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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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韵锦又继续和别的同学聊天,眼看自己出来了一个上午,唯恐晚了回去的车子不好找,刚动了要回去的念头,便听到孟雪娇呼一声:“哎呀,程铮你怎么搞的,起火了,都烤成炭了你都没看见!”

苏韵锦闻声看去,果然是程铮手里烤着的那只鸡翅膀已经变成黑乎乎一团,上面还燃起了明火。周子翼啧啧有声:“太浪费了,你不喜欢,可以给我吃呀!”

程铮此前的好心情早已荡然无存,冷着脸将烤叉往火里一掷,火星纷飞,整只烤煳了的鸡翅彻底被埋进炭灰中,“煳了就不要了,看着就恶心。”

这时,苏韵锦已经在和大家道别,正好听到周子翼不顾程铮的臭脸笑着说:“不爽就直说,拿鸡翅膀出什么气?”

直到苏韵锦离开,程铮也没有多看她一眼。

暑假结束回到学校,苏韵锦一直在矛盾该不该和莫郁华提起周子翼的事。终于,一天夜晚两人在宿舍里通电话,扯了一通无关紧要的事情后,她还是说了出来。

“听说他现在有了个要好的女朋友,还挺紧张对方的。”苏韵锦说得没头没脑,电话那端也不问缘由,只是静默了几秒,然后“哦”了一声。莫郁华淡淡说道:“这很正常。谁都有选择自己喜欢的人的权利,我有,他也有。”

“可是为什么你选择那个人会是他?”那样一个轻浮浪荡的男生,竟然被心如明镜一般的莫郁华喜欢着。在苏韵锦看来,莫郁华实在比周子翼那家伙要好上许多。

莫郁华说:“有时候理智叫我们做一些清醒正确的事,可感情偏偏逆道而行。”

大二的课程比大一时安排得紧一些,苏韵锦周旋在图书馆、家教和教室之间分身乏术。这年的清明节她没能回家给爸爸扫墓,妈妈打来电话,告诉她一个人去上了坟。

妈妈再说起这件事时,终于可以不再流泪。时间过去了,再深的伤也会结成一个面目模糊的痂,跟血肉长到一起,这个受伤的地方就会变得坚硬。妈妈还说,自己经人介绍,在县城最大的一个服装厂做起了临时工,累是累了点,收入还可以,以后女儿打工也不必那么辛苦。

“不要紧,我都做惯了。”苏韵锦说。比起不用打工,她更高兴的是妈妈终于向前迈出了一步,不再终日沉浸于悲伤的回忆中。

沈居安大四了,再过几个月就要离校,这时已陆陆续续传来毕业生找到签约单位的消息,前一段时间传出了系主任钦点他留校的消息,但传了一阵,又没了下文。苏韵锦很想知道沈居安的去向,私心里她是盼着他能够留校的,如果有一天,他彻底从她视线里消失,她一定会非常不习惯。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问他?”莫郁华怂恿苏韵锦。

苏韵锦何尝不想亲口从沈居安嘴里得知他的去留,但总是不知道自己以什么立场去问。她只不过是他在图书馆打工的一个同伴,认识而已,连朋友都算不上。

这天下午又是他俩当值,两人都没课,正值下午三点多,图书馆借书还书的人很少。苏韵锦按照管理员老师的吩咐给一批书贴上标签,正好有个编目不是很清楚,便想着去问沈居安,却发现他伏在借阅台的长形桌子上,一本书半掩着脸,竟像是睡着了。

苏韵锦觉得有些好笑,这是她头一回看到他这个样子,平时的沈居安做什么都成竹在胸游刃有余,何曾在人前露出疲态?她手下的动作不经意就轻柔了下来,反正也没什么事,何必惊扰了他。做完了自己的事,她蹑手蹑脚地坐到他身旁属于自己的空位。四月午后的风透过借阅室半敞的百叶窗,拂在人身上容易产生一种醺然的沉醉感,这的确是个适合偷寐的时刻。苏韵锦轻轻拿开了沈居安掩在脸上的书,如果不是有些泛青的眼窝,那张干净柔和的面容此时更有让人心动的宁静。风微微撩动他的发丝,她心念一动,慢慢伸出手去想要拂开那几根恼人的头发,还没触到他的脸,发丝的主人已睁开了眼睛。

“苏韵锦?”

