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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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知秋赶紧给乐思蜀的妻子和步平打电话,乐思蜀的妻子来后就数落乐思蜀是神经病,步平也埋怨着说:“二嫂,半夜三更的他们怎么喝成这个样子,你也不管管他们?”叶知秋只管笑并不多解释,让她们把乐思蜀和张沉搀走。

众人离开后,王步凡仍然没有一点睡意,叶知秋硬是拉着他到卧室里上了床,并让他服了安眠药躺下休息。过了很久,王步凡仍然睡不着,此时鞭炮声一阵一阵地从窗外传来,他更没有睡意了,索性从床上爬起来,到客厅里去看电视。打开电视中央领导正在向全国人民拜年和祝贺元旦。叶知秋怕王步凡酒后出什么意外,也起来陪他坐着,一直坐到东方发白。

当新年的第一缕曙光照射在铝合金窗户上时,王步凡丢下手中拿着的电视遥控器奔向窗前,拉开窗帘,望着乐方冉冉升起的红日和银装素裹的山川,他的心情好极了,觉得大雪之后的太阳特别红,而且就是从他家乡的那个方向升起来的,而且还在慢慢地向上攀爬……

然而不知不觉间,雷佑允、暴平军、侯寿山和文史远这些名字就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对这些人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这时他再看东方旭日,已经处在云遮雾罩的朝霞之中,有时太阳熠熠发光,普照大地,有时有些怯懦地隐于乌云背后,黯然失色。但乌云并不能遮住阳光的全部,阳光与乌云在搏击,太阳把乌云的边部照射成红色,太阳在然烧,乌云也在燃烧,极像战场上的硝烟和血污。

过了很久,太阳升高,乌云散去,冬日的阳光与地上的白雪相映争辉,此情此景很有些妩媚动人。王步凡觉得今天的太阳格外温暖,天很大,地也很大,天裹着地,地托着天,天昭八方,地载万物。

…… ……

元月三日晚上,王步凡和叶知秋从海南旅游回到天南,晚上与父母和岳父母一块儿吃饭。王步凡的父亲王之道警告王步凡说:“步凡,屈原在《渔父》中写道: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水清和水浊皆可为我所用,但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关键是自己一定要把握好自己……最近你仕途很顺畅,这是件好事,但是你千万要记住,盛世尚且不惧危言,人要善于听取不同意见,人往往会在春风得意的时候乐极生悲……只怕天野官场要比天南官场险恶十倍,你要处处小心,要尊上友下,洁身守节,该清当清,该浊当浊,只有这样才能在复杂的环境中站稳脚跟。这既是做人之道,也是为官之道。现在有很多官员就是律己不严栽在私营企业老板手里的,虽说夏侯知和你是同学,天南建电厂和铝厂他也出了力,但你不该和他一块儿去海南旅游,容易遗人以柄啊。这次去了就去了,以后千万要引以为戒,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为官一定要抵御住诱惑。我说的清和浊不是指贪与廉,而指的是为官之道……”

王步凡的父亲王之道在国民党时期任过副厅级官员,很有见识也很有思想。王步凡一向尊敬父亲,听了父亲的话就偷眼望了一下叶知秋,那种眼神里带着责备,知秋已经红了脸。那天王步凡本不想和夏侯知去海南,而知秋的兴趣很高,他不想扫了妻子的兴,就随夏侯知去了海南。王步凡也知道夏侯知一直想还他一份人情,天南建铝厂和电厂时场地平整的工程王步凡让夏侯知干了,他可能赚了不少钱,又知道王步凡不收礼,因此并没有给他什么好处费,这次就想了个旅游的办法来表示一下。

王步凡的岳父张问天也说:“人有压力才能进步,环境复杂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复杂的环境中不能把握自己,不能洁身自好。记得《论语》上有这样一段话:宰我问孔子说,有仁德的人,就是当有人告诉他井里掉下一个人,他会跟着跳下去救他吗?孔子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君子可以让他去设法救人,却不可以让他跳下去陷入井里;君子可以被欺骗,却不能被无理陷害。从古到今,在宦海中翻船者都是被人陷害或者自己失算了,天野市原政法委书记车行芷就是前车之鉴!多算则胜,少算则败,这个“算”字是很有讲究的,我不想说得太明显,希望你认真去体会。”岳父张问天当年曾是傅作义的部下,也是很有见识的高人,他的一个同学现在是副委员长。

