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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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少年游 第八章 - ~道门原是人间事~

“银子你个大头鬼!”

张翼轸一把甩开灵空,将袖子一挽,高高举起拳头,作势欲打。

“看我打你这个骗子神仙!害我撒谎骗人救你,成天家想的便是银子,有你这样喜欢黄白之物的神仙么?”

成华瑞虽然疑惑灵空在三元宫的身份,但见他抱着银子一副贪婪之相,实在不堪入目,不由得“哼”了一声,道:“我等修道之人,修的是天道,行的是道心,行走人间但凭一颗慕道向仙之心。身在人间,心系天心,岂可贪恋这人间黄白之物,端的污了品行,毁了道行。”

灵空嘻嘻一笑,跳到一边,躲过了张翼轸的拳头,将银子包好藏在身上,这才冲成华瑞一抱拳,正容肃声,一脸正色。

“道门在人间,不离人间事,这位道友所言实在偏颇。这道生万物,既生道心,又生金银,这道心可得,金银为何不可得?要知这金银金光闪闪,可是半点污秽也没有,又如何污了品行,毁了道行?假若道心不稳,品行不端,杀人也只在一念间,又关金银何事?天心是否可测不得而知,但贫道自知金银无罪,有罪的却总是那修仙的道心呀!”

这灵空挺胸昂首,一番话说得堂而皇之,竟令成华瑞一时语塞,明知他的道理似是而非,但却抓不住关键之处反驳几句。成华瑞暗叫惭愧,倘若这灵空衣着光鲜,仪表整洁,如此这番高论出口,怕是他会对他三元宫前辈的身份深信不疑。

成华瑞深鞠一躬,脸有愧色,道:“晚辈王屋山清虚宫三代弟子成华瑞,师承天清道长,拜见灵空前辈。”

灵空却瞬间换了个模样,嘻哈一笑,跳到一边,不理成华瑞,却是拉住张翼轸,商量道:“小哥,我看你天资聪明,骗术非凡,如果你我二人联手,走遍天下骗遍中土也不在话下。假如再进一步,说不得还能骗到海内十洲,骗得那仙人仙果仙酒,我们就做那逍遥行走人间的骗神仙,你说如何?”

听灵空提到海内十洲,本想寻个由头找灵空出一番恶气的少年只得压下性子,脸上露出无害的笑容,亲热地拉住灵空的手。

“灵空道长,你也恁的小瞧了自己。莫说海内十洲,便是海外三山,我们也能去骗他一骗,可对?”

“倒不是我信口开河,小哥,海外三山人人都说遥不可及,但在我灵空眼中,真要想去也便去得。虽说要多费一些周折,也不是不可成事……”

灵空忽地一怔,奇怪地望向张翼轸。

“不对,不对。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山村小子,怎的知道这传说的仙山?就算是成华瑞告诉你的,这仙山离中土几万里之遥,路途险恶,非凡人所能到达。小子,这般套我话头,到底何事?”

张翼轸暗笑,这灵空行走江湖多年,四处行骗,自然遇事格外警觉,嗅觉灵敏异常。当下也不隐瞒,就将他打算要去方丈寻找亲生父母一事告知了灵空。

听少年说完,灵空围着少年转了一个圈,又上下不停地打量少年一番,看得众人莫名其妙。灵空猛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直不起腰来。

笑了半晌,灵空见少年眼光不善,这才止了笑,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也不答话,背起银子转身便走。

张翼轸也不恼,默然跟在后面。红枕和成华瑞见状也只好动身起程。走了小半天,终于还是成华瑞忍不住,悄声问张翼轸:“灵空道长为何发笑?翼轸你又为何不问他?”

张翼轸放慢了步子,和前面的灵空拉开了一段距离,才道:“我知道他取笑我编造这般荒诞的一个故事,以为我故意骗他取乐。因为他先前骗我时,说我是应化天道之人,而他特意前来点化于我。我现在告知他我的亲生父母在方丈,所以灵空不信,大笑而去。我偏不理他,看最后哪个主动开口点破这一点,谁先开口,谁便输了。”

成华瑞这才恍然大悟,不由会心一笑,这一老一少也恁有意思,斗气斗志各不相让。红枕一路行来,女儿本性渐渐恢复,见此情景不觉莞尔,抿嘴一笑,打趣张翼轸道。

“万一灵空道长不理会你,难不成我们就一直跟着他走?他这又是走向哪里?”

