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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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失约必有缘故,换作仙门弟子都会理解,魔女的脾气果然大了点。羽星湖侧脸看他,挑眉:“她身上有秘密,难怪你要拿她当饵,小姑娘在意得很,你就陪两句好话算了。”
洛歌摇头,化光而去。
。
常阳山不远处是片草地,方圆数里,草地中间偶尔有凹陷的水坑,草色入坑,水坑中高高低低地长着许多莲叶,洁白的莲花静静绽放。中央的大水塘里,莲叶品种明显不同,生得格外巨大,其中一片斗大的莲叶上摆着各种异果琼浆,乃是羽星湖事先设好的庆功宴。
柳梢与羽星湖赶到时,已有一道白影站在莲桌旁,却是阿浮君。
寄水妖王,冷然而立,隐隐竟有睥睨六界的气势。
还没来得及叙话,洛歌也现身了。看来追踪的结果已不必言说,羽星湖忍不住叹了声“可惜”,另两张俊脸则是同样的平静,全无失败的颓丧。
羽星湖已知道阿浮君的身份,当即收了失望之色,抱拳笑道:“邪仙混入仙门,兹事体大,当从长计议,今日幸得阿浮君相助,多谢了。”
“我奉主君之令而来,也该回去了。”阿浮君扫了柳梢一眼,妖阙并不打算参和食心魔之事,但此女身上的力量果然蹊跷,以致临时改变决定,救了她一命。
柳梢不知内情,她对白衣印象不坏,想眼下无迹妖阙与百妖陵战事正紧,寄水族那些长老也并不相信自己,白衣应该是顶着不小的压力,柳梢不免有点内疚。
“妖君之情,我记下了,”洛歌开口,“阿浮君亦是不凡。”
“上次多得指教。”阿浮君径自取过一只竹杯饮尽,转身化作水花消失。
事实上南冥道一战,他险些命丧柳梢之手,不过是因为水脉被洛歌意外斩断,若非如此,结果还很难说。
洛歌往莲叶上坐下。
羽星湖也一拂衣摆坐到对面,招呼:“柳师妹不必拘礼,坐。”
柳梢依旧显着一副魔相,别过脸坐到他旁边,并不看洛歌一眼。洛歌清楚她的性子,所以让羽星湖去将她追回,在羽星湖面前,柳梢反而不好意思闹脾气,只得乖乖地跟着回来了。
对比鲜亮精神的羽星湖,身为师弟的洛歌反而更加清肃沉稳。师兄弟再会,其中已间隔了数月,没人知道重华宫大殿内曾经发生过的事。
“商师弟他…可恨!可恨!食心魔究竟是谁!”
“此魔不除,必成大祸。”
“师弟尽管直言。”
“我需要信得过的人。”
面对不近人情的要求,另一个并未介意,毫不迟疑地拿起了那瓶六界碑灵气,当着他的面自证身份。
兄弟情谊,是彼此理解,是不惧猜忌。
洛歌道:“上次匆匆一别,师兄的修为想必又精进许多。”
“你还是这副正经样,”羽星湖毫不客气地指着他摇头,自己倒了杯酒饮尽,“食心魔受此重创,该安分些时候了,你不妨歇一歇,闭关修炼,他日早证金仙之位,又何惧食心魔之祸。”
洛歌顺着他点头:“我正有此打算,你要留在大荒?”
羽星湖放下竹杯:“这些年我走遍六界,都没有她的消息,直到前年才突然想起,大荒中隐藏妖魔邪仙无数,她在这里头也说不定。”
说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扣住了腰间的解魔铃,握紧。
柳梢偷听两人说话,不经意留意到这个动作,同情起来。羽星湖的事情不算秘密,他当年娶师姐武式微为妻,武式微本就名气不小,身为重华宫大师姐,洛歌年少时也多得她教导。然而百年前仙门大劫,魔宫勾结武道恶势力大举来犯,当时夫妻两人受命镇守一处通道,激战中解魔玲损坏,情势危急,武式微带着残破的解魔铃急行四天三夜回南华求助,当时掌教原西城死守通天门,万无仙尊身受重伤,其徒阳劫真君,也就是谢令齐的师父勉力将解魔玲修补好,交与武式微带回。谁知在回去的途中,武式微竟被神秘邪仙擒走,从此下落不明。好在解魔玲还是被一名弟子冒死送到羽星湖手上,及时救了羽星湖一命。大战平息,羽星湖立即外出寻找爱妻,直至如今。
解魔铃,是她最后留给他的东西。
整整百年过去,他仍执意不肯放弃,洛歌也并不多劝半句。
柳梢强忍了片刻,终于站起来:“我去那边走走。”
周围设了结界,倒不必担心会出事。羽星湖看了洛歌一眼,笑着叮嘱她别走远。
洛歌没有阻拦,看着她的身影消失,才收回视线。
羽星湖道:“这可好了,都没办法解释,你究竟为何事耽搁?”
