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卿隐作品权贵的五指山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见顾立轩略有局促的站着,霍殷淡笑道:“顾员外郎好兴致,休沐之余还有闲情雅致带家中娘子来书坊闲逛,当真神仙眷侣羡煞旁人。”

一言既出,两人皆惊。

沈晚还好些,抚着腹部总觉得还有些依仗,再加上此刻也用不着她开口,遂压力还小些。

可顾立轩就不同了,他如何听不出他上峰的话里藏刀?上峰的一字一句皆言不由衷,听在他耳中只觉得心惊肉跳,真是叫苦不迭。偏此刻又躲闪不得,只得咬牙直面对方那冰冷逼视的目光。

“回……回大人的话,今日家中奴仆身体有恙不能陪同拙荆外出,也是下官多心唯恐她有个万一,方一道同来。让大人见笑了。”

霍殷面不改色的淡淡笑着:“人之常情,何笑之有?添丁是家族大事,的确是要好生看护。”最后四字,他说的意味深长。

沈晚愈发垂了眸,让人看不清其中神色。

顾立轩忙连声应是。

霍殷不着痕迹的再次瞥过旁边那张瓷白的脸庞,身后握紧的手微动了动,随即便收了目光,再未发一言的转身离开。

顾立轩长长松了口气。

沈晚扶着椅子慢慢起身,然后绕过顾立轩,一步一步走向书坊的第二排书架,此时此刻她的眸光竟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顾立轩动了动唇,似乎是想嘱咐她慢些走小心些,可看着那冷漠的背影,到底也没说出口。

他也未跟上去,因为他知道,她不想让他离她太近。

霍侯爷话中的冷意和警告犹言在耳,顾立轩杵在原地脸色几度变幻。的确,他跟晚娘之间,今后不宜走的过近。

大齐朝在全国交通要道的关口和渡口分设巡检司盘查行人,没有政府路引不准通行。《大齐律》规定,如果设有路引离开住地一百里,便作为偷渡关津论罪。

捧着《大齐律》,沈晚越翻,脸色越沉,这个时代的户籍管理制度竟是如此严苛。路引,如果没有路引,她将寸步难行。便是有了路引,也是有一定时间期限的,如果过了期限,那么人则必须返回原籍。

而若想要取得路引,便要拿着她的户籍,同时还必须在夫家人的陪同下,到当地所在官府去行办理才可。看到这里,沈晚简直要苦笑,如此这般,还不如她自己敷了双手双脚去淮阴侯府来的痛快。

倒是还有一种法子能取得路引……汴京城内私下有贩卖路引的,当然这毕竟是律法所不容忍的存在,且不说此厢的途径隐秘她能不能寻得到,便是那价钱怕也是她此刻出不起的。

沈晚皱眉咬牙,若真到那时,实在不行的话她先想法离开汴京再说,至于日后去了别地如何面临卡检和抽检……大不了装流民也好,不行装疯卖傻扮乞丐也罢,总能想的法子吧?

第52章 此事甚是蹊跷

侯府那边倒是未再另外安排人来,也未嘱咐吴妈任何话,一副对沈晚那厢彻底放了手,任由她自生自灭的架势。

别说沈晚不信,便是顾立轩也是不会信的。

不说别的,就单书坊那日,霍侯爷看他的那隐约刺骨的冷意,那是源自一个男人被觊觎了所有物而腾起的愤怒。

顾立轩苦笑,他绝对不会看错的,当初错以为顾立允要与晚娘亲近时,他也有过类似的情绪。

吴妈得知侯府未另外派人来时,一方面为侯府对她的信任而感动,另一方面却愈发觉得这厢责任重大,恨不得当下就能病体痊愈好仔细看着那个小娘子,不负侯府所托。尤其是当她听说就在她病的起不了身那阵,那个惯会作妖的小娘子竟趁着钱叔去侯府回禀之际,暗搓搓的出了门,知道此事的她当下差点气炸了肺。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没了她的时刻盯梢,那个小娘子又岂会安生待着?要不整出点妖事来,岂不是白白浪费了那七窍玲珑的作妖心肝?

