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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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我骑了一阵子,”周兰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缠在树枝上的烂皮,“秘境之中她和我那梅妖徒弟倒是帮了不少忙,她妖力耗尽了,我那徒弟也是,你放点血给她吃,他们俩夫妻一体,我那徒弟就能恢复得差不离。”

冷慕诗瞪着眼睛看着三长老手里的树枝和烂皮,张口结舌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说怎么没瞧见粉莲和小梅,问弟子们弟子们也说不知道,冷慕诗倒是不太担心,毕竟粉莲身为大妖,小梅师兄也并不比寻常修士能力差,只是被封印着妖力,他们自保能力比修真者好多了。

她一直就没催动过坐骑的契约,毕竟她也从来没有把粉莲当成过坐骑……谁成想,这……

周兰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又说:“他们真没事,你大概不知,妖修的妖力耗空之后,才容易进阶。”

冷慕诗没有说什么,颤着手把这俩倒霉蛋接过来,看了周兰一眼,心里对他艳俗的外表和凶残的内里,有了更深层的认识。

周兰歪头看着冷慕诗接俩妖的手微微发颤,却不见她透出什么埋怨的表情,反倒对着俩妖物满眼都是心疼。

他嗓子里有些痒痒,这小姑娘有趣儿,这眼神,居然是真的将妖物当人看的,魔族遗境里面,他催动那画皮妖攻击的时候,确实也感知到了她的坐骑契约,没被催动过。

周兰想,他要是早在门中,选弟子那会儿遇见了的话,说不定她现在就不修丹道了。

冷慕诗将缩水成一块烂皮和枯树枝子的粉莲和小梅接过来揣在怀里,周兰的打量很快从她身上移开,又开口下定论,“修整一夜,明天一早我们出发回宗门,此次历练损伤惨重,怕是……哎,这几年正平师兄费劲新栽的好秧苗,都折得差不多了。”

所有弟子都没有说话,周兰的视线又落到了游子疏身上,痛惜的眼神在他的断臂处停留片刻,而后摇头起身回自己房间了。

萧勉安置好受伤弟子们回来,手里提着个食盒,这时候他也不忘了给冷慕诗带吃的,顺带着也准备了玄竹的。

三个人没有再留在大厅里,而是上楼一并去了冷慕诗的房间。

玄竹边吃着东西,边看着冷慕诗和萧勉的几次眼神交流,甚至都不曾听见他们说话,便勘破了什么,微微皱眉。

他看向萧勉,“你心脉最近还好吗?”

萧勉僵了下,动了动嘴唇,看了冷慕诗一眼,这才起身,脊背挺得笔直,紧绷地说:“玄竹师兄,我和念慈好了,希望你和……”

“你真是一眼看不住就放肆得没边了,”玄竹声音冷下来,“我看你还是不够疼。”

冷慕诗连忙抓住玄竹的手腕,“师兄,是我。”

冷慕诗咽了嘴里的食物,摸了下嘴说:“是我要他跟我好的,我挺喜欢他的。”

玄竹“哼”了一声,“那也是他整天在你身边晃来晃去,勾引你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他是个什么骚……”

他话说一半,五官迅速开始变化,很快从一个满脸不愉的英挺男子,变成了一个满脸不愉的英挺女子。

“你先出去吧,我与我徒儿说几句话。”花掩月一出现,便对着萧勉下了逐客令。

萧勉乖乖地点头,然后转身走出门口,还贴心地关好了门。

花掩月视线落在冷慕诗的身上,颇为惊讶地一挑眉,“你进境未免太快了,是吃了人吗?”

冷慕诗:……倒是想吃一个,没吃成,人家非得结为道侣才干呢。

不过花掩月也没有震惊多大会,师徒两个甚至没有接着聊萧勉,而是迅速就这段时间得到的新丹方和新方向交换讨论。

整整两个时辰,直至深夜,她们才口干舌燥地停下,各自灌了一口凉茶。

桌子上放了这段时间,她们各自研制出来的新丹药,花掩月拨着其中的封灵丹说:“我也早有此种设想,只是这么多年,一直尝试都失败,满以为差的是辅助的东西,却没想到竟是最基本的灵根。”

花掩月说:“你说你炼就封灵丹,用的是丹道几乎无用的金灵根?”

