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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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陈梓郁结婚两年来,我和沈玉芳除了在家庭聚会上见过几次之外,并没有什么交集,只不过是脸熟的陌生人。在她怒闯梓园之前,我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温婉亲切的贵妇阶段,直到那天我才知道,她内心其实是极其看不起我的,她和陈家的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她的演技好一些罢了。

周五下班时突然变天,阴云密布似是要下雨,我原本打算搭陌桑的便车回云,可是走到大厅时,有人叫住了我:“顾小姐。”

是陈家的司机许伯。

“有什么事吗?”

“陈太太想见你。”

我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陈太太就是沈玉芳,一时间我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见我。

“怎么了?有麻烦吗?”陌桑小声地问我。

“没事。你先回云吧,有事电话联系。”我拍了拍陌桑的手,然后转身对许伯说,“走吧。”

入冬时分,气温自然高不到哪儿去,但沈玉芳仍穿得十分轻便,一件连体的钉珠洋装,一双高跟皮靴,豹毛大衣丢在一边的沙发上。保养得当的容颜和卷曲的栗色长发,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了将近十岁,此刻她懒散地靠在绛红色的麂皮绒沙发上,翘着尾指优雅地用银勺搅动咖啡。

“阿姨找我有事吗?”我随陈梓郁一直喊沈玉芳“阿姨”。

从我落座到开口说话,沈玉芳都没有看我一眼,过了许久她才开口道:“听说梓郁最近去梓园去得很勤?”

我摸不准她的心思,只好答:“是啊,他最近工作不是那么忙回家的时间就多了些。”

“回家?”沈玉芳冷笑一声,终于抬起眼来看我,“在我面前不用演这些戏码,我知道你们之间就是笔交易。”

她的眼神犀利,让人很不舒服,我不由得挺直了腰,做出迎战的肢体准备:“那您今天找我是……”

“前两天梓胡和我说他真的想和你在一起。”她顿了顿,“我现在想确定一件事情,是梓郁单方面这么想,还是你也是这么想的?”

我一面看着沈玉芳,装作仔细听的模样,另一方面各种念头在脑袋里飞快地转着,我有太多疑问和困惑了,比如为什么沈玉芳会知道我和陈梓郁之间的真实关系?为什么陈梓郁会要沈玉芳“放过他”?为什么她又要来问我这些……

“我以为他是开玩笑说说的。”我答。

“那就是其实你没这么想喽?”

我略一迟疑,然后点点头。

“那事情就简单多了。”沈玉芳从包里拿出一张支票,推到我面前,“你好好儿一个姑娘,肯和陈梓郁假结婚无非就是求财,如今他昏了头,想和你假戏真做,亏了你还是清醒的。你们根本就不可能,你能明白这点当然最好,省了我很多事。这张支票你收下,然后立刻消失。”

“消失?”我突然有点想笑,因为这实在很像《流星花园》里道明寺的妈妈用钱打发杉菜一家的情节。可是我已经和陈梓郁结婚了,看来她也知道我和陈梓郁的真实关系,为什么直到现在她才希望我消失?

沈玉芳还想说什么,包间的门突然被人用力推开,陈梓郁脸色阴沉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慌张不已的许伯。

“太太,我拦不住少爷……”

“我知道了,关上门出去吧。”

陈梓郁浑身湿透,额前的刘海儿垂下来遮住半只眼睛,他用食指与拇指轻蔑地夹起桌上的支票,瞥了一眼那个数字,笑了起来:“你还挺大方的嘛。”他又低头看我,“对这个数字满意吗?”

我真的猜不透他们到底想干吗,可还是那句话,食群之禄,忠君之事,我很清楚自己该站在哪一边。我站起身面对陈梓郁,露出一个笑容:“满意啊,可是我拿不了呢。”因为先和我有合约的人是陈梓郁你啊。

陈梓郁定定地看着我,如鹰般锐利的目光一寸一寸切割过我的皮肤,他突然绽露出笑容,明亮又桀骜。

他拉住我的手,扬着下巴对我说:“算你聪明。”然后拽着我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陈梓郁你给我站住!”完全被无礼的沈玉芳终于无法再慵懒优雅地继续坐着,她失态地大吼。

陈梓郁站定,转身,眼神冰凉如刃:“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不在乎了。”

