有三分仇,同一片地方也能有仇。我可管不了那么多,你眼珠子掉下来,哥也要将此事进行到底。

首先是不可或缺的开场白仪式,我清了清嗓子,说:“各位,小弟今天为大家带来一出别开生面的表演,但小弟落魄于此,若是小弟的表演让大家满意,请为小弟回家之计,作绵薄贡献,小弟感激不尽,若是小弟的表演让大家失望了,也请给予鼓励的掌声,谢谢各位。”

说起来令人欣慰的莫过于开场白之后稀稀拉拉的掌声。我将最能体现出视觉效果的几种手法尽全力展示给大家看,牌在掌中出现,而后消失,又出现在口袋里;杂乱无章的扑克瞬间出现不可思议的顺序等。效果好像不错,也许是出于同情,在他们的议论纷纷中我收获了半张车票钱,钱虽然不多,我很高兴。

收起家伙,我一溜烟跑到一个拐角的小餐馆,欲饱餐一顿,还加了两个鸡蛋。除去吃饭的七元五角钱,我还剩下四十二元钱,明天再表演一场就可以“衣锦还乡”了。我不禁有点得意了起来,这可谓是绝处逢生啊。

生活就是这样,不需要丰富的物质,但别少了一双发现美的眼睛。当然我不是说我美。

我正享受着这难得的晚餐,忽然一个黑影闪现在我的面前,说:“大哥,你带徒弟不?”这,难道是失传已久的移形换影?带,带徒弟?我只知道做饭要学,吃饭还要学啊?见我没明白,他又说:“你有那么厉害的技术,怎么不去打牌呢?卖艺能赚几个钱啊?”

“哦,这样啊,我明白了。不好意思,我是个做生意的,不会打牌,那些魔术手法,只能拿来看,没什么太大用处。雕虫小技,就更谈不上带什么徒弟了,谢谢你啊。”

“大哥,你别诓我,那么溜的手法怎么能算是雕虫小技呢?”

“呵呵,你想啊,要真有你说得那么厉害,那我还上街卖什么艺,对不?”

“我看大哥确实也有难处,你看这样行不?我交学费,你教我,教我点容易的就行。要不就这样也行,你帮我去打牌,赢了多少,咱俩三七开,你要是感觉不行,二八开也行,怎么样,大哥?”

场景大约是这样子的,我在那吃饭,他趴在我桌上,神神叨叨的,声音还很大,周围一些人投来不解的目光,有的还在议论。那就先答应下来吧,多少还有点好处嘛。

拐了十二个弯,穿过七条巷子之后,我跟他来到了一间不算太宽敞的房子里,屋里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土皮味道,一些简单的桌椅摆放在大堂里,桌上横躺着几本小学生课本,一时间竟有些亲切的感觉。

他介绍说这是他家。他又是泡茶,又是递烟,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不过,看起来这里除了他老婆值点钱之外,好像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我也懒得去对他的身份进行猜测,那些事情于我而言,无关紧要。

首先,我得给自己找个理由教他,江湖救急似乎还不错,那就少教点,也少收点好了。至于当年小礼给我出的题,我还是不问他了,想来一般人都答不上来。

一个老千要用引以为豪的千术去换得一张回家的车票,想到这里,我又不想教了。老千虽然是个被人唾弃的行当,但在我心中,“千术”这个词永远那么值得尊敬,它是歧路天才们的智慧结晶,我不想将它与一张车票等值,就算回了家,又如何给自己一个交代?

他兴冲冲地将扑克买了回来,看到我在那里发呆,好像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就问我:“大哥你不是哪儿不舒服吧,扑克买回来了,你看?”

“哦,没事。这样吧,我问你个问题,用你的答案来决定我的答案,你看怎么样?”

“行,大哥,你问吧。”

想了好一会儿,也想不出什么绝妙的提问,于是说:“这样,你给我说说你的事,然后我再来根据你的情况作决定。”

他叫信天,那是个漫长的故事,漫长到让我有长话短说的冲动。他因好赌而输钱,因输钱而起了出老千的歪念。想想有时候不单是牌局雷同,赌徒的故事也很雷同。没赌过不会懂的。

我将扑克放在手上,一个劲地告诉他动作要领,他也学得非常认真。在那里我第一次详细教了别人如何出千,如何防千,如何做局,如何破局。他很满意,如果说钱的数目与他的心意成正比的话。我告诉他,我只是要点钱买车票就好,还有把今天晚上的住宿问题解决一下,然后数了两百元钱出来,其他的都还给了他。

