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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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龟珠的灵气与张翼轸体内道力合二为一,再加上他得自万年溪水的灵性,与水天然的亲近之意,一经施出隐水诀,所以竟比龙族更要精练不少。

念及这隐形之人恐怕有自动防护的护体法宝,商鹤羽一时不敢贸然出手。围绕张翼轸转了几圈,商鹤羽虽是灵体,但一身仙气仍在,思忖片刻,突然仙眼一开,两道红光直直照射在张翼轸隐形之处。

张翼轸虽在昏迷之中,被仙眼照中,只觉犹如五雷轰顶,猛然一声惨叫,竟是忽地从水中站起。一经站起,水形身体随即现出本身,只见他脸色惨白,憔悴不堪,浑身上下无一处安好之处,一脸不安地望着眼前飘忽不定的人形。

猛然从昏迷中醒来,张翼轸虽是不知眼前何物,但直觉中却有一丝危险气息,虽是浑身痛不可言,仍是顽强站住,冷冷说道:“你是人是鬼?想要怎样?”

商鹤羽初见眼前现出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一时讶然,又见这少年身负如此重伤,竟还这般硬气,心中倒有了几分佩服。有心饶他一命,却又想起自己千年以来日夜受那天雷轰击阴风侵袭之苦,当真是度日如年苦不堪言,不免将心一横,说道:“看你小小少年,身负如此重伤,只怕命不久矣。我曾是一名飞仙,不幸殒落于此,今日想借你身体一用,以便重见天日。我观你眉目之间有些道气,想必是道门中人,如此,我只借你肉体,并不抹杀你的魂魄,你还可投胎转世。你还有何话说?”

“……”张翼轸苦笑连连。

原本他想借昏迷之际,以本身与水的天然相近之意,隐藏大海之中,借机恢复道力,治疗体内几近濒死的内脏。先前身体一侧受了罗远公一掌,体内已然经脉紊乱不堪,其后又正面当胸受了一掌,这一掌之力几乎将张翼轸内脏生生击碎,若不是玄龟珠吸收了一部分火灵之力,同时怀中的天罗网又化解了罗远公一大部分掌力,他恐怕早已当场气绝身亡。

饶是如此,体内内脏只怕生机微弱,而体内道力也被当胸一掌击得全然溃散,再也无法汇聚成形。如今的张翼轸幸亏身处东海之中,若在陆地之上,只能躺在地上做那半死之人。不料强行进入沉寂状态疗伤,在这无边的大海之中飘荡,也会遇到要夺舍之人,张翼轸不禁感叹莫非自己身体真的是一副上好的炉鼎不成,要不为何那青丘和这眼前之人开口便要夺舍?

只是好不容易挨过罗远公的毒手未死,又岂可轻易放弃抵抗,让这位飞仙夺舍。但眼下身上并无丝毫道力,对方是飞仙灵体,只怕举手间便能将自己杀死,苦也,难道今日真的要遭遇这无妄之灾么?

想了一想,张翼轸实在无计可施,只好盼望能以言语打动这位上仙。

“好教上仙得知,小子乃是凡间一名修道之士,因被恶人陷害被打伤落海,侥幸不死才飘流到此处。飞仙乃是得道上仙,上应天机,人神共仰,怎可做出夺舍这般不堪之事?还请上仙三思,若饶得小子活命,日后定愿为上仙驱使,万死不辞!”

商鹤羽以灵体之身被困于灭仙海中,虽是天雷和阴风不能再夺其命,但威势仍在,日夜受那天雷轰顶阴风刮体之罪,犹如身在地狱,不堪其苦,好不容易遇到张翼轸现身,又岂能因他几句软话而放过,当下冷冷一笑,说道:“休要多言,若再罗嗦,我打散你的魂魄,让你万劫不复,你可知道厉害?”

张翼轸经罗远公一役,对于上仙之品行也不再心存奢望,眼见无法打动对方,心道虽是必死,也要拼上一拼,哪怕落个玉石俱焚的下场,也好过束手就擒。当下从身后缓缓抽出无影棍,说道:“既然上仙苦苦相逼,那就只好拼死一搏了!”

其时二人仍在灭仙海中,天雷隐去阴风暂停,似乎再无危险。只是当张翼轸刚刚举起无影棍,登时天地变色,乌云顿生,天雷眨眼间便酝酿形成,直直照无影棍劈去,似乎和无影棍有深仇大恨一般。无影棍被张翼轸拿在手中,却是压抑不住的兴奋之意,直欲脱手而出。

张翼轸此时自然不敢放手让无影棍大闹,先前受够了在罗远公手中被动挨打,如今情知必死,且英勇一次又何妨,当即举棍便朝商鹤羽打去。

一棍打出,先前扑向无影棍的天雷也转了方向,随着无影棍所指方向击去,如同棍电相交,一同扑向商鹤羽一般。商鹤羽在这灭仙海中煎熬了千年,早就熟知天雷和阴风之性,所以也不惊慌,待天雷和无影棍在他头顶一尺之上交接之时,忽然身形一动,便消失不见。

张翼轸先前昏迷之时,并不知道这灭仙海中的天雷和阴风之威,猝不及防之下天雷击中无影棍,电光缭绕间,张翼轸被无影棍传递过来的天雷击中,顿时浑身黄光闪烁,犹如天仙下凡。

商鹤羽早就算到无影棍和天雷相交之时,眼前这少年必定全身麻痹,神识恍惚,正是夺舍的大好时机。是以他一闪而没,瞬间出现在张翼轸眼前一尺之处,默然一笑,便朝少年的头顶正中的百会穴扑去,试图一举夺舍成功。

商鹤羽速度之快,张翼轸只觉眼前一花,就觉一团灵气已经盘旋到头顶之上,心道惨也,到底是飞仙之能,比起青丘不可同日而语!

