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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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词十分刺耳,俊贤急道:“娘!没根据的话怎么能乱说?这要叫青儿听到,她还怎么做人?”

王婆冷笑道:“哟,我还说不得了?你以为你媳妇是什么规矩人?”

俊贤脸上现出六神无主的神气,哀求道:“娘你别这么说她……”停顿了一下,又忍不住小声问道:“她怎么了?”

王婆将房门掩上,悄声道:“儿子,我跟你说了,你可别生气,留点心就行。刚才你没在跟前,我可在门后听着呢。你媳妇一见了那位公子,有说有笑的,娇滴滴的样子,比在你跟前还浪呢!”王婆将刚才毕岸和苏青会面的情形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末了看着俊贤的脸小心翼翼道:“你说这个人……会不会同苏青关系不一般?”

俊贤呆呆地听着,表情又是气恼又是颓丧,半晌方才勉强道:“亲戚么,这么久没见,自然话多一些。”

王婆看着儿子难过,心疼之余还有些小得意,但并不表现出来,而是极其真挚道:“也是。唉,娘老了,有些难免有些糊涂,你可不要告诉苏青,免得她心里埋怨。”说完拍拍衣襟作势要走,又漫不经心加了一句:“若真是她的老相好也算正常。她一个女孩子家,自小无父无母,哪里有人管教她?你认识她之前居无定所,衣着华丽,出手阔绰,谁知道干什么营生呢,你还不许人家有个芳心暗许的好友?”

这句话正中俊贤的心病,他的脸色霎时之间难看至极,愣了片刻,发泄一般将手中的书狠狠甩在地上。王婆飞快地将书捡起,低声喝骂道:“亏你还是堂堂的秀才呢,她不守妇道,大不了休了再娶,三邻五村的好女子随便你挑!气恼什么?”

王俊贤痛苦地闭上眼睛,抱头道:“不要!我只要苏青一个人!她要是……我就去跳河!”

王婆的脸霎时间变得血色全无,眼神凌厉,嘴角抽动,原本眉目和善的脸显出几分狰狞。不过很快平静下来,轻轻拍打俊贤的背部,满目慈爱道:“傻儿子,还有娘呢。放心,苏青有娘替你盯着呢,你安心考你的功名。”

俊贤心思烦乱,下意识道:“不会,她最爱我……”

王婆有些后悔,默默地叹了口气,哄道:“是的是的,你想想看,苏青来我们家一年多,哪里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俊贤像个孩子似的抽着鼻子,破涕为笑,道:“是。”

苏青收拾完毕,来到书房,见俊贤和王婆脸色有异,道:“怎么了?”

王婆亲昵道:“没事,你赶紧坐下歇歇。”朝俊贤丢了一个眼色,摇着蒲扇走开了。

俊贤板着脸,随便拿起一本书翻将起来,气氛有些奇怪。

终究是心不静,书一点也没看进去。晚饭后,俊贤见蜡烛即将燃尽,便放下了书,一言不发走到院里洗漱,正思量着待过会儿就寝时从何问起,只见苏青搬了她的枕头铺盖正往上房走。

俊贤忍不住了,道:“你做什么?”

王婆在上房猛烈地咳嗽起来。苏青怔了一下,低声道:“我搬去婆婆房里睡。”

一想到可能是苏青心虚,不敢面对自己,俊贤不由更加难受,瞪视着她正要说话,只听王婆高声叫道:“青儿,不早了,快来睡吧!”苏青应了一声,低头快步走了。

俊贤组织了一晚上的语言就这么落了空,心中闷得要死,上前一步拉住苏青,低声道:“干嘛要到娘的房里睡?”