他表示要留我在他家住一晚,我想了一下,今天晚上在这里过夜的话,多半会没时间睡觉,于是拒绝了。他跟我要联系方式,说是为了以后方便报答我。我说还是算了吧。这种事情我不会寄什么希望,只是希望别方便报复我就好。

临走之前,我再三叮嘱他没有练到收放自如之前千万别贸然出手,等赚了钱,切记不可沉迷于此,他表示理解。我忽然感觉自己还有点像个人的样子,之后就走向了巷子的出口。

本来是想找个旅馆什么的睡个美容觉,但心绪不宁也睡不着,就走到了一个公园里,找了个僻静的角落躺了下来,草有点扎人,但不影响睡觉。点了支烟,回忆了一下这趟征程,迷迷糊糊地就想睡了。

但总是有那么些事会在关键时刻发生。不远处一对不知道是开不起房还是想寻找原始浪漫的情侣在那办事。心烦意乱的我大吼了一声:“哥啊,声音调小点,这还要睡觉呢。”

那边直接静音了,我很满意地继续睡觉,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过了一会儿,来了个年轻人,杵在我前面,瞪着我说:“这地方不是你家的吧,老子爱在这干吗就干吗,轮得到你说话吗?你吼什么吼?”

来者不善啊,我撑着地坐了起来,说:“那你的意思要怎么着啊?就像你说的,这地方不是你家的,你干吗我当然管不着,但麻烦你别影响我睡觉。”

“起来,起来。”应他的邀请我站了起来。接着他一拳打到我那块还未受伤的处女地——左脸上。这段时间也不知怎地,怎么老是要动武呢?早知道就多跟熏子学两招了,不为打架也能防身啊。

那环境也真不是个适合打架的地儿,连块砖头都没有。一拳被他打得退了好几步。思前想后的,拿鞋子跟他拼好像没多大杀伤力,于是从口袋里拿出一叠扑克,用“瞬逝”朝他射了几张。动作很快,他似乎没怎么看清,但脸颊被擦出了血。有门,这多少算是个突破点。

我没有和他玩命的意思,其实也是没心情和他玩,不过既然事来了,那就只能应战。他知道我会发奇怪的远程暗器后,就跑过来和我玩近身战。打架,谁不会啊。

那个过程我无法像解释千术手法一样详细用专业术语一一道来,就用自己的理解来为大家描述一下整个过程。

他一记右勾拳朝我呼过来,我直接下蹲避了过去,耳边没有像熏子出拳的时候那么呼呼作响,然后朝他肚子挥了一拳,但手不够长,击空了。试探性地过了一招后,彼此都发现对方是个武学白痴,当下放心不少。

相距两步,三分之一秒后我朝他发动了一击名为扫堂腿的招式,并伴随着“呀呀呀”的呐喊声,速度很快,按剧情的发展此时他应该躺在地上呀呀呀地叫嚷,可惜力道不够,对方依旧不动,而我的腿却出奇地痛。

尔后,他又朝我扑了过来,看起来是想抓我的衣领,我后退几步,索性把衣服脱掉了。对方好像是明白了这个动作的含意。我向前疾跑,探步,急停,然后启用了号称江湖上奇毒无比的独门绝技,朝着他裤裆那里奋力一踢,利落地结束了这场争斗,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他以后的性生活质量。哎呀,我无心的啊。带着无尽的惆怅,我拾起衣服,点烟,转身离开。

想来要是以后有机会,还是得找熏子多探讨一下关于空手夺白刃之类的活儿,人在江湖,总免不了有刀刃相向的时候。然后又想,找把枪会不会干脆点?

接着找了个旅馆躺下就睡着了,第二天我觉悟颇高地早起,直达车站。

在车上我一直回想着这趟任务的经过,结果已经不再是我关心的重点,而是对人性贪婪感到前所未有的厌恶。

想起自己近年来的作为,有了放弃的打算,也不大清楚究竟应该何去何从。我喜欢拥有目标的生活,哪怕遥不可及,这样好像才能证明自己的存在,才能知道拥有的美好。我不需要敬畏的眼神、不可一世的权力,只希望自己的生活能够逍遥自在。

钱反正已经够花了,于是我冒出一个想法,想回趟家看看。我还记得与熏子两年前的约定。这两年,他是否有所成长?

