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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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依照阿雾往日的脾气早就扔下提篮走人了,可听了楚懋这样的话,阿雾也还是忍下了,提了提匣上前搁在楚懋的书桌上,取出那碟子橘子酱山药糕来,“用早膳的时候,这道山药糕做得好,想着皇上也该尝一尝。”

其时离早膳不过半个多时辰,哪里用得着进食,而且楚懋律己甚严,除了正餐外,几乎不加餐,鸾娘送过来的汤水最后都进了吕若兴或者李德顺的肚子里。

楚懋看着新鲜可人的山药糕,金黄的橘子酱陪着碧绿描金漆,端的让人口舌生津,但楚懋依然没动,只拿眼觑了阿雾一眼。

阿雾也知道这送吃食的借口未必好用,只得诚实地道:“我就是想来看看皇上。”

“现在看着了?”楚懋冷冷地道。

阿雾点点头,重新收了碟子,“我这就走。”

楚懋道:“你伤口好了,就这样到处乱走,也不怕重新裂开?药涂了吗?”

“膝盖上的我自己涂了。”然后脸上一红,“其他地方不用涂了。”阿雾屁股上的红肿已经消退了,唯一还剩下两个血痂,不过也不大,过两天脱落了就好了。

“把裤腿掀起来我看看。”楚懋拉了阿雾到暖阁内的榻上坐下。

阿雾挽起裤腿,露出膝盖上已经结痂的伤口,其实不算太大,只是那天流了血,看着有些怕人而已。

“药拿来。”楚懋向阿雾伸手。

阿雾乖乖地从荷包里取出药膏递给楚懋。

“不是说涂了药了吗?”楚懋又问。

阿雾无辜地耸耸肩,“待会儿回去就会涂的。”

阿雾的这套把戏,楚懋明白得很,替她上了药,又逼着她趴下,好不怜香惜玉地跨了她裤子,在她屁i股上的伤口周围也抹了药,这才又将药膏扔给阿雾,“可以了,你走吧。”

就是楚懋不赶她走,阿雾也没脸留下,虽说是夫妻,可毕竟生疏了这么多年,这样上药,阿雾还是不习惯。

阿雾提着提匣,刚走到门边,就听见楚懋在她身后问道:“阿雾,你为什么回来?”

阿雾的心为之一颤,回头看着楚懋,他终于问出这个问题了。

楚懋也没有回避阿雾的眼神。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对视着,阿雾重新走了回去,将提匣搁在一旁的小几上,在楚懋对面坐下。

“皇上,还记不得康宁郡主?”阿雾问。

这话实在是没头脑至极,一个毫无干系的死了十来年的人,同阿雾回宫有什么关联,楚懋是想不出来的。因而楚懋也没有回答,但他和阿雾彼此心知肚明,他如何能忘记那个小女孩。

“我的小名叫阿雾,取自‘薄雾池塘生,朦胧隔岸花‘,是我祖父因我出生而赋的诗。而安国公府荣家的六姑娘,荣璇,她的小字是勿忧,大家唤她做阿勿,是勿施于人的勿。”阿雾尽量平静地道,对楚懋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也不敢错过。

楚懋的眼睛眯了眯。

阿雾又继续道:“福惠长公主是我的母亲,而卫国公是我的父亲,顾二哥是我的亲哥哥,而我,就是顾康宁。”

阿雾既然已经开口说了这些,便害怕楚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因而她继续快速地接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在现在的身体了,从此变成了荣家的阿雾。”

阿雾的话虽然在楚懋的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但是他居然没有觉得她是胡说八道,信口开河。因为唯有她说的话,能解释通一切。

楚懋就知道阿雾不是那种为了所谓的爱情而昏了头的人,断断不至于为了一个顾廷易,就放弃这么多,甚至连皇后也不做了,对自己更是绝情绝义。

可若是阿雾所言为真,她是顾氏阿雾,那福惠就是她的母亲,而他若真杀了福惠,同阿雾之间就有杀母的深仇,何况还是他用顾家和荣家去逼阿雾亲自去诱陷福惠的。

而正是因为阿雾在龙泉寺见到了福惠,所以她才会回心转意地回宫。

想到这儿,楚懋一阵后怕,若是当初他真的杀了福惠,那阿雾她,就真的是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阿雾紧张地看着楚懋,就怕他不相信,可又怕他相信了自己却视自己如鬼魅。“皇上,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在胡言乱语?”

