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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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梢立即闭眼。

脚步声走近,在榻边停住,接下来是药碗搁在矮桌上的声音,然后脚步声又朝着门去了。

柳梢猛地撑起身挥手将药打翻,冲他的背影叫:“我才不吃药!谁要你假好心!”

洛歌也没生气,皱眉看她一眼,便出门离去。

柳梢怔怔地看着地上的空碗与药汁,眼泪再也不受控制地直往下流,她慢慢地缩回被子里,将头也完全藏进去,像只藏在壳里的乌龟。

没多久,脚步声再次走近。

柳梢从被子里探出头,发现面前又放了碗新的药汁,望着那张波澜不惊的脸,柳梢撇嘴,飞快地擦干泪,又要动手。

“这是最后一碗,可祛除四海水寒气。”

手抬到半空,到底没有挥下去。

柳梢红着眼睛瞪了他半晌,哼了声,夺过药一口气喝光,然后示威性地将碗砸到地上摔碎,重新抱着被子躺下,闭眼。

须臾,额上一沉。

长睫忍不住乱颤,柳梢连忙将眼睛闭得更紧。

透着力度的触感,像是清凉舒适,又像是带着似有似无的温度,纯正的仙门真气流遍全身,将寒毒逼出体外。

纵然闭着眼,泪水依旧不停地往外涌,柳梢悄悄地咬唇,抓紧了被子。

“嗯,放弃自己的人,无人能救,”那声音似乎也温和了几分,“能明白这个道理,很好。”

寒气消减,脑袋一轻,柳梢顿时感觉好受了许多,等到脚步声离开,她才偷偷地睁眼,只来得及看到房门合上前那一片雪白的衣角。

谁要明白他的道理!柳梢撇嘴,翻身过去。

一只手又伸来摸她的额头。

“谁稀罕…”柳梢突然顿住。

那手的动作很温柔,可是没有丝毫温度,指节苍白漂亮,看上去却透着僵硬感,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美丽的紫水精戒指。

“月!”柳梢立即从榻上跳起来,任凭身上羽被掉落,似乎也感受不到冷意了。

“是我啊,柳梢儿。”他站在榻前,斗篷前襟微微晃动。

柳梢咬了咬唇,冷冷地道:“你来干什么!”

“嗯,你已经好多了。”他似乎很关切。

柳梢哼了声,踢开被子跳下地:“走吧。”

他没有动。

柳梢呆呆地看了他片刻,明白过来,满不在乎地将脸一扬,重新上榻裹住被子:“我也不稀罕你救!我会逃出去的,总有一天我要把他们全都杀了!”

“你是魔宫的希望,”他摇头道,“你忘记陆离想要什么了?”

没错,她是“魔宫的希望”,他用这个理由引诱陆离,陆离到底想要什么?什么叫“魔族的未来”?陆离到最后也没有告诉她。

“我不相信你!”柳梢将头缩回被子里,“你根本不知道陆离的事,就是想要利用我!”

他叹了口气:“很抱歉没有救你,我有不能插手的理由。”

“呸,你那么厉害!”柳梢冷笑。重华宫的结界可是洛歌亲手所设,他却肆无忌惮地站在这儿说话,只要他愿意,还有谁能阻止他?柳梢大声威胁:“你再不滚,我叫洛歌收拾你!”

月并没有害怕的样子:“真是无情啊,你小时候还想嫁给我的。”

“谁想嫁你了!”

“那就好。”

“混蛋!”柳梢气得连伤病也忘了,跳起来就狠狠一脚踢过去。

对面的人没有闪避,眼看她就要踢到那半张讨厌的脸,一股神秘的力量将她拦在了半空,再也前进不了半寸。

“嗳呀,小孩才光脚。”他伸手握住她的脚。

“不要脸!”那种冰凉的触感很讨厌,柳梢七窍生烟,挥拳去打他的脸。

月唇角轻勾,手一抬。

重心顿失,柳梢整个人被掀了个倒仰,摔在榻上。

“脾气这么坏可不好,”月倾身,拾起羽被裹到她身上,“看,再要受凉,你就会病得更久了。”