吴妈恨得咬牙,只恨不得那小娘子明个就能瓜熟蒂落,待产下小主子后,好让她绑了去侯府,让他们家侯爷好生教训教训。

三月中旬,朝廷向外发布讣告,当朝宰辅刘聃卒于甲申年三月十四日戌时,享寿五十又九。讣告称刘相为官三十载,清廉仁爱,为民之表也,大齐朝痛失栋梁,举国痛哀。

见此讣告,霍党的人无不冷笑,明德帝表面称那刘聃为民之表也,实则是在暗下为刘党正名,也是在变相警告他们霍党适可而止,不可再对刘党进行清算。

不过清不清算也无甚所谓,统共刘相一去,刘党群龙无首,也不过是强弩之末。

想那刘相,不知究竟是请来的神医起了效果,还是被他们大人激起了强烈的求生欲,竟在病体沉疴的情况下,硬是多撑了数月。这数月来,他强撑病体上朝与他们大人对抗,虽说是负隅顽抗,可到底也给他们造成了不少的阻碍。

如今这老家伙总算闭了眼,朝中块垒一去,着实大快人心。

霍党一干人等已在紧急草拟奏章,为他们霍大人接任宰辅一职提前铺路。

朝野上,只怕过不了多久,就要迎来霍家一言堂的时期。

深宅内院的妇人对这些朝堂局势素不敏感,可作为身处权利漩涡中的家眷来说,这些事情瞒不住她们,也容不得她们一无所知。

沈晚自是从顾立轩那里得知的消息。

她看着他兴奋的,近乎语无伦次的说那霍侯爷统领权臣叱咤朝野的日子可期,说那侯府泼天权势再上一层,再说那顾家傍着侯府日后前途不可限量等等之言,渐渐垂下眸光,陷入了沉思。

新一轮的洗牌即将拉开序幕,必然少不了前期的一番动荡。能有多久?半年?一年?

时间即便再短,可总有那么一段脚不沾地,对她无暇顾及的时日吧?

沈晚的目光越过顾立轩的身侧,目色沉静的看向窗外的杏树。又是一年春好日,纷纷繁繁的杏花又一次的挂满了枝头,方香满园。

明年的今日,她,又将在哪儿呢?

不知是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吴妈听了他们家侯爷即将封相的消息后,不过两日功夫病体就好了大半,大概又过了两三日,竟是痊愈了。

身子甫一好利索,她就迫不及待的来到跟前伺候。不过与其说是伺候,还不如说来给沈晚刺激。

“娘子听了这消息只怕也是欢喜坏了吧?过不多长时日,咱家家侯爷便要拜相了!那时侯爷可就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宰辅大人,百官之首,何等的威风!娘子,您呐,可就擎等着您的好日子吧!”

吴妈手舞足蹈的说的喜气洋洋,边说着边拿眼觑着沈晚,暗暗观察她的神色。其实吴妈心里说到底还是对那沈晚存有一丝念想。她希望沈晚别再被猪油蒙了心,别再一心一意的跟他们侯府对着干,只要能放下心中芥蒂,安心接纳了侯爷安排,依他们家侯爷的热乎劲,便是日后入侯府也使得的,又何愁没她的荣华富贵享?届时,便是她这般的下人也能沾上几分光。

可惜,沈晚那不为所动的模样着实令她大失所望。

吴妈恨恨的瞪了沈晚一眼,只觉得这样的娘子简直冥顽不明,白白浪费了这般天赐良机。换哪个娘子身上,还不得欢天喜地的拜神拜佛叩谢恩典?怎的就偏偏出了这么个不识好歹的。

四月初,霍殷加封宰相的任命正式下达,二品锦鸡补子换作一品仙鹤。

这意味着,自此以后,霍殷荣登大齐朝堂的百官之首,统领群臣。

霍殷封相的消息被顾立轩传到顾府,各人又是一番思量。最喜形于色的莫过于吴妈,在侯府数十年的她,早就与侯府融为一体,视侯府的利益为一切。如今侯府光芒万丈,作为侯府的一份子,哪怕只是个末等下人,她也与有荣焉。

想要将内心的喜悦说与周围人听,可待她见了沈晚那张冷淡脸,便瞬间住了嘴,没了心情。

盯着沈晚那张波澜不起的脸庞,吴妈既有几分恼恨又有几分不解,连他们家侯爷那般文武双全的英武男儿都看不上,难不成这小娘子眼界高的想配皇帝老儿?还是皇子皇孙?