苏韵锦仿佛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被中途抓住,心一慌,藏着的疑问莫名其妙地脱口而出:“你……会留校吗?”

沈居安依然是伏在手臂上的姿势,闻言有些惊讶,过了一会儿含笑道:“你希望我留校?”

苏韵锦低头无意识地将他的那本书拨来拨去,几乎轻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沈居安坐直了身子,失笑道:“我怎么会睡着了?”

当晚苏韵锦要去做家教,她这时仍为自己下午的冲动而后悔,也许她不该多问的,这毕竟是别人的事。可她依然无法自制地为他回避了自己的问题而失望,看来自己是多想了,在他眼中她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旁人,为什么要把没有确定下来的事透露给她?

家教的地点没变,虽然还是和学校只隔了两条马路,但是其中一条路在封闭施工,行人必须从一侧的小巷绕行。那条小巷很偏僻,路灯昏暗,苏韵锦每次来回都有点紧张。

去的时候还好,天尚未全黑,回校时站在那个黑洞洞的路口前,她心里有些发怵,想方设法地让自己壮起胆来。这时暗处忽然传来脚步声,有人从背光的围墙下走了出来,苏韵锦不禁一哆嗦。

“是我。”这个声音让苏韵锦无比惊讶,沈居安走到她身边,笑着说,“我应该早叫你一声,这样就不会吓到你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苏韵锦惊魂未定。

“这条路太黑了,走吧。”他很自然地与她并肩往前走,好像已经千百回陪她走过这条逼仄冷清的旧巷。苏韵锦的心怦怦地跳个不停,两人一度无话。莫非他是特意送她一段?她不敢想。

她从没觉得这巷子是那么短,仿佛一眨眼就走到了尽头,前方已经看到大路上的灯光。苏韵锦心中有疑问,偷偷抬头看他,正好看到他脖子上挂着的红色丝线,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血一般的暗红。

这根红线好像一直挂在他脖子上,但是苏韵锦并不知道藏在衣服里的吊坠会是什么。正想得出神,他护着她的肩往旁边一闪,避开了一辆赶路的摩托车。

“想什么那么入神?”走到安全地带他很从容地收回了手,既没有过分亲昵,也没有让人感到突兀,“你在看这个?”

他的语气让人很难说谎,苏韵锦点头。

沈居安扯了扯那根丝线,最底下缀着的竟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金戒指,那戒指的款式很土,但被他挂在脖子上,倒不觉得难看,只是特别。

“这下不用好奇得连路都不看了吧。”他让她看清楚,又将那个戒指放回了衣服里面。

“这个戒指对你一定很重要。”好奇压倒了矜持,苏韵锦问道。

沈居安想了想:“可以这么说。”

这简直是想当然的,如果不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又怎么值得让他一刻不离?

“我猜它一定和一段很美好的回忆有关。”苏韵锦低声说。

“美好?”沈居安将这个词重复了一遍,淡淡道,“是和回忆有关,但说不上美好。这是我曾经喜欢过的一个女孩子留给我的。”

她能感觉到,他说话的时候是看着她的。

“我……我长得像她吗?”苏韵锦差点没咬掉自己的舌头,在图书馆一年多,别的事没干,闲书看了不少,这句话问得太可笑了。

果然沈居安笑出声来,“不像。”仿佛还怕她不死心一般又强调了一遍,“一点也不像。”

苏韵锦觉得丢脸得很,垂着头再也出不得声。

“你像你自己,这有什么不好的?”他的声音仍带着笑意,让人恼恨不起来。

又沉默地走了一段,沈居安没有任何预兆地问道:“苏韵锦,你觉得尊严和理想哪个重要?你会为了你渴求的东西舍弃你的尊严吗?”