羽被如此柔软,恰如那温柔的动作和声音。柳梢心头一阵颤,立刻背过身。

这根本就是个无情的人,在她被卖入侯府时袖手旁观,在她重伤濒死时也不曾相救,如今却还想来哄她。

半晌。

“留在洛歌身边,你会知道该做什么。”

柳梢再回头,榻前空无人影。

六界无宁日,食心魔之祸刚过半年,妖界战火再起。妖君白衣欲统一妖界,亲率无迹妖阙五千妖兵攻打百妖陵,百妖陵妖王鹰非亦有争雄之心,以攻为守,全不退让,双方打得难解难分,各有胜负,妖界千里之地成焦土。

双方都明白,此时若有外力介入,便可决定局势。

白衣曾在魔婴之战中鼎力相助,魔尊徵月,也就是天护法劫行,依约派魔军支援无迹妖阙,然而妖界入口却被早有准备的仙门守住了。

南华峰,六合殿内。

殿顶嵌着太极图的明珠,珠光下大殿通明。迎面高阶上有四张椅子,掌教原西城身着黑白道袍,坐在高阶正中的椅子上,面前冰螭剑剑尖朝下悬浮在半空,隐隐吞吐着龙形烟雾。万无仙尊坐在左边椅子上,手拿一柄白丝褐柄的拂尘,右边两张椅子却空着。

阶下,洛歌和谢令齐分立左右。

万无仙尊道:“小歌这么处理原没错,近年仙武联盟能压制魔宫,保得人间太平,与妖界内部分裂不无关系,妖君白衣曾助魔宫夺魔婴,倘若真让他一统妖界,彼时六界局势难料不说,无迹妖阙再与魔宫勾结,后果就严重了。”

谢令齐道:“但仙妖不同道,仙门插手妖界事总是不妥,如此公然阻碍白衣的大业,只怕会与他结怨,将来妖界一统,难保他不会报复仙门。”

原西城缓缓颔首:“不错。”

“同取太阴之气修炼,魔族修行速度远胜妖族,一旦仙门不存,危险的不只是人间,也有妖界,”洛歌道,“我旁观多年,白衣尚且明智,不会为人作嫁,让魔宫做大。”

万无仙尊想了想道:“没错,妖界曾被魔宫吞并,有这段教训在前,妖族当会警惕。”

原西城皱眉:“如此,就让白衣一统妖界,暂时也并无威胁。”

谢令齐笑道:“我却明白洛师弟的意思了,阻止魔军入妖界,并非是为阻止白衣一统妖界,只是不令白衣承魔宫之情而已。”

万无仙尊与原西城皆恍然,点头不止。

半晌,原西城开口道:“那柳梢,你打算如何处置?”

“商宫主虽然没说什么,但青华宫上下都对师弟你颇有微词,”谢令齐道,“不说我们两派的交情,玉容师弟也是与你一起长大的,如今你执意保下柳梢,难免惹他们误会。”

万无仙尊也道:“我知晓你的意思,魔未必是恶,你当仙道前辈没想过教化他们?可惜一入魔道,魔性噬心,难以根除,她迟早都会害人。”

“我会留意,”洛歌不动声色地答应,又看着右边第一张空椅道,“待仇师叔出关,我想请他再卜一卦。”

谢令齐忙道:“食心魔已除,何必多此一举?何况卜测大事极耗心神,仇师叔他…”

洛歌道:“仙门劫象一出,人心惶惶,如今事情已完,也该令众位掌教安心。”

万无仙尊点头:“能确认也好。”

原西城道:“你还是相信她?”

“我相信玉容,”洛歌平静地道,“玉容不会给她偷袭的机会。”

原西城皱眉不语,万无仙尊叹息着正要说话,忽然,无数灵雀惊叫着自殿外窜过,一道剑影斩破暮色,径直飞入殿内。

浮云决横在面前,低吟不止,洛歌见状立即告退,踏剑朝紫竹峰方向而去。

妖界虫原,细小的毒虫在半空中聚成团,形成庞大的妖云。地上草木尽毁,冒着青烟的焦土上露出无数莲蓬状的孔穴,虫蚁进出其中,绿色黑色粘稠的妖血都成了毒虫的食料。

几名妖将恭敬地站着,最前面是绿袍绿须的苔老,另有两名紫眉妖将,他们不仅装束相同,连身高面貌也生得完全一样,手里都拿着紫色怪刀。阿浮君则立于不远处的黑水河上。

一道白影悬空立于高处,背对众人。

满头雪发垂至脚踝,犹如被狂风吹动,飞散起舞,与身上宽大的白袍融为一色,发间淡蓝色的饰物精致美丽,闪着微光。袍下露出带淡蓝水纹的白靴,足尖轻点,一团透明的水球在足下变换着形状。

单看这背影,竟是不辨男女。

须臾,他开口,声音悦耳:“前方战况如何?”