红枕展颜一笑,明眸酷齿,让近在咫尺的成华瑞一时看得呆了,心思飘乎,心潮起落。这女子,以往不见她笑,原来也笑得这般好看,竟不比师妹凝婉华逊色。世间红粉自娇艳,痴迷从来少年人。成华瑞自幼便做了道士,山间岁月长,尽管天灵道长门下也有几名女弟子,但终日如古井之水不起波澜,就连被称为“清虚云霞”的凝婉华虽美若云霞,却也遥如云霞,冷傲如东天常清之气,远则远矣,且飘渺不可得。

出神片刻,成华瑞被张翼轸揪住衣袖,赧然一笑,答道:“灵空道长所走方向正是委羽山,且随他去。”

成华瑞话一出口,前方走得匆忙的灵空身子一滞,竟然停下了,踯躅片刻,蹬蹬蹬一路小跑返回到张翼轸面前,冲一脸讥笑的少年一摆手,气呼呼道。

“我来不是找你……也不是问你,要你开口对我解释什么,我只是来看看棍子!这烧火棍跟了我几十年,我用它烧了几十年的饭从未发现它有如此神奇之处,为何一到你手中便凭空没了影子?”

张翼轸也不阻拦,任凭灵空从手中抢过棍子左右查看,笑盈盈看着灵空,偏不说话。灵空自言自语半天见没人理他,心生没趣,便将银子往地上一堆,说:“分银子,一人一半,分好银子好分手,各走各的路,各行各的桥。”

张翼轸好象中了禁口诀,只是点头,蹲下身子一五一十地将银子分成了两堆,然后示意让灵空先挑。灵空比划一番,挑了稍大的一堆,包好背在身后,一脸郑重地说:“就此别过,后会有期。”又冲成华瑞和红枕挥挥手,转身就走。

一连行了几日路程,灵空再也没有出现,便是那恶鬼也少了骚扰,一时平安无事。一路行来,张翼轸和成华瑞日渐熟悉,便是那红枕也不时笑声不断,间或在无人之处哼唱几首无名的山歌。歌声婉转清脆,词句简单明了。听到妙处,张翼轸不免随声附和几句,虽然他的歌喉着实让成华瑞不敢恭维,但少年不理会成华瑞紧皱的眉头,自得其乐唱得甚是投入。

平白从灵空处得了一半银子,少说也有三十两,几人一路行来倒也方便许多,吃住不求上好,也不必刻意节省。张翼轸离家时父母将全部积蓄十几两碎银一股儿脑全部放在他的行李之中,他心知父母积蓄些零碎银子甚是不易,便趁他们不注意时放回了十两,只留了两三两。灵空倒也义气,没白救他一场,留下这些几十两银子,让三人一路行走宽余了许多。

常言道穷家富路,身上有钱脸上有光,少年也第一次体验到这金钱的好处,吃饭住店便底气十足,店小二也是满脸笑容迎来送走。眼见成华瑞也是满心欢喜,不再为囊中羞涩担忧,少年一时想到灵空所说道门原是人间事,此话果真不假。除非真是那饮朝霞吞云气的神仙,便是掌门行走人间,也是需要这黄白之物开路的。

又行得几日,几人便来到黄岩境内,离委羽山不过百里之遥了。日头偏西之际,三人来到一个小镇,眼看天色已晚,几人就停脚住下,待明日一早起程,两日之内即可赶到三元宫。

饭后,红枕早早去房间睡下。张翼轸一时无法入睡,思前想后一番,便对正伏案读书的成华瑞问道:“华瑞兄,这几日光景再也不见那恶鬼现身,莫非他又返回山村为害村民了?万一他加害我的爹娘……”

成华瑞掩卷沉思,过了片刻站起身来,推开窗户,四下静听一会儿,这才回到桌前坐下。

“翼轸,你先放下心来……这几日恶鬼虽然没有现身,我的追灵符也没有示警,但陆续和我失去了感应,这便证明恶鬼其实一直在尾随我们,只是隐在暗处。恶鬼不像普通坏人一般,杀你不成会去加害家人。恶鬼一旦认定你的身体是上好的炉鼎,必定会紧追不舍,誓不罢休。只是让我心生不安的是,这几日恶鬼不再现身,恐怕是他的功力正在突破的关键之处,所以不便出现。只怕一旦他功力突破法力大增,我们便会命丧他手。好在两日之内我们便能赶到三元宫,但愿这两日诸事顺利才是。”

张翼轸听得爹娘和乡亲无事,便放下心来,正欲闭眼睡去,却听得成华瑞继续说道。

“翼轸,找你亲生父母之事不宜操之过急,眼下最紧要的便是你入我道门,学得一身法术,至少也要打败恶鬼才好保命。这些时日,你考虑得如何了?”

“这……我倒忘了此事。容我想想,不知你那师傅可否严厉,学不会法术是不是会打板子?还是面壁罚站?不知这修道学法,比起上山打猎哪个更有趣,更容易一些?”