苏韵锦对这个问题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犹豫了许久,回答说:“我没有遇到太渴求的东西,所以到现在为止我觉得尊严很重要。”

“你说得对,无欲则刚。”沈居安自言自语,有那么片刻,他竟也透出几分迷茫,仿佛不再是苏韵锦印象中那个聪明清醒、目标坚定的人。

“留校的事,我拒绝了。”

“啊?”苏韵锦的语调说不清是惊讶还是惋惜,对于一个普通的学子来说,即使很优秀,留校仍不失为极好的一条路,多少人努力争取却得不到那个名额。

“我签了‘衡凯’。”

原来是这样。衡凯集团的名声苏韵锦并不陌生,即使在这个外企、大型国企如云的城市里,它也是如雷贯耳的。据说它招聘的条件相当苛刻,待遇也相当优渥,只是未听说在他们学校有招生计划,不知道他怎么竟被这家公司录用了,如此说来,放弃了留校的好机会也说得过去了。

“苏韵锦,你看起来很意外。”

苏韵锦当然不能说她是失望,因为以后的图书馆里她很难再看到让自己安心的那个人了。

“没有,只是在我的想象中,留在高校任职更符合你给我的感觉。”

“相信我,我很清楚自己适合什么。”沈居安脸上有种苏韵锦不熟悉的笑意,“无论是工作,还是人。”

“郁华,我说不清,他好像是来接我回学校的,他说话时看我的眼神……我该不会是做梦吧?”晚上,苏韵锦在电话里跟莫郁华说起刚才的事,心中犹泛涟漪。

“说不定他真的对你有意思。我早就那么认为了。”莫郁华的声音透出笑意,“看来我要说声恭喜了。”

“什么呀,说不定他只是好心,或者是路过。都是我自己在那里瞎想。”苏韵锦小声说道,唯恐被人听见。

“瞎想就瞎想吧,你觉得快乐就好。”

“快乐?”苏韵锦怔怔的。她快乐吗?快乐不就该是这样,心中满满的,平淡而祥和?可是为什么,她又觉得少了些什么。

刚挂了莫郁华的电话爬上床,宿舍的电话又响了。下铺的舍友接了,喊道:“韵锦,又是你的。”

苏韵锦匆匆下床,拿过话筒“喂”了一声,良久不见回音,她以为电话接触不良,拨了拨电话线,另一端还是沉默。这个学期开学以来,她不止一次接到这样的电话,每回舍友都说是找她,是个男孩子,等到她接听的时候却悄然无声。电话没有来电显示,不知道从哪里打过来的,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终究有几分诡异。舍友们还笑话她不会招惹了什么变态吧。她心里纳闷,本想挂掉,然而脑子里电光火石间像感应到了什么,握话筒的手也悄然紧张。

“……程铮?是不是你?”她有些不能相信地问,许久没有说出这个名字,出口时心中有种淡淡的异样感。

没有回答。

苏韵锦就这么一直拿着听筒,陪着对方沉默,很久之后,她似乎听到对方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然后就传来了断线的嘟嘟声。

“怎么一句话都不说?”舍友问。

“对方什么都没说呀。”

“怎么可能,我明明听到是个男生,声音很好听哦。”舍友转瞬又说,“不对呀,韵锦,对方什么都没说,你还接了那么长时间,又逗我开心吧?”

她之所以没有挂断,就是因为想到了他。但是他怎么会想到和她联系?那天他的表情是那样冷淡。

是他吗?不是他?

苏韵锦就在这样纷乱的思绪中沉沉入睡,陷入梦境前,她都没有意识到,这样的夜晚出现在梦里的人不应该是扰乱她心扉的沈居安吗?