苔老立即回道:“妖阙伤百人,折损妖将三名,如今虫姬率部众控虫进攻,未见成效,百妖陵应该也有驭虫者。”

两名紫眉将同声道:“徵月依约派兵相助,仙门却不肯放行,阻碍主君大业,可恶!”

“苔老,着人支援虫姬,加紧攻打,”白衣停了停道,“另外,继续留意三处入口的动静。”

“是。”

“都退下吧。”白衣抬起左手,手腕处露出一串淡蓝色的链子。

等众将退去,他才转向阿浮君:“阿浮,你看呢?”

阿浮君开口道:“仙门插手,此战胜算不大了。”

白衣担忧:“鹰非与几脉人修者有联系,人修者一旦加入,恐于妖阙不利。”

“妖阙援军被阻,鹰非也未必能得意,若我所料不错,洛歌亦会阻拦人修入妖界。”

“哦?他会帮我们?”

“他不是帮我们,是表明不插手的意思,”阿浮君皱眉,“其实我也一直在迟疑,之前请主君答应与魔宫合作,是想顺利助他们夺得魔婴,魔宫再助主君攻打百妖陵便是还情,双方各不相欠,然而洛歌计胜一等,夺取魔婴失败,此番魔宫果真助主君一统妖界,我们欠的人情就太大了,敢问主君,若将来魔宫邀我们攻打仙门,主君是打还是不打?”

“这…”白衣摇头。

不打,是失信;打,是为人作嫁。妖界经历战火,元气大伤,得罪魔宫和仙门都不明智。

“洛歌只是不令我们欠魔宫之情,无迹妖阙一统妖界是迟早的事,”阿浮君说到这里,单膝跪下,“此番是属下忽略了仙门,仓促开战,以致妖阙徒增伤亡,请主君降罪。”

“这不关你的事,”白衣立即过去双手扶起他,低头叹道,“阿浮,你我是亲兄弟,当初你…”

阿浮君截口道:“正因为我与主君是兄弟,更要赏罚分明,老族长让我执掌寄水族,是希望我辅佐主君成就大业,主君切不可徇私。”

“也罢,回去再说,”白衣无奈放开他,道,“眼下局势如此,你看…”

“十日后若再攻不下,”阿浮君顿了顿,“主君,收兵吧。”

这边柳梢被困在紫竹峰,哪肯乖乖就范,洛歌看在眼里,既不责备也不迁就,他多数时候都在殿内处理各处报上来的信件,或者外出去办事,柳梢完全与他说不上话,殿外一草一木都有结界,打不动骂不应,柳梢闹了几天发现毫无效果,也觉得没意思,只得罢休,不过每日按时服用汤药,她的身体倒明显好转了。

仙宫清冷,翠竹雪融,不知不觉度过大半年光阴,柳梢的伤基本痊愈,她也慢慢接受了现实,等到筋脉痊愈,便迫不及待地开始修炼。仙界清气多而浊气稀薄,但浊气本就号称废气,也没人跟她抢。有神秘力量相助,柳梢的进境快得不可思议,魔体成长速度已开始变慢。在这点上,魔道与仙道的确有相似之处,修炼到一定程度肉体便停止生长,等同于长生,相比之下,魔道的长生似乎来得更容易,然而这完全是一种不能称之为长生的“长生”——深重杀孽使得他们难度天劫,许多魔族在晋升时灰飞烟灭,之前的徵月就是晋升天魔失败,导致魔体损伤,才不得不附身凡人。