陈梓郁拉着我在下着暴雨的大街上越走越快,最后跑起来,水花在我们脚下大朵大朵地绽开又迅速凋零。雨水不停地打进我的眼睛里,我几乎睁不开眼睛,看不清前面的路,只是跟着他往前跑。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是我知道这一刻他非常快乐,莫名其妙的快乐。

“我……我跑不动了……”不知道跑过了几条街,我的心脏跳动得像要爆掉一样,负荷不了这么剧烈的运动。

陈梓郁突然停住脚步转身,我毫无悬念地撞进他的怀抱里,而他早有准备般,紧紧地抱住我。在人来人往的十字街口,他判若无人地亲吻我的额头和眼睛,亲吻我的脸颊和嘴唇,然后深深地拥抱我。他在我耳边说:“昭昭……你知道吗?刚才我怕极了,我多怕你会听她的话照她说的做,拿了钱就摆脱我……我从办公室冲出来,一路跑一路想,心情就像是去奔赴一场来不及的葬礼……可是你多好……你拒绝了她……”

我被他亲得愣头愣脑的,直到那一刻才终于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快乐了,原来他以为我拒绝沈玉芳是因为我对他的感情。从小生长在一个物质丰厚但缺乏爱的家庭里的陈梓郁,大约见过太多可以用金钱对换的感情,所以在听到我的拒绝后,他开心,他感动,他终于不不规则掩饰自己的感情,愿意直面他心底的自己。

他在我耳边一遍遍地说:“顾昭昭我爱你,我真的爱你,我们好好儿在一起好不好?”

我几乎要哭出来,内心酸楚得像含了一颗未熟的梅子。原来陈梓郁是那么可怜的人,像一个小小的任性的孩子,内心无比渴望着爱,却又拼命掩饰着爱,因为怕受伤而建起坚固的城墙,可城墙下的灵魂原来如此柔软而单纯。

我突然觉得好累,我攀着陈梓郁的脖子,放任自己彻底沉溺在他的怀抱里,忍不住地失声痛哭。所有卑微而厚重的爱都是那么辛酸,让人欲罢不能却又无力承担,因为我曾爱过,所以我能清晰地感知陈梓郁所有的骄傲与卑微、任性与纠结、拧巴与可爱。

我真的想和陈梓郁试一试,试一试我们是不是真的可以有未来,可是在那之前,我必有向他坦承我的过去。以前我们是交易的伙伴,所以我从不认为我的过去和他有任何关系,可是如果我要和陈梓郁真的进入一段新的关系,我必须让他知道我的过往,这是我和爱有关的骄傲。

回到梓园,我们各自洗了热水澡,穿着最舒服的家居服,一起席地而坐,背靠着沙发。我倒了两杯红酒,挨着陈梓郁小口小口地啜着,努力寻找了一个开头,给他讲我和骆亦航的故事、我的爸爸和蓝天小学、我十七岁那年的变故、美丽的夏樱柠、卑鄙的夏其刚……

我以为我会大哭,可是不知道是红酒的力量,还是那些事情真的已经过去了,我很平静地告诉陈梓郁:“……经过那段行尸走肉的日子以后,我和陌桑一起来到这个城市,开始新的生活……这就是我的过去,也许让你失望了,我的过去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纯白。”陈梓郁没有说话,他一开始只是和我互相依靠着坐着,后来变成搂着,而随着我的讲述,他将我搂得越来越紧。

窗外的天空彻底地暗下来,小区里的灯光透过薄纱窗帘影影绰绰地落在地板上,房间里的光线很暗,空气静极了,我能听到隔壁的拉布拉多在欢快地叫唤。

陈梓郁的呼吸平稳而绵长,在我几乎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他将头轻轻靠在我的肩膀上,低声说:“我也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你知道之后,希望你不要看不起我。”

在得到我肯定的答复后,他才再度开口:“你对我和沈玉芳的关系,就没好奇过吗?”