“是的,”冷慕诗说,“我一开始尝试用其他的,都失败了。”

她脑中冒出一个模模糊糊的想法,抓不住,沉默了片刻说:“师尊,你说这像不像是……炼器?”

“炼器大师能够将武器自身的力量封在其中,”冷慕诗说,“我封存的是招式,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封印的都是力量。”

“炼器的载体是器具,是天生灵物,”花掩月说,“而封灵丹并没有载体,它是纯粹的封印力量,但如何改进……”

师徒两个人同时想到了什么,顿时用一种旁人见了会吓到汗毛倒竖的眼神看向对方。

“一个载体!”

“需要一个灵物!”

两个人激动地站起来围着桌子转圈,喝酒一样你一碗凉茶,我一碗凉茶,一直絮絮叨叨到三更天过去,才总算是不再像俩拉磨的驴一样,因为这新丹药来回围着桌子转圈了。

以至于前面的激动和震惊都过去,到最后冷慕诗说起萧勉的事情,花掩月表现得十分平静。

“你说萧勉体内可能封着天魔丹?”花掩月语气带着些许荒谬,因此格外的发飘,还打了个哈欠。

“是。”冷慕诗自然是没有提起法则和什么话本子世界,她把一切都推到了幻生狐的身上,说自己是根据幻生狐和其巢穴浩瀚的灵力窥见了真相。

花掩月手肘拄着自己的脸,沉默了一阵子,看上去对这个惊天大内幕全无震惊。

她看着冷慕诗半晌,把冷慕诗看得后背全都是汗,她脑中想了数不清的解释方法,例如怎么用另一个谎言来掩盖上一个谎言。

她简直像是演化丹方一样,瞬间想象出了无数种可能,但她看了尹一给她的方子,知道想要压制住魔气,靠她自己是完不成的,而这世上,她能信任的人,能听她说胡话的人不多,花掩月首当其冲。

花掩月这么光是看着她不说话,把冷慕诗吓得手脚发麻,她要是将这消息告诉门中,萧勉免不了要遭受刨丹的惨剧,她这是赌。

赌她的师尊是真的和她一般的离经叛道。

冷慕诗觉得过了足有十年那么久,花掩月才终于带着困意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却不是质问冷慕诗为什么瞒着这么大的事情,而是:“所以你知道他只有一缕意识,连魂魄也无,还是喜欢他?”

冷慕诗猛地抬头看向花掩月,花掩月打了个哈欠说:“他好像确实挺乖的……但是好徒儿,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他注定要消失的。”

冷慕诗不明所以,心脏却在狂跳,花掩月抬手,在她惨白的脸蛋上摸了摸,然后别了下她耳边碎发,温柔得简直不像她,她看着冷慕诗的神情,也是前所未有的怜惜。

“若当真如你所说,有强大的魔力在他的内丹之中,维系着一切生机,伪装成水灵根竟还拜入了宗门,那他体内应当确实是天魔丹无疑。”

花掩月撑起身体,正色道:“但不是他封印了天魔丹,而是天魔丹借用他躲藏,自古以来,天魔的觉醒都是从寄生开始。”

“寄生?”冷慕诗有些发傻,但是她有种诡异的想要阻止花掩月说下去的欲望,她觉得她不会得到一个能接受的真相。

花掩月抓着她两只手,捏了捏,才说:“知道为什么那些上古大能,并没有杀死天魔,而是将他和其魔将封印于血魔山吗?”

