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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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从来都不是为了后池备下的,从一开始,这座清池宫,长阙,凤染,甚至是古君和这六万年安宁平和的人生,都是白玦一点一点,一步一步为上古准备的。

难怪当初古君在苍穹之境上烟消云散时清池宫的护山阵法没有消失,因为这座宫殿的真正主人,从来都不是古君,而是白玦。

柏玄,清穆,白玦。

兜兜转转,到最后,竟然都是他。

六万年日升日落,月满星沉,他居然连一瞬时间都没有从上古的人生中真正消失过。

很多很多年后,天启说,他这一世,只有两个瞬间曾感觉到恐惧不安过。

一个是上古殉世的时候…他内疚绝望到生无可恋。

还有一个,就是在知道柏玄是白玦的那一刻…不知原因,无分因缘,却呼吸到难以自持的明白,他失去了上古,永远。

93 质问

渊岭沼泽数百年前遮天蔽日的浓雾早已消失,浩瀚正气的神力充斥在这千里大地之上,作为留在凡间的唯一一位真身,白玦居住的地方,早已成了三界的朝圣之地。天启站在渊岭沼泽外,摩挲着手中的木雕蛟龙,唇角轻抿,眼中凝着郁沉之色。

他几乎明白白玦是柏玄的一瞬间便选择来苍穹之境问个清楚,并非他喜欢舔着脸不耻下问,而是…他心底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没时间了,若是不快点,或许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被封印后上古界为何会尘封,白玦隐瞒身份的原因,还有古君烟消云散,也要唤醒上古的真相…是不是不想表面看到的那般简单。

若清池宫真正的主人是白玦,当年古君陨落时不曾消失的护山大阵,为何会在两年前凤染即位天帝时悄然崩溃,那是他没放在心上,如今想起,才惊觉不妥,护山大阵与筑法之人相连,以白玦对清池宫的看重,但凡坚持住,也绝不可能让大阵消散。

不对,天启神色一紧…凤染即位的前一日,在逃林里,上古用古帝剑伤了白玦!

念及此,他消了犹豫,朝渊岭沼泽里飞去,不是千里云梯上恢弘的苍穹之境,而是幻境中的那片桃林。囫囵一下子被白玦摆了六万年的道,天启这次悄悄的进了渊岭沼泽,临近桃林感觉到白玦的神力时更是敛了全身的气息,只是待看到林下坐着的身影时还是怔在了原地,脚步停了下来。

白玦一头白发,静静的坐在桃林之中。

怎么可能,他怎么会…?

上古诸神,虽能随意变换头发颜色,但却没有一个上神幻化成雪白。

因为诸神皆知,一旦到了化为雪白的那一日,就意味着这个神袛即将消失或死亡。

无论拥有多长的寿元,即便是上神,也终有陨落的一日,可白玦是真神,早就跳出天地桎梏,怎么可能会死亡?

或者说,怎么能如此悄无声息的死亡?双眼逐渐变得暗红,天启眸中现出暴戾之气,陡然出现在桃林中。望着一派闲散的白玦,居高临下冷冷道:“白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明显没料到天启会突然出现,再用神力幻化头发颜色已经来不及,白玦怔了怔,神色淡淡:“什么怎么回事?天启,你这张狂的性子若不改,以后如何帮上古执掌界面?”

天启冷哼一声,眯起眼,把袖中的木雕蛟龙扔在石桌上,脸色铁青:“少说这些没用的,白玦,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就是柏玄,当初在苍穹之境上你为什么还要毁了你的肉身来骗上古,你明明知道她对柏玄的苏醒抱了多大期望!”

我怎么会不知道,就是因为知道的太清楚,才会选择这样做。白玦敛眉,看了一眼石桌上的雕龙,风轻云淡:“天启,上古界如今可安好,炙阳和御琴他们什么时候能苏醒?”

天启复杂的看了他一眼,请吐出一口浊气:“你果然知道他们用沉睡来守住上古界,白玦,炙阳马上就醒了,我们四人都在,无论什么事都难不住我们,你一身神力,怎么会散成这样?”

白玦的气息微弱得如烛火一般,偏生他还瞧不出来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世间就算是上古也不可能将白玦伤到此般地步!

