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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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她?”狭长的凤眼危险地眯起来,“那是谁?告诉父王,敢伤我儿子的人,断断不能轻饶。”

“这件事,我已经不想再提了,你又何苦纠缠不放?”天绯面无表情,“当初我将冰狼灭族的时候,也不知是谁唠叨着雪狐王族当有宽仁之心,关了我三年之久。”

沧溟促狭地看着他,半晌才若有所思地一笑,叹道:“你这孽障什么都不像我,只有娇惯女人这一样,能看出是我的儿子……算了,既然你要护着她,我也不必枉做小人,反正你又没死……你刚才说,是那个叫苏软的丫头救了你?”

“是。”

“可你也三番五次地救了她,不是么?”

“……是又怎样?”

“所以你们已经互不相欠,不必再为了她而违逆王族的格杀之令。”

“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让王族对一个人间的丫头下令格杀,这实在很好笑。”

“你可知道,她并不是个普通的人间丫头,或者说,她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人间?!”沧溟的语声骤然冷厉起来,再不见方才的云淡风清。

“我知道,但那又如何?”

“她是异世之人,本不该到这世界上来,一旦来了,雪狐王族必须将之除去,这是从我们定居极北之地的那天开始,就要世代遵循的法则。”沧溟的看着天绯的眼睛,一字字地回答,语气很平静,眼底却有一抹彻骨的深寒。

天绯皱了皱眉:“我从未听说过这种法则。”

“你当然没有听过,这件事,关系着雪狐族的生死存亡,原本只有王族的君主才能知道,就连你的哥哥,也只是奉命行事,并不知其究竟。”

“但我今天必须知道。”

“……你确定?”沧溟思索着,指尖轻轻扣了扣额角。

“我不会为了一件不知所以的事,放弃一个救过我性命的人。”

父子两人静静对视,冰冷幽深的目光让整个宫殿的空气都有些凝滞不动,许久,沧溟才从卧榻上长身而起。

“跟我来。”淡淡说了三个字,便走出寝宫,倏忽间,银丝绣锦的华丽袍裾已飘入夜空,越过几重宫阙,向着雪山绝顶飞去。

雪山的最高处,便是极北雪原的最高处,对于天绯来说,这里是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冷月孤悬,长空星汉近得仿佛触手可及,朔风凄厉呼啸,像是要将造访者的灵魂都冻结在此,生生世世,永无解脱。

“儿子,你从小就喜欢到这个地方来,告诉我,从这里你能看到什么?”狐王沧溟精美的银白色袍裾在风中恣意飞扬,他仰了头看着夜空,忽然问。

“天,地,雪。”天绯淡淡道。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沧溟长叹,“你知道你的父王,我,每每站在这雪山绝顶,看到的都是什么?”

“你看到了什么?”尽量想让自己更有耐心些,语声里却仍然透出了一丝烦躁。

这老东西,似乎总有让人烦躁起来的本事。

“我看到的是……一个监牢,一个千秋万载,有始无终的监牢。”

“……什么?”

“……也罢,儿子养大了,总该让他知道些什么,不然所有的秘密都让我一个人背着,迟早会未老先衰的。”沧溟自言自语地絮叨,许久,才仿佛下定决心,“今天,就让你看看吧……”

华美的银丝袍袖迎着狂风缓缓扬起,那个衣袂翻卷,优雅挺拔的背影忽然变得异常冷漠虚幻,天绯皱了皱眉,想要说些什么,却听见一段长长的咒语自沧溟口中高诵而出,时而仿佛近在耳畔,时而仿佛远隔轮回,带着某种让人恐惧的神异之力,飘向幽深旷远的黑暗苍穹。

天空中开始有奇异的景象出现,起初是无数朵明艳的九色云霞自四面八方奔涌而来,绮丽似锦,飘渺如纱,渐渐聚合纠集,骤然迸射出耀眼的万丈光华,映照着冰雪皎洁的山顶,转瞬之间,天也苍白如虚无,山也苍白如虚无,就连父子两人的身形,都变得不那么真实,待到光华散尽,浮云开处,一道海市蜃楼般的庞然巨门赫然现于当空,沉重的青铜色巨门,森森紧闭,无环无锁,古朴苍劲的异兽图腾布满门扉,带着种让人几近绝望的神秘和压迫感,却只惊鸿一瞥,便消逝于无形。