火车一路北上,直达浙江。没有第一时间通知兄弟们,要是让他们看到我脸上夸张的肿胀,必然成为他们喝酒时的猛料,搞不好以后我在江湖上就会多个奇怪的绰号。

在租屋里待了快一个礼拜的样子,能看到的伤基本上是快好了,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情,再过一段时间我就回趟家看看。

又是一天早上,清晰地记得我起得很早,略显闲情地在洗衣服。回家之前,我要养成早睡早起的好习惯。可不管起没起床,早上的敲门声,都一直习惯不了。

第24章 他走了

我问是谁,门外的声音听起来是小礼。我说我正在洗衣服,腾不出手开门,让他自己开。一阵摸索的声音过后,这小子还真的自己把门给搞开了。我还真不知道他这手艺是从哪学的。

“哎,你这是擅闭民宅啊,要蹲班房你懂不懂?”

“跟你说正事,前段时间来了一次你没在,又做任务去了吧?看你那情况,好像是不太顺利啊,恭喜你啊。”

“得,你说点别的吧,还说什么正事呢。十几个人干我一个,没挂,算命大。你这个时候过来不能是请我吃饭吧,先声明啊,今天没空,改天约吧。”

“你学算卦的啊,算得准是来请你吃饭。今天我包了你,你开个价吧。”

“什么事那么大排场,还包我,我出场费很高的啊。”

“来找你呢,有三件事情,首先是借钱,然后是请你吃饭,最后是因为我明天得回家了,跟家那边也联系了一下,基本上就只等着开工了。”

“要回去啦,那我就更不去了。钱嘛,在老地方,自己去拿。原来我也是打算回趟家,你要用就先用吧,反正我不急,我也不是去办正事。”

他在口袋里掏了好一会儿,拿出个手机递给了我。“拿着吧,以后就用这个联系,花了不少工夫才搞到的,号码我都存里边了。”

那个手机我用了好多年,其间修了多少次都记不清了。实在不好用的时候,我拿给了家里人用,后来一直到掉了几个键,实在是没法用了才放进了抽屉。

那天阳光很好,透过窗户射进阳台上,天高云淡的,看起来是个出门的好日子。心里一阵酸楚涌了上来,我把刷子甩到地上揪着他的衣服,瞪着他:“你走了,兄弟我就落单了。”

“行啊,等你这句话呢,一块走吧,目前还养得活你。”

“跟你走,我扫地啊。我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除了打牌赌钱什么都不会做。很感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虽然这里没什么可留恋的,起码我现在自己还能养活自己。我也愿意跟着兄弟你步步高升,但那不是我想要的。你作的决定从来不会更改,我只能看着你的进步,然后跟人吹嘘我的兄弟有多厉害了。”我一时有点语无伦次,心情复杂得很。

他坐在床边,顺手拿起我的烟盒,点了一支,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你有时间就来玩嘛,我要是破产了还得找你借钱不是,来,给我泡杯茶来。”

“对不起,大爷,茶叶扔了,冰箱里倒是有几罐汽水,凑合着喝吧。”

“别搞得跟出殡似的啊,走了一个陆小礼,你还能认得很多陆小礼,这个道理你得懂啊。”

陆小礼很少抽烟,那意味着离别。

整理了一下衣物和情绪,计划着今晚的饯行晚餐,两人并肩上了路。阳光柔和地洒在树梢上,透过树叶的间隙落在平实的路面,形成斑驳的光点。午后的太阳令人感到舒适而惬意,静谧的气氛却让人感到一丝焦躁。两人默默无语地并肩而行,也没有因为没话题而感到尴尬,只是气氛显得有些凝重,确实有点送葬的味道。

小礼朋友不多,但人缘很好,晚宴在一家高档的酒店里举行,来了很多人,大家都拉着他说些令人心烦的套话。也来了不少熟识的朋友,他们都显得很高兴的样子。或许是因为心情不好,才感觉到烦躁,我一个劲地喝闷酒,直到烂醉如泥。

都说男人之间的分别不带一滴眼泪,哭是个办法,却解决不了问题。两年来的相处,活在这个无情的城市里,我们都以对方为依靠,感情尽在不言中,我将这份感情倾注在酒里,以表示对他远行的祝贺。

吃完了饭又辗转杀到了歌厅,包了个房间,鬼哭狼嚎似的闹,我腾云驾雾般出了门,到了舞池边上,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其间也有人过来搭讪,更让我觉得心烦。