闪电突然划破寂静的夜空,远处传来闷雷的声音,陈梓郁的脸孔在我的眼前清晰了一下,然后又暗了下去,只有他的眼神仍亮得像两颗黑色的宝石。

沈玉芳与陈梓郁,继母与继子——这样的关系在陈梓郁十七岁那年的夏天发生改变。而在那个夏天之前,他张扬跋扈、骄傲放纵又冷漠无情,在校园里如王孙贵族般霸道横行,无人敢有什么怨言,包括老师也都个个对他端笑脸,因为他是陈家的独子,学校的科技楼还等着陈家捐款修建呢。

陈梓郁蔑视那群因为金钱和权力而向他卑躬屈膝的人们,但他同时又享受着陈家独子的身份带给自己的快感。

在那个夏天最炎热的时候,陈梓郁十七岁的生日快来临了,他不知道明天在学校打开课桌后,会看到多少奇奇怪怪的礼物。自懂事起,对他示好的女生就络绎不绝,因为太习惯,所以他根本就不珍惜,甚至心里还有点轻视那些轻易就说出口的肤浅的爱。

但隔壁班的阿阮好像有些不同。阿阮和陈梓郁从小学起就一直是同学,她对他的好感似乎是从孩童时代的第一次见面开始,就赤裸裸地写在脸上的。他很少答理她,偶尔心情好了才会吝啬地给她一个笑容,可她总是笑眯眯的,像一只傻乎乎的兔子,屁颠屁颠地跟在他的身后。

从七岁到十七岁,阿阮记得陈梓郁每一年的生日。随着年龄的增长,其他妇生送的礼物越来越昂贵和稀奇,只有她的礼物是永远不变的手工贺卡。十四岁的阿阮学会做饭,此后陈梓郁每年的生日礼物里又多了一份爱心便当。

十六岁那年,阿阮趁送礼物时偷亲了一口陈梓郁的脸颊。明天是他的十七岁生日,陈梓郁站在门口脱鞋,猜测阿阮明天将会对他做各种可能,脸上不由得露出不自知的温柔表情。

“梓郁回来了啊。”三十岁的沈玉芳穿着吊带睡衣从楼梯上下来,蓬松的鬈垂在脸旁,似是刚睡醒的模样:“你爸出国考察去了,他说回来给你补过生日。”

陈梓郁低着头经过沈玉芳身旁,只说了句:“知道了。”

“对了,我有些东西给你看,你到书房来一趟。”沈玉芳拍了拍陈梓郁的肩,先一步向书房走去。

对于这个继母,陈梓郁对她没有任何好感,因为她间接害死了他的妈妈。他们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近十年,仍陌生得像是路人。

沈玉芳在陈梓郁身后关上了书房门,他转过身看着她,突然有了些些许不安:“有什么事吗?”

沈玉芳眯着眼睛笑,随手从书桌上拿起一个文件袋扔在他的面前:“看看吧。”

那是一份亲子鉴定报告,前面是一份看不懂的表格,表格末尾有一段结论,第一句话便是:待测父亲样本排除是待测人子女样本亲生父亲的可能。

“这是……”

“老爷子找人做的亲子鉴定,他怀疑你不是他亲生的……很不幸,居然是真的。”

陈梓郁站在那里,将那段两百字的结论看了几遍,可视线越来越模糊,每个字都像活了一般扭曲变形:“不可能……不可能……”他只喃喃地念着这三个字。

“你妈妈和你爸爸关系破裂,也全非是因为我的介入……这份报告是今天下午收到的,他上午就飞英国了,所以他还没看到……”

“你给我看这个干干什么?”

沈玉芳笑了一下:“梓郁,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爸爸知道你不是他的亲儿子,他会有什么反应?暴跳如雷?心肌梗塞?把你扫地出门和你断绝父子关系?你希望是哪一种?”

沈玉芳的声音像是千万只蜜蜂,嗡嗡鸣叫着冲向陈梓郁。

“……如果没有了陈家长子的身份,没有了你父亲做靠山,你以为还会有人替你收拾那些烂摊子吗……”

夏日的黄昏闷热无比,才开始工作的冷气机还未将书房里的暑气散尽,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陈梓郁的额头、鼻尖渗出来,他握紧拳头,抬眼看着沈玉芳说:“这不可能,你别想骗我。”

沈玉芳笑吟吟地向他走去,在近到她的胸已经蹭到他身体的位置才停下,她抬眼看着他:“我骗你做什么?你可以打电话证实……”

她将电话递到陈梓郁的面前,还是笑吟吟的,温柔妩媚似一只波斯猫。十六七岁的少年全身僵硬地看着沈玉芳,淋漓的汗水湿透了白色校衫,有一滴汗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挂在下巴尖儿上欲落不落,晶莹剔透。

