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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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处草地不受管制，就是宿舍楼后面的荒草，参差不齐，天生天养，里面有小飞虫，有时候还有垃圾。不过我却那么喜欢那块地方，多少个中午和最好的朋友躺在那片草地上一人戴着一只耳机听歌，上课铃声响过还浑然不觉。

霜雨雪

“春季不是读书天，夏日炎炎正好眠；秋天萧瑟冬天冷，收拾书包好过年。”这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一首诗了。

当年上学的时候，阴晴雨雪风霜冰雹，什么天儿都遇见过，而伴随着这些不同的天气异常，我们其实都还挺乐在其中。

霜

秋色渐深，尤其是进了11月，霜就下来了。下几场秋雨，再下几场霜，天气就像是拧得出水来一样，每天都湿漉漉的。教室里开始烧暖气，热气一蒸，内外温差一大，顷刻间玻璃窗上就是一层白霜。这可正遂了我们的心愿，一到下课个个都跑去窗子上胡写乱画。

有写诗词的，有写自己名字的，有画笑脸画哭脸的，有按手印的，有用手印的方式模仿小动物的脚印的——先把手握个拳头，用拳头侧面印在窗子上，这是小动物的脚掌，再按四个指印，就是个小狗脚印了，可爱无比。女孩子都喜欢在窗子上画桃心，我们还自创了一种图案，先画一个根号，再在根号里面画一个桃心——我们说，这是“开”心。

窗子上的霜被我们画得乱七八糟，新的霜还没来得及结起来，大家就呵气使其结霜，然后继续画。晚自习的时候，教室里灯火通明，窗外漆黑一片，只有路灯间间断断地亮着，在窗子上的画就显得更加醒目，有男生甚至学会了把情书写在上面。

雨

中学毕业写同学录的时候，“你最喜欢的天气”这一栏里，起码70%的女生填写的都是“雨”。

喜欢雨天，有一部分是青春期时受了太多悱恻缠绵的古诗词、神话传说，或者言情小说的影响，比如说许仙和白娘子的初遇是在雨天，比如说琼瑶小说里男女主角撑着一把小伞在雨天里漫步，再比如说什么“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之类的诗句……使下雨这一极为普通的自然现象，在我们的眼睛里生生被蒙上了一层浪漫的外衣。

于是有好多女生都喜欢淋雨，当然是小雨。那时候，午休时如果下了小雨，小女生们就一窝蜂地到外面去，有的撑着漂亮的小花伞，有的干脆不撑伞，梳长发的女生尤其觉得那样有情调，甚至会把马尾巴拆开让头发披散在肩膀上。

暮春和初秋时，花和树叶总是落了一地，下雨时绿泥成阵，红泥逐水，当然我们不会像林妹妹葬花那样有创意——也没那么勇敢，怕被人当成神经病。但踩在被雨水沾染过的落花落叶上的时候，还是总要半真半假地伤感一回。

初中以后，大家纷纷开始了属于自己青春的第一个豆芽梦，有的梦想成真，有的半梦半醒，有的梦醒时分。豆芽梦成空的女孩子们添了在雨天淋雨、用雨水掩饰泪水的爱好，大约是被那些流行歌曲给误导的吧。当然小男生们也不甘示弱，很多人越是雨天越要出门去踢足球打篮球，然后把有帽子的运动衫套在头上满操场飞奔，以显示自己的男子汉气概和运动精神。

喜欢雨天的另外一个原因是我们可以就此逃避课间操和体育课。课间操直接改成自由休息，体育课嘛，就像自习一样，大家看书的看书写作业的写作业，当然更多的是偷吃零食闲聊天，反正不管怎么样，能不去操场跑圈做素质训练，无论干什么，我们也都知足了。

伞是件很有趣的东西。避雨是件很有趣的事情。小的时候，很多人穿雨衣，那时候的雨衣大部分是黄色的，几乎就是一块大大的塑料布，兜头一罩，把人的身子护在里面，有些地方也叫作雨披。小时候见到过大人骑自行车，车后座带着小孩子，大人就用自己的大雨披把小孩子罩在里面。爸爸也曾经那样带过我，我觉得很有趣，因为我的世界变成一片黄颜色，我只能从雨披的下摆处看到旋转的车轮，还有我和爸爸的脚。

后来，就很少看到人穿雨衣了，折叠伞开始流行起来。有一度女孩子们都很喜欢那种印有碎花的颜色淡雅的伞，觉得清秀。一到雨天，女孩子们的伞撑起来，一片粉红和粉蓝。

后来《新白娘子传奇》之类的电视剧开始热播，当然还有琼瑶的民国电视剧，于是我们一窝蜂地迷上纸伞，都憧憬着能穿着一身长裙子撑着一把油纸伞轻烟袅袅地从小巷中走过。

曾经有段时间，天气预报不准确得令人发指，基本报晴天的时候都下雨，报下雨的时候偶尔也晴天。于是多少次我们带了伞，然后变成遮阳伞撑回家去，或者没带伞，然后被困在学校里束手无策。

