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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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自己才能骗自己。”医生说,“你必须要主动相信,才能相信一件事。”

“可是……”

“我知道这不太好接受。人一般都不大愿意了解自己。不过总要经历这个过程。”

韩知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被触动了,又说不清。“大夫,你觉得我是什么问题?”

医生笑了,笑得很和煦:“这我可不好说,得全面检测才知道。不过,认识外界和认识自己,不外乎是这两个中的一个或者两个出问题。陆星很聪明,认识外界没什么问题,他的问题是认识自己。”

“认识外界不能认识自己吗?”

“通常不能。”医生说,“不过反过来倒也许可以。《圣经》里不是有句话吗?神照着自己的样子造了人。认识了自己,倒说不准能认识宇宙神。”

韩知的头脑像一时短路一样,在短暂的空白中,有无意识的火花跳跃。他似乎顿悟了什么,在宇宙和自己之间建立了某种若有若无的联系,又无法用言语表达。他似乎在一瞬间有一点点了解了心智的意义、智能的推进、宇宙的进化。可是那些感觉太破碎了,像倏忽而逝的蜻蜓点水,抓不住一丝皮毛。对宇宙的理解和对人的理解联系起来了,有某种程度的统一。从自己的身上认识宇宙。这其中有重要的意义。他可是他的头脑滞涩,无法把它们拼成完整的图画。他觉得头痛,但内心中的焦虑似乎少了几分。他用掌根拼命按压太阳穴。

就在这时,身后的门开了。韩知回头,看到陆星。

陆星用手撑着门,面容平和,见到韩知的时候脸上闪过一丝迷惑。韩知注意到,他没戴太阳穴上的小圆片。

韩知刚想开口说话,陆星却开口了。

“你是……”陆星的表情似乎更困惑了一点,“你是韩知吗?是吧?你怎么来了?好久不见了啊。你怎么……好像不高兴?”

孤单病房

诊室里只留下齐娜和韩姨值班,其他小护士都兴高采烈地下班回家了。

齐娜有点不痛快。和男朋友冷战的姑娘都有点不痛快。她下定决心不联系他,也不接他电话,可是暗地里却悄悄观察他在网络上的轨迹,修改自己的签名状态。她就不信他不看。

她把房间里屋中每件家具表面的显示功能都打开,桌子上、档案柜侧面、药品柜外表,图像四处流动,颜色鲜艳的网页相邻,夸张的大笑和仰头看天的忧伤无声无息地出现消失,成为彩色壁纸。上网小秘书在四处逡巡,替齐娜寻找阿Paul的踪影。

韩姨去查房了。齐娜觉得没什么好查的,那些人总是那样,活不好也死不了,看多了就烦了。但韩姨坚持每天都按时按点查。韩姨是那种不管带多少饭一定吃完最后一粒米的人,帽子和手套收在哪儿从来都不变。齐娜觉得韩姨跟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如果悲伤是蛋白质,谁是我的消化酶?

齐娜写完这句,嘿嘿地笑了,觉得爽快了些。她叼着笔琢磨下面该写什么。

这时韩姨回来了:“你来,21床有问题。”

齐娜却不想动,低着头仍然拿小本子打草稿:“又是什么问题啊?”

“你先来看看,我怕待会儿又要休克。”

“能是什么事啊。”齐娜把笔往前一扔,“还不就是老一套,烦也烦死了。”

“我怀疑得加量了。”韩姨解释道,“你得帮我确认一下。”

两人走进楼道。齐娜把网络小秘书调成振动模式,手机塞回口袋里。白大褂系上扣子,立刻显示出齐娜凹凸有致的身材曲线。

楼道里早就没人了。空空的手术车和输液瓶立在墙边,一旁是等待收走的大包医用垃圾。屋顶两侧一盏一盏小白灯,照在墙壁上大脑的照片和绘图上,效果颇为惊悚。

齐娜拿出一粒糖扔到嘴里说:“我真就不明白了。这帮家属也是,什么毛病都没有的人还要送来。人又死不了,在家里养着多好呢。”

韩姨和蔼地说:“话不能这么说。至亲的人,家属过分担心一点也自然,咱们要理解。”

