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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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记忆里十七岁的骆亦航脸上挂着宠溺的笑容,可是嘴里却说:“你的品位好像不太行啊……到时候还是看我的吧。”

我闭上眼睛,将那些甜美得让人心尖儿微微发疼的回忆在眼前默想了一遍,而当我再睁开眼睛时,眼底已是平静无波,如一泓死水。

“是你绑我来的?”我问。

骆亦航不答我的话,他从酒柜里拿了瓶葡萄酒,取杯子的时候望了我一眼:“来点吗?”见我摇头,他便只拿了一只高脚杯,倒入绛红色的液体,他晃了晃酒杯,然后喝一口,让酒液和唇齿充分接触后才吞咽下去。

“如果没事的话我要走了。”我想从床上站起来,我以为我可以,谁知太勉强的结果却是腿脚发软,我整个人直挺挺地摔在地板上,发出呼的一声巨响。

骆亦航笑起来,像是看春晚小品那样,玩味地看着我。他喝光了剩下的葡萄酒,打开音响,将音量调到大分贝,整个房间在顷刻间流泻着Eason的声音。是那张《黑白灰》的专辑,我买的第一张正版CD,可是后来再也没听过,因为我怕听的时候会想起夏其刚唱《谢谢侬》时的样子。

我在地板上像一只蠕虫,头顶的灯被关掉,遮光的窗帘将阳光牢牢地挡在窗外,房间里暗得只能看到灰色的影子。

我从来不相信骆亦航会真正伤害我,但是到了这一刻,我终究慌张起来。他带我来他家是要干吗呢?他为什么要关灯?

我攀着床沿终于勉强撑起上半身,视线却刚好平了骆亦航的下体,他已经脱掉了浴袍,一丝不挂地站在我的面前。

恐惧像滑腻冰冷的蛇,吐着芯子从我的脚背缠绕上我的小腿,然后一点一点向上靠近。我感谢黑暗,至少让我看起来像是镇定的模样:“骆亦航,别让我看不起你……这些下三烂的事情不适合你。”

“那你说什么适合我?”他捏住了我的下巴,不等我回答,沾染着酒气的温热嘴唇就霸道地贴了上来,灵活的唇舌撬开我的齿关,凶猛地攻城略地。

我浑身使不上劲,根本没有力气推开他,幸好牙齿还有力气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骆亦航闷哼一声,捂着渗血的唇舌猛地推开我,而我整理个人撞向床头柜,额角生疼,一摸,黏稠温热的鲜血濡湿掌心。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很快卷土重来。这一次他将我打横抱起,像丢大米那样丢我在床上,随之覆盖而来的是他结实修长的身体。温热的、带着血腥的唇舌不再霸道地占据我的唇舌,而是沿着我的脸颊、脖颈一路下滑,在胸前的高耸处流连不去。他将我的双手压在头顶,只用单手就轻松控制住,另一只手则肆意地在我的身体上游走,所过之处,遮体的衣衫都被粗暴地撕毁。

我终于明白骆亦航不再是吓吓我这么简单,他是打算真的强暴我。因为药力未散,我的手脚绵软无力,泪水充满了眼眶,我在黑暗中根本什么都看不清,疼痛中夹杂着异样情潮的身体,在他的挑逗下变得越加柔软无助。

羞耻、害怕、恐惧……在骆亦航粗重的喘气声中,我看到夏其刚的脸在我的上方时隐时现,银色的十字架吊坠随着身体的律动一下一下地晃动着。

我的神志陷入不正常的迷乱中,我疯狂地大哭起来。以前的骆亦航见不得我流一点点的眼泪,我只要假装伤心,憋点泪光出来,他明知我是装的,也会无奈地言听计从。他曾经宠我、爱我如人间至宝,舍不得我受一占点伤害,可如今他却无视我的崩溃、我的哭泣,放纵自己沉沦在情欲和仇恨里,如驰骋的野马在我的身体里横冲直撞……