冷慕诗僵硬着脖子摇头,花掩月继续道:“因为天魔是伴着天道而生,是杀不死的。”

冷慕诗张了张嘴,震惊到无言。

花掩月说:“其实你再进一步,入了日重,你就会得到仙门传承,传承里面都清楚地记载着,天魔乃是天道的另一面。”

“人有善恶,这天下的气运也一样,精纯的灵力伴随着污浊的魔气而生,相生相克。”花掩月叹息一般说,“天魔是天道神君的分魂,是k污秽的一面,杀了天魔,也就是杀了天道,谁又能杀得了天道呢?”

冷慕诗不知作何反应,手心中布满了黏腻的汗水,花掩月又说:“天魔只能封印,一万七千多年前到底是什么情况,连我也不知道,传承中也没有记载,但是天魔觉醒,被封印,再觉醒,这也是一个轮回。”

“和凡人生死一样。”

冷慕诗整个人都轻微颤抖起来,花掩月竟然温柔地把她拥进怀里,“萧勉如果是天魔的寄生体,那即便是他有魂魄。也早已经与天魔丹融为一体,抽离不出,你救不了他。”

“天魔觉醒寄生于人体,这就像我与你师兄一样……”花掩月提起这个,说得十分艰难,“我和他之所以会搞成现在这样,是我当时窥见天机,炼丹入魔,走上了歪路。”

“你师兄自愿吞下分魂兽,以他的生机温养我的魂魄,但也注定我与他,此生不能再相见。”花掩月声音有些低,“分魂兽出自血魔山,是血魔山天魔气息蕴生出来的魔兽,幼体能够助人寄生……”

冷慕诗震惊无比,也镇定无比地听着,听花掩月自嘲一笑,“像黄泉中的彼岸之花,花叶生一体,却毕生不相见。”

师徒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维持着拥抱的姿势,冷慕诗明白了,花掩月是在告诉她,萧勉和天魔,也是如此,如果天魔注定觉醒,他萧勉也就注定会消失。

而天魔和萧勉,谁是花,谁是叶,早已经不需要说明。

花掩月临走的时候对冷慕诗说:“现在天魔确实不会很快觉醒,你得的那压制魔气的办法,我瞧着太邪门,但你要是执意要这么做,我会帮你,也不会对门中透露他的体质。”

透露也没用,杀萧勉,或者刨丹,就是迎接天魔降世,不刨丹压制住,还能给他们一些准备的时间。

有时候天意这个东西,人力又是如何能够违逆?

第56章 一间。(他是下意识回头!...)

冷慕诗在花掩月走了之后, 一直在桌边枯坐到天明,看着外面阳光出现,一点点透进屋内的光线, 看着暖黄温暖,却让她浑身发冷。

她现在彻底理解了, 为什么法则说了她会后悔。

花掩月其实还告诉她, 如果她想要开心点,也可以换一条路走,她给了冷慕诗两颗丹药, 这丹药的名字很有意思, 叫忘魂丹。

不是忘情丹, 不是忘忧丹, 是忘魂丹。

入水即化,无色无味, 是曾经花掩月自己炼制给自己和玄竹的。

但是她却没出息地选择了一直煎熬在这红尘之中,玄竹的选择和她一样, 纵使他们注定毕生不得相见。

这丹药能让萧勉和冷慕诗再也不相识, 并非是忘了过去的感情, 而是无论什么时候见面, 一转身便会将彼此忘得干干净净。

这样无论即将迎来的是什么命运, 在那些没有发生之前, 他们都只是太初山一心向道的无忧弟子。

天光大亮,萧勉敲门没有得到回应, 他打开虚掩的门进屋, 就看到了冷慕诗一个人坐在桌边。

“怎么这么早就起了?”萧勉翘了翘嘴角, 一夜过去了,他还在因为冷慕诗昨天跟花掩月和玄竹主动说喜欢他而高兴。

因此哪怕身处这样的环境, 他怜惜死去的弟子,心疼活下来受伤的弟子,却也庆幸自己和冷慕诗都还好好的。

冷慕诗转头看向了他,他在晨光中朝着她走过来,窗纸映进来的暖黄的光,让他美好温暖得像是一个触手可及又虚幻无比的梦。

冷慕诗只觉得眼前模糊,不知道自己落泪。

萧勉惊慌地上前,修长的指尖抹去了她的泪珠,捧着她的小脸亲了亲,心疼地询问她,“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冷慕诗闭上眼,眼皮下乱转的眼珠被萧勉隔着眼皮用嘴唇捉住,使劲亲了下。

“我去给你准备早饭,”他说着转身拉起冷慕诗,“你去洗洗小花脸,昨晚你师尊说你了?你哭了很久吗?”