第十七章 菩萨也不知道我有多难过

那晚结伴回到学校之后,苏韵锦和沈居安之间的关系有了微妙的变化,两人之间仿佛多了一种无声但亲昵的默契。在图书馆单独相处时,他会朝她会心一笑,每次家教结束,他都会“恰好”出现在小巷口。但他并未表明心迹,苏韵锦也没有急于将两人的关系往那方面靠拢,这样的感觉她已经很满足,只不过有时也会偷偷在心里想,自己对于沈居安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正所谓恋人未满,却比友情更多。

由于沈居安即将到签约单位实习,因此他在图书馆的工作也就即将结束,那几天他都忙于离开前的一些交接。下午六点多,晚饭时间,还有一些收尾的琐事没有完成,有人进来叫了沈居安一声:“师兄,楼下有人找。”

沈居安愣了愣,站在他身边一块整理索引卡的苏韵锦抬头,正好看到他的眉头不经意一皱,但很快恢复如常。

“好的,谢谢。”应了那个来报信的同学,他却没有立即停止手头的工作。

苏韵锦说:“你去吧,这里没什么事了,我一个人足够。”

他点了点头,“那麻烦你了。”

“这么客气干什么?”

他对她笑笑,这才走了出去。其实一个下午已经忙得差不多,确实也没剩下多少工作,沈居安走后苏韵锦独自整理了半个多小时便大功告成,唯恐错过了食堂的饭点,飞快地收拾好东西出了图书馆。

刚走下图书馆大门的台阶,苏韵锦看到明明已经离开了一段时间的沈居安从一侧的小路上独自走了过来。

“居安?”苏韵锦惊讶地叫了他一声。

沈居安转头看过来,好像也有些意外。他几步并作一步地走到苏韵锦的身边。

“你不是早走了吗?我还以为……”

苏韵锦的下半截话生生咽回了肚子里,她傻傻地又走了几步,才敢抬起头去看两人的身畔,在那里,她的手被另一双温暖干燥的手紧紧握住,这是他第一次牵她的手。她动了动手指,却没有挣扎,心跳骤然加快。不是没有幻想过这一刻,但这昭告天下的亲密接触来得如此突然,由他做起来却仿佛天经地义一般。苏韵锦假装望向一旁,借此掩饰自己的羞怯。

然而,就在她视线转向右后方时,正好看到身后的林荫小道上站着个艳光四射的妙龄女郎,对方的眼神,也好似直勾勾地朝他俩看过来。苏韵锦心中顿时闪过一丝异样,那女郎所在的位置,正是沈居安匆匆走出来的地方。

“居安……”苏韵锦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不过这次带着隐隐的不确定。

沈居安步子放慢,柔声道:“怎么了,你不喜欢?”他这么说着,手却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如果说苏韵锦方才还有疑惑,这时也彻底在他含笑的专注目光下融化于无形,是她想太多了吧,这不是她一直期待的吗?把手放在沈居安的手心,她的一颗心也仿佛有了安放的地方。

即使没有刻意张扬,苏韵锦和沈居安的这段关系也很快被人知悉,但是对于这对璧人,大多数人都持羡慕和祝福的态度,苏韵锦宿舍里的舍友都笑她是大学“黄昏恋”里最幸运的一个。

有时苏韵锦觉得,再也找不到比沈居安更贴合的恋人了。他们性格相投,很是融洽,他像长了一双能看穿她的眼睛,总能在最恰当的时机做她最喜欢的事,而且他尊重她、包容她、照顾她,两人在一起即使不说话,也有静谧的喜悦。

感觉幸福的时候,时间总是故意加快脚步,转眼五一到来。按照原计划,苏韵锦应该趁长假期间给她的学生好好补习,但临近放假前学生家长通知她,他们一家三口要去长途旅行,补习随之取消。这样也好,苏韵锦也松了口气,她有了七天的闲暇,反正沈居安也快要毕业了,她想要把握住两人同在学校的最后时光,好好享受独处的快乐。

长假的头一天,沈居安约了苏韵锦一块到大悲寺去散心。一大早,苏韵锦刚从洗漱间回来,就听到舍友转告她,“你男朋友说在楼下等你。”

苏韵锦脸一热,虽然在一起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她仍然没有习惯有人给沈居安套上这个称谓。不是说好了九点半吗?苏韵锦看了看时间,刚过九点。沈居安是个守时的人,很少见他这样心急,难道因为这是两人头一回在校外约会的缘故?她暗暗抿嘴一笑,略略整理了头发便下了楼,没留意到舍友脸上纳闷的表情。