就在商鹤羽将要及身之时,忽然发觉这少年全身黄光大盛,感应到黄光之中蕴含的充盈的仙气无比雄厚纯正,不由大惊失色,心道这少年不过是入境修为,怎的身上会弥漫仙气?即便是护体法宝,以他飞仙的见识,记忆之中从未听闻竟有可以放出黄色的天仙之气的法宝?须知天仙所炼就的法宝,也不过是红色的飞仙仙气!

此时想要收身已然不及,商鹤羽顿时只觉眼前一亮,身子一紧,一阵头晕目眩的感觉传来,犹如身陷天地混沌大阵,片刻之后,眼前一亮,竟是不知为何身处一个广袤无比,无天无地,无日无月,空无一人的世界!

莫非是那传说可以炼化万物的紫金钵?商鹤羽吓得几乎瘫软在地,紫金钵之威名在天庭几乎无仙不知,便是天仙也是惧怕三分,更何况他这个失去仙体的飞仙?若是真的被吸进了紫金钵中,只怕万物难灭的飞仙灵体也会被紫金钵化为乌有。

只是这个肉体凡胎的凡间少年,怎会有这般无上的仙家法宝?

想到此处,商鹤羽追悔莫及,明明这少年眼见就要度过灭仙海,自己为什么偏偏还要招惹他?真是一时贪心却害了自家性命。

按下商鹤羽自责不提,且说张翼轸眼见商鹤羽便要从顶门而入,夺舍成功,忽然脖间黄光一闪,将商鹤羽笼罩其中,紧接着黄光一收,便连同商鹤羽一起消失于铜镜之中。待一切恢复正常,张翼轸只觉脖间铜镜不再是以前雾朦朦的样子,镜面之上多了一层若有若无的红光隐隐流动,颇是诡异。

张翼轸大为好奇,摘下铜镜仔细查看一番,除了其上弥漫的红光之外,背面的花纹之上似是也有光华隐现,不过除此之外,再无奇异之处。少年虽不十分清楚究竟发生何事,却也隐隐猜测莫非那商鹤羽被收入了铜镜之中?看来这亲生父母所送之物果然非凡,竟是一件了不得的法宝。

如此推测,恐怕自己的亲生父母或许真是飞仙!

不过那商鹤羽毕竟身为飞仙,即便是飞仙的法宝被凡人所用,又无仙气催动,如何能收服堂堂飞仙?张翼轸想到此节,也甚是不解。

张翼轸所想倒也不差,倒也并非商鹤羽无能,只是他毕竟只是飞仙灵体,千年以来又日夜被天雷和阴风消耗,现今修为实则不过地仙顶峰。而铜镜也是机缘之下,被天雷和阴风侵袭,想那天雷之威和阴风之力,也是天地间至强至阴的力量,才得以激发了铜镜的防护之力。再加上商鹤羽夺舍心切,猛然间触及了铜镜的仙气,才被铜镜不管不顾地一并收回。

说来也怪,方才电光火花间发生众多事情,天雷和阴风竟也同时消停,没有攻击张翼轸。张翼轸舒展一下略有麻木的身体,迈步间便恍然不觉地一步走出了这片令飞仙也不敢造次的灭仙海。

少年踏波而行,一走出灭仙海,定睛一看,呈现眼前的是一片绿色的海洋,其绿如玉,便如一片郁郁葱葱水之森林,绿意昂然,令人精神一振,心中喜悦顿生。

这还不算,海水之中传来丝丝缕缕的香气,沁人心脾,一闻之下疲劳皆忘,浑身无比舒畅,犹如吃了灵丹妙药,便连体内的伤势似乎也减弱了几分疼痛。

正在感叹如此美景之时,张翼轸忽觉身上燥热无比,这才发觉眼前格外光亮,抬头一看,顿时目瞪口呆!

第三卷 如梦令 第三章 - ~香水海,未名天~

烈日当空,又身处海上,自然炎热,只是眼前这大异寻常的光亮不由张翼轸不抬头望天,只一看,便让这刚刚脱离生死危险的少年再一次惊讶万分,立时呆立当场!

天空无比晴朗,偶有朵朵白云,一望之下倒也和美,与先前中土所见天空并无区别。只是天空之中,白云之上,赫然并排而列三个太阳!

三个太阳齐齐发出光热,自然映照得眼前无比明亮,周身又无比炎热。张翼轸虽是伤势未好,初见如此奇异情景,一时竟也忘了伤痛,呆立在海面之上,心中震骇连连,一句话也无法说出。

初入东海之时,虽是眼见碧波万倾,一眼望去全是碧蓝海水,但虚空之中也仅有一日。眼前这片海域,绿水生香,更是天有三日,这般匪夷所思之所在,莫非便是传说中的海外之地?