吴妈有时候也暗下冷笑不屑,可能这小娘子真的是心比天高吧?只是不知,这命能比纸厚上几分?

霍殷封相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所以沈晚对此也未有过多想法。

日子一如既往的平静,每日里她闲暇时候便看看书,作作画,若瞧着外头阳光正好,也会遣人抬了轿子,在汴京城内选一二巷子逛上一逛。吴妈只当她无聊了,沈晚自不会多做解释,只是在逛街巷时不顾吴妈的反对,坚决将轿帷撩了上去,煞有兴致的看着轿外景色。

吴妈虽不赞同,却也只能依了她。不依又能怎么办?没瞧见那小娘子一副强硬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难道要她不管不顾的上去理论、掰扯?她虽一把年纪了,可又没有活腻歪。

大概又过了三五日左右。

这日,顾立轩散值之后迟迟未归,又未托人回来稍话,这让顾母难免有些心焦。

直到一个时辰之后,他方姗姗归来,可回来的不单是他自个,还有一个垂低了头,让人看不清模样的年轻女人。

顾家众人,惊了,炸了。

“立轩,她,这娘子是谁?”顾母惊疑不定,敏锐的目光反复在他们二人之间徘徊。

顾立轩顿了顿,看向一侧的八仙座椅:“娘,这是细娘。两日后,我欲纳她为妾。”

顾母倒抽口气。

捂着胸口连倒退数步,她颤着手指他,怒目圆睁:“你!你莫不是猪油蒙了心了你!”

顾立轩抿紧了唇,一言不发,神色却是坚定,已然是下定了决心,任谁反对亦不会动摇。

沈晚心下微微了怔了下,只是有一瞬的疑惑,为什么不是芸娘却是细娘。但,也就只是一瞬。之后心下便波澜不惊。

她对顾立轩早就没了半分情谊,便是他此后做任何惊世骇俗之事,都不会再引她半分关注。

遂扶了案面,欲起身离开。

“晚娘……”顾母有些无措的唤了声。

沈晚脚步微顿,继而毫不迟疑的往外走去:“我有些累了,先歇着了。”

却在此时,一直在顾立轩旁边站的,犹如透明人般的女子抬起了头,朦胧的烛光打在她那张犹如春晓之花的面上,旁人这才倒吸口气。这娘子竟生的这般的花容月貌!

那叫细娘的女子抬头,翦水般的眸子直直的看向侧前方的沈晚,声音清亮:“大娘子,不知细娘可跟您一同前去?”

沈晚这才停步,侧目看她。

细娘继续道:“顾郎的被褥还在您那厢房。听顾郎说咱这隔壁还有间空厢房,今个我打算拾掇过去,往后细娘跟顾郎便在那间住下了。”

一言既出,顾家其他人犹如在听天方夜谭。

“你,你简直不成体统!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们顾家的事何时由得你来指手画脚!”顾母抚胸恨声,狠狠剜了顾立轩一眼:“立轩,你就任由她在这胡言乱语吗!可是非要搅得全家不得安宁方可罢休?!”

沉默片刻,顾立轩道:“娘,她叫细娘,不久后将是儿子的妾室。”语罢,便不再往那已然气得脸绿的顾母那看一眼,却是身体转向沈晚的方向,未抬头,却是拱手施了半礼:“若是晚娘方便的话,便允了细娘的请求,若是不方便的……”

“吴妈,便让她跟着你一道去拾掇吧,千万收拾仔细了,一样也莫要落下。”不等那顾立轩说完,沈晚便淡淡嘱咐身旁的吴妈。

吴妈也从此厢震惊中回了神,忙一叠声应了,领着那细娘便出了厅堂。

顾母开始劈头盖脸的指着顾立轩的鼻子直骂。

顾立轩直挺着身子杵那,垂着头任由打骂,一言不发。

顾父瞧着情形不好,早就灰溜溜的躲进了里间。

而沈晚……她看着那叫细娘的娘子娉娉袅袅的离开,想那说话气度,想那举止做派,再想那恭谨却不卑谦的姿态,总觉得不似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娘子,便是普通的殷实人家也养不出那般的气质,反倒像高门大户走出来的娘子。