到了楼下,苏韵锦四顾均不见沈居安,正疑惑间,她无意中看了眼楼栋对面的人行道,视线移开后又猛然转了回去,呆呆地甩了甩头。昨夜又接到了那个无声的电话,她的梦太乱,睡得也不好,难道因此出现了幻觉?可幻觉也能如此真切,这“幻相”甚至比前一回看到的那个真人又高了一些。

上大学后,苏韵锦也长高了两厘米,之后个头就再也没有往上蹿,在身旁普遍身材娇小的女孩子中,她已经算是比较高挑,可是现在,她就算踮起脚,只怕也……不对,他现在应该在北京,或者是在他父母身边……他可以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唯独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站在她大学的宿舍楼下。

可那人不是程铮又能是谁?他身上套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肩上斜挎的背包估计是行李,眼睛已经看向苏韵锦所在的位置,眉宇间除了疲惫,还有她以往熟悉的神采。

看见苏韵锦不敢置信的表情,程铮也不急着朝她走来,两人就这么隔着一条并不算宽敞的校园通道对视了十几秒,最后,她不得不先做出反应,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呃……那个,你怎么会在这里?”苏韵锦局促地问。

程铮下巴轻扬,还是一副不讲道理的样子,“这学校是你的,别人就不能来?”

苏韵锦没心情和他抬杠,迟疑道:“刚才我舍友接到的电话是你打来的?”

“是啊。”他理直气壮,“有什么问题……你以为是谁?”

“你能不能不要在别人面前胡说?”

“不知道你说什么。我可是问了好几个人才打听到你住哪里。你们这里的女生为什么一副没见过男人的样子?”

“你还没说你来这里干什么。”苏韵锦心烦意乱地低头。

程铮双手环抱胸前,道:“苏韵锦,我发现你在我面前总是副罪孽深重的样子,不会是做贼心虚吧?”

“笑话!”苏韵锦虽这么说,但程铮的话却实实在在戳中了她的软肋。她也在困惑着,为什么两人只要一面对面,那久违了的自卑、怯懦、惶然就全部又回到了她的身上,还有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仿佛真有他说的“做贼心虚”的感觉。她明明没有亏欠过他。

“总算你还知道你对我太坏了。”程铮像有读心术一样,故意弯了弯腰,将脸贴近她,慢条斯理地说话,她能感觉到他带着热气的呼吸。

苏韵锦心中泛起一丝恼意,恨恨地推了他一把,惹来他不怀好意的笑。明明上次同学聚会时见面他还当她是洪水猛兽一般,想不到翻脸和翻书一样快。

“你不是说以前都是可怜我?我用不着你可怜,你去施舍街上的乞丐吧,来找我干什么?”她明明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可话一说出口怎么听都有一股赌气的味道。

程铮又像看傻瓜一样嗤笑道:“苏韵锦,我说过是来找你的吗?”

“那你滚吧。”她又羞又气。

“我偏不滚。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碍着你了?”

“好,你不滚,我滚!”

苏韵锦刚跨出一步就被他扯了回来。

“你注意点,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她急了,不远处,约好在楼下见面的沈居安正朝他们走来。

程铮也朝她看的方向瞥了瞥,手依然不放,声音却别有用心地放低了,“别着急滚呀,我话还没说完。我是说过可怜你来着,既然你现在用不着了,那咱俩换换,轮到你可怜我怎么样?”

“说什么疯话?”

在沈居安停下脚步时,苏韵锦也得以摆脱,她敏感地从程铮身边退开几步,却没留意她先前所站的人行道比身后的路边高出一截,倒退着一步踏空,顿时失去重心,两股力道分别从身体的两侧同时稳住了她。

“你又不看路了。”沈居安笑着说,见她无恙便松开了手。

苏韵锦甩掉另一只不识趣的手,竭力想平复加速的心跳,让自己看上去和平时别无二致。“你来了?”她对沈居安说。

沈居安笑容一如往常,眼睛里看不出波澜,“我猜到你会早一点,所以也早到了。你有朋友?”