再远处,有一云雾缭绕之处,隐隐约约看不分明。少年回过神来,喟然叹息一声,也不知前方是凶是吉,但眼下身无丝毫道力,若再遇到恶人只怕定会丧命。犹豫片刻,还是踏波而行,朝着那云雾弥漫之地走去。

走了小半日,看似近在眼前的云雾之地却是远得惊人,张翼轸踏波而行,虽是身上有伤,但因得溪水之灵性,再加上身负玄龟珠之灵气,这般水上漫步看似不快,也不比驾云慢上多少,小半日间恐怕至少也走了上万里,云雾之所依然远远近近,无法近前。

毕竟身上伤势未愈,走得累了,张翼轸只好再次念动隐水诀。好在这隐水诀因少年体内的亲水之意,施展起来并不耗费道力。

一入海水之中,张翼轸便觉这片绿水海域与先前海水大有不同,不但香气逼人,且其中蕴含的灵性充沛而纯净,犹如亘古以来此水便洁净无比,从未有人踏入,几和先前他在山涧之中所遇的无名溪水一样,数万年间积蓄的只是天地的感慨和岁月的精华。

而先前的东海之中,其中满是各种生灵杂乱纷争的气息,想要从中获得分毫精华和灵性也不可得。此处绿水之中精华之充足,灵性之沛然,令少年惊讶万分,随即欣喜若狂。

正当张翼轸自以得意,想要汲取绿海之精华和灵性之际,刚刚放开神识,却觉得轰然一声,脑中传来一阵巨大的刺痛,紧接着一声冷哼响起,张翼轸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

却是绿海竟自有灵性,明白了张翼轸的企图,以意念攻击张翼轸神识,算是一个小小的惩戒。

张翼轸暗自苦笑,这绿海亿万年间形成自有的灵性,虽未化形而出,只怕也有了少许意识,自然不许外来力量汲取本身精华。不过眼下他全身伤重难治,若不得绿海之助,只怕再飘荡数日,便会伤发而死。

想了一想,少年忆起身在山涧无名溪水之中,本是无意之中神识与溪水合二为一,以无为之道感应纯净之水,则无所为而无所不为。是了,少年心中一喜,天之道,不争而善胜,方才自己心有所求,自然会被拒之门外,若是只以不争不求之心开放神识,便和这无欲无求的天地一样,自然而然便可融入绿海的意识之中,与绿海之灵性不分彼此。

是以张翼轸凝神无思,将心神回复到当日和溪水相融的境界之中,果然,神识舒展之际,缓缓地探入绿海之中,开始时,绿海还有些迟疑,似乎并不相信这外来之力确实无诤无求,有一丝微弱的阻力将张翼轸的神识限制在一丈之内。

张翼轸也不强求,身心俱安,飘荡而定,渐渐感觉阻力越来越弱,过不多时,终于消失不见。张翼轸无喜无悲,神识缓慢地由一丈随意扩展到百丈乃至万丈以外,便觉自己便是这整个绿海,和绿海一呼一吸之间,同存同在。

得绿海允许,张翼轸将神识全然沉浸到水之本源之中,与绿海融为一体,体会数万年来这片洁净之地汲取的天地精华和岁月感悟。他也并未刻意从中吸收绿海的灵性,只是任由神识和绿海的灵性相互交流,生生不息间体悟绿海对天道的感悟,对天心的理解。

如此一来,张翼轸无心相求,却正合自然清净之意,是以绿海深不可测广不可知的精华和灵性悉数对张翼轸开放,有意无意间洗涤过张翼轸受伤的身体,缓慢而坚定地修复着他体内几乎不可能再愈合的伤势。

绿海灵性开放之下,张翼轸发现,绿海宽广无边,任他神识无限延伸,也无法探测到绿海之边际。不过,他的神识却意外地确定了云雾之处的确切所在。在那云雾弥漫之处,遮掩的却是一片方圆不知几万里的岛屿。

更为奇特的是,这岛屿犹如一条巨船,竟是悬浮在绿海之上!

既然有岛,应是岛上有人。张翼轸心念一动,隐水诀一经施展便疾如闪电,片刻之间便穿过云雾来到岛屿之前,心神一收,从水中长身站起,一步迈出,便一脚踏实,落在了岛屿之上。

一入岛屿,张翼顿觉精神为之一滞,心中顿生莫名不安。不知为何心神不宁,恍惚间似乎周身烦躁,是何缘故?这岛屿有什么古怪不成?

放眼望去,此岛与中土景色倒无多少不同之处,除去蓝天白云之上的三个太阳之外,四下也是田野、山川、河流。张翼轸所在之地正是一片开阔的原野,眼前全是漫山遍野的黄花,清风一吹,倒也香气袭人,只是隐隐觉得这香气之中似乎也隐藏到一丝怪异,其中若有若无还夹杂着一些难以言明的感觉。

带着不解和疑惑,张翼轸顶着烈日,行进在花香遍野的田间小径之上。远处薄雾飘渺,只闻萧萧风声,不见鸟鸣虫叫,走了小半日,天中三日依然挂在正中。虽是伤重之体,但少年心中也自是明白,这小半日也走了不下十数里路,莫说一处村庄,竟连一个人影也未见到!