王步凡捉摸父亲和岳父的话,父亲说的清与浊,无非是该清楚时必须清楚,该糊涂时要装糊涂;岳父赠的这个“算”字的含义,可能既有把握自己,稳操胜算的意思,也有算计别人,保护自己的意思。那么掉进井里的如果是个坏蛋呢?他天生不是善于算计别人的人,但是官场上处处存在着算计,你不算计别人,不等于别人就不算计你,只是要看这种算计是站在什么角度上。如果你算计掉了廉洁的官员,老百姓要骂你,自己也将落下千古骂名。如果你算计倒了腐败分子,那么人民群众就会说你是反腐败的英雄。他认为岳父送他的这个“算”字意义特别深远。官员们无一不是在算计中生存,在算计中死亡,算计对了,清史留名,算计错了,身败名裂。即使害人之心不能有,然而防人之心是万万不能没有的。

送走岳父张问天,王步凡望着墙上李知书给他写的

“云隐山晖”四个字出神,这个“隐”字最有意思,让人可以联想到许多方面。直到叶知秋从卧室里出来催他去睡觉,他才懒洋洋地站了起来。这时窗外又开始飞雪了。

元月四日一大早王步凡刚从梦中醒来,电话就响了,他一接原来拿错了电话,响着的是那部内部保密电话。他急忙换了电话,是天野市委秘书长墨海打来的。墨海在电话中说今天省委领导要来天野市宣布他的职务,乔书记让他十点钟前务必赶到天野市委去。还说市委已经给他安排了车辆,司机叫叶向南,上午来接他。

王步凡接完电话又懒洋洋地躺了一会儿,伸了个懒腰才从床上爬起来。他去洗漱了一下才来到客厅,这时墙壁上的石英钟已经报响了八点整。旅游回来有些累,睡了个懒觉。这一觉是他几年来睡得最香最舒服的一觉。旧职辞去,新职还没有上任,在这个空档里,没有什么烦心的事情,也不失眠了。这时他觉得自己也有些“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的闲雅,这种意境确实美妙,无官一身轻也不是谎言,他就享受了几天轻松愉快,可惜这种轻松愉快已经匆匆离去,显得那么短暂,让人恋恋不舍。

叶知秋已经去上班了,王步凡给她打了电话说自己将于上午去天野赴任,叶知秋说马上回来帮他准备一下。其实啥也不用准备,初到天野,肯定要住天道宾馆,他知道天道宾馆的贵宾楼很豪华,饮食起居自然会有人安排得很妥当。

王步凡坐在客厅里正觉得无聊,天南各乡镇的书记镇长来看望王步凡。王步凡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他们已经得到他今天要去天野赴任的消息,他不便问。大多数人来看望一下就走了,伊扬威、王含才、文静和向阳他们走得晚些。王含才是王步凡的侄子,现在是天南县的常委副县长,扬威是王步凡的秘书,现在是县委办公室的主任,向阳和文静是王步凡的外甥女,现在她们是下边的乡镇党委书记。王步凡免不了又是一阵勉励。他们走后王步凡的司机小马来了,小马原来是王步凡的司机,后来提了个招待所的副所长,但他没有到任,仍然给王步凡开车。小马身后还跟着一个女的,王步凡不认识。

小马引着那个女的在屋里转了一圈然后说:“小刘,以后你要多来照看一下爷爷奶奶,他们年龄大了,多来帮他们做点家务,照顾好老人。”

小刘很灿烂地笑着说:“马所长,我知道的。”

王步凡急忙问:“小马,你这是……”

小马说:“伯父和伯母年龄大了,这个是招待所的服务员小刘,让她多过来照看一下。”

王步凡知道这其实是在变相为领导家里安排保姆,现在领导干部家里大多是这样的,公家出钱,家庭用人,他觉得这种做法有些不妥,可是父母毕竟年龄大了,他就没有表示反对。

叶知秋这时回来了,忙着给王步凡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要带的东西,只拿了几件换洗的内衣装进一个旅行包里,又把王步凡的公文包拿出来擦了好几遍。临出门叶知秋把王步凡的衣服拉了拉,生怕他的形象不佳,然后挽了他的胳膊走出家门。

王步凡的家就在天南县委招待所的大院里,他和叶知秋刚刚出门,天南县委副书记兼政协主席白杉芸先到,她今天显得容光焕发,春风得意,情绪特别活跃。白杉芸与王步凡谈笑着,让王步凡想起前几天从天野传来的谣言,说是白杉芸正和雷佑允在宾馆里睡觉,被公安抓住了。抓他的是天野市西城区公安分局的局长年光景。年光景是经市委副书记雷佑允一手提拔起来的,借他一个胆子大概也不敢去捅雷佑允的娄子。大概是有人想让雷佑允出丑,就给西城公安分局打了个电话,故意说成是与雷佑允关系不好的天野市环保局局长牛荃在与一个女人鬼混。这便引起了年光景的高度重视,他亲自出马要为雷佑允出口恶气,单等事成之后再向雷佑允邀功请赏。谁知闯进房间里竟发现雷佑允光着屁股压在白杉芸身上,一起一伏地正在忙活。年光景心里有些慌乱,急忙说:“领导忙吧,我们就不打扰了。”说罢灰溜溜地撤退了。