“这不可能……”陈梓郁的心里乱作一团,像没了信号的电视屏幕般,此刻是一片雪花。

沈玉芳突然手一松,电话落在地上,塑料碎片斜飞了出去。她左手放在他的后颈,右手平贴着他的胸口,对着他吐气如兰:“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梓郁,其实我真的没有你想的那么坏……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陈梓郁的头越发昏沉,口干舌燥得厉害,心里像有一团火,成熟女人芬芳的身体蹭着他的,他想他一定是病了,是病了……

陈梓郁醒来的时候是躺在自己的床上,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昨夜的自己做了一场荒唐的惊恐版春梦,可是低头看到胸口的指痕和赤裸的身体,才知道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不是爸爸的儿子,那么妈妈的自杀或许不只是因为父亲的背叛……他和沈玉芳的关系,也有了全新的含义……

陈梓郁站在花洒下冲洗干净身体,穿上佣人洗净放在床头的校衫,镜子里的少年和昨天的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同,仍是那么挺拔清秀、丰神俊朗,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改变。

他失掉了自己的童贞,他和他的继母……他们的关系让他恶心又让他心跳。

那天中午,在教学楼后的那棵百年香樟树下,陈梓郁将阿阮的爱心便当用力丢在地上,狮子头像球一样咕噜咕噜滚出好远。

陈梓郁对阿阮说:“别再这样了,快死心吧,我永远不会爱你的,永远不会爱你这样乏善可陈的女人。”说完他大踏步地离开,一脚踩扁了那颗来不及滚远的狮子头。

他以为一直像只小兔子一样的阿阮会因此大哭,捂着脸孔,肩膀一抽一抽的,可谁知她在他身后大声说:“陈梓郁,你别演戏了!你不是那么坏的男生!你就算不喜欢一个女生,也不会这么冷酷地对待她!你有原因的是不是?”

陈梓郁的脚步有一瞬间的慌乱,他没有回头,所以没有看到阿阮倔强的脸上挂着两行清澈的泪水。

一个星期之后,陈梓郁参加了阿阮的葬礼。据说她在横穿马路时被醉酒的驾驶司机撞飞,当场死亡。

直到那一刻,陈梓郁才知道自己原来是喜欢阿阮的,喜欢着那个像小白兔一样温柔胆小,但是执着善良,偶尔会倔强到让自己受伤的小女孩儿,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痛乇心扉。妈妈跳楼自杀的时候他还太小,那种痛苦在成长的过程中,在脑海和梦境里一遍遍重演,折磨着他的灵魂;而阿阮的死亡像一个惊涛巨浪,将他瞬间吞灭。

痛苦的时候,肉体是最好的安慰。陈梓郁原本是痛恨着沈玉芳的威胁和引诱,却在那个夏天一次次沉沦在和她的肉体交欢中,以此抚慰内心的空洞和虚弱,只是每一次高潮过后是更无尽的空洞和虚弱。

“沈玉芳换掉了那份亲子鉴定报告,所以陈奎至今不知道其实我不是他亲生的。之后我上了大学,四年里很少回家,和沈玉芳的关系也渐渐淡下来。后来我又找到她和别人私通的把柄,终于摆脱了和她乱伦的关系……她说她爱我,就算她不能得到我,也不允许别的女人轻易就得到我……”陈梓郁抬头望着天花板,“前两天爸爸突然中风住院了,为了不影响天齐,所以沈玉芳和我摊牌——我要么和她重新在一起,要么她就公布那份亲子鉴定的报告,让我一个子都拿不到……十七岁的我曾以为‘陈奎的儿子’这个身份对我很重要,陈奎名下所有的财富对我也很重要,因为离开那些我就什么都没有了。可是现在我已经二十七岁了,我知道没有那些东西也并没有怎么样,我迟早可以靠我自己的能力一点一点挣回来。”

他低头看我:“你呢?如果我什么都没有,你还愿意继续做陈太太吗?愿意和一个身上有洗不尽污点的男人在一起吗?”我流着泪拥着陈梓郁,心疼十七岁那年的他,心疼那个无用力而彷徨的少年。我哭了又笑了,我说:“陈梓郁,也许我们之前遇到那些不好的人和事,只是为了今天能遇到彼此,命运也不算待我们太坏,至少为我们准备了彼此。”