未等苏青答话,王婆摇着蒲扇出现在上房门口,嗔怪道:“媳妇还不是为你考虑?如今天热,你又要读书备考,独自一个人清静些。再说了,青儿见我这几日不舒服,又不想影响你读书分神,和我住方便照顾我。”上前接过被褥,拉了苏青进房睡了。

王俊贤见母亲处处维护苏青,苏青却面无表情,并不示好,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七)

公蛎顺利得以进入流云飞渡的后院正堂,见识了各种制作胭脂水粉的工具,品鉴了各种各样的奇花异草,并享用了一次她亲手调制的香茶,将王家的所见所闻、各人的言行表情详详细细描述了一遍。苏媚听了苏青的家事,沉默了半晌,只说了一句“路是自己选的,只要她觉得幸福就好”,并毫夸赞公蛎“办事得力、聪明能干”,激动得他几乎找不到北。但对于毕岸找过苏青一事,公蛎一句话也没有透露。他好不容易争得头功,可不能让毕岸抢了先。

又过了三五日,下了一场洒湿地皮的小雨,天气更加闷热,浑身黏糊糊的,还不如艳阳高照大汗淋漓来得痛快。当铺的生意依然不死不活,几乎没有什么收益。汪三财一天要叹个十几次气,山羊胡子一吹一吹的,看得公蛎心烦,便寻个由头讨要了些钱财,重新出了城。

不知不觉又溜达到了苏青家的绣庄附近。公蛎寻思,再探寻点关于苏青的讯息,显得对苏媚的事情格外上心,下次说不定便可进入她的闺房一观。

拿定主意,自己溜到绣庄旁的梧桐树后,变回原形盘绕在梧桐树茂密的枝干上,刚好将绣庄及至后院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苏青不在,只有王婆一人在做针线。公蛎等得无聊,不知不觉闭上了眼。

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城门关闭。当然,要想回城还是有办法的,不过公蛎懒得折腾,溜下树干,隐约听到苏青的说话声,便偷偷潜到院子里。

快到上房门口,闻到空气中残余的饭菜香味,公蛎转身进了灶房。

灶房里余热仍在,更加闷热。砧板上剩下半个烧饼,公蛎毫无食欲,转了一圈,见灶台最里的角落里放着一个小瓷罐,用一块小石板压着,隐隐发出香味,推开石板一看,里面有一块腌肉。

公蛎大喜,一口将腌肉吞了下去,将石板恢复原样,这才心满意足地然后顺着山墙根儿盘绕到上房的窗台上。

王婆不在,房间里点了一支小蜡烛,苏青正在缝制一件衣服,俊贤拿了一本书在读,遇上晦涩难懂的便同苏青探讨一番,或有精彩的句子邀苏青共读,偶尔相视一笑,一副乐融融的幸福美满景象。

公蛎不禁心生羡慕,慢慢滑下窗棂,离开了王家。

既然来到了城外,又是夜间,公蛎自然肆意妄为,先在路边泥塘里打了一阵儿滚,又跳到溪水中捉了几条小鱼,戏弄了一群正挤在一起睡觉的傻母鸡,只觉得四肢舒坦、浑身通泰,懒得化成人身去找客栈,又回到下午睡觉的梧桐树上。

公蛎正吊挂在枝桠上荡秋千,忽见王婆领着一个人回来了,鬼鬼祟祟的走到门口,交代了那人几句,自己回家绕了一圈,又出来,同那人在门口窃窃私语。

但这点声音可瞒不过公蛎。

王婆恭恭敬敬道:“道长,这就是我家了。”

来人是个中年胖道士,肥厚的下巴上稀稀拉拉留着些小胡子,一脸的不耐烦,道:“斩妖除魔,最好是正午时分,如今乌漆麻黑的,效果要大打折扣。”

王婆忙赔笑道:“道长您小点声。这事儿,我不想惊动儿子。不过今晚不用动手,您只要帮我确认一下便可。”

道士皱眉道:“确认何事?”

王婆看看左右,仿佛唯恐黑暗之中躲着什么怪物一般,待确定周围无人,这才吞吞吐吐说道:“我怀疑,我家媳妇是个妖怪。您给瞧瞧,可有妖气?”