谣言说得有鼻子有眼睛,但细心人一琢磨就知道不会有这种事。“领导忙吧,我们就不打扰了。”这句话显然是杜撰出来的。不过白杉芸是经雷佑允一手提拔起来的,雷佑允又特别好色,只怕与白杉芸不会太清楚,不然不会有这种传言。至于这个事为什么会和牛荃扯在一起,因为牛荃的老婆魏酬情也是雷佑允的床上尤物,因此雷佑允总是找茬整牛荃,两个人的矛盾很深。据天野市民说雷佑允是个摧花狂,天道宾馆经理木成林是雷佑允的拜把子兄弟,专门为他物色女人,宾馆里的服务员百分之九十以上都和雷佑允睡过觉。无风哪来的浪?就像半年前天野市举办过一次“天野之声”歌唱会,为的是捧红郑清源的企业。据说当时私营企业大老板郑清源出资一百万赞助。一个叫东方云的姑娘技压群芳,得了第一名,当夜郑清源又出资一百万,东方云就陪市委副书记雷佑允上了床。之后东方云又神秘兮兮地成了郑清源的贴身秘书。又像一个月前,天野市举办“万通杯舞蹈大赛”,那个叫买万通的大老板出资一百五十万元赞助,一个叫东方霞的姑娘夺得第一名,当天晚上买万通开了一张一百万元的支票递给东方霞,要求她去会见一个人。东方霞二话没说把支票往胸罩里一塞就跟买万通走了,结果那一夜东方霞陪的是常务副市长暴平军。等暴平军玩腻了,东方霞就成了万通公司的职工,还经常伴随在买万通的左右。这些事都是先起于谣言,又都被后来的事实所证明,至于东方云和东方霞是不是一夜就赚了那么多的钱,这可能就有些夸张。

白杉芸长得很漂亮,今天还有点精神亢奋,就显出几分妖艳来,其高昂的情绪几乎与后到一步的王宜帆不相上下。王步凡推测,雷佑允肯定给白杉芸承诺了什么,不然她不会这般亢奋。仅凭白杉芸与王步凡是同事的份上,王步凡高升白杉芸就这般活跃似乎是太幼稚了。别看王步凡任天南县委书记期间与白杉芸相处得很好,真要到了关健时刻,他会替妹夫张沉说话,也不会为白杉芸说话,泛泛的同事关系是不行的,官场上都讲究个“圈子”,进不了“圈子”的人,永远都不会成为领导的贴心人。白杉芸平时也常往王步凡的办公室里跑,有时是借口汇报工作,有时根本就有什么没事儿,纯粹是自作多情。王步凡知道她有意在自己面前卖弄,只要他招一下手这个女人就会立即在他面前脱了裤子,但他始终不为所动,让白杉芸多多少少有些失意。

王步凡离任后,王宜帆任天南的县委书记不会有什么问题,他是原天野市委书记边关的秘书,边关现在升任省委秘书长了,不会不关照自己的秘书王宜帆。就今天的局面来看,未来的县长极有可能就是白杉芸。女人是善于自我表现的,也容易让人通过她们的表现窥测到她们的心灵,真正能做到藏而不露的女人并不多。白杉芸颇有姿色,也属于那种特别好自我表现的女人。

天南的县委副书记,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以下的那些领导都是经王步凡手提拔起来的,一直对王步凡感恩戴德,惟命是从。他们在王步凡面前总是陪着小心,表现和往常一样恭谨,表情在兴奋中略带几分崇敬。王步凡的高升,将会为他们带来仕途上的发展契机,他们似乎已经看到了能为他们带来好运的曙光。

这时一辆天野牌号的奥迪车停在王步凡身边,从车上下来一位很精干的年轻人,自报家门说:“我是市委的,叫叶向南,哪位是王书记?我是来接王书记的。”

王步凡急忙上前与叶向南握手。他听夏侯知说过自己的小舅子在市委开车,叫叶向南。他打量眼前这个小伙子,二十多岁,圆圆的脸蛋,理了个寸发头,浓眉大眼,文静中显出几分腼腆,与夏侯知的老婆长得很像。松开手,他有些吃惊:这年头大老板们的本事真是通天了,雷佑允的司机听说是郑清源的弟弟郑清平,暴平军的司机是买万通的侄子买得来,乔织虹的司机是暴平军的侄子暴风雨。领导的司机不是领导的侄子就是大老板的亲戚,看来权钱真的要大联合了,联合的结果是需要钱的得到了钱,需要权的得到了权,各需所需。