以前我始终看不透陈梓郁,他像是躲在黑色迷雾里的男人,阴晴不定、喜怒无常。我也未曾真正用心去了解他、去爱他,因为他的优秀时刻提醒着我的平凡,他的贵气时刻提醒着我的贫寒,我们是雇主与员工的关系,我从不痴心妄想。

可如今他将自己坦诚地暴露在我的面前,剥去所有伪装,卸下所有防备,原来他是这么一个让人心疼的男人。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终有一天能够不遗余力地爱上他,可是,我可以试试看,爱他、被他爱,我们好好儿地、安稳地,一起生活下去。

那天我还问了陈梓郁一个问题:“阿阮是一个怎样的女生?”

他偏头想了一会儿,说:“她和你长得有七八分像,但是你们的性格很不一样……你比她狡黠、比她聪慧、比她玲珑剔透……她反应有些慢,有点天然呆,可是如果是她认定的事情她就很执著,会充满勇气地去面对自己坚定的事情。”

“你当初选择我和你假结婚,是不是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和她长得有些像?”

陈梓郁愣了一下,在黑暗中低笑出声,他低头吻我的头发,他说“是,这个我承认,甚至是最大的原因……那你现在是在吃醋吗?”

“吃什么醋啊?”我回答,“我有什么资格吃醋?我应该谢谢她才对,如果没有她,你也许根本不会多看我一眼。”

陈梓郁揉乱我的头发,然后贴着我的耳朵低声说:“我答应你,以后我的眼睛里,只看得到你一个。”

手忙脚乱了两个月之后,我在GT的工作终于渐渐上了轨道,虽然免不了有资格比我老、职位比我低的人对我的安排消极怠工,但我就像在天齐时一样,公事公办,其他一概当看不见,这样倒也一直相安无事。

我一直想找个时间约陌桑吃个饭,和她聊聊我和陈梓郁之间的事情,可还没等我约她,她就先送来了一枚“红色炸弹”。

“昭昭我要结婚了。”她笑吟吟地坐在我的对面,递过来一张大红的请谏。

我正在喝水,差点一口全喷出来:“今天不是愚人吧?”我边说边打开请柬,新娘那栏上写着的的确是“林陌桑”,而新郎那栏上竟然是“陆鹭洋”。

我抬头望向陌桑,她嘴角扬着笑容问:“有问题吗?”

“问题可多了……可是只要你幸福,那什么都不是问题。”

陌桑的婚礼安排在下个月的一号,只剩下不到两个星期的时间,而要准备的事情太多,一切都显得很仓促。我陪着她买婚纱、试礼服、定酒店、安排蜜月行程,陆鹭洋因为工作太忙,几乎没有露面。

陆鹭洋似乎在刻意疏远我。试礼服那天,我半真半假地责怪他为什么那么晚才告诉我他和陌桑的事,他笑了笑,没有立刻回答我。陌桑进试衣间换衣服时,他突然深深地看着我说:“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而在那之后,我们也再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我问过陌桑她和陆鹭洋是怎么开始的,她蹙眉想了半天,说:“好像想不起具体的时间和事情,但是它就是发生了。他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就觉得特别踏实、特别温暖,好像没什么可怕 的,也不再觉得孤独……以前和陆川亦在一起的时候,就算我紧紧地抱着他,也觉得很空虚,因为我时时刻刻都清醒地知道,这个男人不属于我,他是别人的。可是陆鹭洋,他却可以是我的。”

我迟疑着要不要问她和陆川亦现在的关系,陌桑很大方地点了点我的额头说:“你把想问的都写在脸上了……他当然不同意我和鹭洋在一起,可是他也没什么办法……他始终对我是亏欠的……”

见陌桑脸上露出怅然的神情,我换了话题,告诉她我想试着爱陈梓郁,试着被他爱,我要告别过去,开始新的生活和感情。陌桑拍着我的手背,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每一段新恋情对女人来说都是一次新的重生,我重生了,你也重生了,我们都会幸福的吧?昭昭我们都会幸福的,你说是不是?”

我用力地点头,几乎把眼泪甩飞出去:“当然。”

我犹然记得那日自己掷地有声的回答,却在三天之后的陌桑的婚礼上,亲眼看着自己最好的朋友被她爱的男人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而我自己也踩在了悬崖边上而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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