成华瑞哑然失笑,不知这少年怎的生了如此开朗的性格,恶鬼索命,浑不当一回事,竟连入清虚宫修道一事也不以为然。要知如今虽然道门式微,但千年盛名之下,三大道观择徒还是非常严格,每年求入道门者无数,然能如愿者不过一二。

待再要劝他几句时,却见这少年已然酣然入睡,一脸的满足与甜蜜。许是梦中梦到了甚么野味山珍,嘴巴还叭嗒几下,似是回味无穷。

“啊……”成华瑞哭笑不得。

第二日一早,三人吃过早饭便要上路。出门不久,便在一处繁华的街口见有人摆摊卖艺。成华瑞不想节外生枝,不想张翼轸眼尖,一眼看出正在吆喝卖艺的艺人竟是一名道士。

夏日早晨清凉,起早的人倒也不少,不消多时,人群便围成了一堆。成华瑞架不住张翼轸和红枕的苦苦哀求,只好答应前去观看。

张翼轸带头分开人群,占据了一个有利位置。这道士三十岁年纪,生得道貌岸然,一身灰白的道袍整齐干净,倒让人心生好感。眼见围观的众人越聚越多,道士冲人群一拱手,念了一句道号,说道:“各位父老,贫道乃是青城观的道士青城子,路过宝地不料盘缠告磬,特来向各位父老借些盘缠。所谓无功不受禄,贫道修道多年,略会一些小法术,虽说难入各位法眼,但不妨一观,有出彩之处,还请各位父老略施小钱,以解贫道燃眉之急。谢过,谢过。”

众人哄然叫好。平常见多了江湖卖艺,杂耍舞刀,但有道士表演法术却是少有,不免兴高采烈,更有一些人招呼一声,回去呼朋唤友,以免自家亲人错过精彩。

这人群便越聚越多,一时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见此情景,张翼轸心中盘算,现在不下四五十人,这一场下来至少也能收得四五十文,有幸遇到一两个出手大方的,恐怕会有两三钱银子也不在话下。他日钱紧时,这倒不失为一个赚钱的妙法。

青城子也不慌,不知从哪里借来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又央人打来一盆水放到桌上,又求两三个活跃的后生取来镰刀和麻袋,一并放在一边。来回忙活小半天,人群等得急了,便有人叫嚣让青城子快些表演。

青城子这才端起水盆,口中念念有词,脚下踏着方步,先正向转了三圈,又反向转了三圈,一扬手,便将一盆水全部泼在了地上,湿了三米见方的一块地方。青城子一伸手又取出一张符,用一把寸长小剑插在湿地中间,返身回到桌边。

众人睁大了眼睛,看了半天,除了湿地的水气被阳光一照渐渐变干之外,竟是什么变化都没有。人群中有人高喊起来:“兀那道士,你的法术怎么不灵了?还是故意来消遣我们取乐?”

第一卷 少年游 第九章 - ~五行变易法~

青城子也不答话,只是面露微笑,示意众人稍安。众人又等了片刻,依然如故,这下大家都不干了,纷纷叫嚷起来。青城子左手轻敲桌子,起始声音不响,被人声压过,不久便听得这敲击声犹如雷声,声声震耳,众人这才感觉到异状,顿时闭口不再喧嚣。

随着青城子的敲击声,异象突现。

中间一丈见方的湿地上的水气已经完全干去,却在湿地上方三尺高处慢慢汇聚成一团乌云。乌云翻滚间,不时有闪光出现,配合着青城子敲击桌子的声音,远远望去竟如真的电闪雷鸣一般。不多时,乌云越聚越多,越压越低,当真如同大雨欲来时的景致一般无二。

突然间,乌云停止了翻滚,电闪雷鸣也一时沉寂,一滴雨滴滴落在地上,然后又是一滴,两滴,无数滴……哗的一声,大雨倾盆而下,顿时地上一片湿润,比起当时一盆水泼在地上时更加潮湿。奇怪的是,这雨下到地上,只在刚才水盆泼过的地上流动,一点也不会溢到外面。

众人看得惊奇,都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一时鸦雀无声。

雨过云散,转眼间乌云消失得干干净净。有人眼尖,惊叫起来:“看,水稻长出来!”众人顺着那人的手指看去,果然,湿地中间有一株幼苗露出了一点头儿,虽然长不过寸,但青盈盈水灵灵,尖上还顶着一颗露水,让人望之就心生欢喜。

片刻,水稻如雨后春笋般争先恐后地从地上露出尖尖头儿,然后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长大,眨眼间一丈见方的地上长满了绿油油的水稻,个个颗粒饱满,压得稻杆弯成了一张弓。

