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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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即起身向前压住了何若龙,他腰腹使劲,一边一下一下的顶着对方的屁股,一边他把嘴唇凑到了对方耳边:“若龙,我硬不硬?”

  何若龙背过一只手,拍了拍他的后背:“硬。”

  “我大不大?”

  何若龙对着前方点头:“大。”

  “你喜不喜欢?”

  何若龙笑了笑:“喜欢。”

  小鹿感觉自己的裤裆渗出了一点淡淡的汁液湿迹。自己是柔软的,只能隔着一层布料去摩擦何若龙:“还要不要?”

  何若龙侧脸枕了枕头,轻声答道:“要。”

  小鹿轻轻咬了咬他的耳垂,然后说道:“等你好了,胖了,我非好好玩玩你的大屁股!”

  何若龙被小鹿摆弄得疲惫不堪,然而还有兴致与精神说话:“等我好了,我先干干你的小屁股!”

  小鹿笑道:“那你赶紧好起来吧。等你好了,看看到底咱俩是谁干谁。”

  说完这话,他又使劲在何若龙身上颠了颠:“哎,喊我一声哥哥。”

  何若龙虚弱得头都抬不起来,然而听了小鹿的话,他还是啼笑皆非的作了回应:“哥个屁的哥!你才多大,给我做弟弟都是下头那个小弟。”

  “你不叫,我就折腾你一宿。”

  “你妈的——小王八蛋,别他妈乱抠——”

  小鹿笑出了声音,嘻嘻哈哈的压着他动手动脚。何若龙本来打算骂他几句,可是转念一想,却又服了软。

  “哥??”他忍着笑低声说道:“我的小鹿哥,别闹了,我受不了你这个闹法,骨头都要散了。”

  小鹿听了他的话,心中登时一阵快乐:“再叫一遍!”

  何若龙把脸埋在枕头里,没说自己正在一阵一阵的发昏,只强打着精神闷声笑道:“小鹿哥。”

  小鹿一个翻身滚了下去,然后自己嘿嘿嘿的笑了一气。等到他傻笑够了,他推了何若龙一把,正色说道:“你快点儿好起来,等你眼睛又看得见了,我跳舞给你看。”

  何若龙瘫在床上,感觉自己的双腿毫无知觉,两只手,甚至舌头,都也在渐渐的麻木。

  但是他依然不吭声,因为小鹿今天是特别的高兴,他想让小鹿乐个痛快。

  “我不看。”他极力的调动了唇舌,想要把话说得清清楚楚:“你跳的那个舞,根本就不叫舞。除非你求我,否则我绝对不看。”

  小鹿笑吟吟的看着他,嘴里口水津津,恨不能扑上去使劲的亲他咬他揉他摇他。但是他不能,因为何若龙禁不住他的撒欢了。不撒欢,这么躺着扯扯淡也很好,你大屁股我小屁股,全是上不得台面的话,然而你一言对着我一语,互不相让,也很有趣。

  这是一种斗,事到如今了,他们还在斗,极力的显聪明抖机灵,你试试我,我探探你。

  小鹿对于现实又退了一步,他想何若龙卧床不起也没关系的,能说能笑就行。晚上双方见了面,互相的做做伴解解闷,也很好。

  然而不过一个礼拜的工夫,何若龙开始出现全身瘫痪的征兆,连说话的能力也失去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小鹿把何若龙从后头的花园子里搬到了前院。因为他得在前院见人说事,人和事又总是特别的多,缠着他绑着他,让他没法一趟一趟的总往后跑。

  他不能往后跑,又舍不得再离开何若龙,于是只能是让何若龙往前来。

  他知道何若龙没几天活头了——知道得清清楚楚,心里像明镜似的,但是也不哭泣,也不哀叹。多愁善感的少年心思早已经先何若龙一步死了,他只是一有时间就进到卧室里,在何若龙身边长久的坐。