道士眼睛一亮,惊喜道:“真的?快说来听听,我最喜欢听这些故事。”说完意识到自己失态,捋着胡子装腔作势道:“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要把来龙去脉讲清楚,我好一下探实妖怪的底细。”

王婆忙不迭地点头,有条有理地讲了起来。

王婆年轻守寡,同儿子王俊贤相依为命,依靠这个小小绣庄勉强度日。俊贤自小儿听话懂事,读书用功,十七岁那年便中了秀才,王婆更加严加管教,对上门提亲的一概拒绝,只盼望着儿子能皇榜高中、光宗耀祖,到时风风光光娶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不料去年上元节灯会,王俊贤不知怎么认识了苏青,被迷得神魂颠倒,要死要活的非她不娶。王婆无奈,只好同意苏青进门。

凭良心说,苏青这个媳妇还是不错的,心灵手巧,性子温顺。但王婆只要想起儿子的前途,便气不打一处来,处处看她不顺眼。越觉得她不顺眼,越是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就这么盯着盯着,渐渐发现她有一些异于常人的举动。

道士听得烦了,催促道:“你倒说说,到底是什么举动?”

王婆迟疑了片刻,自言自语道:“要说也没什么。媳妇在这边无亲无故,有时一个人孤单了些……”

道士恼道:“那你还叫我来做什么?”打了个哈欠扭头便要走。

王婆一把拉住,恳求道:“道长等等,我这就讲。”斟酌了一会儿,说道:“她来我们家一年多了,来路不明,无亲无故,将我儿子迷得颠三倒四。三个多月前的一日,我实在看不惯她在儿子面前的那个骚样儿,趁着儿子不在,骂了她几句。”

王婆虽不待见苏青,处处找她的晦气,但她对儿子同天下的母亲都是一样的。儿子喜欢,自己哪怕再讨厌媳妇也要忍着。同时,长期的寡居生活,也让她深知生活的智慧:要休掉媳妇,只能让儿子死心;如何让儿子死心,王婆采取的是不经意的渗透。当儿子的面,她对苏青和颜悦色、疼爱有加,但背地里对她言语冷淡而周全有礼,让苏青心情不爽又说不得。而且,她从不提出要儿子打骂老婆这种无理要求,对苏青做的不到的地方,她会挑到合适的时机借题发挥,既让儿子对苏青产生不满,又会臣服于为娘的大度。

王婆趁着俊贤不在家恶语相加,看到苏青闷闷不乐,心里又有些小后悔。

当时正值三月初头,最适合踏青游玩,恰巧第二天乡里组织青年才俊赛诗会友,俊贤也在被邀之列。苏青竟然不听王婆劝阻,换了最漂亮的衣服陪同前往,一直到傍晚才回。两人喝得醉醺醺的回到家里,俊贤又吐又闹,折腾了足足半宿,害的王婆要亲自收拾,自然又是心疼又是恼火,将苏青又加了一条不守妇道、懒惰贪酒的大罪。

半夜间,王婆不放心儿子,起床查看。趁着月光,也未点蜡烛,走到床前摸索着给儿子盖上被子,却发现苏青不在房中。

王婆本就怀疑苏青来路不明,如今更加憎恶。换了衣服,悄悄外出寻找,刚出大门,便看到苏青站在门口的池塘边,正在同一个人说话,但那个人却是个女子。

两人声音甚低,王婆只能听个大概。那个女子劝苏青,与其在这里挨苦受气,还不如回去,摆脱了这些俗事,逍遥自在,无忧无虑。

王婆疑心大起,更加怀疑苏青嫁入王家之前的身份,本盼望着她能说出一些露骨或者后悔的话来,自己好借机去儿子面前煽风点火,不料苏青却斩钉截铁道,她心意已决,做一个俗世人妻挺好,说完便回去了。

王婆跟在身后,看着苏青进了房,便躲在窗下。苏青先是坐在床边默默垂泪,接着翻箱倒柜,从柜子底翻出一件衣服来。

想来这些话在她心里压抑已久,王婆絮絮叨叨,恨不得把全部细节都描述得滴水不漏。道士急了,催道:“施主说重点就好。”

王婆点头道:“马上就是重点……她从柜子下取出一件华丽的衣服来,又是摩挲又是流泪,还自言自语吟诵一些奇奇怪怪的诗句,我一句也听不懂。正要走开,却见她将衣服披在了身上。”

王婆的眼睛闪着奇怪的光,不知是害怕还是兴奋,继续道:“她穿上那件衣服,浑身上下突然闪出一道霞光,刺得我忙闭上眼睛,等我再睁开眼睛,她已经不见了。”

“我儿俊贤还躺在床上酣睡,她刚才擦泪的手绢儿还在,房间的门也没开,但人就这么活生生地消失了。”王婆激动道:“道长你说说,她不是妖怪是什么?”