楚懋压根儿就没有这样的念头。她先后两次陷入昏迷,药石罔效,第一回要高僧诵经镇魂,第二回要他的真龙之血为引才能归位,这一切都同阿雾现在的说法相吻合。

楚懋“嚯”地站起身,将小几上的玻璃插屏、汝窑茶盏全部扫到了地上,摔得粉碎,“你他妈的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向来以清隽儒雅著称的嘉和帝居然爆了粗口,这也算是阿雾的功劳了。

在楚懋的心里阿雾说的这一切都不是问题,问题就在于阿雾为何当初在他即将铸下大错的时候不说,在前面四年他为她肝肠寸断只求一个理由的时候不说。偏偏要看着他痛不欲生四年。

阿 雾被楚懋的动作和声音吓得往后一缩,眼泪又忍不住泛滥,“我当时是想告诉你的,你还记不记得,就是那天,你说长公主是你的杀母仇人,你说是你把我推下水 的。当时你的态度那样坚决,一定要杀了长公主报仇,你叫我如何说得出口,难道要阻止你给母亲报仇,然后一辈子恨我?!”

说到这儿 时,阿雾自己也惊呆了,原来这就是她的真实想法。她实在是太可怕了,她宁愿选择让长公主死,也不愿意楚懋恨她一辈子,她宁愿自己去做那个恨人的人,而丝毫 不能接受她在他心底有任何污点。原来早在阿雾意识到自己的感情之前,她的所作所为已经都在向着那个方向了。

“原来真的是我,从头到尾都是我错了。”阿雾的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她想往外跑,有些接受不了自己的丑陋,她怎么配二世为人,又怎么配得上当初长公主对康宁那样无私的爱。

楚懋一把拉住阿雾,“我在你心里就是那样的人?为了一个死人,而不顾活人?我是恨福惠,可是阿雾,只要你开口,我有什么是不能答应你的,何况我对元家、对先孝贞皇后、对先皇是什么样的态度,你难道不知道?”

“可是我当初就是不知道啊。”阿雾哭道。“你从来都是那样喜怒无常,当时我们又已经生疏,不亲近了,你那样长的时间不到玉阑堂,因为郝嬷嬷的事情,你对我一直耿耿于怀,我怎么敢跟你说?”

那段时间也实在是凑巧了,楚懋先是因为没有药丸了,怕阿雾怀孕而疏远她,后来又诊断出她有些阴虚,更不能亲近,前前后后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也难怪阿雾没有信心。

“而且当初在王府里,皇上的双鉴楼从没想过要让我进去,对我来说,那就像是皇上的心一样,我从来没有走进去过。”阿雾继续哭着,想将满腔的委屈都哭出来。

“就因为这样?”楚懋愣愣地重新坐回榻上,“你现在难道就不怕我记恨你是杀母仇人的女儿?”

阿雾的哭声停住了,透过被泪水迷蒙的眼睛看着楚懋,“我当然也怕,可是我再也不想隐瞒下去,我知道如果我不说,皇上的心里一辈子都会有疙瘩。可是说了…”也见不得好。

楚懋无力地摇了摇手,“你先回去,朕需要静一静。”

阿雾将眼泪擦干净,这才站起身,她永远是个爱面子的人,正想走出去,却被楚懋拦腰抱起,阿雾还以为有什么转机,结果,楚懋只是将她抱到暖阁的门外,避开了那一地的碎渣。

阿雾自打回了长乐宫之后,就过上了盼星星盼月亮的日子,但乾元殿那边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她从早等到晚,直到月上中梢也没有见着楚懋的身影。