这边青城子右手轻挥,一阵风吹来,风过稻间如波浪起伏。这情景这般熟悉,这长势这般喜人,围观的人群都发出了会心的微笑,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之中。

青城子拿起镰刀,三下两三收割了水稻,然后又将水稻全部装在麻袋中,系上口袋,冲里面冲了一口气。再打开麻袋,里面便全是白花花的大米,不多不少,正好装满了刚才盛水的水盆。

众人哄然叫好,叫声震天。青城子连连拱手致意,提起衣襟向众人讨要利是。看得如醉如痴的众人纷纷解囊,看情形,比张翼轸当初的估计要好上许多,一圈转下来,据少年估算,这青城子衣襟之中怕是有五六两银子之多。

是了,少年终于下定了决心,这便告诉成华瑞他要修道学法术,这般赚钱的话,一日之间如果辛苦一些,跑上一两个村镇,表演上三四场,一天下来便抵上爹娘一年下来累死累活赚的血汗钱了。

张翼轸这边想着,回头去看成华瑞,正想向他言明自己的决定,却见成华瑞一脸惊愕,正呆呆地看着场中的青城子出神。

莫非华瑞兄见青城子善用道术谋求黄白之物,豁然开窍,也要到别处辟一场地,准备表演一番得些外财?张翼轸却不知道,成华瑞惊愕的是青城子所用法术正是道家正统的无上五行变易法!

运五行于一念,化五行于一瞬,初成者可以吐气成云,呼石为羊,中成者可以点石成金,瞬息千里,大成者可以移山填海,转化四季,这等法术据传凡人无人习成,盖因凡人体质各异,都各有五行属性,或偏金偏木偏水偏火偏土,而五行变易法要求修道者五行齐全,但世间人五行齐全者万无一人,所以此法自古未闻有人修成。今日竟在此处亲眼得见有人化水为云,化云为水,又变水为木,怎不叫成华瑞心中惊骇万分,一时震惊当场!

直到人群渐渐散去,青城子收拾一番准备离开,这厢成华瑞才醒悟过来,急忙赶向前来,抱拳致礼:“贫道清虚宫成华瑞,见过道兄!”

青城子连忙还礼,满脸笑容:“不必多礼!得遇道友,实乃幸事。贫道一时银两告急,行此权宜之计,还请道友不要介怀,轻看了贫道才是。”

“岂敢,岂敢!道兄刚才的道术莫非便是传闻中的五行变易法?端的是神鬼莫测,出神入化。”

“五行变易法?贫道修为浅薄,怎能会这道门无上大法?不知道友何出此言?”

青城子脸色微变,上下打量成华瑞一番,一甩手道,“我以礼相待道友,道友却讥讽于我,莫非我用道术赚些盘缠也给道门丢脸不成?虽说你是那高高在上的清虚宫道士,你我既然话不投机,就此别过!”说完也不等成华瑞解释,一转身,竟自离去。

张翼轸看得纳闷,眼见青城子转身离去,一盆大米还放在桌上没有拿走,正想叫住青城子,定睛一看,盆中的大米已然不见,赫然还是一盆清水。张翼轸咂舌不已,这仙家妙术,果然不是他这凡间小子所能猜测一二的。

成华瑞也是一头雾水,不明白哪里得罪了青城子,暗忖:前辈高人行事不按常理也可理解,如此高深的法术,自然不想让人知晓太多,或许个中有其他缘故。当下不再深究,回头看时,张翼轸正对着一盆清水发愣。

红枕轻拉张翼轸,打趣道:“怎的?是否觉得这般赚钱又快又多,怕是动了坏心思吧?”

“这……怎可称为坏心思?民以食为天,这银子又不是偷来抢来的,赚也赚得心安理得。华瑞兄,这个法术你可会使?不如现在教我,万一银两告急之时,华瑞和红枕抹不面子当街卖艺,我却不怕,占个地方吆喝几声,一盆清水就能换来银子,有了这个本事,这走遍天下便也不怕了。”

“这个……这个法术好似是五行变易法,是道门中最无上高深的大法,别说是我,便是我师傅和掌门也不会施展……”

“哧……”一声不屑的轻笑响起,身后传来踢嗒踢嗒的脚步声,一个人影儿一闪出现在三人面前。一张阔脸上醒目地长着一个通红的酒糟鼻,不是灵空又是哪个?

“雕虫小计也称无上大法?成华瑞,你的师傅也恁的愚笨,怎的教出你这样如此不济的徒弟来?”