王步凡要上车的时候,天又开始下雪了,天南的领导层冒着风雪热烈地鼓起掌来,让他感觉到天南的人对他还是有感情的,当然他对天南更有感情。他走上去一一和他们握手告别。官场已经人情化,现在很时兴迎来送往这一套,但这种迎送礼仪大多是冲着个人感情而来的,并不是出于什么团结协作和奋斗进取。

小车出了天南招待所的大院,王步凡发现前妻舒爽带着女儿含嫣站在招待所门口,看那样子也是来送王步凡的,但她们没有到招待所里去。王步凡本想停下来和他们说几句话,问问女儿含嫣的学习情况。一是人多嘴杂,二是时间关系他没有让叶向南停车。但是王步凡心里并不好受,舒爽与王步凡离婚后一直没有嫁人,与女儿含嫣过得很孤独……王步凡因为与舒爽性格不合,两个人经常吵架,最后离婚了,离婚后王步凡才娶了比他小十二岁的叶知秋为妻,叶知秋给他生了个女儿叫凡秋,现在在他二姐家里寄养着。

天南的领导们一直送到县界边上,王步凡只好让叶向南停车,走下来再次同他们握手告别。他发现叶知秋也跟了来,就说:“知秋,干脆你请个假随我去吧?”

叶知秋笑了笑说:“等你安顿好了我去看你,现在跟着去不合适。”王步凡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就无意之中与她也握了手。天南的那些领导们就拍着手笑,把叶知秋的脸都笑红了。白杉芸打趣道:“嫂子,天野地方大,美女也多,小心有人把王书记拐跑了,你可要当心。”叶知秋微笑着没有回答,她相信王步凡不是一个随便就能让女人迷住的人。乐思蜀本来想和王步凡再开句玩笑,可王步凡现在已经是天野市的政法委书记了,他没敢再开玩笑,只说了句“一帆风顺。”

王步凡笑了笑没再说哈,先把叶知秋衣服上的雪花拍掉,然后向大家挥了挥手,上车向天野方向而去。车走远了,白杉芸仍然站在雪地里一个劲地挥手,样子有些天真活泼,其实她的这些动作王步凡是根本看不到的,纯粹是一种自我卖弄。

车子驶进天野市区,王步凡就看见路两边有些人在冒雪整理石榴带,各条道路上都有人在修整路面或扩充街道,市政建设全面开花。难怪百姓说天野领导换届,街道也跟着换届。这次市区道路改造是副书记雷佑允和常务副市长暴平军的注意,车行芷和侯寿山又提出一个“石榴工程”,得到了省长呼延雷的肯定。乔织虹没上任之前就已经开始施工了。当时暴平军说人是活的,规划也应该是活的,如果把规划看死了,让它束缚了人们的思想,那么就会影响改革开放的伟大事业,阻碍开拓进取和奔向小康的步伐。乔织虹上任后暴平军仍然如此这般地阐明了市政建设的重大意义和“石榴工程”的必要性,乔织虹觉得有道理就没有阻拦他,还觉得他的想法极具建设意义,又把石榴花确定为天野市的市花,称天野市为石榴城。

天野市民对扩路扒房子很有意见,就编了顺口溜怀念旧领导,讽刺新领导:

边书记要致富,

重视烟草和苍术;

井市长要致富,

号召铝电迈大步;

暴市长要致富,

到处修路扒房子;

车书记要致富,

石榴扮靓天野市。

乔书记没见识,

听任小人瞎摆布。

……

由此看来,天野市民对市政建设和“石榴工程”并不感兴趣,甚至还发出了异声,并把扩路扒房子和“石榴工程”的账记在乔织虹头上。其实“石榴工程”最初是政法委书记车行芷和组织部长侯寿山提出来的,然后得到省长呼延雷的支持,省长还带人到天野市参观考察过,事后给天野市批了一笔款子,具体方案由暴平军组织实施,而车行芷和侯寿山从中只怕也是得了好处的。现在的顺口溜特别多,人民群众心中有了不平的事只能以民谣的形式来发泄,透过民间歌谣,可以解读一个时代,民风高雅淳朴,则国运兴盛,民风卑俗萎靡,则国运衰微,古今中外,概莫如此。

王步凡的车驶近天野市委那个用大理石砌成的大门楼时,左边是“中国共产党天野市委员会”的牌子,右边是“天野市人大常务委员会”的牌子,两块牌子赫然醒目,给人一种肃然的感觉。老地委在西院,现在是人大的办公场所,新市委在东院,这里面就是天野市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天野市的政治精英们云集在这所大院子里。据说有人建议人大另开一个大门,人大主任李直否定了这种说法,说是进出一个门更能体现团结奋进的革命精神。其实谁都知道人大和市委从来就没有团结过,从原人大主任边际和原市委书记吴维真,到现任人大主任李直和前任市委书记边关,啥时候也没有团结过,只有李直当市委书记时,人大主任边际退了,从省城调来一个年轻人当了人大主任,从来不管什么事儿和李直还能合得来,两年后这个年轻人到外省去当副省长了。这也是官场上一种比较罕见的现象,一般来说人大主任都是退下来的市委书记或市长出任的,只有李直的前任是年轻人当了人大主任而后又升了副省长。