最让人心生不妥的是,这岛屿遍布树林、山川和庄稼,好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却四下安静犹如死寂之地,若非风过林响和远处传来的海水拍岸之声,这里却无丝毫声响,莫非这般生机勃勃之地除去这些自然生成的植被之外,竟无任何活物不成?

张翼轸实在走得疲累不堪,眼见来到一处山脚之下,便寻得一清凉之地坐下,寻思道:好不容易上得岛来,却是一座死岛。不过此岛方圆甚广,以眼下自己的病重之躯,断然无法走遍全境。不如就地搭建一座木屋,先养好伤势再作他想。

这般一想,张翼轸试着运转体内道力,还如一前一般空空如也,不禁苦笑一声,然后又心神一收,试图从天地之中汲取天地元气转为了自身道力,一试之下,张翼轸顿时大吃一惊。

此岛空中飘飘荡荡,天地之间竟无一丝元气和灵气!

世间真有此等怪异之所在?张翼轸大惑不解。

这天地元气,乃是天地初成之时飘荡于天地之间的精华之意和灵气,也是天地万物赖以生息和繁荣的根本,更是修道之人引气入体炼化为道力的“气”,若天地之间无有“气”之所存,便如没有“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中的“一”,没有可以化生万物的元始之一,这岛屿如何存在,这岛屿之上的万物又如何生得,更有这眼前的娑婆森林和繁茂庄稼又从何而来?

张翼轸想通此节不禁悚然而惊,莫非自己已经身死,如今身处妄死之境?

只是这天这地这岛屿是这般真实,还有那天空三日,遍野的黄花,入鼻的香气……等等,香气?张翼轸忽又想起先前他察觉出香气之中透露着古怪,这才明白,原来这香气虽有香意,却并无丝毫生机!

怪不得初入岛屿之时精神也为之一滞,原来是此地全无生气,不仅是死寂无声,却是真实的死寂之地。四周景色徒有其表,看似一片繁荣,实则如同幻景,即便可触可闻可得,却也是和死物一般无二。

不成想一步迈入一座死岛,张翼轸哑然苦笑,若在海水之中,说不得还能缓慢恢复一二,现今人在岛上,全无天地元气可以炼化,眼下又伤重难行,怕是连海边都回不去,只怕只能坐以待毙。

戴婵儿只怕已遭了罗远公毒手,灵动师伯若不脱逃,恐怕也已身死。张翼轸想到罗远公一副道貌岸然的上仙模样竟是骗了整个中土道门,更是害死师伯和戴婵儿,不免恨得咬牙切齿,直想杀之而后快!

一心想要修行道法,羽化登仙,只是为何所遇到的仙人都是这般不堪?罗远公卑鄙无耻,魔心仙体。那灭仙海之中的飞仙只一照面便想夺他肉体,害他性命,这就是上合天道顺应天心的仙人所为么?既达飞仙之境,却无善恶之心,那商鹤羽又算得哪门子可与天地同寿的飞仙?

张翼轸一时心生迷茫,对修道成仙也是意味索然,只觉不过尔尔,若是只追求极致的力量不在意他人性命,这仙与魔又有什么区别?若非身为人子,听闻亲生父母身陷困境而不救,是为不孝,张翼轸心中对这修道成仙只怕再也提不起半点兴趣。

这般一想,不免有些心灰意冷,再加上体内伤势发作,疼痛难忍,头一歪,竟是晕死过去。

张翼轸自是不知,这岛屿之上的死绝之气对于生人的心神有着莫大的影响!

也不知昏睡了多久,张翼轸忽然被一阵歌声惊醒。歌声唱道:

“广知世事休开口,纵是人前只点头。假使连头也不点,也无烦恼也无愁。独坐清寮绝点尘,也无吵杂扰闲身。逢人不说人间事,便是人间无事人。”

歌声悠悠传来,恍如梦境,飘渺而真实,犹如响在耳边,又如远在天际,飘忽不定,似真还幻。

张翼轸猛然睁开眼睛,只见眼前的山下飘然而来一位四十岁上下的男子,此人一身布衣精短打扮,生得宽脸窄额,一脸忠厚纯朴。

只见他腰间别着一把斧头,肩上扛着一担木柴,竟是一名樵夫!

这人倏忽间便来到张翼轸面前,只一照面便惊得将木柴扔到一边,双目圆睁看了半晌,才开口问道:“你、你是生人……你这少年,如何过得那灭仙海,又如何来到了这流亡所?”

张翼轸忙施一礼,答道:“在下张翼轸,在东海之上遭人暗算,不幸来到此处,见此地处处透露着古怪,不知这位大哥如何称呼,此地又为何这般不同?”

樵夫愣了片刻,似乎并不相信张翼轸嘴中所说,略一沉吟,方才说道:“既然你以生人之体来到此地,其中定有机缘,也罢,我便告诉你也无妨。我名玄真子,长居此地已有十万八千年之久。”

“此海香水海,此天未名天。此地死绝地,此岛流亡所!”

