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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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文庆说:“红棠,你说,唐镇那有我不晓得的事情,我是唐镇的活神仙哪!你舅舅真的快死了,我听老郎中郑士林说的,你舅舅派人来偷偷地把他请去看病,郑老郎中那么好的医术束手无策,拿他的病没有办法。郑老郎中说,你舅舅可能没救了。”

  李红棠心惊肉跳:“你是亲耳听到郑老郎中说的吗?”

  上官文庆点了点头:“我亲耳听郑老郎中和他儿子说的,只有我听到了,郑老郎中还让他儿子保密呢,他们没有想到,被我这个活神仙听到了。我晓得你傍晚要经过这里,就在这里等你,和你说这件事情的。”

  李红棠突然飞起一脚,朝他踢过去:“我让你胡说八道!”

  上官文庆虽说是个侏儒,却十分的灵活,机警地躲过了李红棠那一脚,快速地钻进了路边的稻田里,随着稻子的一阵悉悉索索的抖动,上官文庆顷刻间没了踪影。

  李红棠喉咙里堵了块硬硬的东西,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心里难过极了。

  夜深了,李骚牯瘦长的身影闪出了李家大宅的门楼,幽魂般穿过街巷,来到了青花巷一家人的门口。他从腰间掏出一把锋利的刀子,插进门缝里,轻轻地挑开了门闩。他蹑手蹑脚地推开门,潜了进去。

  他悄无声息地来到一个房间门口,听到了像拖风箱一样的呼噜声。房间门虚掩着,李骚牯轻轻一推就开了。他进入房间后,把房门关上,插上了门闩。房间里一片漆黑,有股浓重的浊气。他知道,床上躺着的是个肥胖的女人,他就是来找这个叫沈猪嫲的女人的。唐镇大部分的人不知道沈猪嫲的真实名字,李骚牯也一样,只知道大家叫她沈猪嫲,就是说她像母猪。

  李骚牯看不清一身肥肉的沈猪嫲躺在床上是什么样子。他摸到了床边,有股热哄哄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是沈猪嫲的肉体上散发出来的气息,还有一种肥腻的女人味。李骚牯的脑袋轰的一声,被这股热呼呼的肥腻的女人味弄得晕头转向。他没想到自己如此没用,竟然被一个半老徐娘弄得性欲勃发。李骚牯在黑暗中爬上了床,猴爪子般的手触碰到沈猪嫲肥腻的肉体,喉咙里发出了低沉的吼声,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

  沈猪嫲的呼噜声突然停止。

  她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声:“狗子,你搞什么搞,大半夜的死回来,也不好好困觉!”

  沈猪嫲把骑在自己身上的李骚牯当成丈夫余狗子了,余狗子是个晚上不着家的主,一个劲地在外面滥赌。李骚牯没有说话,他扒下了她宽大的底裤,掏出了自己裆下的暴怒的命根子,义无返顾地塞进了她的私处,双手使劲地抓住了她柔软的大奶子。李骚牯被欲望之火烧得疯狂,他在沈猪嫲的身上发泄着,猛烈地冲撞。沈猪嫲的欲望也被他的粗暴刺激得兴趣盎然,嗷嗷地叫唤着,扭动着肥硕的大屁股,风骚地迎合着李骚牯。

  暴风骤雨过后,李骚牯瘫软下来。

  沈猪嫲却意犹未尽:“狗子,你有多久没屌老娘了!老娘以为你废了没用了呢,来,再来,我还要——”

  她伸手去抱李骚牯。

  李骚牯顿时清醒,他跳下了床,提上了裤子。然后站在床头,俯下身,右手掌摁在她头上,恶狠狠地拿捏着嗓子说:“烂货,你给我听好了,以后再敢乱嚼舌头,就废了你!”