程铮慢慢直起腰,肆无忌惮地打量眼前这个样貌气质俱是出众的男生,戒备,却并不意外。

“苏韵锦,你不介绍一下?”他冷冷说道。

“我看没这个必要吧。”苏韵锦有些恼他这副目中无人、咄咄逼人的样子,打算不理他,自己和沈居安走人了事。

程铮说:“你这样可没有礼貌,好像别人不存在一样。”他嘴里的“别人”指的可不是自己。

苏韵锦听出了话外音,她从来就没见过比他脸皮更厚的人,气得话都说不出来。沈居安的手轻柔地按在她的肩膀上,像是对她无声的安慰。

对呀,她越生气就越中他的下怀。苏韵锦忍耐着,索性遂了他的心思,介绍道:“这位是沈居安……居安,这是程铮,我的高中同学,在北京念书。”

谁都听得出来,她那么亲昵地称呼沈居安,又明确地撇清了和程铮的关系,亲疏立现。

程铮竟然咽下了这口气,只是看着沈居安长长地发出一声:“哦……”

这是什么意思?苏韵锦皱眉。沈居安的气度却比程铮要好上太多,他微笑点了点头,问道:“特意来这边旅游?”

“算是吧。我打扰到你们了?”话是这么说,可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歉意。

“我们正准备出去。”苏韵锦打算以此结束和他的“偶遇”。

“去哪里?”程铮将不识趣进行到底。

“关你什么……”

“我们打算到市郊的大悲寺走走。”沈居安平静陈述道。

程铮挑眉,竟然显得兴致盎然,“大悲寺,我听说过。”

“你有兴趣的话也可以……”

“居安!”苏韵锦不解地看向身边的人,以他的心思,怎么可能看不出程铮是故意在捣乱。

程铮一听顿时精神振奋,哪管苏韵锦的反感,竟然笑了起来,“既然是来‘旅游’的,去逛逛也不错。”

这一次的出游成了苏韵锦感觉最怪异的经历,与两个出色的男孩子结伴出游,她却如芒在背。一方面,不知道沈居安是怎么想的,居然不动声色地容忍了程铮的出现;另一方面,就连她自认为一目了然的程铮也出人意料地克制。结果又困惑又不自在的人只剩了她一个。她心中有事,恐怕说多错多,所以一路上始终是闷闷的。沈居安应付得体,一路上始终保持了对程铮不卑不亢的友善。程铮也没有继续胡闹,不过是时不时意味深长地看苏韵锦一眼,既像挑衅,又似嘲弄。

大悲寺坐落在距离市区一小时左右车程的东郊,虽说是长假第一天,但寺内香火算不得十分鼎盛,一进入寺门,只见古刹林木森森,宝相庄严,让人的心不由得也沉淀了下来。

三人各怀心事边走边看,寺内香火最盛的当然还是观音像前。沈居安入乡随俗地和其他香客一样买了香烛,分别递给苏韵锦和程铮。

“不管时代怎么更替,世人得不到满足的欲望总是那么多,自己无能为力,就只有寄希望于虚无的神佛。”他说。

程铮没有接,摇头道:“我不信这个。”

沈居安笑笑,“既然来了,就点一炷吧,听说这里的观音菩萨很灵验,说不定真能实现你的愿望。谁都有求而不得的痛苦,如果相信能让你比较快乐,为什么不信?”

程铮沉默,苏韵锦知他一向桀骜,但没想到他竟也没再坚持,略显笨拙地点燃香烛,与另两人一样郑重地在佛前叩首,神像前摆放着功德簿,敬过香的人照例会在上面写下自己所求之事。沈居安先写了,苏韵锦随后。

沈居安见苏韵锦被香炉旁的高温蒸得额头上泛起一层薄汗,主动提出到寺门口去买水,苏韵锦想跟他一块去,他笑着说不用了。他离开后,观音殿里就剩下程铮和苏韵锦两个。独处时,苏韵锦的那份尴尬又冒了出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和他客套总觉得很奇怪,但交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于是便装作专心地看着周围的环境。

程铮此时还跪在蒲团上,刚合上那本功德簿,也不知道写了什么,又往功德箱里投下香火钱。苏韵锦见他眼睛都不眨地把几张百元大钞塞了进去,忍不住说道:“只要略表心意就好了。”

“既然是心意,就不许我多一些?”