我不知在何时失去了意识,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窗帘被拉开,房间里安静得只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从高处望下去,窗外已是灯火流光、璀璨一片。

我听到熟悉的手机铃声,是我的手机在地毯边缘鸣叫着、震动着。我浑身酸疼,却已不似之前无力,我爬过去捡自己的手机,才看到屏幕上陈梓郁的名字,手机就被人夺走。骆亦航像个怪兽一样居高临下地望着我,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眼睛也不眨一下就将手机丢进了酒杯里,顺手倒满酒。

我的手机很快就呜咽着沉默了,像一只没了电的小玩偶。

骆亦航走过来摆正我的身体,在冰凉的地板上又要了我一次,这次我没有挣扎,僵直如尸体,沉默如尸体。

或许是因为无趣,他草草就结束了所有,安静地伏在我身上一动不动。

“够了吗?我可以走了吗?”我的喉咙已经喊坏了,声音嘶哑低沉。

他动了动,终于离开我,默不作声地坐在一侧。

我终于获得了自由,借着外面的月光,我搜寻地上被扯掉的衣物,然后一件一件套在身上,就算是声破布,我也想尽快穿回去。

骆亦航从衣柜里找了件厚外套给我,可我就是不接,固执地和几声破布斗气。

“我没穿过,新的。”他说。

我屏息了三秒,终于还是接过他手里的外套穿上。我从骆亦航那儿带走了属于我的所有东西,包括那部被红酒浸泡过的手机,然后拖着发颤的双腿,离开了那个魔鬼居住的巢穴。

在我离开之前,骆亦航安静地坐在飘窗上,指间夹了一支点燃的烟,他平静地对我说:“你可以去告我强奸、迷奸……我认罪。”

我原本不想理他,可是终究控制不住地冷笑了一声:“我不会告你……因为告你也就关你几年……像你这样的人,应该去死。”

皎洁的月光打在骆亦航的侧脸上,他如同被凝固的雕塑,嘴角抿得紧紧的。不知是因为阴影的关系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他好像在一日之间长出一条又深又长的法令纹,让他原本英俊的脸看上去有几分冷峻又有几分苦涩。

他缓缓抬起眼来看我:“你真的这么……”

他的话还没说完,我便已经用力甩上了房门。

我在路边的小旅馆里洗了热水澡,换了新买的衣物,确定除了衣物掩盖之下的吻痕和淤青之外,至少从表面上看不出太多破绽之后,我才回梓园。

陈梓郁在沙发上等我等到睡着了,我开门的声音吵醒了他,他睡眼惺忪地问我:“我给你打了好多电话你怎么不接呢?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我忍住泪意:“哦,手机不小心掉到酒杯里了……”

“你喝酒了?”

“一点点。陌桑心情不好,我陪她稍微喝了几口……对了,你找我那么急,有事吗?”

“没事不能找你吗?你是我老婆啊。”陈梓郁走过来揽我的腰,我的身体无法控制地僵硬,他顿了一下,轻声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我不着痕迹地挣脱陈梓郁的怀抱,“我今天很累了,有什么事明天说好吗?”

“你没事吧?昭昭,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差。”

我知道再这么下去肯定骗不过陈梓郁:“可能快来例假了吧,今天觉得特别疲劳……我先睡了啊。”

陈梓郁的脸上似乎有欲言又止的表情,却被我关在了房门之外,我快演不下去了,所有的伪装都在瞬间崩裂,我用被子堵住嘴巴,心酸的泪水就如滂沱的大雨。

我可以告诉陈梓郁夏其刚对我做的事情,因为那是五年之前的曾经,我的旧伤、我的过去、我的噩梦,它已经结了痂,好了一半,就算再挖开也不过是熟悉的鲜血汹涌。可是骆亦航不一样……他是我真正爱过的少年,是我的错误造就了今天的他,我无法向别人诉说他对我做的所有,我更害怕陈梓郁会因此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就让一切都过去吧,随风消逝,随时光暗淡成如同窗外那件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最后离开衣架与夜风私奔的裙衫……就让它走吧……