市委大院里除了花带花坛之外,地面全部用彩色地板砖铺垫,看上去显得朴素大方。据说李直还是市委书记时,想用大理石或花岗岩把市委大院全部铺砌一下,他属于那种爱奢华,爱搞“形象工程”的领导,而当时的市长边关属于朴素务实型的干部,主张勤俭节约,因此两个人的意见没有达成一致。最后李直让了步,把市委大院改用地板砖铺垫,而在市委招待所改建成天道宾馆这件事上边关让了步,李直贷款一个亿,建了两幢九层的客房楼,建了一幢贵宾楼,把天道宾馆建成了花园式的一流宾馆。现在“天道宾馆”四个字就是李直亲自题写的,虽然他经常临摹于右任的字,自己写出来的字却歪三扭四,但“李直”两个字往下边一落,天野的官员们谁也不敢说字写得不好,甚至还有些马屁精说这四个字苍劲有力,俊秀大气。据说李直听到这话还很高兴。而天野的老百姓提起天道宾馆总要把它说成“大过”宾馆,因为李直把“天”字的第一笔写得又小又轻,把“道”

字写得又很草,看上去像个“过”字,尤其在远处看,“天道”两个字还真像“大过”。于是天道宾馆就被天野的干部和市民戏称为大过宾馆了,如今只有官员们说天道宾馆,老百姓都说是大过宾馆。更深一层的意思是该宾馆劳民伤财,投资大回报小,现在三分之二的房间闲着,而李直的弟弟李爽自从建设天道宾馆之后就神秘般地成为天野市的民营企业家了,天道宾馆名字的由来据说与得道山有关,李直取天野市的天字,取得道山的道字,就叫天道宾馆了。

走进市委大院,让人感受到的是庄严肃穆。院子里零零星星有人出入,就像到圣殿里去朝圣,有人去,有人回。大院子有几个特点:一是停车特别多。有市直局委的,有各县区的。这里像一盏明灯,市直机关和县区的领导们就像飞蛾,纷纷向这里靠拢,想在这里获取仕途上的光明;这里又像一座寺庙,各地的香客都来这里降香,祈求平安,企盼福祉。二是甬路两边高高的法国桐很有特点,叶子有些已在秋天落了,有些干枯后仍然不肯离开枝干。更有趣的是法国桐上吊着无数个小球儿,一有风吹树动,总要掉下来几个,就像一顶顶官帽子从天而降,一不小心就会掉到常来转者的头上,然后让某一个求官若渴的人欣喜若狂。因为他一旦捡到这个帽子,一夜之间就会成为人上之人,就可以享受国家配备的专车,他签的字就可以在财务那里公款报销。三是院落虽然很大,但秩序井然。有一种莫以名状的安静和肃穆,既开阔又深幽,既平常又神秘,既能包容一切,又无处不存在着狠毒和残酷。这里是一座幻宫,什么景象都有,什么世态都存在。在这里你可以看到寻常百姓看不到的神秘与谎诞。正应了“此处无声胜有声”那句话。这所大院里的内部斗争从来就没有停息过,过去是如此,现在是如此,将来仍然会如此。中国各地的市委和市政府能够很好合作的找不出几例,而明争暗斗,协调不一的则比比皆是,这就是国情和政情。不过最近这场大雪使市委到处都是白皑皑的,看上去纯洁了许多。

叶向南把车停稳,王步凡没有马上下车。此时此刻是他走上新岗位的开始,他想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尽量保持一种平衡的心态,既不能显得浮躁,也不能老气横秋。这时市委秘书长墨海从办公大楼里钻出来,笑容可掬地向车子这边小跑过来。墨海从楼里钻出来的时间几乎与王步凡的车子停稳是一个时间,看来他早就候在那里了。王步凡见墨海向车子跑来,赶紧下车与墨海很亲切地握手问好。在墨海秘书长的谦让中,王步凡走在前面,向市委办公大楼里走去,墨海很殷勤地把他身上新沾上的几片雪花拍掉,王步凡一边上楼梯,一边就想起元月一日上午市委其它领导及墨海打电话问候的情景。

这年头通讯发达,信息快捷,消息自然流通得快。官场上已经没有秘密可言,“严守党的秘密”几乎成了一句空话,有时局外人竟然比局内人得到的消息还早。关心官场,关心政治的人们,总肯花费精力去打探官场上的人事动向或刺探官场上最新的决策。总想从人事动态、最新决策中扑捉到某些对自己有利或有用的信息。