灵空不露面则已,一出现便将成华瑞大大贬低一通,连带还骂了他的师傅。成华瑞性子再好也被灵空激得心头怒起,右手一伸,青吟剑祭出,虚指灵空。

“前辈,华瑞自知愚笨,但前辈辱骂家师有失身份。如再出言不逊,华瑞自知不敌,也要与前辈周旋一番,维护家师声誉。”

灵空笑嘻嘻地将成华瑞的右手拨到一边,径直走到张翼轸面前,伸手在水盆中洗了洗手,然后又用手在水盆中搅动之下。说来也怪,水中突兀地现出一个绿芽,迎风便长,只得片刻便长出蒲扇大小的三片荷叶,荷叶分开,中间便是一朵粉红剔透的荷花。荷花上还有几颗露珠在阳光下闪亮,微风一吹,摇摇欲坠,青翠欲滴。

张翼轸“啊”了一声,不成想这看似骗子的灵空竟也会这般道门无上大法,莫非他真的是那神仙下凡游历人间?

灵空却没有半点神仙风范,伸手在张翼轸头上弹了一下,嗔道:“小子,还跟老道我斗心眼?可要事先说明,我只是偶然路过,不是专程找你,更对你的离奇身世不感兴趣,切莫说与我听。”

这灵空也小气得紧,一把年纪还跟十几岁的少年斗气。张翼轸眼见灵空举手间变化出一朵荷花,哪里还再和他计较输赢,忙不迭点头。

“灵空道长,先前是小子失礼,莫怪。你不信我也不足奇,连我自己也是半信半疑,只是父母有命不敢不从。此事稍后再议……这水生莲花的法术,道长可否传授给小子,我这便拜你为师,如何?”

灵空一听喜上眉梢,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左右摇晃几下方才端正坐好,咳嗽一声,“好,算是老道没有看错你,小子,快快磕头拜师,天地为证不可反悔。你我师徒二人联手,看来江湖中又要平地生起一股骗风骗雨……唔,是和风细雨。”

少年正在跪下,蓦地想到了什么,脸露犹豫之色。灵空一见急急说道:“小子,今天可是老道我一时高兴,换作平常才不会收你为徒的。一旦你我师徒关系一定,这寻找你亲生父母一事便着落到我身上便是,自然,这水生莲花也好,幻化术也好,凡是师傅所会全部会通通传授给你,不会藏私。”

张翼轸等的便是这句话,等得灵空承诺,双膝一弯,这头便磕了下去。

“弟子张翼轸拜见师傅灵空道长!”嗵嗵嗵连磕了三个头。

灵空笑容中有说不出的得意之色,弯腰扶起张翼轸,像是完成了一个重大的任务一般长舒一口气,转身朝向委羽山的方向神情落寞,又似乎无限欢喜。

“三元宫,我灵空终于有了弟子,又可以堂堂正正地重回山门了。”

张翼轸和灵空各怀心思,一个收徒一个拜师,转眼间师徒关系已定,看得成华瑞和红枕目瞪口呆,一时竟不明白这一老一少为何一个急着收徒一个急着拜师。正疑惑间,这边张翼轸已然站起,伸手去摸莲花,向灵空说道。

“灵空道长……师傅,现在是否可以传授我这水生莲花的法术?咦,我怎的摸不着莲花?”

张翼轸的手穿过莲花如过空气,莲花依然娇艳盛开,却只有其形却无实体,任凭他的手来回穿梭其间,莲花盛开如旧,却丝毫不动如梦似幻。

“这便是刚才青城子所用的法术幻化术,俗称障眼法的,本是道门中入门的法术之一,粗浅简陋,除可游戏助兴之外,并无大用,故许多人略过不学。幻化术与五行变易术实有天壤之别,幻化术只是借助外物幻化出形状,可观可听但不可摸不可得,徒有其形而无实质。五行变易术乃是夺天地之造化,运用五行相生相克之理硬生生转化五行,可得可用,形神俱备,化万物于掌心,用万物于心间,这般手段,实则已经是仙家法术了。”

灵空娓娓道来,谈吐间竟似有得道高人风范,一时令张翼轸暗暗希奇:这个便宜师傅,一会儿谈天说地无所不知,一会儿又见钱眼开,处处行骗,到底孰真孰假?

倒不用少年多心,灵空语气一变,话题一转,先前的风范一扫而光,脸上显出贪婪和可惜的神色。

“若是我也会那五行变易法,还用这般费力骗得几十两银子么?点石成金,呼石成玉,哪里用得着如此辛苦劳累呀。我说华瑞道友,贫道若是说你修习道法死板不知变通,而你那师傅也是墨守成规,你可服气?”

