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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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小娘子怯生生地抬头看了看王氏,但是这种畏惧敌不过小孩子天性里的爱闹爱吃,见王氏不再说话,几个小娘子欢呼得仿佛春天林子里的雀鸟,欢乐地跑去选肉了。

唯有王氏的小女儿五娘子沈芝没跟着其他小娘子去选肉,而是怯怯地走到了王氏身边,随着她走到席边静静坐下,有些羡慕地远远看了其他几个小娘子。

戚母从高台上远远地瞧着姬央,见她笑颜如花,为人尊上睦下,待侄女也友爱,这等人是天生的富贵性子,生来就不缺人奉承和敬拜,压根儿就不在乎虚礼,比起四孙媳妇,百年士族琅琊王氏出来的女儿,要圆和通慧许多。

戚母心里只叹息,亏得是若璞娶了安乐,若是换了其他孙子,定然是把持不住的。

一番烤肉下来,姬央自己倒是没吃上两口,全喂了她人的肚子,她还兀自高兴。

因吃了鹿肉,姬央连午饭都没用,热闹过后直接回重光堂午憩,起来后,又精神饱满地跑去邀了大娘子沈薇一同去祝娴月的院子。

祝娴月初见她们时还有些惊讶,但一下就想起了昨日应承的事情,她原本还以为姬央只是口头上随便说一说而已。

姬央笑道:“五嫂,我来跟你练字啦,大娘子是来看书的。”

沈薇跟着叫了一声,“五婶婶。”

祝娴月立即叫丫头将敞间四面的细竹帘子都卷了起来,一屋阳光又明又亮,摆上了书几,布置好纸墨。

姬央在左侧的几案后跪下,吸了一口天井里自由的气息,欣赏了片刻角落边的绿竹,这才提起笔来。

笔墨纸砚都是姬央自己带来的,祝娴月抬眼望过去,只见姬央用的笔是玳瑁笔管的狼毫,墨是贡墨,砚是端砚,连纸也洁白无瑕,等闲少见。

祝娴月微微摇头,暗自笑叹,也只有安乐公主才会在日常练字中用这种别人一辈子恐怕都只舍得看不舍得用的纸、墨。

不过祝娴月观姬央坐的姿态和握笔的姿势,都十分端正,但见她悬腕扶袖,瞧着很是像模像样。

提笔时也是认认真真,笔下毫无滞涩,过得一阵,祝娴月见姬央搁下笔,待笔墨微干,她就迫不及待地捧了纸过来。

姬央写的是《诗经》中的句子,“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寻常士族家的女子提笔就能写“诗”并非异事,不过放在这位娇养的安乐公主身上,多少就出乎人的意料,没想到姬央的肚子里还有点儿墨水。(其实并不多矣。)

不过让祝娴月惊异的并不在这上头,而是姬央这一手簪花小楷,着实出乎她意料的好。簪花小楷讲求“娴雅、婉丽”,通常人写小楷都以端正均匀为雅,实则真正的精妙处却在“丽”之一字。

簪花小楷多为女书,丽人丽字,女子的含蓄典雅都在其中,要做到“笔断意连,笔短意长”八个字,说难行易,安乐却已经窥到门径,祝娴月断定,假以时日,安乐的字必定能登大堂,得窥奥意。

“五嫂,教我。”姬央在一旁诚挚好学地看着祝娴月。

祝娴月苦笑道:“我没有什么可教弟妹的。”

姬央听了这话还没什么,旁边的大娘子却吃了一惊,祝娴月的字可是备受推崇,誉为卫夫人第二呢,今日居然说没什么可教安乐公主的。

大娘子也顾不得看书了,搁下书卷倾身过去一看,这一看之下,只令她汗颜。大娘子本道,五婶婶那是绝世才女,等闲人自然无法望其项背,因而她们的字远逊祝娴月也不是什么羞愧之事,毕竟比起普通人来说,已经是极好了。可是今日看了安乐公主的字,大娘子方才知道自己是坐井观天了。

不管如何,因着苏皇后的名声,大家都不自觉地将姬央想成了一个徒有美貌,只会蛊惑男人的女子,也就是俗称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大草包。可如今大娘子心里再没了当初的想法,看向姬央的眼神已经从身份上的敬畏变成了对她整个人的崇敬了。