“是,您是活菩萨,我是小夜叉。”齐娜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一蹦一跳地下楼梯,每一步把脚踢起来一下。

韩姨也不着恼:“咱们这儿毕竟有设备啊,又有专业的人照顾。”

“得了吧。”齐娜笑道,“就咱们那破脑波仪?现在谁家不能自己买两片电极往头上贴啊,自己在家里输,没准比咱那脑波仪还强呢。”

“咱们毕竟有程序,随机生成的没有重复,效果好一点。”

“重复不重复有什么关系?你以为他们还记着每天输入的是什么啊?你随便输一百只鸭子叫我估摸着效果也一样。”

两个人走到病房门口。韩姨先站住了,郑重其事地叹了口气。

“唉,”韩姨说,“有些人到这儿,也是因为没办法。家里头几个人都犯这毛病,都躺下了,谁也没法照顾谁。都是可怜人。”

齐娜没说话,吐了吐舌头。

韩姨推了推眼镜,像教导主任一般恰如其分地说:“这个现象其实蛮严重的。我上星期在会上也讲了。我听说现在住院的人越来越多,已经占到人口一定比例,这已经很严重了。越是这样,正常关注他人就越少,住院的人就越多。恶性循环,到最后只能大家一起住院。这问题不能小视。这是一种新的社会焦虑,如果不能充分正视并研究,很可能还会变严重。我前两天写的书就是探讨这个问题。我这本书很快就要出了,到时候会是这个问题最详细的研究记录。我引用了焦虑社会学的一部分内容,你要是感兴趣,等我下个星期印了初稿拿来给你看看。”

齐娜故意向韩姨身后看去,说:“咦,20号怎么坐起来了?”

韩姨连忙转身:“啊?什么?”

“又躺下了。”齐娜说。

于是韩姨不再说什么,和齐娜一起进了病房。齐娜随手把病房里几个柜子表面和墙壁上画框里的显示屏都打开了,网页又充满了房间。她心急地刷了自己的状态,发现有两个回复,都是闺蜜发的表情画,没有阿Paul。她有点赌气地拍了拍网页上小秘书胖胖的屁股,一巴掌把它又拍回浩渺的搜索的海洋去了。韩姨有点不满屋里华丽的光,想让齐娜关上,齐娜只当没听见。

她们首先扶起21号病人。21号已经有点抽搐了,一只手在胸前,两个手指扭曲跷着,身体无力地一抽一抽。她们连忙扶她坐起来,给她擦了嘴和脸,按摩手臂,喝了一些清水,送服了药。21号是个肉乎乎的女人,四十多岁,头发不多,皮肤倒十分光洁。坐着的时候她的眼睛也是闭着的。齐娜记得,她似乎昏迷很久了。

“你说人活成这样还有什么意思。”齐娜叹道。

“怎么活不都是活着吗?”韩姨说,“其实她跟一般人也差不了多少。”

“要是我就去死。”齐娜说,“整天靠别人的话活着,不如死了算了。”

“那还能靠什么活着?”韩姨说,“我书里也写过这点……”

她们正要给21号接上脑波仪,20号突然喘起来了,像要窒息了一样,大口大口喘气,怎么都喘不上来,呼哧呼哧看上去十分痛苦。20号是个其貌不扬的矮小男人,即使昏迷中,家人也按他平生的习惯,把他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到一边。他的双手也像抓住西服的衣襟般抓住病号服。他一边气喘一边皱着眉头,表情十分痛苦,挣扎的力气也很大。她们费了力气才让他躺好,给他头顶上接上电极。脑波仪打开了,电流缓缓输入,他慢慢安静下来。

20号的毛病非常典型。最初这种病发现的时候,很多人以为是肺里或气管出了毛病,却无论如何都查不出来,输氧并没有用,坐或躺的姿势也无关痛痒,误诊甚至死了两个人。直到有人想到了脑波仪,才发现这种奇怪的毛病—大脑紊乱型呼吸不畅。

这时,小秘书报告,在一个女生的页面上找到了阿Paul的踪迹。他评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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