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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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上不是颜色起来,回头道,“往后别再提起了,家里人口多,难保哪天不留神走漏了风声,牵连起来大家都得不着好处。她在洛阳的事府里只有管家知道,我也没同旁人说起过,连蓝笙都瞒着的。你既然疼爱她,就替她将来多考虑,横竖洛阳她是回不去的,日后许人家还要这里操持。前头的事情抖露出来,要找好人家就费力了。”

知闲怔了怔,见他面色难看,当下打了个寒噤,嗫嚅道,“我省得,不是因为没有旁人吗!你放心,以后自然绕开这个说。你别这么板着脸,怪瘆人的!”

容与被她一说才惊觉自己紧张得有些过头了,背身过去,又恢复到了往常那个气定神闲的模样,迈着方步踱上了紫荆夹道。

知闲瞧准了时机,热络道,“算算时候,老夫人晚课还没做完,这会儿进渥丹园也是枯等,还是上抱松亭里坐坐吧!”

容与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并不十分愿意,正犹豫着要点头,看见门上小厮领着蓝笙从廊庑那边过来了。

知闲咬牙切齿的想,这个蓝笙真是阴魂不散!好不容易才遇着容与在家,没说上两句话,这人又不请自来,搅了他们单独相处的好机会。

“怎么?我来得不是时候?”瞥见知闲恶狠狠的眼刀扔过来,蓝笙笑得得意非常,“既然不是时候,那在下先回避回避,二位谈情说爱请继续。”

容与不接他的话茬,问道,“案子办妥了?”

“原就不是大事,三言两语问得清,偏要拖到这会子。”蓝笙说着抖了抖衣袖,转脸问小厮,“吃食都给大小姐送去了?”

小厮缩肚躬腰应是,容与也不理会他无事献殷勤,对知闲道,“上亭子里去吧!”

蓝笙乜斜知闲,颇鄙夷的牵了牵嘴角,旋即又笑道,“我私下里有话和六郎说,劳烦叶大小姐瞧着待客之道,给我备些茶点过来吧!”

知闲剜了他一眼,直恨到骨子里去。奈何碍着容与面子不好发作,更不愿意对着他那张可恶的脸,便退后一步道,“你们说话,我上厨里瞧瞧菜色备得怎么样了,开席差人来通禀。”

绝口不提茶点,挽着画帛姗姗去了。容与嗤笑着登上了亭子,今儿没摆在明面上斗,不过暗流也甚汹涌,这来回的明枪暗箭,要是长得不结实,早就给射成筛子了。

他抱袖坐在石凳上,“我这阵子忙,也没时候过问,陈潜的事怎么样了?”

蓝笙抚了抚下巴,陈潜?说起那小子,真是走背运走到了家!大清早匆忙上朝,在街边果子铺买了个油饼边走边吃,结果叫监察御使碰见了,说他吃相不好有辱官体,具了一本参奏上去弹劾他。可怜他一个少府监在羽林卫大牢内关了一夜,第二天一道敕令下来,从三品的衔儿直降成了五品下府折冲都尉。一个油饼毁了小半辈子,实在冤枉!

第十六章 春袷

蓝笙说,“所幸还在流内,贬到雍州泾阳府做折冲都尉去了。我代你写了书涵给甘棠,陈潜是到他驻地,请他多看顾,也不枉咱们相识一场。”

容与侧目,“代我写?怎么不以你的名义修书?”

蓝笙笑道,“哪天我升了镇军大将军,断不会再顶你的名头了!甘棠是你一手提拔起来的归德将军,脾气大,下了酒桌不认人的。这满朝文武几个没和他吃过饭,听过小曲儿?他和谁又是走得长远的?也只对你俯首贴耳罢了。你一句话,顶得过我说一车不是!”

容与不置可否,转过脸看亭前老树翳日,几只鸟在枝丫间跳蹿着啾啾鸣叫,隔了半晌才想起来,问,“你先头打发知闲,说有要紧话和我说,到底是什么?”