第三卷 如梦令 第四章 - ~死绝地,流亡所~

死绝之地?流亡之所?张翼轸听得一头雾水,又暗暗吃惊,这玄真子能活十万年之久,只怕至少也是飞仙境界。先前听说飞仙绝难遇到,不成想今日偶遇两人都是飞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玄真子呵呵一笑,俯身又挑起木柴,用手向远处一指,说道:“那边有一处茅屋,虽是简陋,但也可以遮风蔽雨,来,随我前去。”

张翼轸见玄真子虽是一脸忠厚,但自从罗远公一事之后,他心中再无少年坦诚心性,是以暗中戒备,一手背于身后,悄悄握住了无影棍一端。

玄真子在前面带路,荷担如飞,张翼轸身上伤势颇重,跑了几步便牵动伤处,疼痛难忍。正要开口说话,玄真子忽地停了下来,回头一笑,说道:“少年人,你伤重不治,只怕挨不了多久了。莫说我无害你之心,便是有,你还有还手之力么?”却是一脸嘲讽之色。

张翼轸默然无语,只是点点头,却听玄真子又说道。

“不过我见你一身淡然之意,又能得香水海引路才来到死绝地,应该也是心存仁厚之人。此地名为死绝地,你当何意?乃指此岛之上一切生灵皆无生机,比如我,就非活人!”

当真?张翼轸体无道力,无法神识外放去感应玄真子气息,但眼前的玄真子就站在三尺之外,一脸冲淡笑容,便连脚上的泥土也历历在目,怎么可能不是活人?

玄真子却是知道张翼轸心中疑问,也不答话,担起木柴,当前领路,说道:“此事说来话长,若你有兴致,且到茅屋之中,听我慢慢道来……反正这死绝之地,流亡之所,来得去不得!”说完,也不管张翼轸一脸莫名难安的表情,快如流星向前奔去。

来得去不得?摇摇头,张翼轸无奈一笑,强压身内伤势,紧随其后。

说来也怪,再次跟在玄真子身后,张翼轸只觉脚上生风,似乎便连身上的疼痛也减轻了不少,走起路来倒也步伐轻盈,堪堪不被玄真子甩下。

走过一处山坳,又拐过一处弯,眼前景色一变,来到一处群山围绕的开阔之地。五彩缤纷的鲜花盛开其间,四周群山林立,中间有一处水平如镜的大湖。远远望去,有三座茅屋围湖而建。湖中心长有一棵参天大树,树冠极广,几乎将整个湖面覆盖。湖面之上水气氤氲,云气弥漫,极静极美。

湖中一处,有一叶扁舟。舟上一人,蓑衣竹笠,手持鱼竿,正在湖心垂钓。一眼望去,宁静安详,好一个和美雅致的人间仙境!

二人来到一处茅屋之前,玄真子将木柴堆到茅屋前面。茅屋低矮狭小,仅容一人,茅屋前面有亩许大小的小院,随意点缀着一些花草。院中有石桌石椅,玄真子示意张翼轸随意坐下,说道。

“此谷名为离人谷,此湖名为长恨湖,湖中钓者名玄天子。这老儿,明知湖中无鱼,却偏偏每日都要垂钓半日,如此钓了十万年,也不嫌烦。”

说完,玄真子又自嘲地一笑。

“便是我也是如此,明知我等皆非活人,不食人间烟火,还日日上山砍柴,不也砍了十万年之久?权当消磨时光,也算有事可做。”

“玄真子前辈……”

张翼轸见此处三座茅屋,心道如此看来此处还有他人居住,只是不知这些人到底是何身份,为何玄真子口口声声自称非活人,还有香水海、未名天又为何在这东海之东,一时心中疑问连连,便要开口相问。

“我知你心中疑问,莫急,等我唤来玄天子和玄问子二人,我等三人一起陪你说话,岂不更好?要知道,这死绝地从来不见生人的,你是第一个,想必那二位也是吃惊得很!”

却是玄真子伸手制止张翼轸开口,伸手拿过一根木柴,握在右手,左手一拍木柴一端,只听“啾啾”一声鸣叫,木柴脱手飞出幻化成一只六羽极乐鸟,浑身流光溢彩,婉转啼鸣飞到空中,随即朝长恨湖上空飞去。

飞到湖中之处,六羽极乐鸟忽地在空中一个漂亮的翻身,蓦然化作一团绚丽的烟花,映得空中一亮,竟是一时生生将三个太阳的光芒压了下去。

紧接着,湖中垂钓之人似乎刚刚在小舟之中放下鱼竿,张翼轸只觉眼前一闪,一个身材粗壮满脸横肉之人突兀地出现在眼前,吓得张翼轸退后一步,不敢相信世间竟有这般瞬间飞行的法术!便是飞仙飞空,此处离湖心也有数里之遥,所谓瞬息千里,也是在呼吸之间,哪里有这般眼睛不眨便近身眼前的道理?