身在官场的人,也总会丧失原则,主动向有关人士泄漏最新的组织决定,好让他们最先得到“天机”之后提前做好应对措施,该套近乎,套近乎,该“走走”的及时走走,免得陷于被动。

王步凡被任命为天野市政法委书记的消息传播得很快,元月一日早晨已经在天野上层悄悄地传开了,大多数人都很吃惊,没想到王步凡会从县处级一下子就提升了个副厅级,且不是副市长而是政法委书记。看来游戏规则又一次被打破了。后来人们一想这个事又很正常,因为十个县的县委书记只有王步凡是省里培养的拔尖人才。

王步凡不知道省委常委会是哪一天召开的,只知道关于他的任命在会议上争议很大。争议再大,最终还是省委书记马风疾一锤定音:让王步凡当了天野市的政法委书记。这其中包含了省委副书记刘远超等人的竭力推荐和马风疾书记的偏爱。

组织上还没有找王步凡谈话,任命文件也没有到,先期套近乎的人已经通过内部电话打到王步凡的家里。先是市委书记乔织虹。她在电话里说话很讲究分寸,因为任命还没有下来,王步凡还不算是名正言顺的副书记,她只是向他问候了一些生活方面的事。那天从电话里听出乔织虹正在打麻将,王步凡也早听说这位女书记酷爱垒“长城”,说了一会儿闲话乔织虹突然严肃起来,“那个啥,我这就算是代表刘书记和你谈话了,本来他要亲自找你谈话的,因为有事情脱不开身,我就代表他了。”

市委副书记雷佑允那天也打了电话。过去王步凡是雷佑允的下级,现在两个人是平级,雷佑允的电话直露中带着含蓄,只表示祝贺却不说明祝贺的内容,王步凡心照不宣,一再表示感谢。其实王步凡知道雷佑允对他的印象不好,因为他的弟弟是在天南因为经济问题被枪毙的,他认为王步凡从中做了手脚,后来天南县建电厂时雷佑允曾经介绍郑清源的公司参与“建设”,王步凡没有给雷佑允这个面子,雷佑允为这两件事一直记恨他。当然雷佑允最不满意的是他在那次市长竞职中票数最多,省委却没有让他当市长,因此他看见谁都觉得不顺眼。

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暴平军是个直桶子,他打电话时说的话就有些直露,“王书记,以后老弟你就是我的上级了,我一定在老弟的英明正确领导下,赴汤蹈火,为振兴天野市的经济而努力奋斗。”

暴平军打的这个电话极具讽刺和戏弄意味,除了毛泽东他老人家,别人谁敢承受“英明”二字,王步凡这个政法委书记也不可能去领导一个与自己平级,资格又比自己老的常务副市长,就实际权力来说,只要不是管干部的市委副书记,其他副职谁也没有常务副市长有权。王步凡从暴平军的电话中已经品出他没有被提拔为副书记书记心中是有气的,另外天南建铝厂时他曾经介绍买万通的公司去参与“建设”,也被王步凡拒绝了,现在王步凡竟然提了政法委书记,他心中有些不平。暴平军的“谦恭”让王步凡如同喉头卡了只苍蝇,咽也咽不下去,吐也吐不出来,一阵一阵地难受。

组织部长侯寿山、宣传部长文史远、市委秘书长墨海等人都打了电话,过去他们都是王步凡的上级,那天一下子变了口气,把“问候”也变成了“汇报工作”。只有市委副书记林涛繁没有打电话,他与王步凡只见过几次面,不是很熟悉,林涛繁也不爱玩虚的,王步凡并不计较。

王步凡一脸春风地随墨海步入市委会议室时,常委们已经到齐了,乔织虹首先上前与王步凡亲切地握手,依次是雷佑允、林涛繁、廉可法、暴平军、侯寿山和文史远。今天人大主任李直和政协主席鞠功也列席会议,他们看样子要摆摆老资格,没有主动上前与王步凡握手,王步凡却很礼貌地走到他们身边主动与他们握手问好,表现得很谦虚。

大家在和蔼的气氛中闲聊着,无一不是笑容满面,亲切异常,看上去像个团结协作,开拓进取的领导集体。其中鞠功的话最有特色:现在社会上只有四种人的关系最好,一同下过乡,一同扛过枪,一同嫖过娼,一同分过脏。雷佑允听了这话一脸不高兴,好像鞠功是在讽刺他。

王步凡始终微笑着把目光周而复始地在这些天野市巨头人物的脸上移动,与谁的目光相碰时都点头致意,显得十分谦恭。他品味着这种和谐的氛围,就深感官场文化的奥妙――当面笑哈哈,背后捅刀子,虚假应酬多,真心实意少,团结口号多,协作行动少……