  李骚牯说完,就溜之大吉了,他本来想给沈猪嫲留下个深刻教训的,但他下不了手。

  李骚牯走后,沈猪嫲如梦初醒,知道了刚才压在身上的人不是自己的丈夫余狗子,可她没有听出那个人是谁!她下了床,点亮了油灯,跺着脚连声骂道:“是那个断子绝孙的,占老娘的便宜!”她坐在床沿上,鼓鼓囊囊的胸脯起伏着,想想只能怪自己,怎么就没有分清是谁呢。沈猪嫲叹了口气,心想,吃亏是吃亏了,总归比和余狗子的那帮烂赌鬼做强,好歹也快活了一场。她这样想,就有了些安慰,心里好受多了。余狗子经常赌输,有时没钱了就把老婆给压上,输了就带人回家来搞他老婆。那对沈猪嫲来说是真正的耻辱,她也没有办法,这样总比丈夫被人用刀逼着还债强,一切都是命。沈猪嫲在唐镇早就就没脸没皮了,什么话也敢说,成了一个人见人烦的长舌妇。

  乱说话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想着自己说了谁的坏话,招致人摸黑上门来奸污威胁自己。这时,余狗子回家了。余狗子哼着下流小调溜进了房间,看房间里的灯亮着,沈猪嫲阴沉着脸坐在床沿上。余狗子嬉皮笑脸地说:“猪嫲,你是在等我呀?”沈猪嫲瞥了他一眼,看他得意的样子,今晚是赢钱了。他在外面赢了钱,家里的老婆却被人奸污了,沈猪嫲气不打一处来,嚯地站起来,从脚上脱下一只烂布鞋,朝余狗子扑过去,劈头盖脸地抽打起来。

  余狗子一头雾水,边躲边说:“猪嫲,你发癫了,怎么没头没脑就打人哪!”

  沈猪嫲喊叫道:“老娘就是发癫了,打死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我上辈子造了什么恶哟,今生碰到你这个不成人形的畜生!”

  余狗子突然火了,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破鞋,狠劲地扔在地上:“不知好歹的烂猪嫲,你闹够了没有!”

  沈猪嫲气呼呼地爬上床,脸朝里面侧躺在床上。余狗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吊铜钱,神气活现地扔在脏污的桌子上,脱掉衣服,吹灭了油灯,上了床。余狗子伸手摸了一下沈猪嫲的肩膀。沈猪嫲没有理他。她还在想着究竟自己说了什么话,得罪了人。她说镇上人的怪话多去了,实在得不出准确的答案。她突然想到了李公公。

  沈猪嫲不止一次说过李公公的怪话。李公公回唐镇后不久,她就到处说李公公这个阉人如何如何。早上,她到尿屎巷屙屎时,和隔壁茅房里蹭着的吴二嫂闲谈,说着说着,她就说起了李公公:“老太监真是有钱呀,天天请大家看戏,你说他的钱是哪里来的,我想可能来路不正。”吴二嫂说:“你可不要乱说,不管他的钱怎么来的,李公公能请大家看戏就是好事情。你看看镇上的那几个有钱人,就是把钱带到棺材里,也不会拿出来替大家做点好事。”沈猪嫲就不再说了。尿屎巷是唐镇传播新闻和谣言的最佳场所,这条巷子全部是茅房,每天早上,大家都要到这里来拉屎或者倒尿盆,许多传闻就在熏天的臭气中流传出去。沈猪嫲早上说李公公的话,肯定不止吴二嫂一个人听见了,人多嘴杂,保不准就七拐八弯地传到了李公公的耳中。

  难道那人是李公公派来的?

  李红棠牵着冬子的手,走进了游屋村中游秤砣的家门。游秤砣的老婆余水珍在灶房里熬药。李红棠喊了声:“舅母——”余水珍就走出灶房,来到了他们面前:“红棠,你们怎么来了?”李红棠焦虑地问道:“舅母,舅舅是不是病了?”

  余水珍憔悴的脸上掠过悲凉的神色,眼圈一红:“也不晓得怎么搞的,那天夜里从你们家里回来后就倒下了,一连几天卧床不起。你舅舅壮实的一个人,不可能这么容易就倒下了,从来没病没灾的呀!连郑郎中也觉得奇怪,看不出他得了什么病。”李红棠的眼睛也红了:“舅母,舅舅现在哪里?快带我去看他!”