就是这时候,冷慕诗捏碎了花掩月给她的忘魂丹。

萧勉无魂,有何可忘?

彼岸花花叶不相见,那又怎样。

纵使到头来一场镜花水月,痛心断肠,她也想在命断之前,留住眼前这一抹温暖。

毕竟命运待她太苛刻了,她手中的东西就这么点,谁要抢,她就对谁露出尖牙,天魔又如何?!

心中做了决定,便不再怕什么不可预知的未来。

其实她和萧勉的心态一直都是一样,就算没有天魔这回事,他们也从没设想过自己或者彼此能够有一天走到大道尽头,飞升与天地共寿。

他们本就想着走到哪里便停在哪里,只要这一路相伴的是彼此,其他的都没有关系。

碾碎的丹药自指尖如尘沙般落下,她在萧勉拉着她到洗漱间之后,从萧勉的身后紧紧抱住了他的腰身。

他们两个年龄相差一岁,萧勉的身量比她高一头左右,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脊背还不够宽阔,承载不住太多沉重的代价,可是冷慕诗将自己贴上去,埋在他的后背吸他身上好闻的气息,觉得可靠又温暖。

“嗯?”萧勉拉她洗脸,她却埋在萧勉的身后不出来,“怎么了?不爱洗,那就施个清洁术。”

说着萧勉便给两个人身上都施了清洁术,冷慕诗搂着他抱了好一会,才放萧勉去拿吃喝。

清晨,魔族遗境的结界再度开启,最后一波进入其中去救援的长老和弟子们也回来了。

由一个身着红纱,却满面阴煞,阳刚气浓烈得几乎要爆体而出,连红纱都勒不住他胸肌和身量的欢喜宗宗门长老,还有太初门的六长老璩阳仙尊带队。

他们一行人十分幸运,几乎没有怎么受伤,只是也依旧一无所获,并且带来更沉重的消息:里面进阶的妖魔兽越来越多。

为了防止它们修为晋升太快,从魔族遗境中逃离,众人需得各自回到宗门禀报,请各派掌门和大能者出山结诛邪阵,阵杀这些失控的妖魔兽。

临近正午,几宗短暂碰头,后各自带着宗门弟子分头离开了万博镇,赶回各自的宗门。

与此同时,血魔山地面隐隐震动起来,太初山的一众弟子们带着受伤的弟子朝着宗门走的时候,冷慕诗先前给萧勉吃下的那颗五行丹的作用几乎要耗尽,他体内的魔气开始浓重。

冷慕诗根据手中坤仑盘时刻关注着萧勉的动静,见到他体内的魔气升高,便等不及回到山中再说,而是与花掩月在中途借口去一处山中寻灵物,带着萧勉离队。

他们在一处相对僻静的山村中落脚,入夜之后,萧勉被花掩月弄昏,冷慕诗架起了芥子丹炉。

花掩月将路上按照影宗修士尹一给冷慕诗的药方寻来的草药都投进丹炉,然后在最后将手按在冷慕诗的头顶,抿唇又问:“你决定了么?决定之后,可很难反悔了。”

冷慕诗抬头看着花掩月,又看了看身边不远处昏死的萧勉,而后点头,“师尊,我还是想要试试的,你不用担心,我知道在什么时候应该放手。”

花掩月其实有很多劝阻冷慕诗的话,但是她终究也没有出口,毕竟她自己也是知命而难认,只是她忍不住道:“怨不得影宗修士涉生杀大忌,却依旧大能频出心魔不困,原来是靠着这种邪门的方式,怕是说出去,会引整个修真界哗然。”