许是声音太过沉重,又或许是磕磕碰碰的千万年,白玦还从来没看过天启如此沉重的模样,他怔了怔,指了指石桌对面,道:“难得还有机会和你叙叙旧,天启,坐吧。”

天启眼中能窜出活来,但看白玦这么一副模样却什么话都说不出,他闷闷的坐到白玦对面,抿着唇角默不作声。

“天启,你还记得当年上古殉世的时候,你心里是什么感受吗?”白玦静静看向天启,眼神平淡。

什么感受?作为真神,却只能选择灭世来救她,甚至连代替她死去都不可以,到最后还害死了她…天启嘴角挂起苦涩的笑意,能有什么感受,活着不如死去,大抵便是如此。

“你只是听到她殉世的消息就能不管不顾得冲回上古界与我和炙阳大战,可是我,是亲眼看到她在我眼前…”白玦望向桃林深处,墨黑的眸色晕出空寂的苍茫来:“一点一点,一分一毫灰飞烟灭。”

回忆的声音低到暗哑静默,天启不由得僵直了身子,看着白玦神色怔忪,放在膝盖上的手缓缓握紧。

他们三人在上古降世前就相处了数万年,若论冷静淡漠,就连炙阳也及不上白玦,他这样冷心冷清的性子,竟也会有这种炙火般浓烈的情感。

“他就站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我却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我罔活了千万载岁月,护了三届苍生,护了上古界,却护不了她。” “所以那时候你看到回上古界的我,是真的想杀了我吧。”天启撇了撇嘴,话语莫名低沉。挚爱之人在面前消失,无论是谁,看恐怕都无法接受。

“一开始的确如此,可是天启,我们认识的岁月比三界衍生还要长久,如果上古和炙阳都相信你有苦衷,我又凭什么不能相信?我并没有沉睡,六万多年时间,可以忘记很多事,也可以想清很多事,如今你还是不愿意将你灭三界的真正原因告诉我?”

天启神色微震,看着徐徐转过眼的白玦,嗓子里突然吐不出话来,他狼狈的偏过头,过了半晌,才颓然道:“月弥过寿的那一年,祖神于虚无中在乾坤台上降下预示,混沌之劫会在千年后降临。”

他当年以为能一力担下此事,却不想妄自尊大,惹出了如此多的祸乱,到如今对着白玦,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不过才一句话,就道出了所有恩怨纠葛的缘由,天启他…也只是为了救上古而已,即便是被上古界诸神怨愤,即便是要毁了三界生灵,即便是被尘封在下届六万年,他应该也从来没有后悔过。

原来如此啊,似是放下了一件心事,白玦眼中浮现出一抹欣慰,冷峭的眉角也缓了下来。

“白玦,你若是早已对当年之事释怀,又为何在月弥的石像前质问于我?”天启皱眉,突然福灵心至般看向白玦:“和推开上古一样,你不希望我留在下界,难道一百年前你觉醒后娶景昭,将芜浣逼到绝境,也根本不是为了复仇?”

他早就应该想到,白玦一直都没有沉睡,那他必然早就知道了月弥之事是芜浣一手造成,六万年时光,他拥有真神之力,若要惩罚芜浣,有无数种方法,尤其会用区区一个景昭来报当初之仇?逼自己做到这种地步,甚至是将无关的人牵连进来,到底有什么缘故?白玦没有回答,天启话音落地的同时,他已经站起身,朝桃林深处走去,雪白的长发在空中扬展,清冷决绝。

“天启,上古界安在,炙阳也无事,三界能保下来,你知道这些就行了,其他的就不要过问了。”

淡淡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淡漠,和以前一样的疏离,天启兀然起身,怒道:“这不可能,若你不说个清楚,我今日就把你带回上古界,你神力散了又如何,乾坤台上孕育个几万年就可以了!”