蓝笙反复琢磨,这话憋在心里不吐不快。他和容与交情向来深,对布暖的那点心思即使不说,日子久了容与也能看出来。与其临了费口舌,不如趁早告诉他,也好请他从中斡旋。布暖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听她口气日后是要靠沈家的,那么婚事也定有老夫人和容与做主。未免到时候出乱子,早点排了队好享有优先权。

“怎么积糊起来了?”容与这辈子没见过他这副模样,一头好笑一头又好奇,追问着,“出了什么大事了?男人家,爽快些个!”

蓝笙起身在亭子里踱步,咂了咂嘴道,“就是今儿席上和你说过的,求你做媒的事儿。”

容与是个机敏人,他认识蓝笙二十多年,对他了解得透透的。他嗅到了些不寻常的味道,蹙眉道,“是和暖儿有关?”

蓝笙“啪”地击了下掌,覥脸挨过去道,“到底没有白结交你这朋友!知我者六郎也!不瞒你说,我对暖儿是一见钟情,她从马车里下来给我行礼的时候,我就觉得遇对了人。我的能耐你是知道的,旁的没什么,瞧女孩儿一瞧一个准!我头一眼看见她就料定了她是好姑娘,果不其然!”

容与乜他一眼,“你仔细了,她和你外头勾搭的那些不同,你这花花太岁,主意敢打到我外甥女的头上来,我非拗断你几根骨头不可!”

蓝笙推了他一把,“话别说得这么难听好不好!什么叫打她主意?我是真的对她有意思,你找着机会替我探探口风,只要她愿意,我立时回明了我家老太君,三媒六聘,八抬大轿来迎她过去做正房夫人。”

容与探究的审视他,也确实看见了一种叫真挚的东西。不过蓝笙没定性是出了名的,谁也不知道他的真挚能维持多久。

“你不用听两位大人的意思?这是一辈子的事,单凭心血来潮要坑死人的。”他一面说着,一面琢磨,其实布暖倘或真能嫁给蓝笙,也不失为一桩美事。蓝家的来头很大,坐在小蓝夫人的位置上,一生荣华富贵应当是享之不尽的。可他又操心她的幸福,锦衣玉食不是婚姻的全部,蓝笙虽然是他的好友,他还是忍不住要怀疑……布暖前头遇过坎儿,若是再嫁得不好,他没法子向姐姐姐夫交待。

一个女孩子后半生如意与否,全在他一念之间,这副重担当真叫他承受不起。

他开始踌躇,暖儿才到长安,这么急不可待把她嫁出去成什么话?惹人说嘴罢了!她名义上投奔舅舅,洛阳那边父母健在,婚姻大事断不是他单方面能决定的。

“你可想好,暖儿是我外甥女,你要是同她有后话,那就成了我的晚辈了。”容与哂笑,“你再想想知闲,她过了门,你见了她怎么处?”

蓝笙倒大度,意态闲闲倚着亭柱道,“又不是一个屋檐下住着,难得见一面,为了暖儿,我勉为其难叫上声舅母……也使得!”

容与调开视线,他壮士断腕的表情惹人发笑,掩嘴咳了声道,“这事我说了不算,得瞧暖儿意思。她待见你,便是你两个有缘。若是不待见你,你一个大男人,提得起放得下才好。”

蓝笙眉梢飞扬,自信满满道,“这世上还有姑娘家不待见我?长安城多少大家闺秀哭着喊着要嫁我,上将军难道不知道?我今儿邀她端午出游,你道她乐意不乐意?”

容与太阳穴一跳,“我同她说过了,那天要带她去瞧你竞渡。你好歹拿些本事出来,得个胜会状元给她瞧瞧。”

“那还不是手到擒来!”蓝笙说着,朝碧洗台方向努嘴,“你别捎带上那位,她和我八字不合,别到那天冲克了我的好运道。”

容与原就没打算约知闲,顺水推舟道,“到时候你打发身边的人来接暖儿,知闲知道有你在,花钱买她她都不来。”

“如此甚好。”蓝笙懒散一笑,转过身站到台阶前远眺,半晌摇着扇子道,“我打量你同知闲貌和神离,这么下去了不得。你何苦为难自己?这会子张不了嘴,等拜了堂入了洞房再说就晚了。”

容与的手指轻抚膝头的竹纹,平金绣缎面璀然生彩。蓝笙回头看他,他眉眼低垂,平静得一波止水似的,沉声道,“管好你自己就是了,别人的事胡操心,吃饱了撑的么?”