以柳梢目前的能耐,要破开紫竹峰结界还差得远,胸中闷气难以发泄,魔性随着修炼渐渐苏醒,柳梢的情绪变得空前的坏,暴躁易怒,常常为点小事发火。

这日,柳梢照常在房间纳气修炼,门外忽然飘来一阵药味,柳梢早就腻了,忍不住嫌弃地撇嘴,爬起来出门去看。

外面天色昏暗,已是戌时初了。

一名弟子正冷着脸将药搁到石桌上,粗手粗脚,药汁都溅出来了。

原来洛歌去主峰议事,便令送药的弟子直接上了紫竹峰。商玉容人缘极好,仙门弟子都认定他的死与柳梢有关,那弟子原不乐意为她送药,也是无奈。

柳梢对仙门弟子同样没有好颜色,不耐烦地问:“洛歌呢?”

听她直呼洛歌名讳,那弟子忍不住骂道:“你这女魔!洛师叔救了你,你反倒对他不恭!”

柳梢近日正憋着气,难得有人回应,立刻还嘴:“谁叫他把我关在这破地方!”

“关你又怎么!”那弟子也怒,“你害了商师叔,出仙门就要被他们碎尸万段,洛师叔保你,你还不知好歹,依我说,该一剑斩了你这祸害!”

一句“斩了这祸害”,柳梢又忍不住想起被诬陷围攻的场景,面前那张嘴一开一合不断地责骂,勾起躁动的魔性,久违的嗜血冲动再次出现,体内魔力失衡,杏眼渐渐浮现红丝。

“入了魔迟早会害人,也不知道洛师叔怎么想的…”那弟子犹未察觉,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忽然,脖颈被一只纤手掐住。

双眸红赤,魔相再现,失控的魔力急须平衡,柳梢捏着他的脖子,情不自禁地凑近他深吸了口气,仙门弟子纳天地灵气于体内,浣骨修灵,肉体灵气极纯,这种气息正刺激着柳梢那敏锐的嗅觉,多诱人!吃了他!

那弟子被她吓到,挣扎:“你做什么!”

听到吼声,柳梢清醒了点,手上劲道一松。

那弟子也知道自己出言不妥激怒了她,终究有些心虚,又恐洛歌知道后责备,忙趁她发怔之际御剑溜了。

意识中的猎物逃走,柳梢本能地追出几步,却发现那弟子已不见踪影,柳梢顿时更加烦躁,转眼瞥见一只仙鹤停在石桥头,大概是被魔气吸引,正好奇地瞧她。柳梢不由凶性再起,曲指为爪,只闻“噗”的一声响,那仙鹤竟被她凌空摄入手中!

杀!杀了它!这讨厌的仙界!

仙鹤挣扎不止,柳梢也在挣扎,想象着热腾腾的血从仙鹤颈间流出的画面,手指控制不住地开始用力。

忽然,一道琴声划破沉沉暮色。

上穷碧落之清音,不轻不重,犹如天钟轻撞,震散魔障,牵引神思回归识海。

第34章大音清心

太古遗琴,凤山万年白桐木雕着朴素纹路,光洁如寒玉,冰丝为弦,曲调自仙者指间流淌,平和中正,其风厚重,闻之烦恼尽除,重得清净。

一曲毕,夜帷已降,新月当空,萧萧竹吟。

柳梢犹如大梦初醒,低头,手中空空,那只仙鹤早已逃得不见踪影了。

刚才…是想做什么?杀意!又是那种嗜血的杀意!那就是所谓的魔性吗?

柳梢惊恐地倒退几步,抬头。

清冷月色映照寂寞殿门,年轻的仙者独坐阶前,手依然停在弦上,雪白袍袖铺开,身畔云气浮动。

柳梢立即收起后怕之色:“弹什么琴,吵死了!”

适才被魔气惊动,果然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洛歌暗暗叹息,挥袖收了冰弦琴,站起身:“魔族自生魔性,修炼越久,魔性愈渐深重,终难遏制。”

“什么魔性!”柳梢马上撇嘴,“我才不信!”

洛歌并不理会她的反应,负手道:“此曲是根据琴神所遗之《大音六识曲》残谱改编而成,可助你压制魔性,你明日起便加以习练。”

“我才不学!”柳梢转身朝房间走,“谁要学那个破琴呀!”