“哦?天启,你以为我神力散了,便可以将我带回上古界?” 缓缓前行的白玦顿住脚步,头微倾,指尖轻动,浩瀚的神力朝天启涌来,金光中泛着赤红的神力,威压直逼天际,竟在瞬间压得天启微微变色。

他眯着眼,看着不远处面容肃冷的白玦,心底惊涛骇浪。

明明连神力都散到了这种地步,白玦怎么还会有如此浩瀚可怖的威压,竟比六万年前的他强了数倍不止?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六万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天气心底也松了送,还能有如此强大的威压,也许白玦并不像他想的那般神力散尽。白玦回转眼,毫无血色的面容又苍白了几分,想来要挟制住天启也耗费了他不少的神力,只是他一双漆黑的眼眸深沉透彻,恍惚间竟有种让人难以直视的力量,白玦看着天启,一直一句,声音冷静而笃定。

“天启,我做的所有决定都是我的选择,如果你还记得当年上古殉世后你的感觉,就把今天你知道的所有事都吞进肚子里,到死都不要说出来。半月之后来苍穹之境,我有东西要交给你。”

话音落定,白玦消失在桃林中,天启身上的神压瞬间消失,他看着白玦消失的方向,神色冷凝,凤眼微扬,一声不吭的朝上古界飞去。

管你要做什么,难道你不听劝,我还死乞白赖的劝着不成!天启的身影狼狈而僵硬,他只是不敢承认,在那双清高凛冽的眼中,他看到了从未见过的恳求,有那么一瞬,他在想,就这样是不是便是最好的结局。

无论白玦在经受什么,要面对什么,只要上古界无事,炙阳无事,上古和阿启无事,他能陪在他们身边,是不是就足够了?

天启,这是你触手可及的,企盼了六万年求而不得的幸福。

混沌(上)

上古界朝圣殿,阿启抱着神情倦倦的碧波探头探脑的东躲西藏,还是被守殿的神将木羽给拦在了殿外。

破烂的凡间布衣,小脸上灰不溜秋,阿启瞪着大眼望着木羽,讨好的拱了拱手。

木羽看到阿启一脸郁闷像,心想着这小神君溜出去玩就玩吧,怎么才这么点时间就又给窜回来了,着实没气魄,遂木着脸闷不吭声。

“别这么瞅着我,要不是这只胖鸟折腾得没了情绪,我也不想这么快就回来。”阿启看着碧波直叹气,嘴角撇着能挂个葫芦。

碧波别过眼不看他,翅膀一挥盖住了自己水汪汪的大眼。

“木羽,我娘亲是怎么说的?”他悄悄溜出去,早就知道回来会受罚了。

木羽嘴角抽了抽,行了个礼道:“小神君,上古神君有交代,说您要是回来了…”他顿了顿,才学着上古的语气一板一眼道:“就自个找个洞把自己埋几年再回朝圣殿。”

阿启脸一跨,眼眨了眨,抱着碧波直摇:“坏了坏了,碧波,娘亲生气了,怎么办,怎么办!”碧波不理他,头埋在翅膀里躲清静。

上古界里难得有这么小的娃娃,虽说平时被阿启闹得头疼,但总归是宠着的,现在阿启叫唤得凄凉可怜,木羽看着有些不忍,手中的神戟便不由自主的松了松,低声道:“小神君,炙阳神君快醒了,上古神君心情不错,要不您进去……”

他话还没说完,阿启已经窜得没了身影,红团团的小身子在远处欢快的蹦来蹦去,唯有清脆的声音传来:“木羽大叔,谢啦。”

木羽嘴角一扬,只是那笑意还未达眼底,便‘咔嚓’一声碎了个干干净净,握着神戟的手哆嗦起来。

小神君,您可真是折我的寿元啊!咱这辈分,当不起您一声叔啊!

阿启猫着脚靠近摘星阁,见上古好整以暇的坐在软榻上朝他这个方向看来,小脸堆满了谄媚:“娘亲,我回来了。”

他抖着一身小肥肉朝上古扑来,哪知在靠近上古一步之远的地方被一股神力阻在原地,两只手僵在半空,眼瞪得浑圆,头上的小髻一晃一晃的,看着着实可趣好笑,上古唬着脸,道:“有胆子跑出去,怎么没胆子受罚?”

“娘亲娘亲,我是陪着碧波去看看那个百里秦川,不是故意跑出去的。”见上古不为所动,阿启低着头,搓着手小声道:“娘亲,我错了。”

声音软软的,偏生有种可怜兮兮的味道,饶是上古知道这是他耍惯了的小把戏,心还是瞬间就软了下来,笑道:“好了好了,去后殿洗浴一下,也不看看脏成什么模样了,见人就往身上扑,等会到天启殿走一遭,免得天启记挂着你。”

“恩,娘亲最好了。”阿启抬头,大眼眯起,笑了起来,朝上古挥挥手,往后殿跑去。

上古看着无精打采在空中扑腾的碧波,疑道:“碧波,怎么了?这次去隐山,秦川可还好?”忆起隐山上那个坚韧聪慧的弟子,上古眼中染上了些许怀念和暖意。

碧波化成清瘦少年的模样,眼眨了眨,有些红,低声道:“神君,秦川不在了。”

上古神情一怔,声音微抬:“你说什么?”