此人刚一现身,张翼轸又觉眼前一暗,一个身材高大,却文雅儒气的中年文士现身眼前,和先前的粗壮之人一样,二人一脸难以置信,并肩而立,上上下下打量张翼轸半晌,然后一左一右抓住张翼轸肩膀,摇晃几下,这才说道:“果然,果然是生人!这未名天死绝地居然还能有生人可进,当真是天大的奇事!莫非这天道有变?”

玄真子却一把将二人推开,拉张翼轸坐下,这才慢悠悠说道:“你们这两个老不死的,活了几万岁了,还如孩童一般,吓坏了我们的客人可如何是好?呃!分别坐下,待我们徐徐道来。”

二人似乎还不相信眼前的张翼轸乃是生人,坐下又站起,尤其是中年文士,如是三次,一脸难耐之色,质问玄真子:“老匹夫,这少年是你从哪里捡来的?这未名天乃是遗弃之地,生人怎会来此?绝无可能!”

玄真子晒然一笑,示意中年文士稍安勿躁,说道:“老穷酸,莫看你一身儒酸之气,若是论到淡定自若,你却不如糟老汉,虽说糟老汉生得其貌不扬。”

糟老汉也就是玄天子,生得粗壮丑陋,却是文气得很,听二人所说,只是淡然一笑,默然不语。玄问子只好垂头坐下,刚坐下又站起,走了两步,又说:“我却不信!不过……这少年虽是身负重伤,垂死之躯也是生人之体,如何能通过灭仙海暂且不说,这死绝地隐匿于香水海之中,若非香水海认可,生人断然无法接近死绝地……不过,这少年确实是生人之体,也由不得我不信,真是咄咄怪事!”

“老匹夫,这天道真的要大变了不成?”

玄真子哈哈大笑,说道:“老穷酸,你写了几万年的字,却也没有收收你的急躁脾气。不过也是,若非你的这般急不可耐的禀性,我等岂会被天地遗弃到此处,永不能重返世间?”

玄问子一听此言立时脸色大变,眼睛一瞪,厉声质问:“怎的,老匹夫,你后悔当年之事了?”

玄天子忽然站起,一把将玄问子拉回座位,粗着嗓子说道:“你们二人莫要争吵,否则一两千年又不得安宁。既然来了客人,且听客人说说如何来得此地。”

这玄天子对二人争吵看来见怪不怪,随口一说,二人也就立时闭口不谈。玄天子见状满意地点点头,扭头对张翼轸说道:“小娃娃,你且说说你是如何来到此处的,好教我三个老儿长长见识。你且放心,我等全无恶意,虽我三人并非活人,却也并非鬼魅,其中缘由,稍后再讲与你听。对了,糟老汉名玄天子……”说着,分别用手一指中年文士和玄真子,“老穷酸玄问子,老匹夫玄真子!小娃娃,你可有姓名?”

张翼轸见玄天子虽是三人之中生得最拙劣不堪,但言谈举止却最为得体,说话也和声细语,当下忙答道:“在下张翼轸,乃是中土道门的修道之士……”

“什么?”三人一时脸色大变,一起齐齐站起,脸上均是显露震怒之意。尤其是玄问子,更是向前一探,一伸手便扣住张翼轸脉门,略一试探,随即松手说道:“不对,方才我抓你肩膀,便知你体内并无道力。刚才略一试探,你体内经脉全无,哪里有你这般修道之士?快从实说来。”

张翼轸骤见三人一听修道便神情愠怒,以为不妙,又被玄问子出手如电扣住脉门,更是心中惶恐,以为对方是魔门中人。等玄问子退到一旁,张翼轸翻手持棍在手,护在胸前,一脸坚毅之色:“我身无道力是被人打伤,体内经脉全无也是拜一位地仙所赐。三位到底是何人,还请如实告知。若是魔门中人,翼轸自当周旋到底!”

不料持棍在手,平常天不怕地不怕的无影棍竟微微颤抖,从棍中传来一丝惧怕和胆怯之意,令张翼轸大为讶然,不知眼前三人到底神圣,这不怕神人不惧仙人的无影棍,在三人面前竟连一丝战意也没有,只差吓得脱手而飞了。

玄真子一见无影棍,眼睛一亮,手一张,张翼轸只觉右手一松,无影棍便脱手而出飞到玄真子手中。玄真子仔细打量了无影棍一番,点头说道:“翼轸莫怕,我等不会害你,更不是什么魔门中人。只是我三人和道门有些过节,是以听你是道门中人,一时失态。你这棍子倒是不错,有些来历,有此棍在手,怪不得不怕那灭仙海的天雷。”

“不过,即便天仙手持此棍,此棍也不敢在我等面前放肆。……暂且让此棍安睡一下也好,莫要影响我等谈话!”说完,玄真子手一松,无影棍便如脱弦之箭飞入湖水之中,“嗖”的一声没入水中消失不见。

无影棍一没入水中,张翼轸便感觉和无影棍之间那一丝心意相通的感觉立时消失,心中一凛,见玄真子一脸无害的笑容,情知面前这三人过于强大,只好喟然一笑,黯然坐下。

“和道门有些过节?岂止过节,本就是不共戴天!”却是玄问子一脸阴沉,气势汹汹地说道。

第三卷 如梦令 第五章 - ~话说十万八千年~

张翼轸被玄问子的气势吓了一跳,正要站起,却被玄天子按住,玄天子示意张翼轸勿需担心,这才瞪了玄问子一眼,慢条斯理地说道。

“老穷酸的脾性若是能圆融一些,我等三人也不会被永久禁锢于此,嘿嘿!老穷酸,难得这天灭地绝之地还能有生人前来,你且少说几句,切莫吓到翼轸。我看翼轸伤势颇重,只怕也有一番际遇。”