  余水珍抹了抹眼睛:“在卧房里呢。唉,屋漏偏逢连夜雨,你妈姆还没有音信,你舅舅又莫名其妙的倒下了,难道是老天爷和我们家过不去?”

  余水珍领着他们走进了卧房。

  卧房里充满了浓郁的臭味,像是死老鼠和变质的食物混杂在一起的臭味。

  游秤砣平躺在眠床上,眼睛紧闭,一动不动,他的脸色蜡黄,几天时间就瘦得剩下一层皮。

  余水珍把嘴巴凑近了他的耳朵:“秤砣,红棠他们看你来了。”

  游秤砣游丝般的声音,和往常判若两人:“我不是不让你告诉他们的吗。”

  余水珍轻声说:“我没告诉他们,也不晓得他们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游秤砣微微叹了口气,睁开了无神的眼睛,艰难地侧过沉重的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红棠,冬子——”

  李红棠的泪水断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

  冬子内心充满恐惧,他躲在姐姐的身后,探出头,默默地看着游秤砣。

  游秤砣轻声说:“莫哭,莫哭,舅舅不会死的,阎罗王不会收我的。”

  这个秋天的某个晚上开始,唐镇人开始在深夜里听到叮叮当当打铁的声音,这种声音区别于唱戏的声音,它们之间有本质的不同。唐镇人认为,晚稻很快就要收割了,铁匠上官清秋带着两个徒弟在加班加点赶制镰刀。

  打铁的声音在白天里没有那么大的动静,在夜深人静时显得特别的响亮,吵得很多人心烦意燥。唐镇悦来小食店的小老板胡喜来神经衰弱,本来就睡不着觉,被打铁的声音吵得脑壳都快爆炸了。他忍不住举着火把去铁匠铺里敲门,企图制止他们打铁,里面的人还是继续叮叮当当地打铁,对那用拳头砸出的敲门声置若罔闻。

  胡喜来气愤极了,在打铁铺外面吼叫起来:“你们这样下去,还让不让人活了哇!你们再不停下来,我一把火烧了你的打铁店!”

  这时,胡喜来听到了清脆笑声。他来不及想什么,侏儒上官文庆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

  胡喜来俯视着他,怒目圆睁:“文庆,快让你爹收摊回家困觉了,把人都吵死了!”

  上官文庆微笑地说:“我也快被吵死了,我还希望你把打铁店烧了呢,这样我就可以归家睡个安稳觉了!”

  胡喜来想,这个矮鬼,话怎么说的,这不是在刺激我嘛!他的火气更大了,“你以为我不敢烧,是不是?”

  上官文庆还是微笑地说:“我可没有说你不敢,你要烧就烧,其实和我没有关系,这个世界上的人都和我没有关系。”

  说完这句话,上官文庆突然就跑掉了,不一会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胡喜来怀疑他是不是钻到那户人家的狗洞里去了。

  铁匠铺子里打铁的声音还在继续,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里面的人根本就没有把他当回事。胡喜来气得浑身发抖,尽管如此,他还是下不了决心点燃铁匠铺。最后,他还是大声地骂了几句,无奈地走了。那个晚上,胡喜来一夜未眠。

  第二天,人们看到他打开小食店的木板门时,他的眼圈黑黑的,像涂了一圈墨。他的目光落在斜对面不远处的铁匠铺,打铁的声音照常传来,他想等铁匠铺开门后过去和他们理论理论,让他纳闷的是,铁匠铺一整天也没有开门。就是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铁匠铺子也没有开门,打铁声却不分昼夜地不停传出,不知道上官清秋和他两个徒弟在搞什么鬼。胡喜来想,长久这样下去,他离死不远了,如果他死了,就是被打铁的声音吵死的。

  这天中午,一个收购草药的外乡人走进了悦来小食店。

  外乡人往哪里一坐,对胡喜来说:“来一斤猪头肉,温壶水酒。”

  胡喜来点了点头:“还要点什么吗?”