  何若龙一阵一阵的犯糊涂,糊涂的时候不认人,单是一声一声直着嗓子叫,因为他近来开始发作剧烈的头痛——先前其实也是疼的,但是被大把的药物压制住了,折磨不到他。

  现在,药物压不住了,只能是上吗啡针。每一次注射都是最大剂量,因为他这身体病到了这般程度,如今只图让他活一天舒服一天,其余的都顾不上、也不必顾了。

  何若龙并不是总糊涂,也有清醒的时候,清醒的时候,他目不能视,口不能言,耳朵倒是还能听。他已经坐不起来了,从胸口往下都是麻痹,胳膊也抬不动,但是两只手还能微微的活动。小鹿握他的手,他感觉到了,就轻轻的合拢手指,表示自己也在回握。

  小鹿长久的凝视着他,凝视到了最后,会俯身把嘴唇凑到他的耳边,轻轻的呼唤他:“若龙。”

  何若龙仿佛是要张嘴,可是下巴动了动,却是没能张开。低低的哼出一声,他的声音带着起伏调子,虽然是走腔变调,但依稀是一声“小鹿”。

  小鹿笑了笑,然后撅起嘴唇去亲他的脸。何若龙的皮肤很干燥,薄薄的绷在颧骨上,没有光泽,是青白的颜色。头发倒是新剃的,剃得很有式样,只是稀疏,整整齐齐的梳好之后,透过干枯的发丝,能看依稀看到头皮。小鹿潮湿柔软的嘴唇在他脸上一寸一寸的吻,吻到最后堵住他的嘴,小鹿闭了眼睛,久久的不再动。

  何若龙握着他的手,手指一点一点的收紧。他没有了回应的能力,但是小鹿的温度与气息,他全清楚的感觉到了。

  他用尽全身力量去握小鹿的手,他想自己不能死,一定不能死。还有那么多的好景没有看,还有那么多的好酒没有喝,还有这么好的一个小鹿,没有尽情的好好爱。所以,不能死,一定不能死。

  指尖在小鹿的掌心中轻轻滑动,写了一个“药”字。他要吃药,要治病,要好起来。

  何若龙现在已经不大能够顺畅的吞咽药片了。

  两名勤务兵把他扶成半躺半坐的姿势,那一大把药片则是被碾碎了溶入水中,用注射器一管子一管子吸取了,送到何若龙口中,慢慢的往喉咙里推。小鹿坐在他身后,一是给他当靠枕,二是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一下一下的摩挲他的前胸,让他能够吞咽得痛快一些。

  好容易让那几管子药粉糊糊进了何若龙的肚子,何若龙忽然哆嗦了一下,却是尿了。

  小鹿很注意他的卫生,天气热,他没给何若龙穿裤子,只用一床薄薄的毯子盖了他的下身。此刻掀开毯子撤了何若龙身下的尿布,小鹿用湿毛巾给他擦拭了腿根胯间,又将新尿布铺到了他的身下。何若龙的身体一直是很洁净,窗户开着,房内的空气也流通。把薄毯子重新给他盖好了,小鹿坐回床头,又把何若龙的手攥了住。

  何若龙知道自己是尿了,这个时候,他忽然又觉得自己还是死了好。这一阵子连拉带尿的,只要小鹿在,就一定是小鹿收拾他伺候他。他想自己病成了一大堆臭骨头烂肉,把这么一大堆臭骨头烂肉往小鹿身边放手里送,太累赘小鹿了。纵算是从小结发的老夫老妻,也没有这个累赘法的。

  他又想死了,只是舍不得小鹿。手指在小鹿掌心中又划动了,他把全身的力气都调动到了指尖上,一个字一个字慢慢的写。这是一场艰难的长篇大论,他还有话要对小鹿说。

  他写:“等我死了,把我埋到离你近的地方。”

  小鹿俯下身,在他耳边问道:“不回老家了?”

  何若龙微微的一摇头。

  不回了,离开家乡那么多年,一直没回去过,因为总相信着将来会有一场最风光的衣锦还乡。可事到如今,人之将死,衣锦还乡忽然算不得什么了,老家已经没了他的亲人,他孤零零的回去干什么?