收回目光,沈晚低头琢磨,愈发觉得此事甚是蹊跷。

第53章 顾家张灯结彩

翌日清晨,在吴妈去膳房安排沈晚膳食的间隙,细娘垂头进了沈晚屋。见沈晚正披散长发坐在梳妆镜前擦面脂,便移步上前,探身拿起桌上的木梳,颇为熟稔替沈晚梳理起来。

沈晚擦面脂的手顿住。

“大娘子的青丝顺滑,柔韧又光亮,梳个飞仙髻是极衬的。”

细娘自顾自的说着,手上也不停歇,瞧那青丝从她指间挽起的弧度,还真是飞仙髻的模样。

从镜中看身后那低眉顺眼的人,沈晚的神色愈发的淡:“我不甚习惯旁人帮忙梳妆,还请让我自己来吧。还有,称呼我娘子即可。”

细娘称呼上倒是从善如流:“娘子。”可手上动作却未停,似乎执拗的非要给沈晚梳个飞仙髻。

沈晚深吸口气:“细娘是吧?烦请你这边放下,让我自己来可好?”

细娘迟疑道:“娘子可是不习惯?”不等沈晚应答,她又仿佛自问自答般:“世上万般事,谁又是天生能都能习惯的?还不大抵是强忍着,逼迫着,万般无奈下让自己习惯的?娘子如今身怀六甲,福气临门,想来对此是深有体会的。”

沈晚终于变了脸色:“你究竟是谁?”

细娘手指灵活的将青丝挽成髻,闻言却只是微微一笑:“娘子觉得我是谁?顾郎的妾?他区区一个从五品兵部员外郎,有什么本事敢肖想大齐朝前宰辅刘家的嫡长女?!”

不等沈晚震惊的睁大了双眼,细娘又淡声道:“我是前宰辅刘聃的嫡长女,刘细娘。堂堂高门贵女,却委身来做个员外郎家的卑贱妾,其中何人在此间做的阀,细娘觉得,依娘子的聪慧,应不必细娘再详说了罢。”

沈晚抚着腹部,闭了眸直吸冷气。竟是如此。

细娘说罢就闭了嘴不再言半字,只静静的给沈晚梳着头发,堂堂的高门贵女,此刻做起这等卑贱的活计,脸上却无半分怨怼之色。

这时候吴妈也回了房,见那细娘在场,面上还有几分讶异和警惕,瞧起来似乎是尚不知情。

沈晚见了心中微哂,这二人不知是哪个在演戏,或者……都在演?

只是不知那霍殷安排这人接近她,究竟有何目的。

隔天,趁着吴妈不在的间隙,沈晚便直白问她,接近她有何目的。

似乎对于沈晚这般质问毫不诧异,细娘也甚是干脆的给了她答案,却道是那人派她进顾府,目的便是监视沈晚的一举一动,稍有异动便要向那人禀报。

沈晚是有几分不信的。便是监视,那吴妈一个不够?若不够,他光明正大的再派个人进来便是,何苦大费周章的让堂堂一贵女进来……为妾?太不符常理。

似知道沈晚心中所惑,细娘淡淡笑了:“大人让我进顾府,自是因为恶了刘家。将我予顾员外郎为妾,自然是因为恶了他。两个他厌恶至极的人凑作一团,想他心中如何不快意?”

见沈晚不为所动的模样,细娘挑眉:“娘子不信?也是,换做是我,也是不信的。”又莫名轻笑一声:“娘子不妨想想,近些时日可有何事发生,惹了大人不悦?”

沈晚很难不联想到前几日书坊偶遇之事。

细娘轻笑,声音依旧清亮:“看来娘子是想到了。大人让我来,监视娘子是其一,防止员外郎亲近娘子便是其二了。”

沈晚定定看她:“何故与我全盘托出?你不怕得罪他?”