“我和阿启去了隐山,才知道秦川没有吃我当年给他留的灵药,而是用那颗药救了他的弟子。”碧波顿了顿,声音有些哽咽:“他几年前在隐山过世了。”

上古皱着眉,半响无言,起身走到栏边,神色幽幽:“他可入了轮回道?”

碧波点头:“我去鬼君那查了查,他已经轮回了,因为身上有神君的灵气,所以出生便是皇族之命。”

上古回转头,眼底有些明了:“以你的能力,只要他魂魄未散,替他开启前世的记忆想必不是难事,你为何没有这么做?”

碧波眨了眨眼,泛红的眸子看上去有些可怜,但神色却又极为坚韧:“他已经轮回了,就算开启记忆,他也不会是当初的百里秦川,神君,若是他还愿意修仙,我会在上古界等他来。”

明明是极单纯的理由,却又带着执拗朴实的信念,还真是淳朴的少年郎啊!

上古不知为何心生感慨,只是笑了笑,道:“他是我的弟子,总有一天,会来上古界的。”

话音落定,碧波已经把一张信笺递了过来,道:“神君,这是秦川留给您的。”

上古笑着接过,展开雪白的信笺,眉间的笑意顿住,神色微怔。

大片空白的信笺上,只有一句话,再简单不过。

她当初还是后池时亦听过,只是到如今,再回首,才惊觉时光匆匆,竟又是百年。

她此生唯一的弟子,隔着遥远的空间和岁月,为她送来了最后一句话。

师尊,这世间,最无奈之事,不过一句‘来不及’而已。

上古眺望远方,良久未言,直到听见阿启隔得老远的唤声,才将信笺折好放进挽袖,转身一把接过扑上来的阿启时,已没了刚才的郁色,眉角飞扬:“阿启,慢点,给娘亲说说,这次下界碰到什么事了。”

看着摇头晃脑、一本正经的阿启,上古眼底俱是柔软的笑意。

秦川,你不懂,这世上也许有时候只要你伸出手,就会来得及,但还有一种说法,叫…缘分已尽,覆水难收。

碧波站在一旁,不知道是否是错觉,总觉得上古神君眼中突然划过的一些东西骤然消逝了。

摘星阁里飘荡着阿启清脆欢快的童声,天启站在阁外,看着浅浅带笑的女子和愁眉苦恼的少年,却突然不敢踏进去。

是不是只要不说出口,只要假装不知道,他就能守住所有的一切。

心里想的还未沉下,远处乾坤台上火红的神力骤然大涨,天启眉角一缓,上古已经发现了他,望来的眼底俱是惊喜。

“天启,乾坤台上有异动,看来炙阳和御琴他们要提早苏醒了,我去看看。”上古说着便朝乾坤台飞去。

阿启回转身,见天启站在阁外,挥着手朝天启跑来,天启笑着接住他,只是眼底,却微微凝住,看那神力的威势,想来最多半个月,炙阳就会苏醒,白玦让他半月后去苍穹之境,到底要交给他什么?

三日后,渊岭沼泽外,妖皇望着天际驾着云慢悠悠到来的凤染,眼神一闪,转身朝苍穹大殿飞去。

数年交战,又掺杂着景涧的死,即便当初有些交情,也早就磨光了。只是森鸿实在想不出,仙妖大战前夕,白玦真神怎会将他们二人同时招入苍穹之境来,若是要止战,当初也不会任由两族交恶到如今这种地步。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大殿外,守殿的仙将迎了上来:“两位陛下稍等,神君马上就到。”

森鸿和凤染俱是眉头一皱,侯在了殿外,两人身份虽贵,但在白玦面前却是摆不起谱,还好只是一炷香的功夫,低沉的脚步声便自殿内传来。

只是两人面上自持的神色在看见来人时,却都是猛的一震。

白玦一身藏青古袍,腰间系了根银带,面容肃冷,雪白的长发落在身后,有种疏离的淡漠和凛然的华贵。

这般模样的白玦不是他们所见过的任何一种姿态,高山仰止,淡淡的威压自他周身逸散,两人对望了一眼,上前一步行礼道:“见过神君。”