苏韵锦小声诟病:“你这人真有意思,刚才说不信这些,现在又比谁都虔诚。”

程铮反唇相讥:“我和你不同,我做事要么就不做,做就做到底。”

他说罢,双手合十许久,才站了起来,拍了拍牛仔裤上的灰尘。

也许是在这只有两个人的空间里感到了来自他的压迫感,时间过得很慢,苏韵锦嘀咕道:“居安买水怎么去了那么久。”

程铮冷笑,“居安居安,叫得真亲切。他就是你所谓的男朋友?”

“是又怎么样?”他那张狂的样子要惹她生气简直太容易了,此时苏韵锦也不怕在他面前大方承认,她没有对不起他的地方。

“我看他也不见得多在乎你。”程铮话里有话,“你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人?迟早你会发觉自己有多可笑。”

“是,我们都可笑,只有你最了不起。”苏韵锦恨声道,心想他凭什么说这样的话。

程铮的脸逆着光,看不清表情,“我比你更可笑。之前我骗自己说,你只是还没学会去爱一个人,原来你只是不爱我。”

“你说这些干什么?”苏韵锦心头一颤,涌起一股无力感。

程铮往前一步,正好站在她身后,双手忽然伸出去环抱着她的腰,不管不顾地说:“苏韵锦,我想过再也不理你的,但是没办法。你至少告诉我,我哪里不够好?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为什么亲了我之后又把我甩开?”

这是苏韵锦第一次看到向来强硬的程铮在她面前如此示弱,一直以来,她都认为他对自己的心思只是小孩子心性,得不到就越想要,也许闹过一阵就忘了,谁知道隔了这么久,他还是寻了来。她有些慌张地拍打着他抱在自己腰上的手,“你放开,放开!”

“你先说你为什么不要我!”程铮抱得更紧,弯下腰将她整个地收在怀里。

“不要这样……像什么样子!居安马上就回来了,让他看见非误会不可。”

程铮一听,用力把她的身子扳转过来,大声道:“那就别让他‘误会’,我就要他眼见为实。”他说着低头胡乱地亲了下去。

苏韵锦竭力闪躲,颤声道:“别这样,程铮,你……菩萨都看着呢。”

“那菩萨知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难过?它看得见吗!”他的力道一向又狠又重,情急之下更是如此,苏韵锦只觉得他的手收得更紧,自己连呼吸都困难,劈头盖脸都是他的气息,说不出话,好像三魂七魄都被他吸了去,昏天暗地之下自己也用了劲,逮到什么咬什么,程铮“唔”了一声把手松开,她舌尖尝到血的腥甜,一时间竟不知道伤的是自己还是他,使劲用袖子在脸上抹了一把。

程铮用指节按压着唇上的痛处,喘着气说道:“你躲吧,神仙都看得到我们有一腿。那天你说什么‘这是我还你的’,我告诉你,你开了个头,就还不完!”

这才是她熟悉的程铮,她最讨厌就是他这样的盛气凌人,没有什么道理可言,以为自己得到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她还以为他和以前多少有些不一样了,其实一点都没变。

“你还是那么让人讨厌,简直不可理喻。”苏韵锦越过他,走出观音殿,正好看到沈居安拿着几瓶矿泉水朝这边走来,看到他的出现,她如同溺水的人看到了岸。

“你怎么回事,眼睛那么红?”其实沈居安说得太含蓄,她发红异样的何止是一双眼睛。当然,程铮嘴角的伤痕也无处遁形。

沈居安沉默地把水递给他们,苏韵锦摇头拒绝了,程铮不客气地接过,好像渴了许久,拧开就喝,瓶口碰到伤处火辣辣地疼。

第十八章 沉醉还是清醒

回去的路上气氛冷了许多。在程铮的提议下他们打了辆车,苏韵锦先坐了进去,程铮一看,也老大不客气地钻进车里坐到她的身边。三个人里面有两个是高个子,总不好一块挤在后排,沈居安笑笑,自己拉开了前排的车门。

“等等。”苏韵锦见状,从另一侧下车,主动抢在沈居安之前换到了前排的位置,“我坐这里不容易晕车。”

来时还偶尔向程铮讲解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和路标性建筑的沈居安也变得缄默,大家各自看着窗外。路程过半,苏韵锦对程铮说:“我和居安要回学校,你在哪里下车?”