道士捻着胡须含糊道:“这个么……”

王婆继续道:“我没敢告诉儿子,怕吓着他。你知道三月的夜里还是很冷的,我蹲在窗外,足有一炷香功夫,实在捱不下去了,便回了房,第二天一大早,见她好好的在房里,脸上没事人一样。嘿嘿,她还以为能瞒过我呢。过了几天,我借整理之名把她的那件衣服翻找出来,本想剪了,但看着还值一些钱,便找个由头送去城里当了。”

道长打了个哈欠道:“是有些蹊跷。”

王婆兀自絮叨道:“唉,三天前,一个男子来看望她,我怀疑她同那个男子不清白。刚好那晚上她搬去了我房里睡。我知道她心里不情愿,偷偷唉声叹气,翻来覆去半夜才睡。我却睡不着。过了子时,我想起夜,经过她的小床,鬼使神差地摸了一把,一伸手竟然摸到光溜溜、冰冷冷的一个东西,身长满了鳞片,可吓死我了……”

公蛎几乎想下去问问王婆,到底是她为了编排苏青而杜撰的还是真有其事。王婆拍着胸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又道:“还有,她平日里几乎不吃什么东西。你说说,俗世凡人,不吃东西,可是要成仙么?”

道士实在没了耐心,拿出罗盘和拂尘,推开王婆,绕着大门疾走了一圈,故作惊慌道:“果然有妖气!”先是胡乱舞了一会儿拂尘,接着闭目掐指,嘴里念念有词,然后猛地睁开眼睛,一字一顿道:“本道长算出来了!你的这个媳妇,是位——蛇精!”

公蛎笑得差一点从树上掉下来。

满脸紧张的王婆一拍大腿,惊喜道:“我就说吧,她果然是个妖怪!”好像苏青是个妖怪对她来说是个大喜事一般。接着又略有失望道:“怎么是蛇精,我还以为是个狐狸精呢,把我儿子迷得颠三倒四的。”

道士继续掐着手指,摇头晃脑道:“嗯,据本道掐算,这是一只千年水蛇精,专门寻找有才气的青年男子纠缠。每到夜间,便吸食男子精气,用以修炼。”他斜眼看着兴奋得手舞足蹈的王婆,一脸沉重道:“依本道看,你儿子,只怕有难了。”

王婆的笑僵在了脸上,似要发作又忍住了,勉强道:“会有什么事儿?”

胖道士压低声音,道:“被迷惑之人,三年之内,必死无疑!”

王婆似乎直到此时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将信将疑愣了半晌,终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迟迟疑疑道:“若她真的是妖怪……道长能否救救我儿子……”

道士面有难色,道:“这个蛇精得道已久,不下大力气,只怕制服不了她啊。”王婆踌躇片刻,从怀里抓出一大把银钱,讨好一般捧给胖道士。

胖道士毫不客气,接过钱塞入衣袖,抹了一把脸,仗义道:“罢了,那我就舍命一搏,替你收了这妖孽吧。”又开始装模作样地挥舞拂尘。

公蛎见这道士信口开河,有心要戏弄他一下,趁着道士不注意,偷偷伸出尾巴飞快将拂尘卷了去,接着在他愣神的片刻,嗖的一下将罗盘撞落在地,摔得四分五裂。

此人本来是个混混,这两日假扮道士招摇撞骗,碰巧被王婆请了来,一见拂尘飞了、罗盘烂了,顿时吓得呆若木鸡,面如土色。

未等他反应过来,公蛎将拂尘直直丢下,刚好插在他面前的地上。道士腿脚一软跪在地上捣头如蒜,战栗道:“大仙饶命,大仙饶命……”脱了道袍抱头鼠窜,丢下王婆一人脸上煞白,瘫坐在地上。