人大主任和政协主席虽然是正厅级,但在人们的观念中他们属于“二线”领导,办事说话总有些底气不足的感觉,别人也不会真正把他们与市委书记,市长等同看待。他们自己也清楚自己的位置,一般是不表态的,只有牵涉到自身利益的时候发起火来别人也要让他们三分,因为他们毕竟是老干部、老领导。在中国官场上,资格有时候往往比能力更重要,没有哪个老干部不爱摆老资格的。

李直是王步凡的老上级,那天在问侯电话里仍称王步凡为小王,说到最后也许觉得再称小王不合适,才改了口气称王书记。他的话概括起来无非是王步凡能有今天,他李直是有一份功劳的,生怕王步凡忘掉。话语之中似乎还带出对王步凡最近没有去看望过他的怨气。李直没有明说,王步凡也不好意思点破。其实王步凡到死也不会忘记,是一幅于右任的字送给李直之后,他才把竞选副县长落选的王步凡破格提了个县委副书记,还美其名曰是超常规、大跨步、跳跃式地重用政绩突出的干部。与其说王步凡要感谢他李直,还不如说应该感谢已经作古的于右任。

鞠功是个甩子,那天在电话里说的话显得过于随便,没有一点官腔,没有一点原则,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谈到不正之风和天野官场存在的一些问题时就开骂了,说市委是狐假虎威,说市政府狗屁不如,说人大是骡子鸡巴闲搭拉,说政协是没有人理睬的破鞋。提到雷佑允和暴平军时还骂了娘,说他们都不是东西,百分之百是贪官污吏,大有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味道。他那天的一番话有些与自己的身份很不相符,尤其是谈到车行芷和情妇死在车中时更是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好像车行芷和情妇在车中做爱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站着看。此公没有多大能力,却很有脾气,是天野有名的不好惹,困此他不管说什么话都没人与他计较。据说廉可法的老婆死后又娶了个与自己小二十岁的未婚女子,鞠功在廉可法结婚时当众赠了一副对联,上联是:新人新井新钻头;下联是:越钻越深越出油。横披是“月明松”。别人不解其意,鞠解释说“明”字要分开念,即月日月松。大家会意后一阵大笑,此笑话在天野流传甚广,只要谁一说“月明松”三个字,人们就知道是说廉可法的。

侯寿山那天打电话时,似乎有些嫉妒的味道。也难怪,他本来是很有前途的,因为那次桃色事件受到影响,调天野后,在作风上有所收敛,对平级或职位比他高的人处处表现出谦虚谨慎的样子,对下级也多用商量的口气。王步凡任天南县委书记时,侯寿山也托他安排过人,也托他办过事情,办成了皆大欢喜,办不成从来没有听侯寿山埋怨过。不过听夏侯知说在经济上侯寿山的屁股就不是太干净,他的弟弟侯寿岩的公司揽了不少工程,比如液化气管道辅设工程和两座立交桥的建设工程等等。立交桥工程免强验收合格,而液化气管道工程则是严重的不合格工程,侯寿岩用了生锈多年的管道最终居然也验收合格。侯寿山心理不平衡,王步凡能够理解,要不是当初出了桃色事件,他说不定现在已经是市长或市委书记了。

廉可法也是王步凡的老上级,一直是天野市的纪委书记。他那天在电话里虽然没有称小王,却对王步凡在天南县抓廉政建设的成绩大加赞扬。让王步凡觉得此公仍然有些居高临下的态势,心里就暗暗升起一股不舒服的感觉,就像村里的老太太夸他小时候多么乖,不闹人,不尿床一样。此公说到底还是有点迂阔,现在再来表扬王步凡显然已经与身份不相符了。一个副厅级去表扬另一个副厅级,在官场上简直就是笑料。好在是在电话里讲的,其他人不会知道。最让王步凡感到可笑的是廉可法把王步凡的高升完全归结到政绩和廉洁上,“月明松”公就是不明白“功夫在诗外”的道理。现在重用干部,政绩占的份量谁也说不清楚究竟有多少。如果上级领导无意栽培你,你的政绩只能永远让老百姓去传颂,到死也未必能够让领导青睐,然后去重用你这个有政绩的干部。正像人们所说的好人是好人的无字碑,小人却是自己的铺路石。

仅仅通过打电话这件事,又让王步凡感慨世态炎凉和人情冷暖了。他在失意落魄的时候,雷佑允和暴平军一唱一和地攻击他,诬蔑他,却没有人想起过为他仗义执言,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廉可法还听风就是雨的找他谈话。而在他春风得意的时候,套近乎的人纷纷打电话,且争先恐后,唯恐失了礼节。其实这些电话谈不上有什么作用,就像熟人见面时总要很客气地握一下手一样,过后给对方并不能留下什么印象,甚至那些有洁癖的人还要去洗洗手,生怕你把什么疾病传染给他。雷佑允那天打电话时好像还没有起床,身边似乎还有个女人在撒娇,嫌他说话的时间太长。王步凡并不计较市领导们打电话与否,就像农民该种什么时自己知道,用不着乡干部去提醒、去干预。