浓重的黑暗瞬间又席卷了雪山之巅,天空依然是月色星辉,没有霞光,连半丝轻云都没有。

“那是什么?”良久的沉默之后,天绯忽然问。

“我不是说过了么,”沧溟淡淡道,带着宝石约指的手抬起来,略有些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那是一座监牢。”

“监牢?”

“儿子,身为雪狐王族的少主人,是件骄傲的事吧?”忽然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天绯没有回答,只安静地看着他。

“可如果我告诉你,我们雪狐王族存在的意义,就是守着这座监牢,你还会觉得骄傲么?”

沧溟转身,目光前所未有的温和,却又像带了无限的苍凉自嘲之意。

“你刚才看见的那道门,叫做洪荒之门,那里面,雪狐族的先王琰和一个人间女子的魂魄,那个女子的名字,叫做初月无忧……”

鸿蒙之初,人间与异界的壁垒并不清晰,异界,东方龙族、西方长风族和北方雪狐族盛极一时,而人间,天生拥有异能的初月部落则几乎统治了整个南方,也是唯一能与三大异界王族分庭抗礼的人类部族。

初月部落的首领,便是初月无忧。

无论人间还是异界,只要是长着耳朵的生灵,就都听过初月无忧的名字,初月无忧是人类之中最美丽,也最危险的女子,她的倾世容颜,她的凉薄性情,她的战无不胜,都成为上古年代被人们口耳相传的奇异神话。

她曾为长风族的储君夜雪跳过一支舞,那性情古怪、不可一世的男子居然从此放弃了王位,无怨无悔地追随于她的左右。

她曾朝着入侵领地的强敌嫣然一笑,对方枕刀饮血的敌酋便在这一笑之间失了心神,任由初月无忧纤细绝美的手指凉凉划过他的咽喉。

有人说,初月无忧的眼睛是不能去看的,初月无忧的歌声是不能去听的,看了,听了,就会连灵魂都陷落进去,地老天荒,万劫不复。

这样的一个人类,这样的一个女子,除了岁月,几乎没有什么能将她击溃。

二十六岁那年,某个清晨,初月无忧涉江而过,到远山之中狩猎,江上无风,水波清灵如镜,偶然俯瞰自己的倒影,她忽然顿住了脚步。

“夜雪,我是不是老了?”有些迷惘的抚着脸庞,问身后眉如春山的男子。

“老?”夜雪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你怎么会老?”

“我是人,是人就总会老的。”回身,抬手,指尖轻轻滑过夜雪俊逸的眉眼,“哪像你们这些长风族的妖魅,十年,百年,千年,永远都是这个样子。”

“我这个样子,你不喜欢么?”夜雪捉住她的手,眼神里满是纵容。

“喜欢,我最喜欢夜雪,但几十年后,我变成腰背佝偻,齿摇发疏的模样,夜雪还会喜欢我么?”

夜雪怔住,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因为他实在想象不出她腰背佝偻,齿摇发疏的样子,温柔清澈的江水在两人脚下潺缓流淌,山野之间安静得能听见飞鸟滑过的声音,初月无忧痴痴地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冰一样清澈冷艳的眸子里生平第一次现出忧伤。

“我不想短短的几十年后,就从这世上消失不见,”她喃喃道,看着夜雪的眼神像个委屈的孩子,“夜雪,我不想再也看不到你……”

“你……不一定会消失不见……”夜雪被她的眸子里的水光刺痛了心脏,不觉脱口而出。

初月无忧凝视着他的眼睛,许久,忽然笑了,笑靥如冰消雪融,春花绽放:“我知道,长风族的储君,总会有办法的。”

