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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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的山城威尼斯内,一改往日的静谧,为数不多的几位侍者战战兢兢地打扫着屋子,偶尔抬眼望一望二楼的主卧室,间或有争吵声传出来,如石沉湖底,落进水面的那一刹那会令人心慌。

家庭医生端着药,看着散落一地的文件,默不作声。

谢劲风正弯腰捡着地上的文件,收拾好了,抬眼见到一旁的人,她走过去,端过药,“给我吧。”示意他出去。

医生顿时如蒙大赦,松了一口气,把药递给她后朝主卧的方向点头示意,就出去了。

躺在病床上的老人正靠着床头坐着,看完手中的最后一份文件,不出意外地没有控制住力道,重重扔了出去,“好,好。现在就连卖方的那些人,都敢对暴雪指手画脚了。当年求着暴雪的样子,那种难看的样子,需不需要我提醒他们记得。”

他不服老。

短短几句话,就令谢劲风明白了他内心深处的恐惧。

沙场老将,拼惯了,不服老,也不肯服老。

可是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他老了,是全世界都无可挽回的事。

谢劲风将药递到他手边,“董事长,您不能不喝药。”

“拿走。”

这是意料之中的回答。

除了倔强这一本质属性之外,卫鉴诚和所有那个年代的枭雄一样,骨子里都有种红色*情结,书架上永远放着一套毛选。野史中最著名的就有这么一段,说老毛当年身体不适时,警卫员端药给他,老毛一滴未沾,硬是扛了下来,有句名言就这么在野史中流传了下来:‘用自身抗体作战也是一种基础性作战,绝不乏兵法布阵与毅力。’一句话,令生病吃药这件事顿时就上升到了一个光荣斗争的层面。

谢劲风很有些无奈。

她当然不会去对卫鉴诚说‘战争年代,主席那时搞不好是缺药品,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虽然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谢劲风也不动,重新将药递给他,“董事长,您不喝药我是不会走的。”

病中的老人控制不住脾气,动了怒,浑厚的声音中隐隐有威吓。

“谢劲风——!”

动怒之下他抬了抬手,本想指着她吓唬两声,却不料就这样打翻了她手中的药。

滚烫的液体在一瞬间泼向谢劲风的右手,她也根本没有时间去躲,就这么硬生生扛住了一瞬间的高温,还有紧随而来的持续性疼痛。酸涩的药味如引线炸开,弥漫了整个空间,伤害来得这么意外且剧烈,双方都有刹那间的怔楞。

身后有人快步走来。

沉稳而迅速的脚步声,整个声音整个人都仿佛带着一种策略性,手中一副牌轻易不亮牌底,一亮就是要亮同花顺的。

谢劲风的右手被人用力握住,他动了动力道,将她整个人扯向了自己。还未待她看清来人,用来盛放红酒的冰桶就被倒在她面前,哗啦啦一声巨响,冰水混合着冰块从她右手顺流而下,带走灼热的高温,令她在疼痛间得以觅得一丝出路。

“对待女孩子要温柔,”年轻的男人声音从容,仿佛这空间内的任何人、任何事,对他而言都构不成威胁,也构不成恐惧:“您这么大了,反倒不绅士了,不像您。”

卫朝枫。

敢在这种场合说出这种话的,只有卫朝枫。

这一个人,这一个声音,和过去那么多年一样,凭空出现,骤然消失,唯一不变的是,他仍然令谢劲风心绪振动,不得解法。

她控制着情绪,迅速抽回手,“我没事。”

一个年轻女生走江湖,除了真才实学的资本,还得要有手段,以及自控力。

对感情的自控力。

卫朝枫没有拒绝,落落大方地任凭她抽回手,提高声音喊了一声,“方医生。”

方才的家庭医生闻讯赶来,卫朝枫掏出手帕擦了擦被水溅湿的手,以眼神示意了下,“带她出去擦点药,万一将来有烫伤的后遗症,我找你负责。”

三言两语放出来,言下的威吓之意已经很明显。

谢劲风心中震动,几乎有一种错觉,当年的卫朝枫回来了。

当年的卫朝枫是什么样子?

性格不动声色,很不易对付,控制场面,永据上风,做事毫无纰漏,某种程度上来讲,很是欠些人性。

方医生带着谢劲风走了出去,房门被带上,空间重新安静下来。屋里的一老一少对望一眼,彼此都没有外露的情绪,双方都是高手,沉得住气。

卫鉴诚沉声开口,用骨子里的倔强压下病态的神情,“你怎么来的?”

“我有脚啊,”卫朝枫并不接招,软绵绵地化解了老人强硬的态度,“自然是走过来的。”

卫鉴诚抬了抬下巴,不服输的表情里面,很有些讥诮,“唐家那些人,也肯让你来?”