  外乡人想了想:“等我酒喝完了,你再给我煮碗芋饺吧!”

  胡喜来说:“好咧——”

  外乡人看着胡喜来切猪头肉,问道:“胡老板,你今天怎么气色不好?是不是昨天晚上被老婆欺负了呀?”

  胡喜来说:“瞎讲!”

  外乡人哈哈大笑。

  不一会,酒菜上来了。外乡人自顾自地吃喝。这个时候,就他一个客人,胡喜来闲得无聊,就坐在外乡人的面前,说:“你好久没来了呀,最近跑些什么地方?”

  外乡人喝了口酒说:“是呀,好久没有来唐镇了,你们这地方太偏了,难得来一次!这些天,都到别的山区收货。现在生意不好做哪,累死累活,就是赚不到几个铜钱。”

  胡喜来说:“是呀,赚口饭吃不容易,都不容易。”

  外乡人笑了笑说;“还是你好,守着一个小店,旱劳保收,不用东奔西跑。”

  胡喜来说:“也难,也难!”

  外乡人突然提出了一个问题:“最近,唐镇有没有来过一个红毛鬼?”

  胡喜来吃了一惊:“什么红毛鬼?”

  外乡人说:“别紧张,不是真鬼,是个外国人,长了一头的红头发,见过他的人就称他为红毛鬼。”

  胡喜来有些纳闷:“外国?还有长红头发的人?”

  外乡人说:“听胡老板的口气,那个红毛鬼没有到过唐镇。”

  胡喜来问:“他会来吗?我倒想见见红头发的人是甚样子的!”

  外乡人说:“也许会来。他是个传教的人,到处走,说不定哪天就来到唐镇了。”

  胡喜来说:“传什么教?”

  外乡人说:“好像叫什么耶稣教,让人信上帝什么的,就像信观音菩萨那样。”

  胡喜来说:“有人信吗?”

  外乡人说:“当然有,信的人还不少呢。你晓得吗,红毛鬼在汀州城里传教时,不少人随他信教,这可惹起了轩然大波,黄龙观里的白眉道长不干了,说他是邪教,要大家抵制红毛鬼。光说还不要紧,白眉道长还派人把红毛鬼捉了,想逼他离开,甚至还想弄死他。后来,红毛鬼的信徒报了官,白眉道长无奈,就把他放了。尽管放了他,白眉道长鼓动他的信众,不断地给红毛鬼制造麻烦。终于有一天,红毛鬼离开了汀州城,到山区里去传教。”

  胡喜来说:“有这样的事情?红毛鬼就一个人传教?”

  外乡人点了点头:“就一个人。”

  胡喜来说:“这个红毛鬼胆子够大的。他不怕土匪什么的?”

  外乡人说:“不怕。好像听传闻说,有一回,红毛鬼还真碰到了土匪。土匪把他捉去后不久,就把他放了,还送给他不少铜钱做盘缠。”

  胡喜来吃惊地问:“为甚?”

  外乡人说:“据说,那些土匪也信了他的教。”

  胡喜来倒抽了一口凉气:“还真邪了!”

  外乡人哈哈一笑:“你看,你看,说着说着,酒也喝完了,肉也吃光了,快去给我煮芋饺吧!”

  胡喜来也笑笑:“还是你们见识广,晓得这么多事情。”

  说完,他就去煮芋饺了。

  冬子没有告诉姐姐李红棠,就在舅舅游秤砣离开他们家的那个晚上,他做了个奇怪的梦。冬子梦见游秤砣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骑着一匹竹子扎的白纸糊成的马飞上了天。他一直不明白那轻盈的纸马怎么能够承受舅舅那粗壮的身体。那纸马他只在专卖死人用品的寿店里看到过。自从那个晚上后,冬子一每次经过寿店时,就会停住脚步,目光落在店里的一匹纸马上,幻想着它飞起来。这时,寿店的主人李驼子就会走出店门,笑着对他说:“冬子,你快走吧,不要看这些东西,这些东西不是你能玩的。”李驼子是个驼背,他的背上压着一团高高隆起的死肉,他一生未娶,靠做死人用品为生。他的手艺出奇的好,据说是无师自通,他扎的纸人纸马惟妙惟肖,像真的一样。冬子听了他的话,就会默默离开,他会突发奇想,李驼子会不会在某天骑着自己扎的纸马飞走?