晚上被一群朋友抬到了家里,醒来的时候是凌晨三点多钟了,电视台也表示要打烊了。我拿了份报纸坐在床上,倒了杯茶,回忆着两年来的点滴。小礼明天十点出发,我将手机摆弄了一下,将闹钟定到九点半,却一直睡不着。

这个世界上最郁闷的事情莫过于一宿没睡,等你刚睡下,闹钟却响了。头还是有点痛,我匆匆忙忙地穿好了衣服,路上抄了份早点,打的直奔机场。拨通了小礼的电话,嘟嘟嘟的声音过后传来了小礼的声音:“喂,在哪呢,我在正门这里,边上有块很大的Xx卖轿车广告牌。”

“我也在正门这啊,是有块不小的广告牌,不是计划生育的吗?看到我了吗?门口有俩保安看到了吗?”

“没有啊,你在哪个站啊?”

“机场啊,你不会走偏了吧?”

那是我和他唯一没有默契的一次,他在车站,我在机场。

在车上我回忆着一些事情,想来,人生中最大转折点是小礼,我现在能够衣冠楚楚跟人谈笑风生,他的作用是不言而喻的。他一直不抱目的对我以诚相待,这就算是缘分吧,可遇而不可求,能认识他,深感满足。我带着失落的心情回到了家里,玩了通手机后才发现一点刚过。出趟门吧,找人玩玩,心里也好受点。

把门刚一关上我就发现自己犯了个不大不小的错误,钥匙忘在家里了。这又有得忙活了,来到楼下,打了个车去了房东家里,跟他解释了下情况,他拿了一把钥匙给我,还婆婆妈妈地嘱咐我下次出门前忘别带钥匙。我认为出门没带钥匙是小,出门没关门那才了不得。

第25章 她却来了

从房东那里回来,上了楼梯,发现有人站我房门口,往猫眼里瞧着。

“哎,你干吗呢?”

“我找人。”

我实在记不得自己在哪儿认得这么一位如花似玉的美女,于是说:“你找错了吧,这是我家。”

“我就找你,来好几次了,你都不在。”我一想,找我?打牌啊?

“但我不认识你啊?”

“我不知道你叫什么,你请我吃过一顿饭,记得吗?”

“哦,那请屋里坐吧。”一时还真没认出来,今天她穿一身雪白的裙子,背个小包包,还提了不少东西,与那天在赌档中认识的女人,真不容易联想到一起。

一开门,我肠子都悔青了,因为练“瞬逝”,扑克撒了一房间。“你等会啊,房间很乱,我整理一下。”把门关上就开始捡扑克,拿了个扫把全往床底下扫,扬起满屋灰尘。等了一下,请她进去。

这么看她的确是很漂亮。“我叫健儿,还没问你叫什么呢?”“你不是叫宾什么来着吗?怎么成健儿了?”“健儿是我的乳名,大家都是这么叫我的。”“哦,你就叫我方少吧,名字就不需要解释了吧。”她笑了一下,然后在客厅里走了一圈,“还有两间房呢,女朋友也住这吧?”“女,女朋友?没有什么女朋友,这本来是住了一个小姑娘,她嫌我的作息时间没有规律,后来搬走了。”想来也是的,别人都睡着了,我还在厨房叮啷咣当地做饭吃,晚上经常三五成群地放声大叫,偶尔还在客厅跳个绳什么的,受不了是正常的。

她似乎不是很在意,将东西放到了厨房,问:“吃过饭了吗?”我心想,你不是看着我刚回来的嘛。“没有,要请我吃饭?”“嗯,我来做饭。”“要不上外头吃吧,家里做太麻烦了。”“不用,菜都买好了,就在家里吃吧。”奇怪了,这里什么时候成她家里了?

她的饭做得很好吃,也应归功于食材的丰富。她把碟啊、碗啊什么的刷完之后,叫我出去逛街。可能那天运气真的不好,这件事情也是我最不喜欢的之一。为了一件衣服,女同志们可以把整条街逛下来,然后去买第一家看见的那件,还会告诉你,这叫货比三家。

我的眼中流露出无奈的神情,吃人家的嘴短,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好在她逛街与我如出一辙,为此我颇为高兴。一路上逛下来,又是大包小包的。我一路上都在打瞌睡,今天起得太早了。下午打了辆车,我当是送我回家呢,结果车直接开到了她的别墅里。

“上去看看吧,我家。”不就有一别墅嘛,显摆什么?