这可急坏了阿雾,这种事情越拖就越表示情况糟糕,阿雾不知道楚懋是不肯原谅自己,还是接受不了自己是两世为人,毕竟着实在匪夷所思,连她自己的母亲,长公主都接受不了。

阿雾派明心和*两个人出去打探消息也无果,就在她都要绝望的时候,吕若兴的徒弟李德顺却偷偷给长乐宫传了消息,说是楚懋今天白天在见过臣工之后,就病倒了,这会儿正发着高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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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雾当即就起身重新穿好衣裳,匆匆赶去了乾元殿。

乾元殿里贺年方已经来替楚懋诊过脉了,这会儿正在煎药,阿雾进去时里面静悄悄的一片,吕若兴也在一旁伺候,见着阿雾进来,脸上明显有一丝惊讶,但旋即就了然了。

吕若兴和李德顺的眼神在空中相接,李德顺躲闪了一下。

“李德顺,皇上的病情如何了?”阿雾焦急地问道。

“贺院正说皇上这是积劳成疾,加之上回连番受伤,损了元气,这才积邪入体。病情来得急,却需要缓缓调养,补元养气,否则怕会影响寿数。”亏得李德顺记性好,一大番话说下来,一点儿没有错。

可后面的“影响寿数”着实吓到了阿雾,而她对楚懋的连番受伤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阿雾有些脚软地坐在楚懋床前,当吕若兴将楚懋的药端来后,阿雾道:“吕公公,让本宫来给皇上喂药吧。”

吕若兴顿了顿,才将药碗递给阿雾。

阿雾对吕若兴和李德顺的称呼完全不同,表面上算是给吕若兴面子称呼一句吕公公,实则是彼此生疏,对李德顺就完全不同了。

阿雾接过药碗,看着躺在床上的楚懋,面色赤红,嘴皮有些干裂,阿雾轻轻在他耳边道:“皇上,吃了药再睡好不好?”

楚懋的眼皮动了动,但还是没有睁开,阿雾将碗搁在绣墩上,扶起楚懋的头,又在下面垫了一个枕头,这才开始喂他喝药。

但是楚懋一点儿也不配合,嘴一直不张,阿雾将装着药汁的勺子搁在他唇边,他根本动也不动。

阿雾轻叹一声,转头吩咐旁边伺候的人道:“你们都下去吧,有事本宫自会叫你们。”

李德顺给旁边伺候的人使了眼色,都一一退了下去,吕若兴虽然留在了最后,但最终还是退了出去。

阿雾等人都走光了,这才含了一口药汁,俯下、身喂到楚懋的唇边,他不张嘴,她就轻轻地在他唇上研磨,用舌尖去叩楚懋的嘴巴,好歹是吧药汁喂进去了。

阿雾又低下头喝第二口药,这回刚碰到楚懋的唇,就见楚懋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她。

阿雾一个惊吓,将药汁自己吞了下去,苦得让人烂脸。

“皇上。”阿雾赶紧撑起身,离开楚懋的唇,脸瞬间红得比楚懋这个发烧的人还厉害。

“把药给朕。”楚懋虚弱地道。

阿雾端起药碗拿勺子喂楚懋,却只见他撇开头去。阿雾只好将药碗整个递给楚懋,他接过后一股脑儿地喝了,沙哑着嗓子道:“你走吧。”

“我不走,就让我陪着你好不好?”阿雾带着哭音地道,“你要是不肯原谅我,等你好了,我再也不来乾元殿,好不好?”

这当然是阿雾的权宜之计,趁着楚懋生病,正是该她好好表现,赚回好感的时候。

楚懋不说话,阿雾就当他是默许了。

“我叫李德顺备水,你一身是汗,用温水洗一洗好不好?”阿雾殷勤地问着,“皇上嘴里苦,要不要吃一点儿樱桃脯?”