洛歌面不改色:“遇到一位故人,我跟去看了看。”
想他做事不会不分轻重,羽星湖便没再追问。
。
草地外是一片密林,光线陡然变暗,古树的枝叶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天空,周围都是粗壮树木,潮湿的土地铺着厚厚的落叶。
柳梢走出两人的视野范围就停住,轻轻踢起脚边的树叶。
他决定拿她当诱饵时,她几乎是完全信任他,有什么意外能比她的命重要呢?原来,她的死活对他来说也没那么重要。
落叶片片落回地面,心头泛起丝丝的凄凉。
被放弃而已,也不是第一次,没什么。
柳梢这样想着,稍微平复了心情。忽然间,一股莫名的凉意在背上蔓延,像是爬着条冰冷的蛇,让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
真是被吓到了。柳梢暗暗宽慰自己,抬脸见远处有熟悉的光芒闪烁,于是走过去。
卢笙站在结界外,手中托着团最常见的魔焰,见柳梢还是一副魔相,他反而露出几分满意之色,收了魔焰:“出了什么事?”
食心魔的事没必要瞒他,柳梢将经过讲了遍:“我也刚知道洛歌的计策,可惜让食心魔逃了。”
卢笙点头:“我们半路被邪仙缠上,他们熟悉大荒地形,收拾起来花了些时间。”
难怪他们跟在后面迟迟无动静,原来是被邪仙阻拦,柳梢暗忖,这也是食心魔的安排吧,拖住他们和洛歌,好对自己下手,可惜他没料到阿浮君会来。
卢笙转身道:“让人在附近搜索食心魔踪迹。”
“嗯,我会安排,”红影一闪,未旭从树后走出来,“她不与我们回魔宫?”
“她自有任务,”卢笙阻止他再问,“走。”
“我在虚天等你啊,姐姐。”未旭冲柳梢眨眼,还故意将手指在红唇上一抹。
柳梢立即想到了他喝人血的样子,胃里翻腾,忍不住后退了步。
未旭“哈哈”大笑,与卢笙离开。
柳梢哼了声,猛地转身:“谁!”
手腕轻易就被擒住,然后一只手从后面伸来,将她的嘴也捂住了,她整个人就像是倚在身后人的怀里。
柳梢没有挣扎。魔气未除,柳叶纹如血,只是被那双清澈的杏眼硬生生地冲淡了冷魅感。身后披着黑斗篷的男人嘴角弯弯,强迫的行为看上去也那么温柔。
“柳梢儿别叫,是我呢。”说完,他就放开了她。
“来人啦!”柳梢马上恶意地叫起来,“羽师兄快来呀!救命!”
第43章大荒风雨
“羽师兄快来呀!”
“救命!”
…
连叫了几声都没有任何回应,柳梢扭头看,只见月站在背后,左手轻轻拉着斗篷门襟,笑的样子还是那么可厌。
“哎,其实叫也没什么。”他说的话更可厌。
周围有结界,她的反应完全在他的掌握之中。柳梢忍着没有发脾气,因为无论她怎么发作,这个人都不会受到影响,最终气到的只有她自己。
“是谁把我们柳梢儿气得一个人跑出来?”
“谁说我生气,我出来散心不行啊!”柳梢跳开,远离那可恶的诱惑,“魔族的未来,我已经考虑过了。”
他“哦”了声:“那么你的答案是?”
柳梢不答反问:“你知道的很多,对不对?”
他立即否认:“哪有,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啊。”
“啊呸!”柳梢根本不信他的鬼话,“你先告诉我,羽师兄的妻子在哪里,我就告诉你答案。”
月沉默片刻,叹气:“解魔铃,解魔铃,此名其实是误传,你知道它原本叫什么?”
“叫什么?”
“它叫祭魔铃,虽以仙力炼成,却是以魔魄为祭,取魔之煞气,达到以魔攻魔之效用,”见她不明白,他再加了一句,“倘若有损,自然也要取魔魂修补。”
柳梢似懂非懂:“这跟羽师兄的妻子有什么关系?”