成华瑞初入道门时,也曾翻看过幻化术一类的入门法术,本也想学上一两个可闲时助兴,却被师傅当即斥为心术不正,痛骂一顿,吓得成华瑞再也不敢提及此事,连带这类法术的详细情况也不得而知,是故才会被青城子的手段所骗,以为是五行变易法。方才听灵空一说,心下通明,脸色通红,一时无法辩解,只好吱唔应对。

倒是红枕见成华瑞吃憋,一旁劝慰,“道长莫要在意,道法浩如烟海,任谁也不会知晓全部。道长年纪尚轻,假以时日,定会在道法上有所收获。便是现在在红枕眼中,道长就已经是神仙中人了。”

成华瑞被红枕软声细语安慰,又见红枕眼中亮光闪动,心中升起一种别样的情愫,怦然心跳间,他点头致谢:“多谢红枕姑娘,华瑞自当努力。”

红枕掩嘴一笑,手指张翼轸,说道:“如今翼轸也入得道门,道长切莫让翼轸在道法修行上超越过你。”

成华瑞只是怔怔地看着张翼轸,一时静默无语。心中暗暗决定,便是不叫红枕小瞧,也须得精进修行,不敢懈怠。红枕却不知道,她的一句戏言,竟然造就了日后一位轰动整个中土道门的传奇人物。

在灵空的坚持下,四人寻得一家小饭店,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灵空叫了一坛酒,张翼轸时常在家喝自家配制的米酒,酒力颇佳,成华瑞却是滴酒不沾,灵空酒力不济偏偏又喝个不停,几杯酒水下肚,就有了几份酒意。

这顿饭吃了差不多两个时辰,灵空醉意醺醺眼神迷离之际,还嚷嚷着要喝酒,便是连店小二也因为几人用餐时间过长和灵空的呱噪而没有了好脸色,爱理不理地挪不动脚步,一连听灵空喊了几遍才慢腾腾拿了一坛酒送来。张翼轸摸出三个铜板趁机塞在店小二手中,这才换来店小二清脆的应答和麻利的手脚。

终天灵空在东倒西歪站立不稳的状态下结束了这一顿漫长的用餐,店小二因为三个铜板的驱使也主动搀扶灵空。灵空嘻哈一笑,推开店小二,摇晃两下站住,摇头晃脑道。

“我只醉了七分,还有三分清醒,这走路还难不得我……”一个踉跄却险些摔倒,惹得张翼轸急忙扶住,红枕吃吃直笑,成华瑞却连连摇头。

四人出得镇子,夕阳西斜,映得西天一片通红。道路两旁的柳树之上,鸣叫了一天的蝉们都暗哑着嗓子,声音渐渐低了下来。来往的人们行色匆忙,都要赶在日落之前回到家中与家人团聚。不时有马车和快马疾驰而过,激起一阵阵灰尘在夏风中飞扬。

灵空一把推开张翼轸,一扬手扔过一个物件。张翼轸伸手接住,拿在手中一看却是三个铜板,不免莞尔,这灵空,醉成这样却不忘从店小二身上顺手牵羊要回这三个铜板,当真是小气得紧。正想说些什么,不料灵空脚步加快,已经远远地跑到了前面。

只听得灵空醉酒当歌,踏歌而行,歌声远远地传来,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洒脱、豪迈和放浪:

“负薪朝出卖,沽酒日西归。路人莫问归何处,穿入白云行翠微。”

第一卷 少年游 第十章 - ~委羽山上三元宫~

这一日正午,一行四人正来到委羽山下。

委羽山山似龟形,因古有仙人驾鹤成仙,片片鹤羽,委坠此间,故而得名。山中产有五色方石,取之磨剑,剑光四溢。委羽山虽山势不高,但白鹤翱翔、蟠松涛声,有诗赞称“山头方石在,洞口花自开。鹤背人不见,满地空绿苔。”

一路上,张翼轸缠着灵空不放,非要灵空教他学会幻化术不可。灵空的说法却给正在劲头上的少年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你道这道术是这般容易学会么?你现在连最基本的吐纳之法也未学会,身上更无半丝道力,便是我告诉你这幻化术的口诀,你也不会运用。眼下最要紧的就便是跟我学习吐纳之法,意想之中吸入清气通遍全身沉入脚底,再从脚底汇聚全身浊气,随呼气呼出。如此一呼一吸,一年功夫可以轻身健体。轻身完毕,即可闭气吞液,久而久之体生道力,和天道感应,以意念为引,以道力为体,法术可成。”

“啊……原来要这么久,如此说来,等我学会幻化术,岂不是要等两三年后?师傅,可有那速成之法,让我跳过前面的引气入体,凭空体生道力?”

“你这小子……真真气杀我也。这天地变化,四季替换,都是循时而进,哪里有半点投机取巧?便是我四处行骗,也是需要几分真本领的。你你你,我怎的收了你这样一个蠢笨的徒弟。罢了,罢了,这般回三元宫,又要被那些老家伙们取笑了。”

“师傅,谁敢取笑你,你不是天上的神仙么?”