房子确实很大,是那种欧洲的建筑风格,环境什么的就跟咱的乡下差不多,只是看上去有条理一些。楼下停着一辆四轮小车。

房间装饰得很奢华,大厅里的吊灯开起来能当空调用,客厅也挺大的,装修用的材料估计够我盖一栋房子了。虽然看上去挺奢华的,但我想这也是为了一种新鲜感,住久了也差不多。说实话,这种房子我还真是住不习惯,生怕一不小心就给弄脏了碰坏了。电视机小得有点离谱,她说那叫电脑,是个与人方便的高科产品。倒确实与人方便,只要是上点规模的赌档赌场里,监控、分析,都离不开电脑,发展到后来,厂家直接将这种仪器微型化,做成了可以单人操作的变态杀人武器。

我打开电脑,摸索了半天也不会弄。她握着我拿鼠标的手,发丝垂落在我的脸颊,有淡淡的清香,然后她说的什么Windows,什么硬盘文件的,我基本都没大听,正当我准备做点什么的时候,万恶的水烧开了。

她在厨房里准备晚餐,我打开电脑全情投入游戏。在我将要睡着的时候,饭菜做好了。

她拿过一瓶红酒,那是我第一次喝红酒,据说是很有情调,但我只感觉很苦。我走遍大江南北,喝全了红黄白青,最受不了的还是这个。

我俩有很多事情可以聊,因为我知道,她除了婚姻什么都能聊,而我除了赌博什么都能聊。饭吃了一半的样子,她的电话响了,她看了一下,然后掐断了。过会儿电话又响了,她看了我一眼,像是在征求意见,我问干吗的,她说是朋友,估计是叫她去逛街什么的。我示意她掐掉,然后心里琢磨,是不是得把手机关掉呢?本来是两个人的晚餐,结果一个人在那眉飞色舞地讲电话,另一人估计就会食不知味了。默契是个好东西,能让手机自动关机。

电话果然没响了,不得不说那是顿愉快的晚餐。我躺在沙发上拿着遥控一顿乱按,心里计划着看会儿电视就闪人回家。她整理好了之后也坐了过来,同我坐在一张沙发上。

毕竟喝了不少酒,又头回这么孤男寡女地坐在一起,搞不好只要眼神一对视,就能大战一场。“饭做得好吃吗?”她问道。我都没敢看她,直接说:“嗯,味道很不错啊。”她有一会儿没说话,我觉得情况似乎不对,正视了她一眼,原来她一直在盯着我。接下来的事情很自然,这不能叫无师自通,应属自学成才。

我搂着她的脖子,闻着她的发香,她轻启朱唇,轻声呓语。按照国际上的规定,我先褪去了她的外衣,吻着她的脸颊,将她平放在了沙发上,然后……门铃响了。

此时,我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门,是阻挡人类文明进步的终极杀手。

有人敲门,她很淡定地问:“找哪位?”此时我们一起祈祷着门外的家伙是敲错了门。可惜,这儿是高档别墅区,一般是没有人跑这来敲门玩的。

“健儿,是我,淼淼。”

“哦,你等一下,我就来给你开门。”

我坐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她一边走到门口,也一边穿好了衣物。

那叫淼淼的一进屋看到我坐在沙发上,嗲嗲地说:“哟,难怪不接我电话,原来是金屋藏娇啊。”我被她这个比喻弄得很火大,妈的,坏了人家事也就算了,还说些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的屁话,心里将她好个蹂躏。

健儿说:“介绍你们认识下,这位是我朋友淼淼。”我冲她点了点头。然后健儿说:“这位叫方少,也是我朋友。”

然后淼淼坐到了我的旁边,将手指放在我的下巴处,勾起来。就像是那电视里土匪玩妓女一样,冲我笑盈盈地说:“帅哥,哪里高就啊?”我心里的怒火似乎遏制不住了。健儿解围道:“淼姐,你别开他玩笑了,他很害羞的。”

她俩一直聊着,我也抽不开身。她俩的话题后来竟然讲到了打牌上,她们也不直接叫赌钱,叫玩儿。健儿说她不去了,不知道是因为我在这,还是她真的不愿意去。

她俩的关系似乎不错,淼淼一直嘟囔着说要出去玩,还一边埋怨着我的不是。我心想,你感谢神吧,要是我去了你以后都不用再去了。

健儿在她们的牌局里应该输了不少钱,只是那段时间我对打牌提不起半点兴趣,不管有事没事都不愿意去,健儿也不想去,或许是因为刚才的事还没完吧。

好在她也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要不然可能会拉着我去凑个热闹。我说:“健儿,晚上反正没事,要不你就去吧,我有点事,就自己回去好了。”