“不,五嫂是自谦了,我观嫂嫂的小楷别有一番韵意,却是最难领悟的,求嫂嫂教我。”姬央起身冲着祝娴月行了一个学生礼。

祝娴月哪里敢当,却也欣喜于安乐的领悟力,同聪明人说话总是让人轻松而欢喜的,何况今后能有人同她一起谈书论画,也是乐事。

大娘子也整顿了精神,在一旁专心听着,反正她是瞧不出祝娴月的字是多了哪一重韵意的,只是觉得好看得紧。

“所谓的韵意,大约就是以笔写意吧,以字舒心吧,都说观人观字,将自己写进去就是了。”祝娴月道。

大娘子听了还茫茫然,姬央却陷入了沉思,于她来说,写字只是好玩,信手拈来而已的玩意,可骤然听得这样的深沉之意,顿时就觉得以前的自己失之轻率和浅薄了。

良久后,姬央长身而立,冲着祝娴月深深地作了个揖,“谢嫂嫂教我。”

姬央因虑着沈度晚上要回院子里吃饭,练完字就别了祝娴月和沈薇两人,回了北苑,去林子里练习了每日的必修课,舞出了一身的汗来,才觉得舒爽。

姬央沐浴更衣后,以手支颐望向窗外,静静地候着沈度归来。

当沈度踏着落日的余晖走进院子时,姬央几乎都看痴了,神采秀澈,风流蕴藉,飘飘兮如仙人临风,便只是瞧着,就已叫人不知饥寒为何物了。

其实姬央倒也并非只是以貌取人之人,她初识沈度,为他的神采所撼,这是一种极不稳定的迷恋,待到车驾入冀州,看到沿途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同姬央来时司隶一带哀鸿遍野、饿殍载道的景象大相径庭时,姬央对主政冀州的沈度就又多了一重认知。

如果一开始姬央还可以骗自己,司隶郊外那些都是流氓乞丐,历朝历代皆有,便是秦皇汉武那样的功绩,也无法福泽所有黎民,但是进入冀州,姬央的侥幸之心就彻底破灭。

可惜她身在禁中,苏皇后给她塑造的是一个繁丽的太平盛世景象,姬央在那种景象里活了十几年,一时如何能彻底转换观念,但她心里,朦朦胧胧地已经知道了抚牧冀州的沈度的不易与不凡。

这种英雄式的崇拜和容貌的迷恋,将姬央朝一往情深的深渊里越推越深。是以,沈度一进门,姬央就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甚而提起裙角从游廊上快步迎了过去。

如此纡尊降贵,又笑靥如花,即使心情再阴郁的人见了,怕也要露出一丝笑颜来,何况,沈度的唇角天生带着一分微翘,是以即使他沉肃端穆,但看着也让人愿意亲近。

“六郎。”姬央轻轻唤了一声,她的心跳得小兔子一般,兼有些患得患失,今晨沈度出去时,只说尽量回来,姬央整个下午都提心吊胆,生怕下人来禀报她沈度有事不回了。

此刻心愿得偿,如何能不雀跃。

“我命人将饭菜摆在沁秋轩了。”沁秋轩是四面敞轩的竹庐,依水而建,四周环植菊花,其中还有三、两本名品。

竹帘卷起,轩中摆着矮桌,地上铺着两张象牙席,四角置有香炉、盆景、花卉等,园中更有童子在小炉前扇风煮水。

玉髓儿领着露珠儿上前,伺候姬央和沈度净手,又绞了热帕供沈度洁面。

今日姬央的四个丫头总算腾出了手,不再去大厨房取饭,用一日功夫将北苑的小厨房张罗开来,只是依然还是没有铺排完整。沈家的厨子只惯做北食,但姬央在宫里时,吃的却是天南地北的美食,因而厨房里有些锅具还不齐整,需得重新打造。这吃食上的事情,自有玉珠儿管,姬央只是费神点菜。

不一会儿,玉珠儿领着三个侍女端了银盘玉盏上来,一一布置好。

菜式不多,但是排场极大,且兼新颖,不过也难不倒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天南地北都闯过一番的沈度。

碧绿玉盏里盛的是汤饼,只是这汤饼也讲究,不同于沈家的做法,而是用梅花模子一个一个印出来的,浮在碧绿的盏中,点缀了几片粉嫩的花瓣,瞧着像画一般。可是味道却是借由胡椒的味儿,弄得又香又辣。

银盆里盛的是羌煮。旁边的瓷盘里放着和了羊肉做的胡饼。

沈度尝了尝,味道是极鲜美,“这羌煮哪里来的鹿头肉?”