“再苦有朕心里苦吗?”楚懋冷脸问阿雾。

阿雾就不敢说话了,“我去让李德顺备水。”阿雾飞也似地跑了。

乾元殿的浴池大得有些惊人,经过数代帝王的经营,已经弄得非常方便,一天十二个时辰随时都有热水供应。

阿雾当初在正元帝身边飘的时候,从没进过净室,她是非常守礼之人,讲求的是非礼勿视。所以今儿初见时还有些惊讶。

阿雾看见这池子还是有些头晕,等放好了水,这才出去扶楚懋。

“是不是等朕好了,你就不再来烦朕?”楚懋冷冷地看着阿雾。

阿雾委屈地点了点头。

楚懋甩开阿雾的手,自己走进了净室。

阿雾赶紧跟上去,厚着脸皮主动上前替楚懋解亵衣的纽扣,脱到裤子时,阿雾伸手去拉裤带,却被楚懋一把抓住手腕。

阿雾就愣愣地看着楚懋穿着裤子走下了浴池。

阿雾完全不敢有任何意见,自己躲到屏风后头,将外衣脱了,又从旁边的叶式翡翠盘里取了香胰和擦澡巾,这才轻轻地走进浴池给楚懋擦澡。

但是鉴于楚懋这样忌讳自己碰他的腰线以下,阿雾也就只敢在楚懋的背上擦擦抹抹,两个人都没有话说,净室里只有水声响起。

最后楚懋转头看着阿雾,阿雾呆呆地望入他的眼睛,在看到楚懋的眼神逐渐变暗时,阿雾条件反射地扔下擦澡巾就想往外跑。

虽然阿雾也想过两个人彼此和好之后,肯定会行、房,但她绝没有料到会发生在这个晚上,在楚懋病着的时候,在浴池里,而且阿雾的直觉极准,她看到楚懋的眼神时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的膝盖还没有,屁、股上的痂痕也没有脱落,实在不是好状态。她甚至还没有熏香沐浴。

当然这都是阿雾给自己找的借口,实际上就是她对这种事请还是有些害怕的,她的记忆一直停留在,当初在海上的那膄船上,楚懋就像疯了似的折腾她。

阿雾本来就有这方面的心结,又被楚懋那样先是毫无节制后却冷落对待过,她本身是害羞、内敛的性子,这件事情上尝过的甜头并不多,因此下意识就要逃。

若是阿雾不逃,指不定皇帝陛下还不一定怎么着她,毕竟楚懋烧得还有些无力,但是阿雾的这个动作明显激怒了楚懋。

阿雾几乎是被强行打开的,楚懋将她摁在岸边,行动起来时哪里像个病人,阿雾泪汪汪地还不敢哼哼,想着以前楚懋说她的话,什么矫情、什么别扭、什么动不动就逃避之类的,阿雾拿手捂着嘴,不让自己出声。

阿雾还以为自己会疼得厉害,可不知道是心情变了,还是年纪大了,亦或者是因为特殊的原因,她居然也开始渐渐得了趣,哪知道楚懋的动作瞬间就戛然而止了。

当阿雾回过头看着楚懋时,楚懋的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最后变紫,丰富得像调色盘一样,阿雾在楚懋的咬牙切齿下,吓得瑟瑟发抖。

阿雾大概是知道这件事对男人的重要性的,因为以前她哭着叫着求饶的时候,楚懋会格外的高兴和激动,因而阿雾嗫嚅着安慰道:“你今天在生病。”

阿雾的话不仅没有安慰到楚懋,反而像是捅了马蜂窝似的,让楚懋的脸色从赤紫变成了要生吞阿雾的样子。

阿雾蜷缩着腿,坐在汉白玉池子里,雪白的身子连玉色都衬得成了村色,她的眼睛是楚懋见过的最美的眼睛,仿佛漫天繁星都在她的眼里,眼波流转处,叫人意丧魂牵。纤细的腰肢、紧实的长腿,实在是老天爷最宠爱的人儿。

可是她越是这样,就越让楚懋觉得刚才的事情无法忍受。

楚懋的眼神实在是太过凌厉了,阿雾错中出错地补了一句,“皇上,我不在乎的。”

楚懋的额头青筋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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