夜雪拥住她,脸庞轻轻贴着她的发丝,沉溺于怀中夺人心魄的绝代温柔。

他知道自己犯了错误。

那个秋天,向来习惯于固守领地,不愿轻启战端的初月部落开始悄然向周遭扩张,他们先是袭击了一些势力较弱的异界族群,其后,渐渐向远方更大的妖族进攻。

初月族人也有了耐人寻味的改变,似乎每经一役,他们身上那与生俱来的异能和战力就会更强一些,随着初月部落的势力逐渐延伸,族中的男女老幼,也都变得近乎妖异的矫捷凶悍,兵戈所指,无往不利,成了让大多数妖族闻之色变的噩梦。

初月无忧漆黑的眼瞳不知何时变成了璀璨的冰绿,带着无限魅惑和*,像两泓幽深得能淹没整个世界的湖,她骑乘金眸独角的异兽,带领着军队纵横四方,依然美丽得让人不敢凝视,却不会再对着水中的倒影感叹红颜易老,此时的初月无忧,就像一朵凝在冰雪中的昙花,风霜岁月和征战杀伐已不能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唯一的不同,就是她似乎一天比一天更动人,也一天比一天更强大。

只有夜雪知道其中的玄机,那是由长风王族继承人世代相传的古老法门,杀死妖魅,以秘术摄其魂魄,可生死人,肉白骨,驻红颜,得永寿,更可使人类拥有妖魅的异能,摄之越多,异能越强,但从此也就偏离了人类的生死轮回,变成徘徊于人间与妖界边缘的异数。

“听说雪狐王族占据的北方,冬天可以看见很美很美的雪,我把那里抢过来,送给你做领地吧……”站在山巅看风景的时候,初月无忧忽然对夜雪说。

夜雪清秀的眉蹙了蹙,却只是拥着她,没有说话。

初月部族的军队很快向着北方进发,他们越过高山大泽,来到雪狐族的边界。

而那个叫做云歌的男子,便也在这个时候,来到了初月无忧身边。

第十五章 海天龙战血玄黄

面对兵临城下的初月部落,雪狐王族却沉寂如一潭死水,没有主动迎击,没有严阵以待,没有哪怕是半点作为妖界霸主该有的反应,任由疯狂剽悍、所向披靡的初月族人长驱直入,一路摧枯拉朽,向着冰雪覆盖的极北之地渐渐逼近。

某日,天上忽然下起了雪。

那是千百年来,世间最奇怪的一场雪,漫天飞舞的雪花里,看不到雪白的颜色,每一片都是美丽而诡异的绯红,殷殷如鲜血,纷纷似落英,带着凛凛的腥甜味道,很快便铺满了山川旷野,让整个世界都陷入视觉错乱般的苍茫虚幻之中。

绯红色的大雪下了整整三日,雪住以后,罕见的瘟疫骤然在初月部落的族群里爆发开来,数日之内,族中染病垂危的军士已有三成之多,那些凶悍如妖魔,在一场场拼死绝杀中都没有倒下去的初月族人,此刻却敌不过这场从天而降的浩劫。

进攻的步伐被迫放缓,初月无忧逡巡在血红泥泞的营地里,妖冶的幽绿色眸子冷凝如冰霜。

“夜雪,你是擅长医术的,难道也没有办法么?”

“没有。”夜雪淡淡道,“我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雪,也不知该如何医治这样的病,撤退,或许是最好的办法……”

撤退二字,说得极其轻松,向来温柔的眼睛里却多了些无法掩饰的漠然神色。

初月无忧蓦地回身,目光凌厉地看着他,许久,却又柔软下来。

“夜雪已经不喜欢我了,我知道……”轻轻的叹息,像个失宠的孩子。

夜雪皱了皱眉:“我没有……”

“你不喜欢我现在做的事情,”初月无忧走过来,半是委屈,半是撒娇地牵住他的衣袖,“你不希望我和我的族人在这世上活得更长一些,你不愿意我能永远陪着你,夜雪,你想几十年后,眼睁睁看着我死了,被埋进荒野……”