第二天醒来,陈梓郁已经上班去了,餐桌上有煎鸡蛋和牛奶,还有一张手写的便签,上面只有四个字:等我回来。

我的心里升起微微的暖意,绵软而酸涩,还带着微微的疼,像小时候膝盖上被摔的一大片淤青,用手指使劲按的感觉。

吃完早餐后无所事事,我绾起头发开始整理房间,手机铃声便在这个时候响起。一开始我以为是陈梓郁忘带手机了,结果我从换下的衣服口供里翻到那部浸了红酒的旧手机,它活蹦乱跳咿呀乱叫,它居然又能能用了。

“有空吗?出来喝杯茶吧,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是沈玉芳。

“今天不太方便,我身体不太舒服,不好意思。”我没有撒谎,我真的不舒服,今天我不想见任何人。

如果她那么好打发,那她就不是沈玉芳了。

“你出来吧,这位朋友不会让你失望的……如果你不来,我打赌你会后悔。”

她的说话方式有一种独裁者的强势,我很奇怪我以前怎么就觉得她是陈家少数有人性的人之一呢?也许整个陈家最腹黑的人就是她了,温柔贤淑了一辈子,在丈夫重病昏迷不醒时,才露出晚娘的脸孔。

我看了看墙上的时钟:“什么时候?在哪?”

“你在梓园吧?一个小时后老许到梓园接你。”话音未完全落下,她已经咔嚓一声切断了线。

我化了淡妆,抹了点唇膏,苍白的脸色稍稍有了颜色,我披上厚而暖的黑色外套,踩着球鞋下楼。

许伯很准时,他依然沉默如昔,平稳地将我送至陈家大宅。

我进去的时候沈玉芳还在会客,不知说了什么,正笑得花枝乱颤,丰满的胸口上下起伏,很是动人。

“呦,昭昭来了啊。看看,谁来我们家做客了。”沈玉芳笑得颇有深意,一反常态对我很是热情,甚至走过来拉着我到沙发旁坐下。

我这才看清背对我的那个男人,身体在瞬间变得冰凉一片。

是夏其刚……居然是夏其刚!

五年过去了,他胖了,记忆里方正的国字脸似乎被磨圆了边角,有了风霜的痕迹,原本就小的眼睛就更显纤细。他的左脸颊上多了道刀疤,手上少了三根手指,发际线有越来越靠后的迹象。而唯一未曾改变的是他的眼神,黏糊而潮湿,像夏天时套在身上的一件脏毛衣,让人浑身不舒服。

而我不是不舒服,我是恶心。

我捂着嘴冲到厕所干呕起来,再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了我的慌张和惊恐。夏其刚怎么会和沈玉芳在一起?很明显沈玉芳知道我和夏其刚是认识的,那么她对我和他的事又清楚几分……

各种念头在我的脑海中横冲直撞,我理不出个头绪,可还是不得不出去面对。

夏其刚殷勤地站起身,搓着手问我:“昭昭身体不舒服啊?要不要我陪你去看医生?”

沈玉芳像听了一个最好笑的笑话般又是一阵大笑,然后她收住笑,侧脸看着我说:“昭昭,你看你刚哥多关心你。”

我像吞了一只苍蝇那般恶心:“如果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我不想再看到眼前这对男女,只想快速离开这个地方。

“今天特意把你和其刚都约来,当然是有事了……你急着走做什么?”说到最后,沈玉芳的语气已是颇为不快了。

“那你说吧。”我站在门口,背着光,身前是自己被斜射的阳光拉长的影子。

沈玉芳冷笑一声,随手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按了几个键,然后挑起眉看着我。

手机里传来嘈杂混乱的声音、众人兴奋起哄的声音、陈奕迅的歌声……以及,十七岁的我,无助哭喊求饶的声音。

我像头豹子般扑过去抢夺沈玉芳手里的手机,夏其刚敏捷地将我的双手反折在身后,头被他按在沙发上,我的咒骂声被海绵轻易就吸收掉了。

沈玉芳播着视频的手机丢到我的眼前,好整以暇地说:“你要就拿去,反正我已拷贝了无数份。”