“妄动神魂,不仅生不能修成飞升,死亦连轮回也不能,”花掩月说,“也不知这世间众人想不通的为何这么多,何苦来哉。”

她叹了一声后,便以手上灵光乍然将这一小片山坡映照得亮如白昼,数缕轻细的魂丝,自冷慕诗的头顶被抽出,她痛苦地咬破了嘴唇,血顺着嘴角流下来。

冷慕诗满身冷汗津津地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待到花掩月将那一缕魂丝投入丹炉,冷慕诗骤然跌坐在地,剧烈喘息着尝试撑着手臂起身,却觉得自己的四肢都不听使唤。

“不用怕。”花掩月将灵力投入丹炉,头也不回地说,“过一会就好了,只是这辈子你若死了,怕是不会入轮回,要进忘川填河了。”

这一次不同于上一次,上一次炼制五行丹抽取的魂丝,是非常细小的,并无意识的那种,且那是要给冷慕诗救命的丹药,她吃了,魂丝自然也就回到了身体。

但是这一次是肉眼可见的数缕魂丝,是冷慕诗能够感知的,并且她很快坐起来咬着牙凝神,尝试去操控。

影宗的丹方十分的邪门,是取他人魂丝驱散自己无法自我驱逐的魔气,这样无论是心魔,还是其他的什么,都能够很轻易地被这魂丝送出身体之外。

但同样的,这魂丝缠在心脉处,也就是说,自己的神魂必须要容纳他人之魂时刻盘踞在要命处,因此整个影宗格外的团结,也因为行为必将因此诡异,所以从不与外宗密切往来。

这听起来像是百益而无一害,就连作战的时候,他们都不需要传音,便能够瞬间明晰彼此的心意,做到完美的协作。

因此近年来影宗壮大不少,宗门修士出入各国皇室,影宗内门奇珍异宝也是数不胜数,是所有宗门之中最奢华的。

影宗修士这样彼此魂丝相连,如同在海上迎着飓风连在一起的船只,能扛得住大风浪,齐头并进,协作的力量是无穷的。

可弊端便是他们亲如手足,死去一个,好好的那个人也需得经历一番生死折磨。

所有人都不可自控地怀揣着别人的悲伤喜乐,修真一道本就是讲究静心,摒弃凡尘杂念,这样一来,他们影宗壮大,大能频出,却极易陨落,且不出举世大能的原因,便找到了。

而冷慕诗得了这邪门的药方,也是窥见了影宗一个不得了的秘辛,她自然不能泄露半点,否则会遭到整个影宗的追杀。

这是尹一给她的那个丹方上清楚写着的。

尹一需要能够封存招式的丹药,便是为了影宗作战之时,在队友死去的空隙,心脉处受到影响的间歇,能够不受影响地出招,以减少这对战瞬息被人偷袭得手的伤亡。

而冷慕诗之所以之前能够用五行丹压制住已经魔气入体,注定按照剧情觉醒的萧勉,并非是她想的用五行丹的灵力压制了天魔丹。

而是误打误撞的,因为那五行丹中属于她的一缕魂丝。

那魂丝虽然只与她有极其细微的感应,却也受她心之所向的驱使,缠缚在了天魔丹外面,这才避免了天魔丹的魔气,接触到了萧勉被抓伤入体的魔气,令天魔的觉醒蛰伏了下来。

而现在,为了继续延缓萧勉体内的天魔觉醒,冷慕诗需得再牵魂丝,彻底裹住天魔丹。

但生魂抽离,又怎会那么轻松?纵使冷慕诗只是被抽取些许,也正如花掩月所说,待来日这魂丝回不得她的体内,她若死去,是无法轮回转世,再世为人的。

冷慕诗咬牙闭目,感知着自己的魂丝在丹炉之中被炼化,被淬炼成一根根含有浓郁灵力的丝线,再缠缚成丹药的形状。

萧勉在地上无知无觉,冷慕诗感知着自己的魂丝,满身冷汗几乎将她侵湿,到最后她也无觉昏死,昏死之前,她忍不住在心中对她的娘亲道,对不起。