月不肯再往下说了:“答案我已经告诉你,现在轮到你了。”
柳梢回过神:“我不能帮你。”不等他开口,她就抢先道:“你一定以为,我是讨厌你才这么说吧?”
“不是吗?”
“不是,”柳梢道,“你想给魔族什么样的未来呢?魔族修炼太快了,如果他们摆脱魔性,没有弱点,很快就会六界无敌,那个时候,他们会比食心魔更可怕!”
乍听到这番话,月明显有点意外,半晌,他笑了:“柳梢儿,这真是你的想法?”
柳梢抬高下巴:“对,我想了很久,觉得不能帮你。”
这就是跟着洛歌的变化?月“嗯”了声表示肯定,语气也认真起来:“很好,柳梢儿,我们就讲道理。你说魔强大可怕,但最早出现仙的存在时,又有谁能保证他们一定会守护苍生呢?”
“这…”
“仙门一定无败类,魔族一定无善者?”
“当然不是,”柳梢立即道,“谢令齐就是仙门败类!”
“所以,不是仙魔定善恶,而是善恶分仙魔。就算有朝一日魔占天下,魔中亦会生仙道。”
恶能永远统治世界吗?不会,如果一群恶人占领了世界,邪恶的环境里也会产生善者与他们对抗,就算他们杀光所有人,他们自己乃至子孙后代中也会逐渐产生善者,人们拥护的永远是善者,所以世界注定由善统治。
柳梢听不懂他这番道理,固执地摇头:“不一样,入魔的很多人都心怀仇恨,凶狠残忍,说杀人就杀人,哪能跟仙比!他们强大了,肯定就会祸害六界!”
“因为害怕毁灭,就不允许强大吗?”
“对!不管他们将来是魔是仙,我只知道他们现在强大了会害死很多人,”柳梢道,“你就是在引我做坏事,我不会帮你的!”
月不再继续劝了,叹息:“柳梢儿,你这样,会让我放弃你。”
又是被放弃?柳梢愣了下,扬脸就走:“随便你!”
“魔相真难看,还是收了吧。”他在她身后说道。
“不关你的事!”柳梢低哼,头也不回。
直到她大步走出林外,月还是站在那里,轻轻地抚摸着那颗紫水精戒指。
“她的答案让人失望,不过眼前有另一个更好的选择,你可以考虑。”虚空中传来蓝叱的声音。
“食心魔是好的选择?”
“他是以仙入魔,那滴血可能会让他恢复仙性,你的目的更容易达到。”
“我该放弃她?”
“迟早的事,她本来就注定要被放弃。”
许久的沉默。
月终于开口道:“没错,我会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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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魔铃,祭魔铃,究竟是什么意思?这跟武式微的下落有什么关系?柳梢带着满腹疑问,踏着荷花飞掠,远远地就听见洛歌的声音。
“食心魔能逃脱,是有人接应。”
“是拖住你的那女人,”羽星湖抚掌道,“仙门师姐妹没见你看一眼,魔女你倒是一个两个都认识,说吧,你不肯动她,她是谁?”
洛歌道:“尚未确定。”
柳梢冷笑。
做坏事的女魔他舍不得杀,却对自己说什么“应该怎么做”!
洛歌见她回来,也就没往下说了。
身下莲叶摇摇,羽星湖懒得追问,仰头饮尽杯中酒,又提壶斟满,神采十足的双眸有些迷离,看样子那壶酒全都被他一个人喝了。
腰间,暗红色的解魔铃随动作晃动,发出轻微的响声。
铃声犹如风中低语,明明清幽悦耳,却带来一种奇异的刺心感。
解魔铃…
柳梢猛地想到什么,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
解魔铃,祭魔铃,武式微为救丈夫,带着损坏的解魔铃赶回南华派,适逢大战,魔魂本不难取,但纵然是魔,仙门也肯给他们转世改过的机会,何况以魂魄炼法器乃是有伤天和的事情,天罚的教训没人敢忘,当初羽星湖炼成这法器纯属因缘巧合。情势危急,武式微一时之间又要去哪里寻找魔魂来修补解魔铃?
完好的解魔铃,又是用了谁的魂魄?