  耳边又响起了小鹿的声音:“好,我知道了。”

  他握着小鹿的手不肯放,还有字要写,然而手指颤抖着不听指挥。停顿片刻之后,他艰难的在小鹿掌心中,又划出了第一笔。

  这个字不好写,笔画这么多,横竖撇捺折,左一笔右一笔,每一笔都是百转千回。写到最后一笔,他那手指虚脱一般的滑到了掌心边缘,这一回,力量真是耗尽了。

  小鹿看懂了那个字,那是一个“爱”。

  缓缓的合拢手指握紧了何若龙的手,他低头附到对方耳边,想要作出回答,然而一时间呼吸颤抖,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何若龙死在了三天后的下午。

  他死的没有预兆,是在睡梦中咽了气。当时小鹿坐在床边,正在低头读一张报纸。一张报纸读完了正面读反面,及至反面也读完了,小鹿抬起头,忽然感觉这屋子里安静得异常。

  于是他扭头去看何若龙。何若龙仰卧在床上,穿着一件白绸子小褂,薄薄的毯子向上一直搭到胸口,两条胳膊整整齐齐的垂在身边。凹陷的双目紧闭了,他神情安详,皮肤泛出清冷的光。

  小鹿看着他,看了片刻,忽然喊了一声:“若龙!”

  没有回应。

  小鹿放下报纸站起身,走到床头深深的弯了腰,在何若龙耳边又喊:“若龙!”

  何若龙安然的睡着,短头发梳得一丝不乱,显出他饱满的额头和笔直的鼻梁。

  小鹿缓缓的直起了身体,同时将一根手指伸向了何若龙的鼻端。

  没有呼吸了,没有声音了,恩怨情仇全没有了。小鹿怔怔的望着何若龙,气息是冷的,眼睛是干的,手指是僵的。

  然后他猛然一收手,没事人似的转身往外走。走出卧室走出堂屋,一直走到了正房门前的台阶上。双手叉腰抬头望了望天,好天气,响晴薄日,有汗水顺着他的鬓角向下淌,仿佛他是一块冰,正在酷日之下缓缓的融化。

  院子角落里摆着一张小圆桌,张春生蹲在桌旁,正在用抹布擦拭一只绿油油的大西瓜。李国明站在一旁,手里拿着一把大西瓜刀。骤然察觉到小鹿出来了,两人一起向他抬了头。而迎着这二人的目光,小鹿平平淡淡的说道:“他死了。”

  “呛啷”一声响,是李国明手里的西瓜刀落了地。而张春生放下抹布,却是并不慌乱,只说:“我去端盆水给他擦擦身,然后让小李赶紧去寿材店给他卖身装裹衣服回来。天热,不能把人放在家里停太久。”

  小鹿的眼神有点呆,但是脑筋还在正常的转:“白事儿的规矩我不大懂,你要是懂,你就掂量着给我办。装裹衣服不用买了,他有新的。”

  张春生站在树荫下望着他,看他镇定得可疑,一颗心反倒悬起来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很利落的,小鹿给何若龙擦了身。擦的时候他什么也没想,甚至没想何若龙已经死了,自己手下所擦的这具身体,已经成了一具没有活气、没有反应的尸首。

  李国明怕死人,意意思思的想要跑,于是张春生派他去棺材铺订棺材,然后也不惊动旁人,单枪匹马的给小鹿打起了下手。他一边拿东递西,一边紧张的瞄着小鹿——小鹿太平静了,平静得让他几乎不安。他总记得小鹿那年夏天急怒攻心,曾经吐血。没有比吐血更伤元气的了,他怕小鹿会冷不丁的反应过来,再呕出一口。

  然而小鹿真的是很平静。

  何若龙的肢体还柔软着,很听小鹿的摆弄。小鹿一边用湿毛巾轻轻的擦,一边咕哝了一句:“瘦成了这个样儿。”

  张春生看了他一眼,然后迟疑着答道:“嗯。”

  小鹿一路往下擦,擦到下腹的时候,格外仔细的将那器官拈起来细细抹拭。那器官冰凉柔软,嫩红的血色消失了,呈现出了灰败的颜色。小鹿笑了一下,笑容类似嘲笑,也不知道是在嘲笑谁。

  及至从头到脚都擦干净了,小鹿给何若龙穿上了一套崭新的斜纹布军装。张春生帮了他的忙,让他能把何若龙打扮得整整齐齐。一身戎装的何若龙躺在那里,乍一看几乎还存留着几分英姿。小鹿忙忙碌碌的围着他转,忙中偷闲看了他一眼,感觉他这模样很好看,心里就有些满意,有条有理的继续忙碌。

  傍晚时分,张春生在后花园子里找了一间阴凉空房,在其中设置了一张简易的灵床。让勤务兵把何若龙抬过来安放了,张春生走到小鹿面前,左思右想的说了一句:“师座,就是这样吧!”