怕是此一遭,来世做不得你的女儿了。

但是冷慕诗又想,她或许是真的不像她薄情寡义的父亲,而是像她的母亲,她竟然也能有一天,因为她不久前还畏如虎狼的情爱做到如此地步。

就不知这痴傻,换不换得来她想要的结果了。

冷慕诗是比萧勉先醒的,成丹晶亮如璃石,冷慕诗拿着看了几眼,里面缠缚流转的细线,和她有着难以言喻的亲近感,正是她被炼化之后的魂丝。

她正要将这丹药送入还在昏死的萧勉嘴里,便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回的玄竹给抓住了手腕。

“你想好了!现在自己吃了也还来得及,”玄竹说,“你何必为他做到如此地步,值得吗?他有什么好?!”

冷慕诗看着玄竹,有些虚弱地笑了笑,“那师兄觉得,师尊又有何处好?”

花掩月是丹痴,生得也不是柔媚多情的模样,性子酷烈如火,连一根情肠都没长,半点不解风情。

可玄竹依旧放不下,甚至不惜以自己的本体温养她,留住她,让她现在几乎要鸠占鹊巢。

玄竹渐渐松开了手,他想要再说什么,却最终没有出口。

他尚且是被缚于红尘大网中的一条小虫,他又劝得了谁?

“要是易地而处,”冷慕诗笑了笑,捏开萧勉的下巴,将丹药丢进去,“我相信他也会为我做出一样的选择。”

玄竹不言语,但凡是萧勉有半点不成,他都早就死活把他赶走了,如何让他入苍生院如入自己的弟子院呢。

可这世间果真好人没好报,萧勉连个人都不算,一缕意识,也能让他师妹这般,玄竹还是心理难受。

不过谁也不能帮着谁做抉择,萧勉还昏着,那丹药入口自动化为魂丝,冷慕诗闭目操纵着那些魂丝,钻入他的经脉,最终附着缠缚在他的内丹之上,密密实实地裹住了天魔丹的踪迹。

在她睁眼瞬间,远在千里之外的血魔山因为魔将即将苏醒的震动,缓缓平息,一切短暂地归为平静。

冷慕诗蹲在清晨的山涧旁边,弄了个叶子兜了水,叫醒了萧勉后给他喂下去,萧勉意识还未彻底苏醒,便乖乖地借着冷慕诗的手喝了许多水。

整片山中就只有冷慕诗和萧勉,又重新出来的花掩月,已经走了。

她走之前,跟冷慕诗说:“我感觉到玄竹因我抽取你的魂丝,生气了。”

她笑了笑,无所谓地耸肩,冷慕诗从前一定会觉得他俩是冤家,但是现在看着他们,只觉得心中难受。

连吵架都不能,这种永不分离,谁又真的想要?

冷慕诗因此格外珍惜她和萧勉在一起的每分每秒,这种不知前路,不问前程的状态,倒是让她久违地找到了平静愉悦的心态。

魔族遗境的事情以她和萧勉的修为是管不了的,治病救弟子们,也有芳草殿,她和萧勉不太急着赶回去,索性就在最近的村子里买了两匹凡间的马,一路游荡着回去。

此时距离他们出来历练,也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人间的十月末,初冬乍冷的时节,昨夜冷慕诗和花掩月忙活着按照尹一的丹方,炼制她的魂丝,尚且不曾注意山中寥落和寒冷。

但是她和萧勉慢下脚步,骑马在乡间的小道上走的时候,才感知到了这初冬的清冷。

“天色阴沉,我们在前面的镇子寻个客栈住下吧,要下雪了。”萧勉说,“你穿得太单薄了。”

冷慕诗现如今的修为,就算是不能像寻常月重巅峰修士一样一剑震山河,也至少能流转灵力对抗寒冷,她回头看向萧勉认真的神色,笑了笑,点头道:“好啊,都听哥哥的。”

“骑马终究是太慢,不如我们御剑而行,寻找灵物的城镇在何处?二长老可有同你说?”