柳梢只觉得喉咙被什么堵住了,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一直在他身边,他却找不到。
“柳师妹?”羽星湖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随手将铃铛一收,站起来,“你们明日就要起程回去,不如早点歇息,我再去附近走走,看能不能找到食心魔的线索。”
柳梢忍不住道:“羽师兄,你还要找…”
“去找一找也好。”洛歌打断她。
平静的语气,带着洞悉一切的透彻。柳梢对上他的视线,怔了怔,随即垂下眼帘。
原来知道答案的,不只她一个。
解魔铃是羽星湖亲手炼出来的法器,如何修补,他会不清楚?有些事明明知道,却不肯承认,不肯说出来,那多难过啊。
柳梢摸摸心口。
多难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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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柳梢在鸟鸣声中醒来,三人就此作别,羽星湖继续往大荒深处寻找“失踪”的爱妻,顺便探查食心魔的线索,洛歌和柳梢也在周围一带再次进行了搜查,确定无线索,才起程往回走。
归途的路线没有什么变化,新鲜感自然也没有,洛歌并不急着赶路,每到一处都会向周围的妖物灵兽询问消息,柳梢丝毫不关心他的问话内容,还是显着副魔相,气氛无端地显得沉闷。
黑云弥空,风雨晚来。
不肯受洛歌照顾,柳梢法力消耗得相当快,她看准旁边峭壁上有块凹进去的平台,扭身就掠过去。
刚落到平台上,洛歌也踏着浮云决过来。
“我要修炼,吵死了!”柳梢背转身。
洛歌走下浮云决,并没说话,只在平台边缘坐下。
柳梢更加恼怒,闭上眼睛运气。
狂风猛烈,吹得呼呼作响,没多久就传来雨点打在岩石上的声音,杂乱密集,到最后连成一片。
纵使闭着眼睛,一颗心怎么也静不下来,柳梢突然想起不久前那场大雨。阳夹山下,她卧剑,他浮波,雨溅清流,一个个小水花在他洁白的衣摆旁跳动,就连每一朵水花她都记得清晰无比。
今夕同样的风雨,已经没有了那时的美妙,雨气侵入平台,魔体竟感受到了寒冷。
柳梢几次忍不住悄悄地侧身,瞟平台边的白影。
浮云决倒竖,剑身光华流动,映出旁边突兀的岩石。他面朝风雨而坐,仅留背影对她,白衣铺地,衣摆和袖襟都被雨点溅上了许多污迹。
柳梢再低头看看身上的黑色衣裳,她故意穿跟他完全相反的黑色,有赌气划清界限的意思。
他是仙,她是魔,她也不稀罕他管!
柳梢重新闭目。
忽然,身畔风住,雨声也消失了。
柳梢忙又睁眼看过去,只见仙者稳坐不动,黑发被风吹得散乱。原来外面的风雨并没有停,而是他察觉她分神,设置了结界,让她免受干扰。
这算什么?她差点被害死,他以为这样就没事了?要是她真的死了,他再怎么示好也没用!都是假好心!
心结难解,委屈与怒意催发魔性。
不知不觉间,柳梢面部浮上一层薄薄的黑气,体内的真气开始不听使唤地流窜。
这是怎么回事?
柳梢隐约察觉不对劲,怎奈视线越来越模糊,耳中传来奇怪的鸣声,原本清晰的头脑也慢慢变得迟钝,仿佛有两种意识在激烈地交战。
这是魂魄不稳的迹象,在修炼过程中是极其可怕的。
片刻的分心,不至于这么严重!先前那种寒意再次蔓延上脊背,更加强烈,柳梢不由自主地哆嗦,额头冷汗直冒,她下意识地想要张口求救,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正在痛苦难熬时,骤然听得一声空冷的响。
清圣之音,有如拨云见日、雪飞绕身。
所有不适之感骤然退去,柳梢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怀中冰弦琴消失,洛歌下一刻已站在她面前,眸凝杀意,伸手拍向她的天灵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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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突如其来的杀机,柳梢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已笼罩在巨大的仙力之下,被逼压得动弹不得,更无任何逃脱的可能。
掌风泛白芒,点点都是真实的杀意,刺得脸颊生疼。
这一掌所蕴含的力量堪称恐怖,透着一如既往地强势与果断。无招无式,简单随意,实则毫无破绽,乃是返璞归真的道理。
柳梢从来没觉得死亡离得这么近,更没想到动手的会是他。
一瞬间,心停止跳动,散发出森森的寒气,冻得她整个人都仿佛要结冰了。
她只是睁大了眼,怔怔地望着他。
狭眸冰冷,凌厉带杀;
杏眼圆睁,错愕伤痛。
视线短暂地对峙,仙者不言,俊脸上果决之色未减半分,就连那挺直的长睫都无丝毫的颤动。
然而,毫无破绽的掌力却露出了一丝缝隙。
柳梢终于挣脱控制,连滚带爬地起身退开,直到后背紧贴山岩。
心再次跳动,却是从来没有过的颤抖。
“你要杀我!”双手紧紧地扣着身后石壁,柳梢煞白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人,“你…”
喉间被哽住,她连忙将唇咬得死死的,眼睛里却有热流倏地掉了下来。
“收魔相。”洛歌开口。
柳梢尖叫:“关你什么事!反正我是魔,你早就想杀我!”