第14章夜夜心

姬央本来唇角含笑,就等着沈度来问她这是何菜,却没想到他舌头倒是挺灵的,居然尝出了鹿肉来。“今日庄子上送了鹿肉来,午晌时我们在后山还烤了鹿肉吃,连祖母都夸我烤得好呢。我想着,既然送了鹿肉来,定然是有鹿头的,就让玉珠儿去问了问,六郎吃着可香?”

这羌煮是西北游牧族爱吃的,等闲吃不着,得候着杀鹿了才有这美味。将猪肉斫碎熬成浓汤,加葱白、姜、橘皮、花椒、醋、盐、豆豉调味,再将鹿头肉切成两指宽大小,蘸着肉汤吃,格外鲜美。

说起来这些也都是寻常菜,算不得奢侈,也是姬央费神劳事,弄得这样花哨,只另有一道菜,颜色黄里带白,吃着鲜甜滑嫩,似鱼似蟹。

“哪里来的蟹?”沈度举筷尝了尝道。

“不是蟹呢。这道菜叫赛螃蟹,是将鲜鱼剔骨和鸡子(鸡蛋)烩成的泥,加了胡荽(芫荽)做的。”姬央叹息了一声,“只是咱们中原人不吃蟹,南人却以之为美,六郎想来是吃过蟹的?”

姬央眼晶晶地望着沈度,沈度笑了笑,“这时节吃蟹都有些早了,这道菜叫赛螃蟹还是过了一些。”

姬央想了想,“那就叫溜蟹糊吧,只是就没那么响亮了。”

两人说话间,姬央又道:“只可惜府里没有酒,否则…”否则自然更尽兴。洛阳的禁宫中美酒成池,可谁能想到偌大个侯府居然一滴酒也无。

“是我下的禁酒令,整个冀州都不许酿酒。如今百姓连饭都吃不饱,哪有多余的粮食来酿酒,何况,北虏未平,士卒没有军粮如何肯打仗。”沈度道。

姬央愣了愣,却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一个她想也想不出的原因。待她再忆及宫中酒池所浪费的粮食时,简直汗颜得恨不能找个地洞钻下去,耳根子都羞红了。

沈度是何许人也,冀州沈郎能备受推崇,让人心生亲近,又怎么会叫人难堪得下不来台,否则他也不会万机之中还抽空回来陪姬央用饭了。

“刚才我去给祖母请安,她夸你烤的鹿肉是天下第一,可惜我却是没有这口福。”沈度岔开话题。

这个话头姬央一听就来了精神,“下次我烤给你吃啊。”姬央一边替沈度布菜,一边叽叽咕咕地讲着今日的琐事。

“你去找五嫂学字了?”沈度复述了一遍姬央的话。

姬央点点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五嫂的小楷写得好,我自然要跟她学。”

“只是小楷写得好么?”沈度反问,有那么一点儿嫌姬央眼高手低的意思。

姬央却是个实诚人,“大字的确不算出众。哦,对了,五嫂也这样说呢,她想要找字帖学习,却是苦于没有名帖。”

“可惜我手上也没有名家字帖,早知道就留几册了。”姬央不无懊恼的叹息一声。

姬央虽然陪嫁丰厚,但这等字帖名画却是一件也无,苏皇后和后来被谥为幽帝的她父皇成日里只知寻欢作乐,哪里浸淫过书画,而姬央又实在是个大方的性子,历代宫里的藏品留着堆灰也无用,便被姬央大手一挥,送给她那些懂得鉴赏的师傅们去了。

因此此刻对于名家字帖堂堂安乐公主也是无能为力的。

一席饭下来就听见姬央叽叽呱呱了,沈度只偶尔应个两声。

晚饭,姬央照样用得慢吞吞的,沈度早晨没有耐性看她,这会儿在一旁细细打量,就瞧出不同来了。

姬央细嚼慢咽下来,居然用了两碗饭,在寻常闺阁女儿家里实在是罕见了。

“七分饱三分饥方是养生之道。”沈度好意提醒姬央道。

“所以我只用了七分饱呢。”姬央回道,一边用那小童煮的茗饮漱了口。这茗饮便是用茶叶煮的汤,时人并不过分讲究茗饮,南人稍微爱喝一些,北地人不太喜欢,姬央惯来喜欢南食,所以也学了喝茗饮,不过还是嫌它苦涩,多用来漱嘴,却能清新嘴巴。