洛歌也不拦她,语气难得带了惋惜:“剔除凡骨,洗去天生灵气,以魔体魔丹为容器,尽纳外界之气修炼,魔道堪称六界最高之道,古有云,魔道与仙道同为修神之道,倒有几分依据,可惜魔族修行神速,却因魔性导致杀孽,难度晋升天劫,纵然侥幸修成天魔,也因魔性过重而迷失心智,若非有此缺陷,魔道取代仙道未必全无可能,仙魔谁为正道也难说,然而这唯一一个致命缺陷,已是断送了魔族未来。”

魔族未来?柳梢一个激灵,站住。

“留在洛歌身边,你会知道该做什么。”

魔道缺陷,导致魔族走向极端的未来,如果没有魔性存在,魔道简直就是完美之道,未来…

柳梢回头想要说话,却发现洛歌已进殿去了。

真以为自己会求他啊!做梦!

柳梢撇了撇嘴,回到房间里继续修炼,谁知刚一运气就感觉不对,柳梢连忙再试了一次,果然体内魔丹毫无响应,想是他方才借琴声出的手,柳梢登时气得跳起来,冲出去对着殿门大叫。

“出来!你给我出来!”

“你敢封印我!”

关于魔性的话,柳梢嘴里说不信,心里其实也是害怕的,回忆起当时的情形,那种心神失控的感觉,对生灵气息的本能渴望,倘若那个弟子没有跑掉,倘若没有那道琴声…

自己真的会变成未旭那样?滥杀无辜,吃人补养?

脑海里时常浮现未旭吸食元气和饮鲜血的画面,柳梢毛骨悚然,接连做噩梦,倒不是她不敢杀人,而是那些残酷手段实在太可怕了!

总之学那个《六识曲》也没什么坏处,还有点效果…

就当是为陆离,如果那就是“魔族的未来”,她会帮他完成愿望。纵然他为魔族丢下了她,纵然她在他心里不那么重要。

柳梢红着眼圈,恨恨地捏颈间贝壳。她任性惯了,一时之间还是拉不下脸去求洛歌,只想等他再开口就顺势答应。然而自那日后,洛歌好像忘记了这回事,经常外出,来去匆匆,柳梢暗自生闷气。

不修炼就没事干,重华宫里找不到说话的人,柳梢无聊地转悠,庭前石桥上停着个白影,却是上次那只仙鹤又来啄鱼吃。

见到她,那鹤大叫着跳开。

“跑什么跑什么!”柳梢气得直跳,“我又没吃了你!”

没等她过去,仙鹤扑扇翅膀跑了。

柳梢知道它是被魔性大发的自己吓到了,更加失落,终于有一日清早,外面又响起了熟悉的琴声,她倏地翻身爬起来。

晨露未干,无数深紫色竹干映着遍地白云,清雅如水墨画。

洛歌安坐庭前,琴声自指间流泻。

事实就摆在面前,柳梢停止修炼后,非但魔性没再发作,连那种心浮气躁的感觉也明显减轻了。柳梢有心学《六识曲》,便故意在旁边转来转去,时不时弄出点响动,无奈洛歌专注于抚琴,似乎没看见她。

柳梢耐着性子等到一曲完毕,见他仍不理自己,只好主动开口:“喂,这个…还算好听,我就勉强学一下好了。”

洛歌“哦”了声,问:“你听到了什么?”

柳梢根本没认真听,闻言支吾了半日,将脸一扬:“就是…还可以吧!”

洛歌拨几下空弦,慢慢地调琴轸。

柳梢没得到回应,忍不住跺脚:“明明是你叫我学,现在又不肯,什么意思!”

虽有心教化,但此女如此刁蛮脾性,心浮气躁,根本不适合学琴。洛歌皱眉,还是自袖中取出了一只木环。

黑色木环,看不出是什么木质,上有赤须缠绕,根根油亮有光泽。

他将手轻轻一抖,那木环竟化作了一台琴。

在柳梢眼里,这琴的样子很普通,远不如他自己用的那台好看,琴身通体灰黑色,活象半截朽烂的木头,七根弦倒是泛着红。

女孩子大都喜欢漂亮的东西,柳梢觉得这琴难看,嫌弃地撇嘴,见他示意,只好不情愿地伸手接过。

琴抱在怀里,轻飘飘无重量,仿佛一动就会掉下木屑。

给自己破烂呢!柳梢伸手拨弦,登时弦上火花闪烁,尖锐刺耳的声音响彻整个重华宫。

洛歌又皱了下眉。

柳梢丝毫没察觉不对,反而来了点兴致,叮叮咚咚乱拨一气,好半天才满意地停下来:“学这个就没事了?”