洛歌并无分辩之意,杀意略减,视线仍旧牢牢地锁住她。
他是真的要杀她!
恐惧战胜了所有情绪,柳梢总算恢复了理智,一边留意他的表情变化,一边暗提魔力戒备,颤抖着往平台边缘挪动。
双腿僵硬又沉重,短短十来步的距离,此时变得格外漫长。
终于到达平台边缘,柳梢猛地冲出结界,扑入冷风暴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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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荒内地形奇特,导致季节错乱,电闪雷鸣,雨气袭人,不远处矮山头有几颗树被雷电劈中,枯枝在雨中熊熊燃烧。
柳梢拔足狂奔,身后落叶碎石满地。
一个两个都是无条件地对她好,诱她陷进去,再将真相残酷地揭开让她看,她似乎总是落入这种悲剧的命运循环里。
为什么都要这样对她?如果注定要放弃,又何必救她?何必对她那么好?
那句“柳梢小妹”,只有她一个人在意。
雨水沁入眼睛,刺得眼睛酸胀酸胀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毒。柳梢胡乱一把抹去,狠狠地“呸”了声:“谁稀罕!”
柳梢委屈,仍不太相信洛歌真的起了杀心,甚至怀疑是在做梦——整件事前后回想了很多遍,她根本没做错什么呀,听从安排,被食心魔重伤都没丢下羽星湖逃跑,是他迟到,还害得她险些没命,到头来他还要杀她!
内息躁动,手腕上的木环轻轻震动,是赤弦琴对魔性的警示。
魔性?柳梢心念一动,猛地停下来。
洛歌不可能无缘无故杀人,他让她“收了魔相”,而月似乎也提醒过…
之前留着魔相是为赌气,此一时彼一时,柳梢意识到可能出了大问题,当即凝神将魔体与魔丹融合,果然立刻发现了问题。
魔相竟然收不去!
怎么可能!柳梢大惊失色。
虽然魔丹能自行运转,但她最近都听从洛歌的嘱咐,没再继续修炼,也没有忘记《大音六识曲》,魔性怎么可能发展到这种程度!
一定是弄错了!柳梢慌了,连忙就地盘膝坐下,认真调息。
没有用,周身魔气不散,反倒随着她的运气,变得越来越浓,头顶簌簌声连响,是从梦中被惊飞的鸟雀。
尝试数次无果,柳梢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要宁神静心,然而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烈,她终于忍不住了,挥手令漫天雨雾聚集在面前,形成一面平滑的雾镜,上面清晰地映出她的影子。
镜中人魔相不改,眸色泛红,眉上的柳叶纹仿佛越来越鲜艳。身旁萦绕着肉眼可见的厚重魔气,隐隐带血色,那种腥味甚至有点熟悉…
刹那间,极度的恐惧掩盖了所有的理智!柳梢跳起来一掌打散雾镜,捂着脸颊尖叫,直往后退。
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情绪波动剧烈,久违的浮躁感涌上来,那是对生灵血气的强烈渴望。
手莫名其妙地从脸上移开,指向不远处的鸟雀,魔焰在指尖跳跃。
这是要做什么!柳梢大骇,连忙要收手,然而就在此时,她的脑海里竟出现了另一股意识,不断侵扰着神思,妄图与她争夺着身体的控制权。
嘴里开始不受控制地发出笑声,清脆,却阴森无比。
柳梢急中生智,将手腕一拂,木环立即变作赤弦琴。
琴声响起,杂乱浮躁,弦上火光比平日更亮,在雨夜中分外惹眼。那股凭空出现的意识果然畏惧琴声,挣扎半晌,到底是渐渐地沉寂下去了。
一曲完毕,额头隐隐作痛,柳梢疲惫地倚在树干上,冷汗和着雨水直往下流。
这是魂魄不稳的感觉,魔性竟然已经严重到不能抑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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