细娘眨眼,继而展唇一笑:“因为,我也恶了他啊。”

沈晚呼了口浊气。

这细娘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信。

两日后酉时刚过,汴京城内顾员外郎家张灯结彩,旁人稍一打听,便知今日是那顾员外郎纳妾之日。

顾家高朋满座,小小的院子满满当当的摆满了桌椅,却还是不够坐,想那顾家也没想到不过是小小的纳妾之喜,便来了如此多的贺喜之人,无奈之下便也只能差人赶紧去左邻右舍借了座椅,又在院外摆了几桌。

在外人看来,霍相当初可是亲口认下了顾家这门亲,那便意味着那淮阴侯府便是顾家的依仗靠山。随着霍相荣登百官之首,背靠淮阴侯府的顾家自然是水涨船高,非同往日。不趁着这个机会赶紧来巴结讨好,还待何日?

别说兵部的官员同僚们大都过来道贺,便是其他五部的,也都有若干官员过来贺喜。不说别的,在门口相迎的顾父光是收贺礼便收的手软,家里的几个厢房皆拜访了个遍。

如今这纳妾场面,竟是比当初娶妻的场面还要排场十倍有余,便是那顾母再有不愿,此刻脸上也堆满了笑接待众官员的家眷们。

刘细娘此时一身浅粉色喜服立在沈晚面前。双手托着大红色正装,她笑岑岑的看着沈晚,颇有几分好言相劝的意味:“娘子还是让细娘给您穿上吧。一会纳妾之礼可就要进行了,作为大娘子,您可务必要吃了细娘这盏茶才是。”

沈晚闭眸仰卧榻上本不欲搭理,可见她不依不饶的在侧候着,似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只得睁了眼,开口道:“烦请你去告知那顾立轩,此后他的事一概与我无关。若他对此有所不满,便是今日写了休书休了我,将你另娶,那我也是毫无异议的。”

刘细娘闻言便噗嗤一声笑了:“娘子这话说的,也不想想,若您这厢真拿了休书,欢喜的又是哪个?”

见沈晚面上迅速扶过惊颤及薄怒之色,刘细娘又声音清亮道:“还是让细娘给您梳妆更衣吧。您要是迟迟不肯吃这盏纳妾茶,懂您的知您是不屑为之,这不懂的……还当您这厢是吃味了,舍不得员外郎呢。您要是一吃味,有人怕更要吃味了呢。那人的脾性,用我细说吗娘子?”

沈晚看着刘细娘,刘细娘也看着她,这一刻却都从彼此眼中读出了几许悲,几抹恨。

刘细娘觉得沈晚可恨又可悲,沈晚觉得刘细娘可悲又可恨。

到底还是依了刘细娘所言,赶在吉时之前穿上了大红色的正室装束,沈晚从铜镜中看着刘细娘那张足矣冠盖汴京城的花容月貌,再缓缓看向那身与她周身清贵之气毫不相配的浅粉色装束,忍不住开口:“你甘心吗?”

刘细娘手指灵活的在沈晚身后给她梳着发,闻言只微微垂了眸,手却未停:“娘子甘心吗?”

沈晚一个惊觉回了神。不由暗下警惕,这个刘细娘敌我难测,又似乎总在无意间套她的话,实在不应放松警惕。

此后面对刘细娘,她还是尽量少言为好。

刘细娘似乎浑然未查,给沈晚挽好发,打量了下,便笑道:“好了娘子,咱们出去吧,吉时便要到了。”

第54章 小登科

纳妾之礼不拜天地,不拜父母,双方敬过父母茶,妾室敬过正妻茶,吃过茶之后便算礼成。

整个过程沈晚都面无表情的看着,刘细娘给她敬茶,她也吃下。身后吴妈也遵从礼制拿出提前备好的荷包及钗环等物,回敬了过去。

礼成。

顾立轩被一干官僚簇拥着出去喝酒。旁人无不恭维着他的不浅艳福,早就听闻那刘家嫡女是个惊才绝艳的美人,今日一见,其美貌当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亏他们还暗搓搓的以为,那刘家败了,此女必被那霍相收入囊中,谁知那霍相竟对如此美人不为所动,还甚大方慷慨的赏与员外郎为妾。

顾员外郎这等艳福,当真是羡煞旁人啊。

男人们的焦点近乎都在那美艳的妾身上,可女人们的焦点大多都在那疑似被冷落的正妻身上。

见那顾家娘子从头至尾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再瞧那单薄的身子骨和那凸起的腹部,联想到自己怀了身子那会自己夫郎如何在那些妖精堆里翻云覆雨,自己又是如何咬牙默默流泪忍着,一时间竟有些感同身受起来。