“哟,帅哥,这就安排起家里的工作来啦,借你家健儿用用,姐们几个出去玩玩,放心,不会太久,不耽误你的正事。”淼淼说,嗲得令人起冷痱子。

健儿还是说不去了,表示要送我回家。我和她俩一块下了楼,想来苍天都同情我的遭遇,竟然大哭起来。健儿将伞撑开,与我并肩而行,淼淼开车走了。健儿也打开车门,我坐在车后座,虽然咱不认识什么车,但宝马这一类的还是略有耳闻。心里不是个滋味,这其中不包括刚才没办完的事。我不知道自己究竟以什么身份坐在这车里边,算下来最多也就是借了点钱给人家,自己吃饭的时候顺便叫上了别人,便宜也不是这么捡的吧?像这种上流社会的人,一向都是我敬而远之的对象,并非惹不起这些人,只是感觉他们一个个都太麻烦,事多。

我让她靠边停一下,将车门打开,对她说:“我想走回去,你回去吧,谢谢你的晚餐。”对她苦笑了一下,然后就往前走。她下了车,直接追了上来,然后将伞撑开,问:“你怎么了?我哪里做错了吗?”我双手扶着她的肩膀说:“没有,只是感觉自己需要被冲刷一番,没事,你回吧,我能走回去。”

直到感觉走了挺远,回身望了过去,车,还停在那里。

下雨是个好现象,避免了多少场火灾啊。

笔直向前,永不回头。

路上忽然想起兜里的手机没有淋浴这个爱好,这么走回去内裤都要湿透了,赶紧把手机放到了伞里,期望它不要因为天气而感冒。

现实永远那么让人感到无奈,不知道回家的路虽然不是什么罪过,却也是个令人很抽风的现象。亏了,刚才没抄块肥皂什么的,一边走一边洗,省水省时。暗自佩服自己的聪明之余,也为那暧昧的关系感到揪心的疼痛。我思考着,这算失恋吧?应该算,仅是能让我感到这般压抑,就应该算。

每当遇到一些错综复杂的事情,我的思维就会变得很散,如果不是有针对性地解决事情,多半就会随着落下的雨滴消逝在我的视野。那什么样的事情才有针对性呢?就好比被雨淋到高烧41℃,这种事情,就必须用针对性的方法来解决问题。

第二天的清晨,门又对我的安逸进行抗议,虽然带点节奏,却还是那样令我有拆了它的冲动。“方少,是我,把门打开好吗?健儿。”我想了一下说:“你回吧,你就权当没认识过这个人吧,要实在不行我把家给搬了。”

她还坚持不肯走,我无奈打开门,她一进来看着我似乎满脑袋问号,问:“你怎么了?”

“我很好啊,倒是你老人家那俩黑眼圈很显眼呐,女孩子两眼睛黑黑的不好看吧?”我笑了一下。

她将手放在我额头上,像触了电一样的又收回去了,说:“怎么烧得这么厉害?你先睡着,我去找医生,要不送你去医院吧。”

“哎呀,不大个事,等会喝点姜汤什么的就行了,你坐着看会电视吧,我整理一下房间,要不你睡会吧,这黑眼圈也忒……”

“你要把自己弄成什么样才肯去医院啊,你先躺着,我去叫医生,听话,啊。”

那时候,我心里有的就是感动。

她急匆匆地下了楼,过了十来分钟,来了一个医生。他对我的身体进行了一系列的检查,在排除了一切可能之后,告诉我,这是发烧了。我回答这事我知道。显然他对我的回答不怎么满意,那好像是告诉他,刚才的检查都没起多大作用似的。我也感觉奇怪,他的表情告诉我,好像他刚才的检查起了多大作用似的。自此之后我明白了,万万不可跟医生抬杠,不然的话,结账的时候会有引发脑溢血的可能。

不知道是不是他最近生意不好,还是我无意之间冒犯了神威或是病得真的不轻,总之,因为感冒吊七瓶水这种事情还当真是罕见。

第26章 她也走了

医生在喋喋不休地介绍着发烧会带来的一系列危害。一会儿工夫健儿也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大袋水果,我只能说只是感动。