程铮靠在座椅上兴致索然地回答道:“放心,我不会一直跟着你们。要下的时候自然会下。”

苏韵锦也不愿再说那些虚伪的话,他早点离开对谁都好。但是转念想想,不管用意如何,他毕竟是为了她才专程千里迢迢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看他肩负行囊的样子,多半是一抵达就直接去了学校。

“你今晚找到住的地方了吧?”她忍不住又多问了一句。

“这个我自己会解决。”

也对,他不缺钱,住哪里不行。苏韵锦暗笑自己多管闲事。

这时出租车经过繁华街区,红灯也多了起来,当车子再次停在一个十字路口,程铮忽然指了指前方的一座大厦冒出一句:“我亲戚有套闲置的房子在上面,今晚我就住那。”

他还有亲戚在这里?苏韵锦应付道:“那就好。”虽然对程铮家的情况了解不深,但家境宽裕这一点是肯定的,看来连他亲戚也不例外,在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段居然有“闲置”的房产。如果她毕业后留在这个城市打拼,不知道多少年后才会有属于自己的小小蜗居。为此苏韵锦又看了那座大厦一眼,莫名觉得眼熟,原来上方有几个醒目的大字—“衡凯地产”。

衡凯地产隶属衡凯实业,那不就是沈居安毕业后将要为之效力的公司?这世界真小,苏韵锦心想,不知道居安看了作何想法。但沈居安上车后就没怎么说过话,难道他看出了什么,因此心里不快?再宽厚的男孩子在发觉自己女朋友和别人暧昧的举止后都会愤怒的吧。纵然这些都不是苏韵锦的本意,但是从程铮出现开始,事情就不可控制地变得越来越糟,等到回了学校,不管能不能解释清楚,她也要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告诉沈居安。

“对了,既然你住在这儿,用不用在前面下车?”苏韵锦说。

“不急,打扰了你们大半天,要不我请你们吃顿饭吧。”

“不……不用了。”苏韵锦想都没想地回绝,他忽然那么客气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程铮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明天……我就回去了,只是一顿饭而已,没别的意思。”

观音殿前那番激烈的挽留没有起到任何效果,程铮的话听起来竟显得有几分心灰意冷。

沈居安开口了,他淡淡说道:“韵锦,别这样,你同学难得来一次。今晚按说应该我俩做东的,我看就在学校后门找个地方坐坐吧。”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苏韵锦再反驳反倒显得心中有鬼,也不好再开口。

他们在学校附近找了个小餐馆。一顿饭吃下来,程铮从头到尾都显得异常沉默。他点了几瓶啤酒,与沈居安闷闷地喝了几杯也没能让情绪改善。看他如斗败的公鸡,苏韵锦实有几分不忍,但她既然不打算给他任何回应,就不该再给他任何期待,这样才是对两人都好的方式。他再执迷不悟,也总有想通的一天,到时苏韵锦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个陈旧的笑话而已。

眼看吃得差不多了,程铮主动给自己倒满酒,难得客气地对苏韵锦和沈居安说:“看来我今天不够识趣,来得不是时候,如果我打扰了你们,就用这杯酒赔罪了。明天一早我就回去,别的不多说,希望你们陪我干了这杯。”

沈居安举杯,面色平静如水,“哪里的话,你是韵锦的同学,我们尽地主之谊是应该的。”他看了看苏韵锦,只见她对着自己面前没有动过的一杯啤酒面露难色。

“我酒量不好,能不能随意了?”她苦笑道。

程铮定定地看她,“这是我头一回敬你酒,就连这个要求你都要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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