白玦扫了他们一眼,墨黑的瞳孔中浮现一抹金色,点头:“勿需多礼,随本君前来。”说完便直接朝渊岭沼泽深处飞去。

两人心底狐疑,但不敢违抗,只得跟在白玦身后,飞过辽阔的密林,落在了苍穹之境的尽头。

无边无尽的荒漠似是要将苍穹淹没,荒漠尽头一片黑暗,似是被阵法掩住,瞧不清里面的光景,但站在这里,便有一阵荒芜恐惧的感觉袭上心来,两人望向不远处的藏青身影,心底暗惊,苍穹之境明明是白玦的居所,被神力笼罩,理应浩瀚正气,怎会生出如此阴森鬼魅的气息来。

良久无声,直到凤染都觉得有些不适时,淡漠的声音才在不远处响起。

“森鸿,凤染,若本君让你们即刻停止仙妖之战,你们可愿意?”

森鸿眉头轻皱,虽是胆寒,仍恭声道:“神君,当初您有过承诺,不会介入仙妖之战。”

凤染揉了揉额角,有些莫名其妙,白玦要插手,怎么会到如今才管?

“若我违背诺言呢,你有异议?”白玦回转头,看着森鸿。

明明是柔和无比的声音,落在森鸿耳边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和冷峭,森鸿紧了紧有些僵硬的手,迎上白玦的目光,沉声道:“当初得神君相护,我妖界才不至被灭族,能有如今的光景,若神君下令停战,森鸿绝不违背神君之意,只是,此战乃举族之意,森鸿即便是妖皇,也不能负了族人的期待…”

“所以呢?”白玦望着他,神色未变,只是声音却淡了下来。

“妖族需要一个解释,除非神君能给我妖族一个非停战不可的解释,否则即便是神君将森鸿这条命拿去,妖族上下也难以信服。”

白玦的眼落在凤染身上:“凤染,你也是如此?”

凤染点头,眉间亦带上了淡淡的苦涩:“神君,休战自然好,只是仙界失在战场上的命实在太多了,不是我们说止,便能止的。”

“解释?”白玦迎上两人的目光,突然转头望向荒漠尽头的黑暗之中。

“本君给不了你们解释,只有选择,你们是要选择仙妖两界俱毁,寸草不留,还是停手罢和,都随你们。”

白玦的声音实在是太冷,落在他们耳里有种格外真切的感觉,就好像他真的是在让他们抉择——三界是毁灭,还是重生?

只是,说出这话的怎会是上古真神之一的白玦,他庇佑世间,俯瞰众生,怎么能说出如此可怖的话来?

森鸿皱着眉看了凤染一眼,凤染会意点头,上前一步,道:“神君,您此话何意?”

白玦没有应答,只是抬手朝远处挥去,金色的神力落在虚无的黑暗封印上,像是劈开了帷幕,荒漠尽头的阵法被撕裂,深埋在地底仿若无边无尽的巨谷出现在两人面前。

炙热的火浆在巨谷中咆哮,血红的蛮荒之力自阵法边缘汹涌而出,毁天灭地的气息似是能将世间一切生灵抹杀,逸出的残虐之气朝凤染和森鸿袭来,竟让他们心底生出不可抵抗的阴冷寒意来。

这种气息,这种破坏之力,早已超脱世间,即便是上神之尊,在它面前,亦犹如蝼蚁一般!

若不是阵法压着,恐怕凤染和森鸿难靠近此处百里之近的地方,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苍穹之境怎么会有如此邪恶恐怖的存在!

“白玦神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凤染压住心底的惊骇,望向白玦,声音低哑暗沉,妖皇的脸色也青得可怕,一双眼紧盯着白玦。

“你们应该知道六万年前混沌之劫降世之事。”白玦回转头,漆黑的眼竟似被血红的气息染上了些许妖异之色。

凤染点头,有些莫名其妙:“当然知道,六万年前那场混沌之劫差点毁了三界…”

话到一半,两人俱是一怔,齐声惊道:“这是混沌之劫!”