想来这水要吊完起码也是几个钟头之后的事情了,医生似乎不愿意在这里浪费宝贵时间,嘱咐健儿说等水吊完之后记得拔针头。在告辞之前我看到了这位医生最和蔼的笑容,那是即将诞生现实主义的前兆。

医生走后健儿帮我削苹果,我说吃不下,她问我是不是要吃点别的,我说不用了。

“要不你去隔壁房间休息一下吧,你昨天晚上也没睡好,等会儿这里好了,我再叫你。”

“不用了,我就在这看着吧,生病了就该好好躺着。”她用轻柔的指头触探着我滚烫的额头,似乎想说什么,始终又没开口,我将眼睛闭上。

半晌无话,我思索着是不是应该跟她把情况讲明。要按我的想法,与她之间是不会有结果的,首先是年龄上的悬殊,健儿比我大四岁,要真是明媒正娶的,七大姑八大姨的工作咱也做不来;再就是我的生活方式与常人不同,要我为此放弃自己的追求,还真是很难做到;还有就是她的生活方式我同样也适应不了,过于程式化和机械式的生活让人生厌;最重要的是她现在的地位是我这种人所望尘莫及的,与她在一起多少是有些傍着人家的感觉,这些都是很现实的问题;最后一个问题更无法回避,等到三两年之后,炙热的感情会逐渐变淡,她身边不乏出色的男人,到时候搞不好又得上演一出中国式离婚。

这些想法虽然从表面上看都不应该是一个爷们该考虑的,但其实需要爷们考虑的事情不止是日理万机的工作,还有细水长流的感情。

此时,显然得将这个问题先解决,哪怕她会在拔针头之前离开,我也表示万分的理解。有时候示爱需要勇气,拒绝更需要好的理由,不能让对方伤得太重,又得让对方知道你的用意,这确实是个技术活。然后在心里暗自对那些在情场上游刃有余的高手感到由衷地佩服。在我胡思乱想之际,她将一个苹果削好了,在厨房将苹果切开,拿了一小块放到我嘴边,我说还没刷牙。她将盘子放到了床头的柜子上,可能是没有放好,一块苹果掉到了地上,她蹲下身去捡苹果,捡了很久。

她问:“方少,你床下边怎么会有这么多扑克?”

我明白了,回答道:“嗯,那还只是一部分,柜子里边更多。”又接着说,“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我将头扭向另一边,看着窗台上的仙人球。“我是一个老千,以赌为生。你知道老千吧?就是专门在赌桌上作弊的人,在博得别人的信任之后,再让他倾家荡产。只有像我这种聪明的人才干得了的活。”我略带几分得意地说。

那时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估计是很讶异,没有声音。这样她就不会再有理由幻想着我有她喜欢的价值。我接着说道:“不好意思,今天这个情况没办法为你演示我最得意的手法,我跟你讲啊,我最厉害的手法很多人都看不懂呢,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才练成的。你不知道啊,这一招到目前为止所有被骗的人都不知道,哎呀,说起这事啊,我得好好跟你讲讲。”然后我将身体翻过来,脸上显得莫名的兴奋,像是终于碰到了一个想倾听自己光荣事迹的人。她的表情有难以解读的忧郁。

我又继续说道:“哎,你那不是也有赌钱的嘛,你看这样行不,哎,我也去参加,咱们合作赢他们的钱,事后咱们对半分成,我看那个淼淼挺有钱的,先拿她下手,你看怎么样?”我努力将自己的想法传达给她。过激的话语催落了伊人之泪,她咬着嘴唇,站在那低着头。

“哎,要不……”

“好了,你别说了,我不想去揣摩你的想法,也不愿意和一个这样的人一起生活,你自重吧。”然后,她将身体背了过去。

“你放心,我不是那种不守信用的人,弄到了钱一定分你一半,你只要介绍我入了局就好了。还有前期的钱你得先垫着点,等到钱搞到手了之后,我连本带利一块还给你,怎么样?”将这些话说完的时候,她已经重重地将门关上。姑娘,对不起了。

一个以赌为生像寄生虫一样的人,又怎么能够跟一个善良正直的女孩子走到一起?这就好像木马和杀毒软件一样,系统不能兼容。

看着瓶子里的水冒着气泡,输液管里滴滴答答地往下落的药水,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的世界很空旷,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看着盘子里削好的苹果,猛然间记起来,家里没烟了。