  冬子家的晚稻收割完的第二天早上,他们家里充满了谷子的香味。晚稻收成了,冬子知道,姐姐李红棠又要开始四处去寻找母亲了,她要到离唐镇更远的山里和村落去寻找母亲。收割晚稻的这几天里,稻田里都没有出现父亲李慈林的影子,他还是行踪诡秘,不知道在干些什么事情。李慈林还是叫了几个人还帮助他们收割晚稻。

  这天早晨,晴朗。从天井上可以看到瓦蓝的天,还可以闻到清新的露水味儿。李慈林又是一夜未归,李红棠把冬子叫起来吃过早饭,就准备出发去寻找母亲。李红棠摸着弟弟的头说:“冬子,你要乖乖的,莫要乱跑,午饭也给你做好了,到时你自己热热吃。等着我归家来。”冬子点了点头。他突然发现脸色苍白的姐姐头上有了一绺白发。那绺白发刀子般刺进了冬子的心脏,疼痛不已,姐姐才十七岁,正是含苞待放的年龄,怎么就有白头发了呢。他想告诉秀美的姐姐,可他说不出口,他要说出口,对姐姐无疑又是一种伤害,残忍的伤害。

  李红棠正要出门,门口跌跌撞撞地冲进来一个人。

  这是个满头大汗的少年,他冲李红棠哭叫道:“阿姐,我爹他,他——”

  来人是游秤砣的儿子游木松。

  李红棠心里一沉,明白大事不好,但她还是故作镇静地说:“木松,你慢慢说,到底怎么了?”

  游木松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爹,我爹他,他走了——”

  李红棠明白了游木松是来报丧的,听完他的话,李红棠一口气憋不过来,就昏倒在地。冬子呆立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想,舅舅是不是骑着那匹纸马飞走的。游木松蹲下来,一手抱起李红棠,一手掐住她的人中,口里悲伤地说:“阿姐,阿姐,你醒醒呀,阿姐——”

  ……

  冬子满脸哀伤,沉默地经过阿宝家门口时,阿宝看见了他。此时,他眼中根本就没有阿宝,阿宝跟在他的身后说:“冬子,你莫要难过哇,我晓得你舅舅死了。”

  冬子没有说话,他懒得说话。

  阿宝又说:“冬子,你晓得吗,我也很难过,真的很难过。”

  冬子继续往前走着,他心想,舅舅不是死了,而是骑着漂亮的纸马飞走了。总有一天,他还会骑着白色的纸马回来的。他的心里酸酸的,泪眼迷蒙。跟在他身后的阿宝也哭了,抽抽哒哒地哭。路人都用悲悯的目光看着他们,有心软的女人也情不自禁地抹泪。

  冬子来到了李驼子寿店的门口,站在那里,眼泪汪汪地注视着店里的那匹纸马。李驼子走了出来,轻声地问冬子:“冬子,你要什么呢?”冬子手指了指那匹纸马,哽咽地说:“驼子大伯,你能把纸马给我吗?”李驼子慈祥地说:“冬子,想拿走就拿走吧。”冬子说:“驼子大伯,可是我现在没有钱给你。”李驼子转身走进店里,取出了纸马,走回到冬子的面前:“冬子,难得你一片孝心,你拿走吧,我不收你的钱。”冬子说:“驼子大伯,等我长大赚钱后一定还你的,就算是我和你赊的。”李驼子叹了口气:“冬子,不要多说了,你快把纸马拿走吧!”

  冬子的双手把纸马高高举起来,沿着小街朝东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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