玄问子虽是文士装扮,却无丝毫文雅之意,眼睛一瞪,脸色一沉,冷冷说道:“怎么?莫非你这老不死的糟老汉还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虽是天弃地谴,老穷酸我却从未翻悔!若你想重返人间,也可向那人认错,若得那人允许,用无上大法让你再入轮回,以你的修为,再加上不忘前世记忆,只怕过了十几年,便可修为通天,成就天仙之道。”

“老穷酸,你说的是什么屁话!”玄天子老脸涨红,袖子一挽,便如老农打架一般,就要扑向前与玄问子揪打。

张翼轸暗觉好笑,眼前三人个个怪异无比,虽是高人,却脾气各有古怪。玄问子长相儒雅,却生性急躁。玄天子长相不堪,说话和声细气,却又脸皮忒薄。只有玄真子行事言谈还算稳重,应是三人之中最为老成之人。

刚想到此处,却见玄真子二话不说,一步跨入玄天子和玄问子二人中间,左拳右掌,“嘿”的一声将二人分别推开,笑眯眯地说道:“莫非你二人又想打架不成?老匹夫我久未动手,近来也颇有些意动,又想和你二人混战一番,可好?”

此话一出,玄天子和玄问子脸露惊恐之色,急忙低头不语,各自坐回原位,竟是一言不发。

张翼轸惊得瞠目结舌,刚刚还说这玄真子为人稳健,却原来他动辄以武力解决问题,看玄天子和玄问子二人的神情便知没少在玄真子手上吃过苦头。这般一想,张翼轸不禁暗暗摇头,这三人,看来都不好应付。

按捺住心中的疑问,张翼轸略一沉吟,便将他暗中跟踪罗远公前来东海寻找仙山方丈,却意外发现罗远公乃是魔心仙体,结果被罗远公险些一掌打死,其后昏迷之中侥幸度过灭仙海,又机缘巧合之下得香水海开放神识,这才来到此岛之上一一说出,自然其中隐瞒了一些细节,听闻几人甚是反感修道之士,便连身上铜镜收服飞仙灵体商鹤羽一事也略过不提,省得三人听了再节外生枝。

玄真子和玄天子听了久久无语,玄问子呆了片刻,哼了一声,说道:“千年地仙竟是大魔,也不稀奇。这修道一法本有缺陷,可惜那人不听。若能听了我三人劝告,不以道法立天地,何来这世间仙魔之分,嘿嘿,咎由自取罢了!”

玄天子来回踱了几步,挽起袖子,似乎又觉不妥,然后又放下,这才说道:“翼轸,你说这中土世间,魔门千年未有异动?……这绝无可能,天地初立之时,仙魔便是一体,犹如这手掌正反两面,缺一不可。只要修仙,便有魔成,怎会千年以来只闻修仙不见成魔!此事大为蹊跷!”

玄真子哈哈一笑,说道:“老穷酸,糟老汉,这天地之事,仙魔之争,与我等这种方外之人有何干系?怎么活了十万多年,越活越不长进了。”

玄问子脸色一酸,讪讪说道:“老匹夫,我和糟老汉不过随便说说,若是我等真是那不顾万民生死要与那人一争高下之人,断不会自绝于天地在这死绝地隐世不出。不过是见翼轸前来,一时心痒,想要对天地之事知晓一二,你无端罗嗦什么!”

玄天子也是不理玄真子,和颜悦色地说道:“翼轸,这中土也好,东海也罢,还有那凡间和天庭,如今是何种情景,且与我等一一说来,可好?”

张翼轸点头称好,想了一想,说道:“中土之广,不知几万里之遥。中土四周有四海围绕,相传四海之大,比起中土不知大上几多。四海之内有十洲之地,乃是洞天福地,神仙所居。海外据传有方丈、蓬莱和昆仑三座仙山,更是飞仙乃至天仙所在,是我等凡人遥不可及之处。至于天庭之上,天帝乃至一众天仙高高在上,更是与世间之人相去甚远,多是口耳相传,并无人得见。翼轸道力浅薄,便是此次前来东海,也是借助神人之力,若只凭自身的驾云术,怕是连中土的铁围山也无法飞出!”

“铁围山?”玄真子三人相视一眼,齐齐问道。

“是的,中土四周有群山环绕,山高万丈,山林之中多凶狠鸟兽,凡人无法逾越。因为岩石坚硬如铁,又如围墙将中土团团围住,故名铁围山。”

“哈哈哈哈……”

玄问子忽然仰天大笑,笑了半晌,直笑得直不起腰来。玄天子和玄真子在一旁也是强忍笑意,看得张翼轸莫名其妙,不明白这三人为何听到铁围山便这般发笑。

好在玄真子明白张翼轸心意,只笑了片刻,便解释道:“这铁围山只怕是与我们在十万八千年前有过节之人,特意用来阻拦我们踏入世间所设。只是那人有所不知,我等三人自绝于天地,以不死不活之体独居于这死绝之地,本就无意再和他争夺这天地,陷无数众生于水火之中。可惜那人虽自以为高洁,却不解我三人一片苦心,还处心积虑防我三人偷入世间,岂非可笑之极?”