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拨通了楼下小卖部的电话。三分钟不到,老板就将烟给我送了上来。我硬是拉着他陪我聊天,我试探性地问他怎么就不把店面扩大。他无奈地回答道:“上面有父母,下面有小孩子要读书,看上去是赚了点,要花钱的地方也多得很,也一心想着将生意做大点,柴米油盐,生活琐事哪一样不得花钱?人呐,什么情况自己清楚。哥哥不像你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我们一直聊,直到他为我拔掉了针头,这件事情完成之后,也就再没了让他留下陪聊的理由,那种压抑的感觉和烟一起围绕着我。

他走的时候,我将那袋水果送给了他,说是感谢他帮了我这么大的忙。他看起来怪不好意思的,我说放在那里也会坏掉,就帮忙帮到底拿走吧。她留下的最后一些东西也被老板带走了,睹物思人的现象大概就不会出现了吧。

打完点滴,我将医生留下的药一次性吃了一半,想来这样会好得快一些。吃完药之后,就望着天花板发呆。或许是药起了作用,我渐渐感觉眼皮沉重,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睡觉状态。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身体却感觉格外轻松,跳下床跑到浴室一顿胡乱冲洗,又跑到厨房扫荡了一番,找了些吃的,一顿活动过后,又陷入了孤寂。我尝试着再次进入梦中,但以失败告终。

看来带有太大的目的睡觉似乎是件不太理智的事情。还得找一些事情让自己忙起来,也算是种麻醉吧。然后莫名地感到生气,下了床将床下的扑克扫了出来,朝着窗帘一阵狂射,看着满屋飞舞的扑克,坐在床上,静静听着自己的呼吸,那时真希望她会再回来,也希望她不会再回来。

第27章 前奏曲

在家躺着这种事情我实在做不来,累得很,寻思着是不是得去活动活动,理由就是出去强身健体好了。发过高烧过后,感觉异常清爽,看谁都顺眼,暗自感谢了一番疼痛的折磨之后,走上了去往小洋家的路。

小洋有正经工作,在一家机械厂上班,据说大小还是个主管,这个点差不多是下班的时间了。

要是不找点活儿做做,今晚数羊恐怕都睡不着。没有什么太重要的任务我就直接走着过去了,到站之后饭点都过了,想起最近的不顺畅,这事也就不跟他计较了,不过讹顿饭是免不了的。

“今儿个心情不太好,一块去喝个酒呗。”

“这都刚吃过,要不给你热点,凑合下,晚上再好好吃一顿怎么样?”

“那好吧,这也别热了,上街买点吃的吧,有事吗?没有的话一块出去晃晃吧,点背,今天又赶上发烧。”

然后两人向街上走去。

“那咱找个地儿消遣下吧,茶楼怎么样?”

“别啊,哥,去做趟任务吧,你看我这都快揭不开锅了。”

“行了吧你啊,还揭不开锅,你要再去啊,锅都给你输没了。最近不大愿意去,小礼走前,我做了个任务还弄得狼狈不堪的,没心情去了。”

“哟,您还有失手的时候啊,我都跟你讲过多少次了,开课前不要老去洗那手,湿(失)了手不是个好兆头。”

“倒也不全是失手的问题,被人套了,你还别说失手,都差点失身了,这下啊,初吻都给弄没咯。”

说话的工夫,那小子叫了辆的,两人当即缩进了车里。小洋跟司机说去Xx酒店。下了车,我把他拉到了一边作个摸底调查,问他有没有办法搞到Vip房间的房卡,那里比较适合发挥。

他说:“要是能搞到房卡,在那外边转悠个屁啊。在外边看看,揩点油就走人嘛,一口吃一个胖子咱也没能力去消化不是?你给我点时间,我托人去走走关系,不过啊,我感觉也悬,那地方身板不硬的也进不去。前期又不能下手,你我现在都耗不起,但到外边一捞,里边就肯定不好进了。”

我挂了个电话给坤哥,想向他讨教一下。我把情况详细介绍了一下之后,两人好一阵合计,方案初定。

要动手当然是选择扑克台子,这叫专业对口。

赌场中的扑克游戏花样繁多。这里我之前来过一次,顺便也踩了下点,用主动的方法出千,我感觉气虚。此处气虚非肾亏所致,实乃当年在赌档吃了不小的亏,决不能再贸然出手,这里的摄像头多得挺吓人,当年能从赌档脱困,耶稣实在是很照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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