沈度听得姬央居然只用了七分饱,也是有些叹服她的食量,不过静下心来看她用饭的确是美景,不仅秀色可餐,便是她吃饭的那股子满足劲,也会让人误以为她吃的不是胡饼而是广寒宫青娥作的天饼一般。

用过饭,天色虽然暗下来了,却也不到入睡时间。

这时就一直见姬央一会儿看沈度一眼,一会儿又看沈度一眼,每当沈度张口想说点儿什么的时候,她又像受惊的小鹿一般转过头去,生怕他说出要走的话。

好在沈度并未说出什么煞风景的话,“去园子里走走,消消食吧。”

姬央听了如蒙大赦一般,整张脸顿时放出无边光华来,欢喜得仿佛捡了十万钱一般,“是,园子里的花开得极好,挑灯赏花,别有趣味儿的。”

好嘛,沈度才说了一句,姬央就想到了夜挑灯笼映花红了。

八月已经入秋,晚来风凉,北地本就偏寒,露珠儿替姬央取了孔雀羽披风来,姬央却还不领情,“哪里就那么冷了?”更何况,若是冷了不是还有天然火炉么,姬央觑了一眼沈度,心里埋怨玉髓儿的“多事儿”。

“怎么不冷了,仔细凉着了。”露珠儿生怕姬央生病,这里也没有御医,看不好病才麻烦。

玉髓儿在一旁忙地阻止了露珠儿,她最得姬央欢心,只因最懂姬央的心思,玉髓儿在沈度后面冲着姬央好一阵挤眉弄眼,臊得姬央又羞又乐的。

男人的步伐本就比女子大,几步下来就拉出了距离,姬央得小跑两步才能追上,如是三番,安乐公主的好性子也变难免生出了坏脾气。

姬央索性停下来赖着不走了。

沈度的心思却不在散步上头,正沉思并州的事情。

并州刺史王恪才去不久,他的几个儿子迫不及待地就开始了内讧。此次沈度新婚,王恪的接班人——长子王成没来,只派了长史徐冲过来,而妙就妙在,王恪继室生的第七子,王真却亲自来贺了喜。两派人互不搭理,王成尚文而儒雅,王真却喜武,一直很受王恪宠爱。

不过沈度却以为,只怕并州最后的胜利者会是王恪的弟弟,王忱。

王忱其人,骁勇过人,多力善射,奔及驰马,是王恪手下的第一猛将,并州能遏制慕容族南下,半部功劳簿恐怕都是王忱打下的。

并州既是冀、凉之间的屏障,又可与幽、冀两州并肩抵御北部鲜卑,若是并州内讧时间太长,想到这儿,沈度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

鲜卑的慕容族最近打败段氏部落,若是一旦给他机会再统一宇文部,荡平北部,进而南下,幽、冀就艰难了。而且一旦并州内讧不可收拾,败者如果投靠凉州或者慕容族的燕国,这都是沈度不愿看见的。何况并州向来亲凉,石尊又是王恪的大舅子,也就是王成的舅舅。

沈度正在沉思,却忽然察觉袖子一动,侧头一看,只见姬央纤细的手指正拽着他的袖角,沈度的眉头一动,但看姬央撅着嘴,也不说话,满眼委屈地站在后面看着他。

沈度有些不耐,在心头叹息一声,面上却丝毫不显。

姬央只见沈度向她伸出手,顿时心花怒放,快走两步上去,将莹白的小手放入沈度的掌中。

沈度的手温暖而干燥,被他握着的感觉直甜到了姬央的心里头,比什么披风都管用。

沈度放慢了脚步,姬央也不说话,不再打扰明显在沉思的沈度。两人登上园子里的假山“叠翠”,在这里可以望见整个侯府的花园,里面灯火点点,静谧深邃,天上半轮皎月倒映在花园里的镜湖里,更添秋瑟。

不过姬央的心里却正是春花烂漫,刚才上假山时,沈度十分体贴地一路扶着她的手肘,这让姬央心里十分熨帖。

正欢喜时,听得东北角一缕幽幽的琴音飘起,哀婉低回,似诉似泣,仿佛一位织娘正等待她出外征战而久久不回的丈夫,继而悲信传来,哀痛愈深,雁北飞而形单影只。

姬央听得痴了,动情处也忍不住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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