窗外雪花飘荡,室内温暖如春。市委一班人显然是在等待省委领导的到来,今天要宣布市委副书记代理市长欧阳颂和政法委书记王步凡的职务,究竟是省委副书记刘远超来,还是省委组织部长井右序来,目前王步凡还不清楚,他也没有得到这方面的消息。

大家坐着一边闲谈,一边耐心地等待。此时会议室里的手机声此起彼伏,鞠功又又开始甩了,“同志们,我老鞠即兴赋诗一首:会议室里真二蛋,手机声声连成片,吵得我老鞠心烦意乱,你说二蛋不二蛋!”鞠功说吧别人正在笑,他自己的手机也响了,廉可法笑着打趣道:“老鞠,真二蛋啊!”弄得会议室里哄堂大笑,乔织虹望了鞠功一眼,也抿着嘴笑了。

这时候进来一个年轻人,身后跟着两个长相俊秀的女子,抬了个大包。年轻人说:“乔书记,我们贾行长让我给常委们送来一批最新款式的水杯,宣传一下我们发展银行。”

乔织虹笑着点点头,并没有表示反对,并且向大家介绍说:“这位是发展银行办公室主任贾正己,既然贾正明行长想做广告,大家就收下吧。”年轻人点着头笑得很灿烂,他和那两个女子环绕一周,在每位领导面前放了一个很精致的人造水晶杯,杯子上边还有个保护皮套,套子上边是一条可以手提的银链子,造价只怕能抵上农民养的一头牛。杯子上还打着“发展银行,祝您吉祥”八个字。贾正己发完杯子很礼貌地退出去了。

王步凡猜测肯定是发展银行行长贾正明想出的新鲜点子,既讨好了领导,也宣传了自己,一举两得。(事后王步凡才知道那个送杯子的贾正己是贾正明的弟弟,代理市长欧阳颂到任后他就从发展银行调到市政府当了欧阳颂的秘书,还享受正科级待遇)。据说乔织虹到天野时间不长,已经和贾正明是牌友了,经常在一起打麻将,而知道贾正明和乔织虹是同学的人并不多。

乔织虹的手机响了,大家立即止住说话声。她接着电话笑得很甜蜜,闲着的左手变成了兰花指的样子,一改以往男性化的表情。大家的目光全部聚集在乔织虹的脸上,似乎要从这张灿烂的笑脸上捕捉到什么信息。接完电话,乔织虹笑吟吟地说:“刘书记已经进入市区了,咱们到门口接一下吧。”

鞠功这时突然说:“小乔书记,省委副书记来咱们天野指导工作,你们也不搞界接,太没有礼貌了吧?老李你说呢。”鞠功望着李直想让李直也表一下态。李直很圆滑,只笑了笑没有表态。

乔织虹笑道:“老领导,你真的以为小女子就那么不懂礼貌吗?是刘书记不让搞那一套,他一向反对界接界送。走吧,咱们到门口接领导去。”

鞠功讨了没趣,不再说话。常委们鱼贯而出,李直和鞠功很不情愿地跟在后边。

来到市委门口,在会议室里那种松松垮垮的样子已经不见了,领导们全部都肃然挺立,有些人还习惯性地把领带再整理一下,生怕自己的形象不佳,给省委领导留下不好的印象。站了时间不长,大家身上已经落满了雪花,这时刘远超的车总算是到了市委门口。刘远超还没有下车,从车上下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急忙开了后车门,刘远超仪态稳健地从车上下来,大家一片掌声。刘远超与大家一一握手问好。

王步凡原以为给刘远超开门的年轻人是秘书,等刘远超指着年轻人向乔织虹介绍说:“这位就是欧阳颂同志。”大家这时才明白这位文弱书生般的年轻人就是未来的市长,于是又涌上前与欧阳颂握手问好。

王步凡与欧阳颂握手的那一瞬间,他发现这位未来的市长虽然斯文白净,但却少些阳刚之气,脸上甚至还有些稚气。欧阳颂是原省委书记杨再成的秘书,杨再成退到人大当主任之前把他下派到平州当了市委副书记,因年龄资历关系排名比较靠后。这次到天野来当市长,只怕仍是锻炼,要不了几年,省委也许会把他调到其它地方委以重任。因为现在的省委书记马风疾是原省委书记杨再成推荐上去的,他不会不关照老书记的秘书欧阳颂,况且杨再成现在还是省人大主任,是个实力派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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