卫朝枫盈盈一笑,不恼。

这人有一种玩弄天真的本事。有些时候,天真可以令旁人有安全感。他深得精髓,得心应手,因此很多时候旁人见了他,总似看不懂,甚至荒谬。对之疏忽防范,他便有了可趁之机。

“既然不喜欢,又何必要提。和自己过不去,划不来。”

男人端起桌旁医生重新送来的一碗药,长腿一勾拖了张椅子过来坐,态度谈不上恭敬,却十分家常,令人舒适,不能够拒绝,“生病是件很寻常的事,吃过药就没事了,过几天,就又是令人不敢轻视的暴雪卫老先生,您何必在这件小事上和人较劲。不给谢劲风面子,我的面子可以给吧?”

一室的寂静。

病中的老人沉默地喝药,卫朝枫没事做,他这人是个不安分的本性,绝不会规规矩矩地垂手等在一旁,不由得拿起了一旁方才被砸在地上的文件,带着点兴趣看了起来。

“现在的暴雪,很难看吧?”

一句平平静静的话,由局中最高权利人口中说出来,却是千斤重,更有一种老将暮年的悲情。

“怎么会。”

卫朝枫抬眼,语气寻常,令人在这乱局中得以见到一丝安定的力量,“空方做空是常有的事,打破预期差,砸盘后联手吸筹,将人逼死,垄断暴利。不过是一种玩法而已,没什么太复杂的东西。”

“知道得很清楚啊,”卫鉴诚眼风一扫,“你做过不少吧?”

卫朝枫抓了抓头发,弄得头顶那根翘起的呆毛怎么也不服帖,整个人看起来无辜得很,跟说出来的话一样无辜,“我也不想的。”

喝完药,有女侍进来收拾了一下,卫鉴诚看了一眼落地窗外漫山的松柏。

山林有一股绿色的魅力,永远不息,勿需要无谓的反抗,任何牺牲都是徒劳。古罗马流传一句话,‘一场雨召唤一片草’,世界送出的内在不停,山林就生生不息。

“既然来了,就顺道去看一看他吧。”

卫鉴诚静静地对眼前的这个人交代道,交代得不多,甚至没有直呼其名,也许是因为,有一种属于历史的伤痛需要长期的疗伤,提一提名字也是会立即流血的。

“我累了,想休息了,你回去吧。”

傍晚,晚风清寂,山林的温度要比寻常处更来得薄些。

卫朝枫将衬衫扣子一个个扣好,连手腕处也细致地考虑到了,扣好了暗扣。恭敬的态度,令人明白这一动作绝不是因为冷,而是更严肃的一些理由,比方说,祭奠与怀念。

卫柏的墓地就坐落于山城威尼斯的不远处,这么近的距离,轻易便将一种悲伤的心情示人于眼前:卫鉴诚不是不想忘记丧子之痛,而是这一个老人,根本不打算要忘记。

如若忘记了,他还剩下什么。

卫朝枫手携一束纯白的白花,用上好质感的淡蓝色纸张捧着,扎成一束。蓝色丝带垂下来,在风中轻轻摇曳,拂过卫朝枫的手,温柔的触感一如父亲的爱抚。

男人伸手,轻轻抚过墓碑上那一张容颜。太年轻了,在这么年轻的年纪就被永远定格在了这一小小四方碑上,该是什么滋味。

“……爷爷对您,有过很多期待吧。”

《蔷薇园》中有一段形容柏树的话,写除了柏树之外,在至高无上的名树中,没有一种是自由的;柏树不存在时令合,也不存在时令不合,因而始终生长茂盛。

卫柏。

单单一个名字,内在的期待就有这许多的恢弘。

而这许多的恢弘期待,一朝之间被一个女性打破,付出代价的沉重甚至包括了性命。留给生者的痛与恨,卫朝枫可以理解。

“如果说,这世间存在一种,真正神性的、无罪的、有生的以及可被原谅的手段,可以令人复原,那么,您来告诉我,当下我该怎么做……?”

凉风拂过脸,温柔似应答。

男人屈膝半跪,凝望中只觉山林有声,别有天地非人间。

一小时后,谢劲风在墓园台阶下,看见那一个身影缓步走了下来。

不过是一个小时的时间,他给人的感觉已然微妙地改变了。整个人绷得很紧,不再散漫,有一种张力性的线条感。这样一个卫朝枫她简直太熟悉了,当他想清楚了某件事以及做下了决定之时,他就会是这个样子。

“谢劲风,暴雪有你,我很放心,相信董事长也是同样的想法,”他边走边说,顺手解开了衬衫袖口的扣子,“这一次,是例外。空方的事,背景不会安全,女孩子应付这种事比较吃亏。所以,这件事,我来摆平。”

她沉默地走在他身旁,问得很克制,“你仍然不打算回来,是吗?”