老天,这怎么可能!三界尽知上古神君的殉世换回了三界安宁,混沌之劫怎么可能还存在于世间,况且,如此逆天劫难,又有谁能将它压在世间六万载?

不对,似是抓住一抹灵光,凤染眉头皱了起来,若是只有上古的死才能阻止一切…可上古重生了,也就是说从一开始混沌之劫就没有被阻止,所有人都忽视了这一点,上古活着,劫难没有消失。

看如今的情形,分明是白玦用神力将混沌之劫压在渊岭沼泽下六万年!凤染心底惊涛骇浪,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太疯狂了,他竟然将能灭世的混沌劫难强自压住,若是它挣脱封印,那三界一夕之间就会毁于一旦,生灵涂炭。

难怪他让他们选择,他们根本没得选,在灭族之灾前,仇恨算得了什么?可是混沌之劫明明只有混沌之力才能阻止,难道要让上古…

不对,若是白玦有这个打算,也不会等到六万年后,凤染和森鸿互看了一眼,点点头,心底达成共识。

凤染沉声道:“白玦神君,混沌之劫不是早就消失了,怎么会还存在于世间?”

“这不用你们过问,凤染,森鸿,本君再问你们一次,你们可愿休战?”

“神君,还说什么战不战,混沌之劫若降临,三界都难保,我们战下去又有什么意思。”森鸿嗡声道,神情颓然,当年上古殉世救了三界,如今难道还要再为了他们让上古殉世一回,光是这么一想森鸿脸上就臊得慌,声音也低了下来。

“只要你们罢手,仙妖之间再无征战,本君答应你们可保三界生灵毫发无伤。”

清冷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世间最笃定的承诺,有种震撼人心的力量,凤染和森鸿朝白玦望去,见他苍白淡漠的面容下漆黑的眼熠熠生辉,亮得惊人,心底的惊慌陡然间安定下来。

凤染和森鸿点头:“若神君能保下三界,我们定当守诺,愿停仙妖之争,两族修好。”

“此事暂时保密,仙妖之战十日内不能停,一个月之后,你们再昭告三界,回去吧。”白玦摆摆手,神色淡漠。

“记住,今日之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也是我保下两族的条件。”

凤染和森鸿神情复杂,嘴唇动了动,望着荒漠尽头那仿似没天地淹没的身影,格外郑重的行了一礼,良久才缓步离开。

渊岭沼泽外,森鸿看着一言不发的凤染,突然道:“凤染,你是不是猜到什么了?”

凤染眉角紧皱,眼底满是沉郁之色,没有回答。

两人此时都明白,白玦这次将他们召来根本不是威胁,而是劝解,毕竟在三界覆没面前,再深的仇恨都算不了什么。

只是他有些不解,如果当初连上古真神都只能选择殉世来抵抗混沌之劫,那白玦要如何做才能阻止这场浩劫?

白玦不是上古,就算是散尽毕生神力,也不见得能阻止,但刚才,两人都知道, 那个人没有说谎,他说能护下三界,就一定能护下。

可是之后呢…没有人知道答案。他们二人刚才除了遵从,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因为无能为力,因为即使牺牲的那个人是白玦,又如何?

他们身为天帝和妖皇,守护族人和千千万万个生灵,才是最重要的,可是那种从心底涌出的无力和悲凉感,却不会消失。

森鸿叹了口气,心事重重的消失在渊岭沼泽外。

凤染没有动,她抬眼望向擎天柱所在的地方,眼中满是倦意。

后池,我们是不是都错了,白玦他…是不是一直都是清穆,从来没有消失过。

如果他在擎天柱下觉醒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消失在世间,那时候他所做的一切,是不是只因为…那其实是对你最好的保护。

也是他唯一还能为你做的事。

苍穹之境深处。

藏青色的身影立于荒漠尽头,雪白的长发在风中扬展,白玦望着黑暗中咆哮着似能吞噬万物的炙火浓浆,手轻抬,落在胸前——被古帝剑伤过的地方。

微微垂眼,唇角轻抿,眉间冷寂,绝世雍华。

混沌(下)

朝圣殿内,上古将一众来问炙阳境况的上神打发走,行至摘星阁,见天启抱着酣睡的阿启神色郁郁,眉挑了挑,走上前来。

“天启,这臭小子又睡了?”