洛歌道:“此曲只是暂时助你压制魔性,之后如何,还须看你心志。”

对于这个答案,柳梢早有预感。

一首曲子就能压制魔性,哪有那么容易!仙门向来悲天悯人,纵然是魔,只要肯回头,他们早就将曲子传出去了。

这个办法不行,那魔族的未来到底在哪里?

她兀自出神,洛歌忽然道:“陆离修炼魔道,纵然不是食心魔,也有魔性。”

听懂他的意思,柳梢怒了:“谁说有魔性就会害人,我就没有!陆离没吃人心,是谢令齐诬陷他!再说武扬侯方卫长他们也杀人,仙门处置他们去呀!”

洛歌道:“人间自有人间道,魔杀人,是为入侵他界,仙斩魔并非是因为他们杀人,维护六界秩序是仙门的责任,倘若入侵有理,那这六界早已无仙妖人魔,只余神族。”

柳梢强辩:“什么魔性都是你说的!你又没有亲眼看到他杀人!”

洛歌“嗯”了声:“先学琴。”

“我才不学!”柳梢气哼哼地,还是抱着琴坐了下来。

学了六识曲才能继续修炼,仙门有错没错,她都会报仇,正如陆离是人是魔,在她眼里都是一样的。

柳梢就是这么个偏执的人,死死地守着属于自己的东西,无关道理。

当所有人都放弃你,他陪在你身边,保护你纵容你,你会如何选择?是要道义,还是血性?

洛歌从最基本的手法教起,柳梢只想尽快学会了事,她在这上头根本没有天赋,听得心不在焉,洛歌纠正几次,柳梢依然故我,洛歌便不再说了。

见他让步,柳梢得意洋洋地拨弦,谁知那琴弦突然反弹回来,打在手指上,柳梢痛叫了声,连连抽气。

“错了。”洛歌平静地道。

柳梢气愤地瞪他一眼,忍着脾气再勾弦,不出意外地又吃了一下。

洛歌面不改色,拨了下弦作示范。

“我不学了!”柳梢忍不住将琴一丢,跳起来瞪着他嚷,“谁要学这个!”

洛歌并不生气,收了琴,起身进殿。

柳梢也朝着殿门重重地哼了声,大步走回房间。

反正他都说了,那个《六识曲》只能暂时压制魔性,学来又没什么大用,何必白吃这些苦头。

自此,两人再没有说话,只当没发生过这事。

一个月后,洛歌外出办事归来,刚走进重华宫结界,就听到一阵断断续续的琴声。

柳梢抱着琴坐在台阶上,嘟着嘴。

琴声未必好听,手法却没错了。

俗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柳梢成长在欺软怕硬的武道,骨气都是多余的,岂会当真不懂变通?不过是被陆离宠得无法无天罢了,如今被洛歌软禁在紫竹峰,性子倒是被磨去大半。她开始发现这样斗气其实全无好处,洛歌多的是时间跟她耗,她却不能被关一辈子,耽误修炼,报仇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去了。

所幸洛歌临走前留了本琴书在石桌上,其中教习画面生动,柳梢耐着性子边看边练,学会了辨音,纠正了手法,当然也吃了不少苦头。

看着那略微红肿的指头,洛歌暗暗点头,没有打扰她。

柳梢是真的练入了神,魔力被封印,手指磨得生疼,她也算头一回这么有毅力,咬牙坚持下来了。

照着书上练习完毕,柳梢才长长地吐出口气,感觉手指火辣辣的,不由得甩了甩,起身打算去泡一泡四海水。

“很好。”洛歌开口赞了句。

柳梢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站在了身后,多日苦练得到称赞,柳梢也十分欢喜,装作不在意:“我都照你说的做了,到底什么时候学那个《六识曲》?”

洛歌便往她旁边坐下,衣袖挥过,冰弦琴已横在了膝上。

铮然一声,大是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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