虞夫人暗下握了握沈晚略显冰凉的手,小声安慰着:“你是正室,如今也有了子嗣傍身,任哪个也越不过你去。莫要多想,多虑伤身,仔细你腹中孩儿。”

沈晚扯了抹笑,浅浅笑过算是回应。

顾母不敢往沈晚这边看一眼,侧过身子跟那兵部郎中于修家里的娘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于修家的娘子如何不知,她家郎君正愁如何修复顾于两家的关系?见此良机,焉能放过?便无不恭维的对那顾母笑道:“瞧着顾夫人您天庭饱满,一看就是个福泽深厚的。您家的员外郎可真是一表人才的好儿郎,孝顺不说又有才气,如今在兵部官署那可是炙手可热的。我家郎君无不佩服员外郎的才干和官品,常说做官就应如是,还说就连上峰大人都对员外郎颇为赏识呢。”

提到儿子,顾母难得脸上挂了真心实意的笑:“于大人过誉了。他毕竟年轻,在公事上,还需于大人多加提点才是。”

于娘子捂嘴笑道:“顾夫人说的哪儿的话,什么提点不提点的,我家郎君常说能与顾员外郎同在一官署办公,是他的荣幸。顾员外郎年少有为,将来仕途可不可限量呢,日后指不定还得仰仗顾员外郎多加照顾。”

与顾母又说笑了两句,于娘子看了眼另一旁一直缄默不语的沈晚,目光往那腹部特意看过一眼,笑道:“顾娘子这胎有五个来月了吧?”

周围空气似沉默了瞬间,却是顾母替答:“是,五个来月了。”

于娘子又转向顾母,笑着说道:“别的不敢说,但说这孕相啊,我是一看一个准。顾夫人,您家儿媳妇肚子外尖,此胎定是麟儿。”

顾母面上的神色顿时千变万化,可终归都划作了欣喜:“此言可当真?”

于娘子拍拍胸脯:“要是不准,您尽管到我府上打我便是。必定是个聪慧伶俐的小儿郎。话又说回来,所谓虎父无犬子,将来呐,只怕顾家要出个状元郎呢!您呐,就擎等着享福吧。”

顾母面色僵了瞬,随即面色如常的又与她说笑两句。

外间的宾客正是推杯换盏,酒酣耳热之时。

顾立轩白皙的俊容上被酒气熏成了红色,此刻他摇晃着身体站起来,举杯环顾全场:“诸位,顾某人何德何能,竟得在座诸公的捧场,倾心以待?诸位的厚爱在下无以为报,唯有表于这金波壶觞,方能倾尽心中一二感激之情。话不多言,尽在盏中,顾某人便先干为敬了!”语罢,抬起酒盏就一饮而尽。

众宾客一阵喝彩。

兵部侍郎虞铭缕着胡须笑道:“员外郎好气魄。不过也要当心莫要饮醉了才是,需知春宵一刻值千金,若因我等坏了员外郎洞房花烛的乐趣,那便显得我等甚是不识趣了。”

众人哈哈大笑。

“别看员外郎此刻装的这般从容,内心只怕早就迫不及待了吧?”

“美妾在房候着,换做哪个也得心急不是?哈哈哈——”

“员外郎好福气啊——”

“羡煞我等,嫉煞我等!”

众人打趣说笑着,顾立轩被他们挤兑的无奈,索性又连灌下三大杯酒,方被他们起哄着拥簇进了洞房。

院里愈发的热闹,打闹说笑声不绝入耳,一直传出了院外很远方徐徐消音。

在离顾家有一段距离的巷口,一主一仆静立黑夜中。

黑暗中,霍殷一身沉冷的立于夜风中,听着顾家隐约传来的喧闹声,神色莫辩,盯着那顾家的方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又这般待了好一会,秦九到底没忍住小心开口建议道:“侯爷,顾家那……咱不妨走上一瞧?”

大概又过了会,秦九方听到那冷了几分的声音:“他也配?”

秦九不知他侯爷口中的,是他,还是她。他也不敢细想,从刚才侯爷的语气中,大概也能听得出此刻侯爷心情不善。

霍殷看了眼顾家的方向,哂然一笑,此刻顾家一派欢天喜地,只是不知吃了敬茶的她是强颜欢笑,还是漠不关心?