声音突兀落在阁内,天启神色微怔,见是上古,掩下眼中的郁色,笑道:“恩,怎么,他们都走了?”

上古点头:“炙阳还有几日便醒了,雨花提议将琼浆盛宴提早办,算是迎接炙阳和御琴他们归来。”

天启嗤了一声,手绕上拂在阿启身上的紫发:“总归就是在上古界,不过是沉睡了而已,偏生他们喜欢做些场面上的事。”

“上古界尘封六万多年,想必也憋坏了他们,热闹一下倒是无事…”

见上古声音微凝,天启疑道:“他们还说什么了?”

“没什么大事,只是普华说这等盛宴上古界同庆,理应把白玦请回来。”

天启眸色骤深,抱着阿启的手紧了紧,似是漫不经心看向上古:“你觉得呢,上古,请回白玦,你觉得如何?”

“我?”上古拂袖,淡声道:“等炙阳醒了再做决议,白玦乃执掌上古界的真神,请回他与否,并不能由我一人做主。”

“上古,与其他无关,我只问你,你想让白玦回上古界吗?”天启打断上古的话,眼中有少见的执拗。

上古顿住,眼微微眯起,声音突然清冷下来:“天启,当初在苍穹之境里,我想你应该知道了我的决定。”

话音落定,上古转身朝内殿走去,身影肃冷,负在身后的手,不知何时紧握了起来。

忆起那毫不留情的一剑,天启眉头蹙起,瑰丽的眼眸深处不知名的情绪一点点晕染开来。

上古,如果不是太了解你,我竟不知道,只不过是提起白玦,你便能在意到这种地步。

他低下头,怀中的小娃睡得昏天暗地,肥嘟嘟的脸上带着细微的红晕,两只手扒拉在他袖袍上,憨厚可爱,天启叹了口气,抬眼复又望向不远处的那片桃林。

臭小子,你娘亲啊,真是个祸害!

几日后,即便是满心不情愿,天启还是如约站在了渊岭沼泽外,白玦并未派人出来迎接,感觉到自沼泽深处散发出来的神力牵引,天启一声不吭的随着那股神息入了渊岭沼泽。

越过密林,飞过大片荒漠,隔着漫天黄沙,在荒漠尽头,天启看到了白玦赤红的身影。

神色微疑,他落在白玦几步之远的地方,望着不远处的景象心底生出了难以自持的凉意,不可置信的惊在原地。

原来如此,原来竟是如此?

妖邪暴虐的气息在金色大阵内翻滚,几欲咆哮而出,毁天灭地的力量冲击着封印,将封印内的千里广裘之地席卷焚毁,不留半点生机。

天阶尽头被黑暗笼罩,整个苍穹之境的荒漠深处,只剩下冰冷惨绝的死寂。

唯有那袭血红身影,伫立在天地之间,无穷无尽的神力自他身上逸出,和整个苍穹之境合为一体。

“这就是你藏到现在的秘密。”笃定暗哑,不知过了多久,天启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望向白玦,脸庞隐在缭绕的雾气中,难辨神色。

白玦没有回头,只是静静站在阵法边缘,荒漠之中,静默无声。

陡然间,紫色的神力自天启掌间拂出,朝封印而去,却被猝然扫回,消散在空中,天启睁大眼,他的真神本源竟然不能侵入封印半分!

他强自压下颤抖的手,话语中是从未有过的冰冷疲惫:“白玦,你当年到底做了什么?混沌之劫为什么还会存在?”

六万年残破扭曲的岁月,到如今,竟没有半点改变,白玦,你让我情何以堪?

“天启。”白玦回头,轻声道。

天启微微怔住,白玦那双清冷淡漠的瞳中染上了不可思议的妖异之色,血红的炙火在他身后,竟勾勒出逆天的违和感来。

“说吧,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当初上古殉世,我在阵法成功的最后一刻阻止了她的本源之力祭入混沌之劫,因为我出手太迟,所以她的魂魄还是散在三界八荒中,本源也不知所踪,但她耗损的神力也暂时将混沌之劫强压了下来。之后你闯入上古界,我怨愤你害了上古,所以和炙阳合力将你封印在紫月山。”

“炙阳知道你毁了阵法,将混沌之劫强压在这里,也知道上古没有死?”天启神色僵硬,眼垂下,冷声问道。

“是,上古界失了上古,没有混沌本源支撑界面,炙阳、云泽和御琴最后决定用神力守住上古界,尘封界面,等上古重生。”