冷慕诗闻言没有回头,灵物在太初山脚下,是冷慕诗昨夜和花掩月一起准备的谎言,诓骗萧勉跟她独行。

至于什么二长老让她寻的灵物,那是冷慕诗为了圆谎,要花掩月放的,冷慕诗只是为了最后的独处时间而已。

想到她们昨夜商议的结果……冷慕诗眼睫轻颤,一片细碎的雪花落在她的眼睫之上,很快因着她的体温氤氲消融,化为水迹。

“下雪了,哥哥。”冷慕诗仰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又转头看着萧勉笑,“我知道你着急回山,但是陪我一段路,我们便御剑急行,兴许还能撵得上因受伤不便乘仙器的弟子们。”

萧勉没等说什么,冷慕诗便嘟着嘴道:“我就是想跟哥哥单独走上一段路,其实寻找灵物是骗你的,我师尊没说过。”

冷慕诗知道萧勉的性情,知道他急着回山帮忙,但是他们现在才是“自顾不暇”,因此冷慕诗见他面露难色,索性实话实说。

“是我要师尊先走的,哥哥。”冷慕诗调转马头,走到萧勉的身侧。

小雪已经开始细碎且密集地落下,她笑得鼻尖泛红,眼中纯澈不带一丝阴霾。

她对着萧勉撒娇,“我们好容易在魔族遗境中活下来了,我想多和你待着,我们也朝着太初山行进,跟在其他回山弟子的后面而已,什么也不耽搁的,难得师尊也同意呢……”

她这样说,萧勉便抿了下唇,想想跟着弟子们,受伤轻的乘仙器,受伤重的也要坐凡间马车的,怎么都是分批走,他跟不跟上去实际上确实作用不大。

萧勉骑在马上,两匹马也在互相蹭着耳朵,因此他们离的很近,离得很近。

他倾身拨了拨冷慕诗头上的碎雪,给她将兜帽戴上,“那好,都依你。”

冷慕诗便甜甜笑起来,两个人在纷纷扬扬的小雪中朝着最近的城镇跑,在日落之前,跑到了最近的一处小镇,他们没有撑开隔雪的屏障,鬓发和斗篷有些湿漉,他们在一处客栈下马,将马匹交给店家小二,夹杂着冷风和雪沫,进了大堂。

“两间上房。”萧勉掏储物袋的时候,冷慕诗将兜帽朝着脸上盖去,只露出一双灵动无比的眼睛,对上老掌柜温和的视线,然后手指按在桌上两把钥匙上面,慢慢地推回去了一个。

“一间。”冷慕诗裹在自己的兜帽里面说。

萧勉给钱的动作一僵,耳根“唰”的便红了,他正要说话,冷慕诗一把拧在他的大腿上,他吃痛地“啊”了一声,老掌柜浑浊却和善的双眸便一眯,收起了一把钥匙,收了一间上房的钱。

萧勉抓耳挠腮脊背僵直,带着一把钥匙和把自己裹得只露俩眼睛的冷慕诗上楼,虽然两个人之前也不是没有住在一起,也不是没有做过什么亲昵的事情,但是这出门在外的开房,总是给人不一样的感觉。

好像……好像他们要做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

萧勉强自镇定地打开门,冷慕诗在他身后撞了他一下,把他撞得朝着门里面一趔趄。

房门关上,冷慕诗解下了披风,神色如常地说:“哥哥,出门在外,我们还是不要分开的好,万一这间客栈是画皮开的呢?”

吸了冷慕诗的血,正在恢复中,被冷慕诗塞给花掩月的粉莲莫名感应到主人在叫她。

但是这感应很快便消失了。

因为冷慕诗已经一脸四大皆空地开始坐在那里喝茶,不见半点鬼祟。

反倒是萧勉,之前不受控制想歪了点什么,更加的耳热,也自我谴责思想太过污浊,虽然男女独处一室,虽然他们是伴侣关系,可是他们之前在山谷中那么多天,不是也相处得很自然温馨么?