心下莫名的有几分沉郁。又莫名的腾起几许冲动,想要此刻拔脚去那顾家,亲眼看看她如何作态。

到底按捺了住。

霍殷深吸口气,压抑了心中情绪。收回了目光,而后转身大步离去。

此刻还是不过去的好。

不见面尚还忍得住,若真见了面……摩挲着玉扳指他勾唇冷笑,那时能不能忍住便不太好说了。

左右不过几个月的事,他霍殷,还等得起。

第55章 刘细娘

在此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刘细娘都是沈晚这里的常客。每日天一亮她便早早的来沈晚卧房前候着,一旦听得里面沈晚起身的动静,便无比利索的推了房门进来,伺候沈晚洗漱更衣,然后雷打不动的替她梳个飞仙髻。

对此,吴妈似乎也无丝毫异议,任由那刘细娘施为,想来是从侯府那边得到了什么暗示。

沈晚见此也不过心中冷哂几声作罢,左右她身边要提防的人不过是从一个变成两个罢了,至此也无甚所谓了。

可能也知沈晚不喜,刘细娘在沈晚跟前时,多半是不太吭声的,仿佛就真的是一个尽职尽责的仆人,端茶送水梳妆打扮无一不伺候的细致周到。平日里,沈晚闲暇时会读书作画,她亦默默在旁候着,只是偶尔几次也会提出自己的观点、想法及建议,之后便不再多言。

毕竟是才冠汴京的惊艳人物,刘细娘无论琴棋书画亦或诗词歌赋,都有很深的造诣,饶是沈晚对她多有提防和不待见,也不得不承认刘细娘所指出的几些观点及建议往往是一针见血,简而严,精而透,令她受益匪浅。

看着那天生丽质偏又气质绝佳的娘子,沈晚不止数次起过惋惜之意,可一想到此女来的目的,便生生将此叹息给压了回去。

花褪残红青杏小,一晃又是两个多月过去,沈晚已坐胎七月有余。

刘细娘依旧是寸步不离的陪伴在沈晚身边,沈晚也从刚开始的不喜、抗拒,到如今的习以为常。虽说沈晚对她依旧心存警惕戒备,可两个多月的时间相处下来,刘细娘与她谈诗论画,诸多观点两人竟不谋而合,倒是令她对那刘细娘多了几分好感。再加之刘细娘那周身清冷淡然的气质着实是她欣赏的类型,饶是沈晚不愿承认,可她内心深处对着刘细娘倒也真起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意。

这日,沈晚拿上一话本翻了几页后,见那大概套路与之前那些话本如出一辙,猜也猜得后面情节,觉得无甚意趣,啪嗒一声合了话本,吐了口浊气。

刘细娘诧异:“娘子为为何不继续翻阅?此话本是当下最时兴的,书肆中甚为畅销,可都拓印了不下三五回了。”

沈晚指指那案上话本:“不过老生常谈之流。无外乎男儿建功立业,娇妻打理后宅,之后娇妻美妾团团圆圆一家亲的结局罢了,无甚新意。”

刘细娘从案上拿过话本,大概翻过几页,然后笑了下:“无怪乎娘子嫌弃。以夫为天,或者说以男儿为天,女儿家犹如附属的玩物般只能围着团团转,任由摆布,这样的话本,或许适合其他娘子,却唯独不适合娘子。”

见沈晚有些触动的看向她,刘细娘笑道:“娘子心思剔透,钟灵毓秀般的人,心中自有一番天地,岂会是那些个得过且过思想浅薄,任由其他人摆布自己的命运的无知鄙妇?可惜你我二人相识过晚,时机不适,否则,必可引为闺中密友。”

沈晚看了她许久,最终不知何意味垂眸轻叹:“可惜了。”原来在这个封建朝代,并非所有的娘子都活在男人所塑造的价值观中,却还有活的清醒的娘子。

如那刘细娘所言,如若不是在这种境地她们二人相识,则必引为闺中密友。只可惜时机不对,于那刘细娘,沈晚到底心存戒备,哪怕有所欣赏,亦不会对她畅所欲言倾心相待。

刘细娘也自知沈晚对她的戒备,似乎也不以为意,不知是被勾起了伤心往事还是难得碰到想倾诉之人,这一刻对着沈晚竟是毫无保留的倾诉起来:“娘子可知,细娘与那人究竟达成了何种交易,方能毫无芥蒂心甘情愿的来顾府替他做事?”