“……”

张翼轸自幼在括苍山长大,登上委羽山,四下张望一番,不觉希奇。这委羽山既不险峻又不雄奇,还不如括苍山风景秀丽,山高水长。看了一番心生没趣,想和灵空斗嘴,不料这灵空一踏上委羽山便收敛形迹,正色肃容,便如换了个人一般,只顾低头走路。

成华瑞也是第一次来委羽山,但见山势平缓,云雾缓慢流动间,风生水起,山路转折承合,也暗合随意清净之意,心中暗赞,道法精髓中顺乎天合乎心,高山仰止或是小桥流水俱是清净自然,委羽山“两晋无双地,南国第一宫”之称倒也所言不虚。

行不多久便到了三元宫山门,两个童子一左一右守住山门。二人一见灵空,不慌不忙揖了一礼,口中虽称“参见灵空师叔祖”,但相视窃笑,眼中没有丝毫恭敬之意。灵空也不以为忤,挥手领众人上山。又行得小半个时辰,便到了三元宫的正殿。

这号称天下三大道观之一的三元宫在张翼轸看来果然气势非凡,主殿三元殿五间开面,单檐山脊顶,雕梁画栋,端的是宏伟壮观。另有凤翼楼和烟霞殿也是光影琉璃,恢弘大气。

灵空在三元宫辈份极高,凡遇到的道士无不向他施礼,只是无不嘴角暗笑,眼露惊诧之色。灵空也不理会众人,径自领着张翼轸三人直奔主殿三元殿。

三元殿外有一中年道士长身而立,灵空向前道:“光大,掌门可在?”

光大是三元宫二代弟子中的翘楚,师承灵性道长,执掌三元宫刑律。光大见是灵空,颇感意外,揖了一礼,问道:“师叔,你怎的回来了?掌门不是有令,非三元宫传唤,师叔不得再回三元宫吗?”

灵空被晚辈质问,又当着张翼轸三人的面,不免老脸微红,轻咳一声,说道:“当初师兄和我有约,如我下山收了弟子,即可回三元宫。如今我带着弟子回来,哪里坏了规矩?这位成华瑞道友乃是清虚宫弟子,前来拜见掌门师兄有事禀报,你且让开。”

光大听了只是作揖,却不让开。态度虽然恭敬,但显然也没有将灵空这个师叔放在眼里。灵空脸色一沉,嘿嘿一笑,张翼轸见他脸色不善,以为他要硬闯,不料灵空却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灵空先笑后哭,转变得如此之快,让人始料不及。就连光大也是手足无措,劝也不是,不劝更不是。只是灵空是他师叔,是故光大一时急躁,劝慰的话让人听起来格外怪异。

“师叔莫哭,师叔!光大这就去通报还不成么?师叔,光大知错,您这一闹,掌门听到必然又要责怪于我……”

一旁的张翼轸一脸怪笑,成华瑞和红枕满脸惊愕,不明所以。

这光大不劝还罢,一劝灵空哭得更加响亮,哭声振林越,惊得一群鸟儿扑楞楞惊飞到了空中。灵空的哭声明显运用了道力,哭声悠远、清亮、绵长,似乎整个三元宫都回响着灵空的哭声。

四处传来嘈杂的人声,远远近近的声音传来,都是在说着同一件事情:

“天啊,灵空道长回来了!”

看来,灵空在三元宫的名气当真是响亮得很,只听哭声,所有的人都知道是那个辈分极高却又没有地位的烧火道士灵空在阔别三元宫三年之后,终于又重新踏上了委羽山三元宫的正殿!

光大急得满头汗水,伸手去搀扶灵空,忽的凭空一股大力传来,他的自身道力自然而然生起反应,左手划圆,企图化去逼他退身的道力。体内道力流转虽快,但刚刚提到胸口,倏忽消失于无形。光大收势不住,蹬蹬蹬连退三步,眼见就要一屁股坐在地下,蓦地身上一轻,那股威压的道力瞬间消散,光大也就势站住,心中惊恐万分。

他原以为掌门灵动管理三元宫事务,杂务缠身,闭关时间少,一身修为比起师傅灵性不过伯仲之间。但方才甫一出手光大便已得知灵动这一身道力已然深不可测,怕是已臻化境巅峰。

三元宫正殿大门的光线暗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一个鹤发童颜、飘然若仙的道长现身在灵空面前,面沉如水,伸手拍在灵空的肩膀上,声音威严而淡定。

“灵空,当着这么多徒子徒孙之面还这般胡闹,你这心性,当真是越来越返老还童了!”