“住口!”夜雪一声低喝,对于初月无忧,他从未如此疾言厉色过,看着那双绝美的绿眸瞬间泛起薄薄的水雾,心又有些隐隐作痛的感觉。

“如果你只是想让你和你的族人长生于世,这样已经够了,进攻雪狐王族,是没有必要的。”略略俯身,抓住她的肩膀,漆黑的眼瞳痴痴看着她,竟带了些祈求的神色,像是要穿透她的心。

“我知道,可是……来不及了……”初月无忧轻浅的笑颜如一朵温柔而魅惑的花,素淡的软罗长袖款款扬起,在一片绯红之中,妖娆得旷古绝今,“夜雪,你看,到处都是血的颜色,多美,苍天告诉我说,我已经陷进这血色里,挣不脱,也逃不开了,那些被我杀死的妖魅,那些败亡的部族,不会给我回头的机会, 前方的雪狐王族,东方的龙族,甚至是你的长风族,也不会给我回头的机会,夜雪,如果你不想看着我坠入地狱,就只能跟着我,登上这世界的最高处了……”

轻轻贴近夜雪,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像是要用体温溶解掉那个男子身上冰冷漠然的气息,找回自己熟悉的暖意和温柔。

夜雪仰望天空的眸子里透着近于绝望的忧伤之色,却最终没有推开她:“找当地的巫医来询问询问吧,人的病,也许还是得由人来医治……”

……

找寻巫医并不是很难的事,日落时分,派出去的人就在几十里外的一个荒野小镇上找到了那个叫云歌的男子。

云歌进入初月部族营地的时候,脸上遮着浓雾似的面纱,只能看见一双漆黑深邃得让人心悸的眼睛,发丝如缎,长可及腰,一袭古朴的淡色长衫,广袖博带,全无修饰,穿在他身上,却有种难言的典雅奢华之气,于不经意间便摄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初月无忧在王座上打量着他,冰绿色的眸子里闪出些莫名的光彩,却最终只是嫣然一笑:“巫医?”

“巫医,云歌。”

“为什么不让我看见你的脸?”

“姑娘眼中有太多的东西,并不缺这一张脸。”

“大战在即,可我的很多士兵都病了。”

“绯雪如血,是上苍的告诫。”

“上苍?他想说什么?”

“我不是上苍,我只是个巫医,上苍想说什么,姑娘其实已经很清楚。”

初月无忧起身离座,向着那个奇异的男子一步步走过来,如临水之仙,在他面前盈盈站定。

“你是巫医,你的心和上苍的心应该是相通的,告诉我解决的办法。”

“简单,”云歌柔和地看着她,“离开这里,回到你们来的地方去。”

初月无忧望着那双明月沧海般沉静而浩瀚的眼睛,神情闪过片刻的迷离,半晌,才淡淡笑了:“为什么我到现在,还不能下定决心杀了你呢?”

春雪似的手指陡然伸出,扯下云歌面上的轻纱,在场所有人的呼吸都有了片刻的停顿,为初月无忧的举动,也为面纱下那苍白如雪的倾世容颜。

……从来……不知道男子可以生得如此之美……

云歌站着未动,任由轻纱从初月无忧的指间缓缓飘落,两人对望,目光半是冷淡,半是温柔,俯仰相视间的绝代风神,却让整个王帐都陷入一片几近窒息的沉默之中。

“从现在开始,你要留在这里,为我的族人治病。”初月无忧说,“在我进入雪狐族的王宫之前,不许离开。”

太阳在数日的阴霾之后重又照耀大地,绯红色的积雪迅速消解,渗入泥土,却又和普通的雪水没什么不同了。

云歌每日在初月族的营地上游走,给患病和未患病的族人们发放着他自己配制的草药,那药的效果的确神奇,患病的人开始有了轻松的感觉,未患病的,也再无人继续倒下去。

月朗星稀的夜晚,云歌坐在营地外的旷野上,独自抚琴作歌,琴声苍凉幽远,不绝如缕,能伤到人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你到底是谁?”恬淡的语声响起,初月无忧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裙袖临风,像个绝色的鬼魅。

云歌住了弹奏,却并没有回头看她:“我叫云歌,你不记得了么?”