  傍晚时分,张春生把小鹿带回了前头院子。这时候李国明也回来了,并且身后跟着武魁。小鹿见了武魁,开口问道:“有事儿?”

  武魁摇了摇头,下意识的想笑,但是笑容露出一半又被他强行收了回去:“半路遇见小李,听说那个谁??没了,我就过来看看您,您??反正是??节哀顺变吧。”

  几句话让武魁说得断断续续,因为他真是不知道怎么说才合适。谁家死了孩子,或者死了老婆,或者死了长辈,他到了场,全有合适的场面话可说;但何若龙身份尴尬,说他是个什么都不合适,所以武魁思前想后的,越想越感觉怎么说都不大对劲。

  小鹿听了这话,不置可否的一点头。而张春生见状,忽然开口说道:“师座,您该吃晚饭了。”

  然后不等小鹿回答,他拔腿走开,开始张张罗罗的让勤务兵通知厨房开饭。

  晚饭端上来,是干干净净的一小桌子。小鹿像往常一样吃了两碗大米饭,然后吃完饭后一抹嘴,他也没觉出饱,也没觉出饿。张春生问他要不要再来一碗汤,他一愣,这才发现桌子上还有汤。

  武魁没有走,在背人处小声问张春生:“哭了吗?”

  张春生摇摇头:“没有。”随即又道:“你晚上别走了,陪他说说话。”

  武魁答应了,然后往院内地上洒了些水,又搬了椅子和板凳出来,口中呼唤道:“师座,出来坐会儿,吃点儿西瓜吧!”

  小鹿本来是正在堂屋里来回的踱步,闻声走了出来,见武魁把小桌子都搬了过来,正在握着一把大刀比比量量的要切西瓜,就过去在那椅子上坐下了,同时随口说道:“今年西瓜好。”

  武魁手起刀落,只听“喀喇”一声,西瓜应声裂成了两半。张春生端着一大壶茶也走过来了,把茶壶茶杯放到小桌子上,他在旁边的小板凳上坐了下来,又抬头说了一句:“小李,蚊香。”

  李国明换了一身短衣短裤,露出了白生生的胳膊腿儿,并且往身上洒了一点花露水。趿拉着缎子面布鞋走了过来,他在不远处点了一盘蚊子香,然后也坐到了小鹿身边。

  小鹿见了这个阵仗,恍恍惚惚的一笑:“怎么全围上来了?”

  武魁一边切西瓜,一边笑道:“师座,我说实话吧,其实是小张怕您一个人在屋里呆着,心里难受,所以让我们把您请出来坐坐。”

  张春生没想到武魁真说实话,登时垂了眼帘不肯看人。而小鹿扫了他一眼,紧接着笑了:“我又不是小孩儿。何至于让你们——”

  他这话没说完,因为李国明拿起一块西瓜,将那个尖儿送到了他的嘴边:“咬一口,一块西瓜就这个尖儿最甜。”

  小鹿咬了一口,发现这一口的确是甜。下意识的回头望了望正房窗户,他想西瓜这东西,若龙是能吃的,这个西瓜这么甜,应该给他弄一口尝尝。

  看过之后,他转向前方回了神。眼看武魁正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他不由得笑了一下:“人命这东西,说脆弱也脆弱,我约莫着他熬不了多少天,可是没想到他能一觉睡过去。”

  李国明插嘴说道:“是呢!这都没法儿算的,那年北平城里的杨财长不就是吗?在朋友家里打了一宿麻将牌,天亮的时候刚一起身就晕过去了,晕了没三天就死了。还有那个何老帅,你们都不知道吧,他是马上风,在他姨太太身上正高兴呢,忽然就不行了。”

  武魁听闻此言,当即含着一口西瓜说了话:“这死法挺好,活活乐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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