“那你呢,我被封印,炙阳沉睡,白玦,这六万年,你做了什么?”看着神色淡淡的白玦,不待他开口,天启话中的恼怒几欲汹涌而出:“你一个人守在清池宫,花了四万年时间为上古聚拢魂魄,以柏玄的身份把她抚养大,然后消失在北海,又弄出来一个清穆和她相爱,最后以白玦的名义伤她至深,白玦,如果你爱她,就好好爱她,如果不爱,从一开始就不要招惹她,她是上古,不是这世上任何一个可以被你玩弄的人!”

白玦漠然的面孔微微扭曲,清澈的眸子不自觉的缩紧,半响后才冷冷道:“天启,如果可以,我希望重生后的上古和我没有半点干系,清穆的事超出了我计划之外…”

“计划!混账,后池几万年人生就只是你的计划!”天启怒喝道,见白玦脸色苍白,颓然摆手:“罢了,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混沌之劫你打算怎么办,如今只有上古和阿启才拥有混沌之力,我们和六万年前一样什么都做不了,还有,上古的神力最多也只能将混沌之劫强行压住几千年,这六万年你是怎么把它压下来的?”

“六万年前我把我的真神本源和混沌之劫合二为一,只要我神力不灭,它就不能从封印中出来。”

“合二为一,白玦,你疯了…”混沌之劫若被毁,白玦一样活不成,可是他的真神本源却不足以消灭混沌之劫。

白玦转头,望向封印中的火海,声音极轻极淡:“天启,这一次,我不会再看着上古消失在我面前。”

他的声音中有抹强大到逆天的自信,使人不由自主的信服,天启怔住,想起数日前桃林中白玦身上强大到不可思议的神威,猛然抬眼:“白玦,难道你体内现在拥有的不是仙力,而是…”仿似极艰难,他才吐出几个字来:“混沌之力!”

话说出口,连他自己也感觉一阵荒谬,天地神祗所拥有的神力本源,降生时便已注定,他是妖力,炙阳和白玦是仙力,上古是混沌之力,若是可以随意转化,当初他也不会被逼到选择灭世来救上古。

不对…隐隐察觉到不对劲,天启望向白玦,见他瞳中妖异之色浓厚,忆起当初清穆在青龙台上经受雷劫时爆发的护体妖力,沉声道:“白玦,仙妖之力混为一体,是不是便能化成混沌本源?”

眼底划过讶然,没想到他只是一句话天启便猜了个大概出来,白玦点头:“不错,天地之间只有如此一途才能衍生出混沌之力。”

得到答案,看着白玦淡漠到寂冷的眉眼,天启瞳孔紧缩,负在身后手不自觉的握紧。

他说得轻巧,世上没有什么事不需要付出代价,天地之力岂能随意更改,真神得天独厚,执掌天地之力更是如此,要将一半仙力生生化成妖力,无异于剔骨焚身,硬生生将血脉尽毁,重塑肉身,更需要无比悠长的岁月…

“你在北海沉睡,衍生出清穆,是为了将妖力炼化?”天启声音低沉莫名。

“没错,毕竟柏玄的身体只能承载我的仙力,我在北海用神识重塑了一具身体炼化天地间的妖力,却没想到清穆会拥有自己的灵识,在我觉醒之前提早千年出了北海,更和后池…”白玦眉角微皱,神色怅然。

“你激怒芜浣,不是为了复仇,而是逼她重卷仙妖之争,因为我和上古觉醒打乱了你的计划,只有三界纷争,戾气横生,才能把混沌之劫的灭天死气掩藏,否则我们也许会在混沌之劫爆发前就发现渊岭沼泽的秘密,上古也定会继续六万年前的选择,对不对?”

白玦没有回答,眼落在天启身上,悄然沉默。

“你在苍穹之境上毁了自己的原身,也只是因为那具身体在镇魂塔中炼化百年,所拥有的仙力早已超越上神,你怕被我看出端倪才会在众仙面前连同镇魂塔一起毁掉,人间失了镇魂塔百年,妖魔未起,碧玺也根本没有求助于仙界,是因为你已经拥有混沌之力,再炼化一座镇魂塔根本不是难事,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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