有柔软馨香的躯体靠着他身后坐下来,仰了头去看皓月长天,感受到那个宽阔脊背散发出的温暖,不觉轻轻叹了口气。

“你不是云歌。”

“……哦?”

“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已经认识了你一生之久,你可以是我的情人,也可以是我的死敌,是我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但,你不是云歌。”

身后的男子沉默,半晌才轻轻地笑了起来:“好吧,我的确不是云歌,那个巫医被我的属下送到很远的地方去,怕是要半年才能回来。”

“你不是巫医,却治好了我族人的病。”

“原本想以这场雪,将初月部族从世间抹去,这也是妖界三大王族的决定,但后来,我又改变主意了。”

“为什么?”

“为了公平。

“公平?”

“自古以来,无论人间妖界,所有争逐杀伐总是由少数人的*而起,到头来,却要大多数的人背负罪孽,遭受劫难,这本就是最不公平的事。”

“……你说的好像有道理。”初月无忧侧首想了想,微笑道,“那你又是怎样打算的呢?将雪狐族与初月族血流千里的战争,变成我们两个人的单打独斗?”

曼妙的身躯翩然而动,转到云歌面前来,幽绿眸子望进那双夜空似的眼睛,冷冷暖暖,浅浅深深,片刻间,连风都停住了

“初月无忧,你是个聪明的女子,但最聪明的人往往会做最愚蠢的事情,妖精的魂魄也许可以让你的族人强大,甚至千年不老不死,但对于雪狐王族来说,那也不过是一群血肉之躯,你天生资质非凡,又得长风族储君相助,与我尚可一战,但你的族人,却未免太羸弱了些。”许久之后,云歌淡淡说。

“这是警告么,云歌?”说到这,又璨然一笑:“或许,该叫你雪狐王琰?”

云歌缓缓站起,身形像一座冷酷傲岸的雪峰,似乎只是转瞬,那个温和恬淡的巫医就消失了,真正属于妖界君王的高贵气度和凛然威势开始在这个男子身上散发开来,俯视着初月无忧的黑眸里有什么东西黯淡下去,又有另一种神采蓦然点亮,衬着唇边浅淡的微笑,冰冷、夺目、妖惑倾城。

“我给了你的族人一个回头的机会,现在,我也给你一个机会,回去,太阳升起之前,回到你们来的地方去,过往种种,可以忽略不计。”

“如果,我说不呢?”仰头,执拗的表情像个赌气的孩子。

雪狐王琰看着她:“天亮的时候,我会在雪原上等你,如果你们没有来,我会很高兴,因为那意味着初月王族和他们美丽的首领,还能在这世上继续存在下去,好好想想吧,或许初月部族能用来想事情的时间,就只剩这一夜了。”

飘逸的淡色靴袍从初月无忧身边迤逦而过,走向夜色苍茫的远方,初月无忧痴望着他的背影,渐渐入了神,就连夜雪走到身边来,都未曾发觉。

“他不是巫医,对么?”夜雪问。

“……琰,雪狐王琰。”初月无忧修长的睫毛垂下来,忽然一笑,“真是个仁慈的妖王呢,大战之前,居然跑到敌人的营地中来行医,劝降,告诉我初月部族是多么不堪一击,告诉我只有回头才可以保全性命……从我来到这个世上,他是第一个敢如此……羞辱我的人……”

“起来吧,地上很凉。”夜雪向她伸出一只手。

初月无忧攀着那只手站起来,顺势依偎进夜雪的怀中:“我累了,夜雪,今晚陪我好不好……”

夜雪没有说话,只轻轻将她横抱起来,向着营地走去。

起风了,天空,原本苍白的月亮不知为什么竟隐约染上了一层的血色,妖冶,诡异,如同初月无忧飘忽难测的眼神。

决战之日,雪狐王族却并没有等来初月部落的千军万马,当金色晨光照亮了雪山绝顶,一个风姿绝世的窈窕身影沿着漫长的雪道孑然而上,来到雪狐王琰的面前。

是初月无忧,但,又不是初月无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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