似乎是好久没想起那人,乍然一听到别人提起,沈晚还懵了一瞬,紧接着就下意识的绷紧了身子,看向刘细娘的眼中就带了几分警惕。

刘细娘轻笑:“娘子不必如此,细娘并非有何阴谋,只是有些话憋在心里太久无处倾诉,左右娘子此刻得闲,若不嫌细娘啰嗦,便听上两耳朵,权当听了个趣事解个闷。”微微一顿,又道:“不知娘子可听说过永安公府?”

永安公府?沈晚下意识的开始回忆,几乎是片刻就想起了是哪个,大齐朝的一等一的世家。之前虞夫人还跟她们八卦过她们家庶女的事情,就是那忠勤伯爵府上的长媳,最终用了手段勾搭上了府上二公子,令二房不得不一肩挑两房的那个。

“想来娘子也是听说过得。只是有一件事怕是娘子未曾听说,便是永安公府的世子和细娘早已定了亲,若是刘家没这场意外的话,细娘如今只怕早已嫁入了永安公府做了世子妇。”

听到这沈晚便有些诧异,她之前怎么听说皇上是有意撮合她跟那霍殷的,怎么跟永安公府的世子还扯上了?莫不是她之前听说的只是谣言?

刘细娘嘲讽的一笑:“娘子怕也听说过霍刘两家要结亲之事吧?此事并非谣言,不过那人不肯点头,所以只得作罢。之前也的确是父亲做的不地道,瞒住了我已定亲给永安公府的事情,欲另结他亲。那事作罢之后,永安公府倒是不计前嫌,只道盟约犹在,并定好了迎娶日子。”

说到这,沈晚明显感到刘细娘的情绪有些波动,似怨似怒又似恨。

“我做好嫁衣,满心待嫁,可父亲一病倒,永安公府就开始借故拖延婚期。父亲一去,他们索性撕去伪装,公然毁约。如此倒也罢了,偏那永安公府的世子不肯罢休,几次三番上门苦求,要我与他再见上一面。可恨我当时天真幼稚,顾忌青梅竹马的少年情分,便应了与他一叙。”说到这,刘细娘眸中隐含泪光:“娘子可知后来发生了何事?”

沈晚别过眼,低声道:“若是难受,你便莫再说下去罢。”

刘细娘摇摇头:“他要我暂且委屈下,答应过门做他的妾室,可我又岂能答应?之后他便恼羞成怒,或者是早有预谋,敲晕了我带到了之前寻好的隐秘之处,行那不轨之事……他以为我刘细娘没了清白身子就会任他摆布吗?他错了。”

刘细娘的声音陡然便得又冷又烈:“我是主动找到那人府上,本打算舍了这身残躯委身于他,便是玩物也认了,只求借他之力达成心中目的,只要让永安公府不好过,让他得到应有报应。不成想,那人需我做的却是另外一桩事……也是,这具身子已是残花败柳,想那人那般自命非凡眼高于顶,只怕是不屑一顾了。不过那人也的确言而有信,虽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可永安公府已是焦头烂额的局面,再往下走一步,只怕离那家破人亡也不远矣,着实快意。”

沈晚闭了眸,略有疲倦的靠在椅背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刘细娘看她:“娘子,你可觉得细娘是个心狠之人?可觉得细娘心胸狭窄不大度?毕竟两家世代交好,那家世子与我亦是青梅竹马。”

沈晚未睁眸,只是淡淡道:“我又不知你疾苦,又有何资格劝你大度?”

刘细娘一怔,继而娇红的唇瓣缓缓勾起直达眉眼的笑,笑靥如花。可顷刻,又缓缓的收回。

抬头透过支开的窗户看向外面的明媚春光,刘细娘的眸光似乎放的很远,声音亦有些缥缈:“娘子,外头景色正好,若是觉得无趣,不妨外出走走?”

  如果觉得权贵的五指山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卿隐小说全集权贵的五指山,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