灵空被灵动按住肩膀,当即哭声中断,咧嘴一笑,说道:“掌门师兄,老子讲: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我如今心性如婴儿,可见道法大进,师兄理当恭喜我才对。”

“哼!”灵动一声冷哼。

“你这是断章取义,妄解圣言。更何况你这般哭闹用五音惑心术扰乱他人心境,也是婴儿行径么?”

灵动的一声冷哼如一股清凉之风拂过山岗,在场的人猛然间惊醒,都惊奇地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泪流满面,除了没有和灵空一样放声大哭之外,心中竟是无比悲伤和凄凉。

张翼轸拭去眼泪,看着远远围观的道士有几个涕泪横流,全然没有了威仪,一边骇然这灵空倒还真有一些本领,不知不觉竟然着了他的道,一边暗暗好笑灵空也恁的无赖,刚回来就给了众人一个下马威。看来灵空也不是省油的灯,这日后和他相处,还得万分小心为好。

不提张翼轸这般心思,这边灵空也不再耍赖坐在地上,一跃而起,笑嘻嘻地拍了拍光大,夸道:“光大师侄,三年未见道力精进不少,眼泪没掉几滴,可喜可贺。”

光大一脸尴尬,这才醒悟刚才掌门出手震飞他是避免让他被灵空惑了心智,饶是如此,光大一惊之下,用手一拭眼睛,眼眶一片湿润,不由大感羞愧,低头不语。

灵动无奈,当前一步步入主殿。灵空不再胡闹,领着众人鱼贯而入。一番寒喧和介绍之下,宾主落座,成华瑞从身上取出一封书信,交给灵动。

“好叫灵动掌门得知,清无掌门特意叮嘱,此事事关重大,便令小道务必迎回灵动掌门的亲笔回信。”

灵动看完信后,久久无语,脸色沉重,半晌才说。

“一天柱事关中土安危,三元宫自然不可袖手旁观。但此事事关天下苍生,只凭三元宫和清虚宫之力恐怕不足以应对,不知清无掌门可有派人告知极真观?”

三元宫、清虚宫和极真观并称为天下三大道观,总领天下大大小小数百家道观,为中土道门领袖。极真观位于华山,掌门真明道长和三元宫掌门灵动道长、清虚宫掌门清无道长,并称为天下三子,是中土道门公认的道法和修为最为高深的三人。

“掌门已派师妹凝婉华前向华山极真观告知真明道长。”

灵动捻须沉思片刻,答道:“华瑞道友可在三元宫盘恒数日,这委羽山虽比不上王屋山的险峻雄伟,也别有淡然的情致可以一观。待我回信完毕,自会交付于你。”

成华瑞也不多言,点头称是。这边光大便领成华瑞和红枕出得主殿,领二人在三元宫中转了几转,将二人安置在客房便告退而去。

且不提成华瑞和红枕如何欣赏这委羽山的风光,且说摒走众人之后,灵空将张翼轸向前一推,一脸得意之色,说道:“师兄,三年前你赶我下山,只因我十六年来只知烧火做饭不知修习道法,便让我下山游历,还定下收徒之约。如今我的宝贝徒弟张翼轸在此,我重回三元宫当无异议,那烧火道士的职务从明日起,就该归还于我了吧?”

张翼轸急忙跪在地上,行大礼参拜:“拜见掌门师伯!”

灵动上下打量张翼轸几眼,右手平伸,和颜悦色说道:“快快起来,我辈修道之人,不必在意此等虚礼。翼轸,你拜灵空为师,如今道法修为到了第几层?”

张翼轸感觉一股平和之力凭空将他扶起,心想这道家法术果然精妙无比,更是心生向往,坚定了修道之心。灵空一路上只教给他一个呼吸之法,至于几层道法他闻所未闻,也不隐瞒,如实答道:“师傅前些时日只传授我一些吐纳之法,翼轸愚笨,道法修为尚未入门。”

“是了,是了。灵空,想必你也对翼轸讲过这闭天道泄天道之罪吧,既然你二人师徒已定,而翼轸道法修为尚未入门,这便是你这为师的不对了。从大处讲是闭天道,从小处讲是误人子弟,所以说师弟,只有等翼轸道法修为窥入门径之时,才能考虑你重回灶房的请求。在此之前,小妙境便由你们师徒二人居住,这便去吧!”

垂头丧气从主殿出来,灵空领着张翼轸绕过一片竹林,来到后山一片杂草丛生、十亩方圆的山地上。山地中央有一处竹屋,竹屋正对一片深不见底的悬崖。云雾缭绕间,只听得悬崖之中传来淙淙的流水声,风过竹响,杂草随风起伏,自有一股清闲无为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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