蓝笙讪讪点头,“算我多管闲事吧,大都督英雄一世,胡寇都叫您逐出了玉门关,自己的婚事还没有主张么!”

容与睨他,听得出话里的嘲讽,并不去计较。叶家的婚书纳徴时已经递过了,就算眼下退婚,该走的步骤一样也少不了,冗长繁杂。况且知闲没有错处,又是自己娘家亲戚,自小一道长大的。姨父姨母待他也像亲生的一样,他拿什么来反悔?

他生出倦怠来,靠着亭柱不言声。蓝笙凝望他,晚风从身旁流过,他的眼里雾霭重重看不到底。自醒的人出尘入世做得到收放自如,他生来笃定沉稳,不会让自己陷入困境。漫漫流年里,情感上亦不会留下太多痕迹。

他和容与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他即便是在最薄弱的光亮里也要高举辉煌,如果沉没,便情愿在黑夜里燃烧;容与呢,心里自有明月三分,静到深处,苒苒开出莲花来。

蓝笙浓眉紧蹙,容与看了一味笑,“你在悟道吗?这点道理悟不出来,白长了一颗人脑袋!活着总有沟壑难填,如花美眷谁不盼望?我遇不上那个能叫我不顾一切的人,千山万水独自行走不难,难就难在母亲那关难过。老夫人天天絮叨承宗庙,开枝散叶,你当我日子好过的么?”

这个问题普遍存在,蓝笙太能够体会了。他如今二十四岁,家里都急得要赶鸭子上架,要是到了容与这个年纪还没动静,只怕郡主千岁杀了他的心都有。

两个男人相视苦笑,蓝笙咧着嘴说,“告诉你一桩新鲜事,我家老夫人昨日往我房里塞了个小厮,那小厮眉清目秀,天生媚骨,想来是老夫人担心我断袖,特意指派来试探的。”

容与笑道,“令堂有胆色,真叫沈某佩服!她倒不怕弄巧成拙,万一中了你的下怀,那可怎么好!”

“郡主千岁有的是法子,我要是有半点不轨,那小厮还能活到第二日?你瞧着,不消三天,新妇就要进蓝府了。”蓝笙正摇头晃脑说得欢实,打眼一看,甬道那头佳人娉婷而来。

不甚丰腴,肩背瘦削,湖绿的半臂衬得面孔雪白。发式也不华贵,单单挽了个螺髻,髻上插了支珍珠步摇,倒愈发显得俏丽可爱。

蓝笙打心眼里的喜欢,这样的姑娘上天入地再难寻来第二个,若是错过了定要抱憾终身。

“暖儿!”他招了招手。

布暖哎了声,沿着假山阶梯上去,在亭下平台顿住了,仰头往上看,笑道,“什么时候来的?”

再寻常不过的一句问候,抱松亭里的两个人的感觉却是南辕北辙。容与眯了眼,暗道蓝笙手段不错,不过相识第二天,竟熟络得老友一般。

那厢蓝笙是快乐的,从他这个角度俯视下去,暖儿的五官简直精细得无可挑剔。他深深看着,像在欣赏一幅画,顿了顿才道,“刚来不久。我打发人送了果子过烟波楼,你可收到?”

布暖点点头,腼腆道,“收着了,多谢你。”转而对容与道,“舅舅宽坐,暖儿找知闲姐姐去了。”

容与才要应她,蓝笙抢先一步道,“别忙走,来说会儿话再去不迟。”

身边的玉炉嗤地一笑,布暖曲起手肘悄悄顶了她一下,拿团扇遮了日头道,“不了,再过一阵太阳该照进亭子了,怪热的。你们说话也挪个地方吧!”