张翼轸却是越听越迷惑,这屹立于中土的铁围山,怎会与这远在东海之东的三人相干?这三人自称不死不活,而此处又毫无生机,一片死寂,三人到底是谁?此处到底是什么所在?眼下他又伤重不好,这片天地又无丝毫元气和灵气,如何疗伤复原?

毕竟事关切身利益,眼前三人虽神通广大,但目前来看并无恶意,是以张翼轸开口说道:“好教三位前辈得知,我来此之前身受重伤,若不及时救治,只怕性命不保。不知三位前辈可否出手相助?我乃修道之士,只是此处并无天地元气,翼轸不知如何是好了。”

三人相视一笑,点点头,却是玄真子向前一步,一伸手便落在张翼轸头顶之上,说道:“翼轸,你且休息片刻,醒来之后,我三人再与你商讨疗伤一事。”

张翼轸只见玄真子一抬手便落在自己头顶之上,虽说眼下身无道力,但毕竟还身负玄龟珠灵气,比起常人来说还是感应和反应要迅捷许多,不料玄真子就是这般平平常常一伸手,甚至连心念一动都未来及,便觉一股空无所有却又毫无生机的庞大气息从头顶直贯而下,将体内本来所剩无几的生气顿时消融一空,张翼轸立时脑中一空,便全无知觉了。

见张翼轸倒地,玄真子大袖一挥,张翼轸便凭空飞起,一直飞到长恨湖上空,接着“扑通”一声落入湖中,只是荡起一圈涟漪,便消失不见。

三人见张翼轸落水,会心一笑,这才分别落座,还是玄真子先开口:“不过刚过了十万八千年,便有生人闯入未名天死绝地,恐怕也有不可知的机缘。”

玄问子一脸正容,摇头否认:“依我看来,天道未变,天地之间道法正昌,张翼轸偶入未名天,只是巧合,就算是机缘,也定与天道无关,乃是他个人的机缘。”

玄天子微微颔首,又不由自主地挽起了袖子,乐呵呵地说:“管他贼老天有何打算,既然张翼轸这小道士来了,就别想再回到中土。老匹夫,刚才你莫非用死绝之气帮他洗髓伐体?难道你想让张翼轸同我等一样,只能永存于这流亡之所?”

玄真子摇摇头,沉思半晌,说道:“张翼轸能来到此处,不能全以机缘论之,毕竟能通过灭仙海的人只是少数,就算修为通天能来到香水海,若非香水海指引,莫说天仙,便是那老儿来了,也找不到死绝地。这香水海乃是我等大法力所化,所以说这小道士一番际遇,一步踏入此岛,这般莫大的机缘,非但在我等神通推演之上,也更在那老儿之上。是以张翼轸是走是留,我等不可替他决定,只能待他醒后,一切看他意下如何。我方才不过是用死绝之气封闭他的伤势,不让体内伤势恶化罢了。只是……”

“只是恐怕还真如那小道士所说,未名天无天地无气,万物无生机,如张翼轸这般修道之士,以炼化天地元气为根本,他身处此地,若是不得天地元气补充,只怕最终还会身死。除非他修习我等的法术……”却是玄问子摇头晃脑地说道,一脸肃然。

玄真子起身遥望四周景色,又看了看空中三日,遥遥对空中伸出两指,轻轻一弹,奇象顿生:原本并排的三日突然一动,其中一日陡然间滴溜溜一转,猛然朝地面飞奔而来。

太阳殒落,这是何等的声势!

眼见下降的太阳越来越大,烈焰滚滚间由圆球大小变成房屋大小,又变成小山般大小,直直朝三人狠狠压来。太阳未至,火焰和风声先行,直冲得三人须发皆张,周身空气便似燃烧一般,烈焰蒸腾犹如人间地狱。三人却稳稳不动,任凭烈火将身边的茅屋瞬间烧得消失于空中,连一丝灰烬都未留下,甚至连茅屋前面的石桌石椅也都被如此高温烧化。

奇怪的是,三人虽是周遭火焰冲天,却身上并无一处起火,且三人傲然而立,脸上并无一丝惧意,隐隐间,还流露出一丝调笑之色。

眼见太阳变成巨山般大小,铺天盖地地向三人袭来,终究还是玄问子耐不住性子,冷笑一声,说道:“老匹夫,你的尧娃越来越调皮了,哼,简直是过于放肆了!”

说话间,玄问子浑身气势一涨,人站立原地未动,却蓦然间犹如瞬间拨高数万丈,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向四周波动而过一圈肉眼可见的涟漪,看似微弱,涟漪过处,顿时火焰全消,太阳灭天毁地的气势立时为之一滞,只见七彩光华一闪,天空之中一片风流云散,巨日不知所踪,却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忽然间现身众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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