萧勉笑了笑,也很快恢复正常,去给两个人弄吃的去,之后也忙的紧,又是给冷慕诗脱下来的外衣施清洁术,又是铺床弄被子,温柔周到得像个贤良的妻子。

但冷慕诗可不是什么萧勉想的好东西,她推回一个钥匙的时候,但凡是心里没有鬼,也不至于把自己裹得像影宗那群人乌漆墨黑的样子。

于是就在半夜,冷慕诗见萧勉盘膝打坐,跟小二要了浴汤,洗到一半,“哎呀”一声,把屏风给推倒了。

“哥哥,你能不能来帮帮我啊?”冷慕诗趴在浴桶边上,半张脸都埋在水里,没咕嘟什么好泡,蹲在浴桶里露着一双眼和上半个脑袋跟着萧勉的长腿转来转去。

萧勉不疑有他,目不斜视地走过来,很快扶起了屏风,又把冷慕诗弄到地上湿漉的衣衫以清洁术弄好了,好好的搭在屏风上,叮嘱她,“水冷了就出来,洗很久了,别着凉。”

然后就在他要走的时候,冷慕诗突然站了起来。

萧勉:……他不是故意看的,但是冷慕诗站起来得太突然了!他是下意识回头!

他连忙转开眼睛,然后整个人都烧如这浴桶中的热水冒气了白气一般。

他连忙道歉,“对不起我……我这就出去。”

他来了就是进了冷慕诗的套里,哪那么容易走呢,冷慕诗快速踏出了浴桶,拿过衣服,在这狭窄的、用屏风搭就的简陋洗漱间,把萧勉截住了。

她衣服只披在肩上,就一个外袍,连拢都没朝身前拢一下,就这么迎面抱住了萧勉。

萧勉呼吸都窒住了,冷慕诗身上的水迹,很快就透过衣物也湿漉到了萧勉的身上。

两个人呼吸都不对劲了。

冷慕诗双手绞紧萧勉的腰身,在萧勉一双手抬着无处安放的时候,贴着他的下颚抬起头,湿漉的长发和她被水汽蒸红的眉眼,让她看上去像个诱人溺水的水鬼。

她说:“哥哥,阴阳交合才会失去元阳和元阴,你看过话本子吗?”

“什么……什么?”什么话本?

萧勉全身麻得连嘴唇都不太好用了。

“就是其实……”冷慕诗说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萧勉的腰封已经被她抓在手上,她甩出去老远,落在了浴桶边。

“其实我们还有很多能够让彼此快乐的办法。”冷慕诗拨开萧勉的衣襟,吻过他心口血色的守宫砂。

“人都说春宵苦短呢,”她语调又柔又低,带着哄劝,“我们都试试嘛。”

我没看过话本……萧勉的话还没说,就被冷慕诗拥着推向了浴桶边。

浴桶不太能盛装两个人,挤得很,让两个人半点也离不开彼此,水都溢出来了,浮起的衣袍遮盖住了水下的一切。

这一方小天地只余满室蒸腾的水汽,和稀稀拉拉不断有水从浴桶中落地的声音。

萧勉只觉得这不是浴桶,而是一口能够将人活烹的大锅,他变成了那锅里待煮的青蛙,初始不觉得烫,待到察觉了,皮肉已经稀烂,内脏俱熟,他早已经没了力气跳起逃离,只能随着沸腾的水花翻滚不歇。

夜半三更,两个人躺在床上,萧勉紧拥着冷慕诗,抱歉道:“是我没克制住,对不起……我把你伤着了。”

冷慕诗被他勒得上不来气,有些无奈。

半晌,她长出口气道:“我就是腿红了一点,哪也没有伤着,我好歹月重巅峰修为,我连红就红那么一小会,你停了它自己就消了,不过你再使劲勒我脖子,我可能要被你勒断气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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