言毕慢慢下了台阶,顺着树荫朝渥丹园方向去了。

玉炉到底忍不住,掩嘴笑道,“依我说,蓝将军对你有意是千真万确的了。你瞧他的模样,看着你,两个眼睛都发直。”

布暖啐她,“你的脑子里除了这些就没别的了?少女怀春最要不得,仔细让人骗去做二房!”走了两步想起来,回头奸笑道,“刚才路上遇见汀洲,你冲他拋媚眼儿了,是不是?别打量我是瞎子,我要告诉秀,叫她给你说媒,你且等着!”

玉炉大惊失色,“谁是汀洲?你别乱给我扣屎盆子,我可是不依的!”

布暖仰天大笑,“我也叫你尝尝这味道,你再敢把我和蓝笙扯到一块儿,我就把你瞧上汀洲的事公诸于众,不信你就试试!”

第十七章 青庐

晚宴备齐了,众人纷纷入座。

一家子团圆,本该是骨肉围坐的,偏偏多出个蓝笙来,别人倒还好,唯独知闲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凑巧两人的位置又是面对面,脸色便越发难看。

气氛有些尴尬,可人家蓝笙有的是能耐,八面玲珑谈笑风生,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知闲气得不轻,布暖坐在她边上也不得舒展,抬眼瞧容与,他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比蓝笙更像局外人。不怎么开口,老夫人问了话他才缓慢作答,余下的时候只是安静聆听,会心一笑,俨然游离在尘世之外。

知闲无比幽怨,果盘里的一个青梅被她的指甲抠成了麻子,容与不看她,她想递个眼色都不能够。有时侯真的怨他,已经过了六礼,只差拜天地就成夫妻了,不说把她捧在手心里,最起码的关注还是应该有的,可他做得怎么样?她甚至觉得他对蓝笙比对她好,经常在一旁看着他们争吵,连句劝阻的话都没有。就是因着他的驰纵,才叫蓝笙这狗才有恃无恐。

她颓败叹息,侧过头对布暖道,“暖儿,我同你换个位置吧!”

布暖知道她硌应得难受,忙点头道好,两个人互换了座儿,布暖往她面前递了递菜,低声道,“你怎么不吃?是不合胃口还是怎么?”

知闲搁下筷子横了蓝笙一眼,“我的确是倒尽了胃口,还吃什么!”

长安入暑算早的,交五月的时节便有了腾腾的热意。这时不论宫廷也好,民间也好,设宴待客大多不在室内。趁着花好月圆,在屋前的场地上摆上一张长长的胡榻,一众人随意趺坐,赏花赏月,或是来上一段胡旋,彻夜笙歌,简直就是快意人生!

布暖看看远处婆娑的树影,暗道饭桌上坐着老对头,这饭是吃不安稳了。既生瑜何生亮,老天爷真会斗闷子。

蓝笙巴不得布暖坐到他对面,一餐饭下来时时刻刻瞧着知闲的嘴脸,任谁也受不了!

他眉开眼笑的给布暖让菜,“你要多吃些,不说长肉,对身子也好。”

布暖颇觉别扭,嘴里道谢,见老夫人探究的看过来,便扭捏着越发不好意思。

“知闲也吃。”容与夹了菜到知闲碗里,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晚上没吃什么,也不怕积了食,半夜里饿了倒麻烦。”

知闲快乐起来,容与向来凉薄,官场上应付,遇着同僚执手寒暄拍肩说笑是常事,回到家里独个儿枯坐几个时辰一语不发,连那点对巡街武候的温存体恤都没有。今天给她夹菜,那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大概是受了蓝笙的影响吧,这么想来,蓝笙也没那么惹人讨厌了。

老夫人放箸道,“六郎,端午的节礼我都让人备好了,这是你和知闲订亲后的头个节气,到了那天你亲自送到叶府去。虽是娘家亲戚,该有的礼数也不能少。你姨父姨母固然不计较什么,宗族里还有别的亲眷,女孩许了人家的都有个攀比,别失了知闲的脸面。”

容与抬头问,“知闲要回府过端午么?”