“放开我。”

夏其刚在得到沈玉芳的首肯后松了手,我在第一时间将那部手机砸了个粉碎。

“说吧,你想怎么样?”我在沈玉芳对面坐下来,已不像刚才那么慌张和不安,因为最坏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很简单,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你找个让陈梓郁恨你的理由从他身边永远消失,我就把所有‘精彩’片段都销毁。”

我的人生就像一个圈,噩梦一再重演。五年前是骆亦航,五年后是陈梓郁;五年前是夏樱柠,五年后是沈玉芳。

“你怎么让我相信,如果我照你说的做,你也会遵守承诺?”

沈玉芳眯着眼睛又笑起来,像一只妩媚的猫。

“顾昭昭,由不得你不信。”第十二章 多希望时光静默,日光藏匿丑恶

而我一定是在前世修行的时候偷懒打瞌睡了,每每到手的幸福总是接不住,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摔落在地上,碎裂成无数块细小的碎片。

我离开陈家的时候天空突然下起雨来,雨水冲刷干净绿化植物上的微尘,花草在迷蒙的雨气里显得格外苍翠。

陈老爷子宠爱的那条德国黑贝有气无力地趴在狗舍里,看到我竟没有气势汹汹一通乱吠,大概它也知道它的主子病了吧,也许即将改朝换代,它喝香喝辣的美好时代就要过去了。

许伯问我:“少奶奶,您去哪?”

我下意识地说:“回家。”说完之后我陷在后座里发愣,我哪还有家呢?我早就没有家了……也许本来梓园会成为我的家,可是现在这个可能就像华丽的泡泡,在最灿烂的阳光下啪的一声破灭了。

“还是先回梓园吧。”车窗外的景物变成一幅飞速向后拉扯的画卷,雨点打在玻璃上,汇成一道又一道水痕。

我突然很想我的爸爸和妈妈,如果他们还在的话,我至少还有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如果他们还在的话,他们一定不会让他们最疼爱的女儿受这样的委屈;如果他们还在的话……

我才进门,陈梓郁的电话就打来了。

“在干吗呢?”

“刚睡醒。”我理所当然地撒谎了。

“嗯,睡眠质量不错嘛。”他在那头轻笑,“真羡慕你,今天我一到公司就忙死了。”

他像个孩子一样用撒娇的口吻抱怨,我的心不由得一软,继而是酸楚难耐,我要竭力忍住才能不让泪意上涌:“如果你喜欢,你也可以这样啊,还能每天提个鸟笼上街调戏良家妇女,开着保时捷飙车,夜夜笙歌,纸醉金迷……”

“我才不要。”

“那你要什么?”我踢掉鞋子,穿上拖鞋,把自己抛到沙发上,几万块的沙发真不是白贵的,舒服得让我一下子就放松下来。

“我只要你。”陈梓郁说完也不好意思了一下,“我现在说话好像蛮恶心的……可我就是忍不住对你一直说情话。”

“也许这本来就是你的兴趣爱好,只是以前没有发现罢了。”我和陈梓郁像一对甜蜜的恋人一样,说着这世间最无聊的情话,一个温情脉脉,是从未有过的柔软情深;一个状若无事,可耳朵听到的每一句甜蜜,落到心里就是无尽的痛。

“对了,有件事我昨天就想和你说,可是你一副很累的样子。你听了也别担心,记得凡事有我。”

“什么事,你说吧,我心理素质很强的。”还有什么事能比重温噩梦更糟糕的呢?

“夏其刚出现了……昨天他到公司来找过我,我不在,他留了姓名和手机号码,后来我打过去的时候却没人接。他有没有找过你?”

我闭上眼睛,要是很努力才能忍住不大吼出声。命运到底有多恨我,才会一次次阴错阳差地把我推向一个又一个深渊?

“昭昭?”

“嗯,没呢,他没找过我……也许他是想讹点钱,他很快会再找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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