卫朝枫悠悠一笑。

“我手里没有决定权,”时至今日,他早已接受了终生会背负枷锁的现实,“鞠我,抚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的人,毕竟姓唐。”

话已至此,聪明如谢劲风,实在太明白了。

“你不会背叛对你有养育之恩的人。”

卫朝枫没有回答,姿态却已经很清楚。如果说一个人一生,只能有一条准则,那么很多年前当他还是一个孩子时,唐律以一种完全成年人的方式,面对面将一切选择权放在他面前,对他讲‘你想把我当成什么人,姓唐还是姓卫,你自己考虑清楚’,卫朝枫已经做出了终生的选择。

以至于日后的卫朝枫闯荡人生,崛起江湖时再疯再野,唐律一句话,他就不反抗。

“这次的空方是什么人?”

“大资金,郑随和。之前他已对暴雪董事席垂涎已久,苦于没有机会,这次联合了不少资金,对暴雪全面围剿,企图复制公司被迫‘引狼入室’的路线。”

卫朝枫眼底浮现出一丝兴味,太久没有碰这种事了,他竟然有些见情*人的幸会之意,“你把资料给我,给我一星期时间。你帮我约他,约一星期后见面。就以卫鉴诚的名义去约,明面上的面子,他不敢不给。”

谢劲风有些犹豫,“时间太紧,你的工作强度会很大。不如再多几日……”

“不需要,”卫朝枫摆摆手,一口回绝,“我不想出来太久,还有人在等我。”

谢劲风猛地收住了脚步。

抬眼,她以一种,极度震惊以至于不可以说服自己去相信的表情,盯住了他。

卫朝枫并不打算瞒她,点点头承认,“她姓程,是一个……我唯一为自己寻到的,可以放下唐卫两家这段过去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很久以前听过我们那村最豪华的别墅群叫威尼斯花园,于是凡是写豪宅都想到这个名字,工作后发现那也算不上啥大豪宅,于是这件事多少反映了我这土鳖狭隘的世面观( ̄▽ ̄)~~~

第23章 机锋(3)

连续十多天,程意城没有卫朝枫的消息。

这件事的发生,令程意城意识到了一个原本错误的观念。在这个信息社会,一个人想要失去下落,仍然是可以很容易的。只要他想,他就可以。

万物生死有期。

也包括感情这件事。

时间临近年底,公私募近一年的业绩渐渐浮出水面,各大公司老总心中有数,做得好的,提前庆祝以示表彰,程意城所在的公司就是其中之一。合伙人心中一算今年的收益率,心花怒放,立刻财大气粗地在本城奢华会所之一,伏见山庄,订下了公司四季度员工宴会。

程昕这一组业绩斐然,居功甚伟,敬酒时也理所当然地成了个打前锋的。老总面前,谁敢不给面子,程昕几杯白酒干下去,胃里一股热流直窜喉头,心里很清楚再不溜他就要彻底挂了,遂直直摆手只说‘海涵海涵,不行了不行了’,顺势把手下几个研究员推出去做了炮灰陪老总接着干,演技一流地跑了。

男人心里放了心思,这一溜,倒也不全是因为酒量不行,他是趁机溜出来找人来了。

找程意城。

程意城今晚只在宴会开始时和各位总各自敬了一杯酒,之后就不见了人影。她这人在工作上挺努力,私底人情交往上却颇为不求上进,对今晚这种明摆着‘以酒上位’的机会场合兴致缺缺。幸好老总也是个不走寻常路的,身为一个‘总’,平时被各方奉承捧多了,偶尔遇见程意城这一款的,老总也觉得挺稀奇,不以为意,笑哈哈地说了句年轻人,心性高,也不是坏事。

程昕转了一圈,终于在三楼宴会厅的阳台上找到了要找的人。

程意城一身露肩小礼服,正坐在露天阳台的茶座,面前一杯侍者送来的纯净水,也不见她动一口,就这么背对着宴会厅的方向坐着,给一方热闹留下一个孤寂的背影。

程昕看了她一会儿,内心挺矛盾。

他知道她是有男朋友的,这不要紧,要紧的是程意城似乎是真的把她那一位男朋友放进心里的,换言之,这是一个心里已有人的女生,这才是要紧的事。是个聪明的男人,都不会去挑战这种高难度的把*妹游戏。

程昕站在阳台前矛盾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情感战胜了理智,怀着一股‘人生难得几炮灰’的悲壮豪情,一步跨了进去。

“程意城,这么巧?”

闻声,程意城从失神中清醒。

抬眼一看,当看清了来人是谁时,又看了看两人现在身处的这阴暗猥*琐的角落,程意城挠了挠头,觉得连个顺着他的话自欺欺人的梯子都没有,勉强接了一句:“能找到这里……好像也不是巧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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