沈夫人笑了笑,“知闲是孝顺孩子,怕走了府里冷清,就不回去了。横竖十月里要过门,婚事之外还有两姨表亲这一层,也不能惹人非议。”说着又欢愉抚掌,“今年还添了暖儿,更是齐全了。咱们府里多久没这么热闹了?六郎也是,除了晤歌鲜少宴请旁人,往后多些个聚头,也邀军中郎将来家吃席,一则酒桌上好说事,二则我们暖儿的终身大事,你这做娘舅的要放在心上。”

在座几人各怀心事,霎时眼光如箭矢穿梭。容与道,“母亲说得是,孩儿谨记在心。近来朝中暗流汹涌,二圣也忌讳着朝臣拉帮结派,等过了这阵子再办不迟。至于送节礼的事,恐怕是不成的。”他做势沉吟着,“那日休沐是不假,但宫里有赐宴,二圣游骊山也需护卫,只怕我腾不出空来。”

明明满嘴扯谎,脸上却正经得真的一样,蓝笙听得吞声发笑,忙别开脸掩饰过去。心道这才是本事,人家当上二品将军也在情理之中,单瞧那糊弄人的手段,那份从容淡定,他不擢升,佛祖也看不过去。

沈夫人遗憾的拍拍知闲的手,“既这么也没法子,总归公务要紧,你也体谅他些吧!”

知闲心里遗憾,脸上却不好表露出来,勉力笑着说了两句客套话,方道,“容与哥哥只管忙他的去吧,我和暖儿在一处玩也使得。”

蓝笙趁势插话,“说起这个,我要讨老夫人一个示下。六郎素来无暇他顾,不比我这个浪荡人,军中最闲的便是我。暖儿才来长安,六郎又抽不出空来领着四处逛去。我想着,若是老夫人应允,晤歌就替六郎代劳了。”说着看知闲,语气变成了敷衍,“倘或知闲小姐有雅兴,届时一同前往,蓝某也夹道欢迎。”

瞧他那调调,纯粹就是捎带上她,这么的没诚意,!知闲像受了莫大侮辱,尖声道,“多谢你好意,我那日也不得空,叫暖儿单去罢了。”

蓝笙不以为然,转脸看着沈夫人笑道,“家母今早还念叨您呢,府里备好了菰叶和黍米,家母今日亲手裹角黍,蒸好了给您送来。”

蓝笙母亲是阳城郡主,身份地位不一般,因着蓝笙和容与交好,两边母亲也偶有往来。沈夫人听说郡主要给她送节礼有些惶恐,“劳郡主惦念,叫我怎么担当得起呢!”

蓝笙抿嘴笑,“我和六郎情同手足,老夫人这话太见外了。端午暖儿出游的事,听老夫人的意思。”

沈夫人自然道好,“你领着她,我也放心。暖儿愿意就跟着蓝家舅舅去吧,出去散散也好,长安端午可热闹呢!”

容与含了口茶水差点喷出来,老夫人这句“蓝家舅舅”指派得妙!他调过视线看蓝笙,那厮脸上五彩斑斓,煞是好看。

布暖低头应是,沈夫人问蓝笙道,“家里二位大人可托人给你说亲呢?你也该当婚配了,早些定了,多了门亲,逢年过节好有丈人家门槛走动了。”

蓝笙讪笑,“谢老夫人关心,我如今算是有了眉目,想来不多久就会登门提亲的,今年年下也该备辎仪送礼了。”

夜有些深了,沈夫人习惯早睡,笑了半天也乏了,只道,“如此方好。你们年轻人宽坐,我实在支持不住,这就回去歇息了。”

众人站起来相送,沈夫人在知闲和布暖手上各一拍,笑道,“我自己回去就成了,你们只管顽你们的。”对蓝笙道,“晤歌今晚留宿在府里,叫六郎瞧着安排。外头宵禁了,省得同那些武候多费唇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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