公蛎在树上捂住嘴巴,笑得前仰后合,带动得树枝一阵摇晃。

王婆眼里射出一撮阴毒的光来,可惜公蛎只顾好笑,并未留意。

接着的几天风平浪静,公蛎去流云飞渡的次数又勤了些,但同苏媚的关系却无任何进展。

这日一早,公蛎一起床,顾不上打理自己的当铺,便跑去隔壁帮忙开张,不料今日苏媚一早出城采花,未在店里,白白出了力不说,还换了小妖好一顿白眼,又是说他笨手笨脚撒了花露,又是说他没有眼力见儿,不知道先后顺序,只会越帮越忙。

公蛎一肚子火气回到当铺,心想毕岸昨晚也不在,定是同苏媚一起出去鬼混了,心里正在不忿,见汪三财拿出那件锦鳞袍挂在店铺售卖货物的货架上。原来这件当物已经到期,当主王秀才没来赎当,当物便算是归当铺所有了。

胖头细心地将折叠的皱褶一点点拉平,喜滋滋道:“这件衣服要卖了,我们是不是赚了?”

公蛎没好气道:“一件破衣服,能值多少钱?”见早餐是小米粥配咸菜,实在难以下咽,便去了街上寻摸小吃店去。刚走到磁河边,见有两人拉拉扯扯,正在争吵。

竟然是王俊贤和苏青。苏青在前面掩面而泣,王俊贤亦步亦趋绕着她兜圈子。公蛎顿时来了兴致,装做路人,不远不近地跟着。

王俊贤拉住苏青相对偏僻的一棵大槐树下站定,长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道:“青儿,我娘她只是有些不懂人情世故,有口无心,你是知道的……她一个老人家,你同她计较什么?”说着心疼地给帮苏青擦干眼泪。

苏青躲闪着,低声道:“是,每次你都这么说。”

王俊贤沉默半晌,道:“……她是我娘,我实在没办法……”

话音未落,只听王婆大声叫着俊贤的名字,追了过来。苏青一看,转身便走,被俊贤一把拉住,乞求道:“青儿,你看在我的面子上,给娘赔个礼好不好?”

苏青气得浑身颤抖,道:“你娘不可理喻,你也不讲理了么?她说我是妖怪,要休了我,我赔礼,岂不承认自己是妖怪?”

王俊贤左右为难,道:“青儿,不管我娘怎么对你,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你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先赔个礼,说前日态度差了,给娘一个台阶下,我们先回家再说,好不好?”

原来三日前,王婆趁俊贤不在家,逼问苏青蛇精一事,并一口咬定苏青偷吃了腌肉。苏青忍无可忍,离家来到城里。今日俊贤方才找到她。

其实在王婆的灌输下,俊贤心底也怀疑苏青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特别是她的身世,苏青一直讳莫如深。但要说苏青是蛇精,却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当年娶了苏青,指望着琴瑟和鸣、举案齐眉,没想到家里战火不断,偏偏又是让人说不清楚的家务事,俊贤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实在头疼,不能指责母亲无理取闹,只有恳求苏青委曲求全。

苏青咬着嘴唇,失望地看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王婆跑得气喘吁吁,埋怨道:“贤儿,你早餐还没吃呢。小心过会看书头晕。”

俊贤道:“娘,我出来陪苏青散散心,你又追来做什么?”说着拉过躲在身后的苏青,示意她行礼。

王婆仿佛突然看到苏青一般,警惕地打量了她一眼,哼道:“你也在啊。我还以为你去找了你远房哥哥呢。”

俊贤连忙拉扯王婆的衣袖,并朝她递眼色。王婆强硬道:“干什么,我正想问问她,她爹娘怎么教她的,婆婆讲两句,就往外跑,这是哪门子的家教?”

如此夹枪带棒的,连苏青的双亲都捎带上了。苏青双眉一挑,便要发火。俊贤忙打圆场,大声喝止:“娘!一点小事,您至于吗?”

王婆脸上显出极其委屈的神态:“你……你也敢吼娘了是吧?”俊贤的气焰顿时灭了,小声道:“娘,就一块腌肉,你和苏青能不能消停点?”

王婆和苏青异口同声将枪头对准了俊贤:“只是腌肉的问题么?”

俊贤哭笑不得。苏青一脸倔强,王婆又抹起了眼泪,数落俊贤成亲后如何不孝。

俊贤唯恐引来众人围观,哀求道:“青儿,求求你,就服个软行不行?想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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