后来大家就养成了在学校里留伞的习惯。尤其是男生们，一到雨天便把伞拿来借给自己心仪的女孩子，运气好点的，同撑一把伞回家，就算不行，也可以在女生面前扮个英雄，潇洒地留下一个剃着小平头的淋着雨飞跑的背影。

和好朋友一起撑伞回家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可以一人分一只耳机听随身听，也可以一起躲在不大的一把伞底下，每个人被打湿一条胳膊。必须要靠得很近，近得能感觉到彼此的体温，衣服半湿不湿的，其实也是一种温暖。雨点顺着伞骨流下来，然后连成水珠串，有时候伸手到伞外，雨水滴滴答答地掉到手心里。

有时候雨太大，伞根本不管用，要不就两人一起飞奔，冲到最近的屋檐下或商店里躲雨，要不就干脆把伞收了，不管不顾地淋成落汤鸡。当然我们很有先见之明——书包都是防水的。

雪

小时候，会下很大很大的雪，大到一觉醒来整个世界都是白茫茫的，地上的雪迅速积累起来，一步踩下去可以没到膝盖。有一次下大雪，爸爸带我去打雪仗，妈妈给我们拍照片，我穿着大红色的羽绒服，爸爸穿着棕色的棉衣，我的头上落满了雪，爸爸的肩膀上也是，我们很没造型地在雪地里摸爬滚打，笑得像两个疯子。

童年的时候，雪对我来说是个神话。不明白那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亮晶晶的、绵软软的。

小时候会堆雪人，滚大大的雪球做身子，再滚一个稍小的雪球做脑袋，雪球里偶尔也会混进枯萎的草。没有人真的奢侈到用胡萝卜来做鼻子，城市里也没有煤球来做雪人的眼睛，我们于是从家里偷了扣子什么的。

后来看了《雪孩子》的动画片，从此冬天不再堆雪人了。

上学以后，下雪对我们来说是小型狂欢。下雪的那几天都不用上体育课也不用上操，我们最痛恨最惧怕的冬季长跑得以免刑。而且老师会从善如流地允许我们在原本的体育课和课间操时间到操场上玩雪。

男生爱恶作剧，有时候攒雪球打人，更恶劣的是会趁人不注意悄悄把雪灌到别人的脖子里。女孩子有时候会被弄哭，然后男生再来想方设法赔笑道歉。

女孩子喜欢用树枝在雪地上画画，画什么的都有，后来男生也加进来，悄悄写自己喜欢的女生的名字。到最后，发展成操场上有专门的一个角落，专用来写男生对女生的告白，而且还都是匿名的，我们称其为情人榜。女孩子们一边表现得无所谓甚至有些不屑，一边悄悄关注那片雪，如果有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上面心里就会有点激动和兴奋。

女孩子们爱护雪地，总希望有一片雪地可以不被破坏。有时候绕着雪地走，踩出一圈脚印。可男生不管这些，雪地里一样踢球，疯跑，有时候一个球飞过来，砸破了雪，甚至带起一片雪下的枯草，女生气得直叹气。

在雪地里走路有时候会摔跤，不过一点都不疼，反正雪很软，而且我们都穿着厚厚的衣服，只是摔倒了难免会被大家嘲笑。

刚开始下雪的时候，大家最兴奋。有时候冬天里，上着课，坐在窗边的同学大喊一声“下雪了”，课堂立刻一片混乱，大家都跑到窗边去看雪，老师站在讲台上含笑看着我们。夏天时，每次外面出现了彩虹也是一样的情景。

下雪时女生常伸手去接雪花，观察雪花的样子。真的好漂亮，有清凌凌的六个角，然后慢慢融化。如果戴了厚手套，可以融化得慢一点。

雪停后两三天，就要开始扫雪了，每个班会有自己的负责区域，男生拿铲子铲，女生打打下手，大家一边打闹一边玩一边扫，场面很和谐。

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雪变得越来越难得，大雪就更是少见。一冬天也难得下一次雪，就算下了，也是悄悄地来，很快就不见了踪影。没有雪人了，没有打雪仗的了，没有厚积雪了，前面下雪，后面的铲雪车就跟上，城市的冬天就像城市的夏天，越来越让人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第九部分：斗转星移

——从20世纪80年代到90年代，从20世纪到21世纪。我们长大了，世界改变了。

照　相

黑白照

我人生的第一张照片，是我的周岁照。照片小小的，相纸已经脆了，还有点发黄，周围切着一圈很整齐也很土的专属那个年代的花边。相片里我圆头圆脑像个肉球，坐在一张小床上，两手跟怕被谁抢了一样紧紧攥着一只大苹果，咧着嘴大笑，笑得不见牙也不见眼。后来有一次收拾旧物的时候无意间翻到了妈妈的周岁照，对着照片上那个和周岁的我几乎完全是同一个人的小家伙，我由衷感叹人类这强大的遗传基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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