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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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主听出了她话里的隐喻,“你怎么骂人呢,我才不是狗。我的意思是我们夫妻不应该分开,就算不在梵行刹土,在别处也会如胶似漆。”

  所以她这次又遭他们哄骗了,他根本没病,害她急匆匆赶过来,全是因为他的恶趣味。

  她把脉枕放回药箱里,漠然道:“我只活在当下,以后的事谁说得清?我今天是来为令主治病的,请令主付我诊金。”

  令主觉得受到了不公平待遇,“你没有为我用药,为什么要付诊金?”

  她牵着唇冷冷发笑,“你以为我路远迢迢赶到魇都,就是为了摸一下你的腕子吗?虽然没有用药,但我出诊了,就得付诊金。”

  令主不情不愿地嘀咕:“一家人,为什么要分得这么清。其实我让你来,就是希望你多走动,毕竟魇都才是你的家……话又说回来,你还是很关心我的,否则怎么璃宽敲敲边鼓,你就心急火燎赶过来了?”

  无方发现这妖怪是越来越讨厌了,滥用别人的同情心,还恬不知耻沾沾自喜。她站起身道:“你已经过了天真的年纪了,以后再玩这种把戏,别怪我往你命门上扎针。”

  她生气了,虎着脸转身就走。令主光着脚追出来,见她走得快,扬袖一挥,殿门抢先关上了。光线暗了,墙角的灯树自动亮起来,烛火跳跃着,像九幽下的阎罗殿。

  无方行医济世,别人对她都很敬重,从来没有谁敢唐突她。他的身量又高,逼近了像座山,黑洞洞的帽兜笼罩在她上方,不知道下一瞬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退后两步,摆出架势准备攻击,“白准,你放尊重点,别逼我出手。”

  他不说话,保持这个姿势半天没动。就在她打算跳起来揍他的时候,幽幽道:“你要回家,我送你。等我挑双鞋再上路。”说完转身拉开了一扇柜门,里面密密麻麻摆放了不下二十双鞋,黑舄、云头履、毛皮靴……种类堪称繁多。

  无方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的思维实在是正常人难以企及的。好在没什么歪心思,蠢起来最大的杀伤力也不过让人哭笑不得罢了。

  她松了口气,站在边上看,看他的手指逐双划过去,最后停在一双便靴上,“这双好么?我想带你去边春山游玩,这双跟脚,可以抱着你奔跑。”

  她没有理会他的话,忽然抚掌,“我终于知道你的真身了,你是一只蜈蚣精!”

  令主呆住了,二十一双鞋的是蜈蚣精,那十五双鞋的是钱串子吗?他觉得这未婚妻有时候也不怎么聪明,不聪明也好,可以玩到一块儿去。他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收集鞋是我的爱好,和真身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这人对穿衣没有什么讲究,但对足部保护尤为注重。因为小时候跑得太快绊到脚趾,你知道甲壳伤了最不容易愈合。”

  无方起先只是和他打趣,可是听见他说起甲壳,心头倒是咚地一下。什么东西的脚上长甲壳?她讶然问他:“你是龙?”

  令主大皱其眉,“你们姑娘就喜欢龙,龙有什么好,没出息的被迦楼罗吃掉,有出息的整天忙着治水施雨,哪里有我这么逍遥。”

  他越是讳莫如深,她越是好奇,“你的真身不能说么?”

  他想了想,“现在还不能,你得和我一条心,我才能告诉你。否则泄露出去,我就得给人当碎催了。”他套上鞋,踢踏了两下,很高兴的样子,“娘子,我带你看风景去。”

  还没等无方答应,他一把抱起她就窜上天,那种巨大的力量是熟谙驾云的无方无法理解的。身体在往上疾升,心却跟不上,滑到腿肚子里去了。她不愿意被他抱着,挣扎着想脱身,可是风太大,云层翻涌,几乎让她喘不上气来。令主还在肆意使用他的神通,大概是为了在喜欢的姑娘面前显摆一番吧。见她直打噎,抬起袖子遮住她的脸。奇怪从来不换衣裳的人,袖笼里却有丁香般芬芳的味道。

  无方一脑门子官司之际,他一个俯冲又飞快落了地。她手忙脚乱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竟看见了漫山的春草,绵密的绿色,毡毯一样铺陈满了连绵的山峦。她惊喜一叹:“我以为梵行刹土的草都是焦黄的……这里就是边春山?果然名不虚传!”

  纵观梵行南北五千由旬,只有边春山是谈情说爱的胜地。好的环境能让人心情愉悦,他统管这片土地,如果连个培养感情的地方都拿不出来,也太磕碜了。

  他背着手,风吹袍角簌簌作响,骄傲地向她介绍:“这里是杠水的发源地,水流向西汇入泑泽,沿途长满了各种野菜和野桃树,我每餐的素菜都是从这里运回去的。”

  这么说来这是他的天然菜园?无方很喜欢这种返璞归真的生活,欢喜道:“可以带一些葵菜和韭菜回去,韭菜对你有好处。”

  令主笑不出来了,“我的肾没问题。”

  她说知道、知道,“反正吃了没什么坏处。”

  本来令主想着要和她并肩坐在山丘上,畅想一下未来的。两个人过日子,有很多东西需要达成共识,比如以后谁主外谁主内,孩子谁带之类的……结果她撒欢挖野菜去了,留下令主独自站在那里兴叹。

  “哈哈哈哈……”一串嘶哑的笑声传来,听着像无情的嘲讽。

  令主转过头寻找,在一片萱草丛中找到了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那是只幽鴳,长得像猿猴,顶着一脑袋花卷,正闭着眼躺在那里装睡。它和所有野菜野果一样,是边春山的土特产,因为动辄不合时宜的傻笑,经常被前来踏青的妖魅情侣揍得满头包。

  它喜欢吸引人的注意力,正忘我表演着,令主浑身散发的怒气却让它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它一个翻身坐起来,眨巴着眼睛看向他,大概是在惊讶黑袍怪居然也能谈恋爱。当然巨大的威胁让它战兢不安,以至于令主不过跺了下脚,它就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令主收回视线转而追随他的未婚妻,看见她的笑脸,大觉心满意足。她以前不怎么喜欢笑,太严肃的人不可爱,活得苦大仇深的,有什么意思。以后就这样多好,他可以带着她到处走走看看,走累了停下,就在那里定居。造上一座城,再养几个初级偶人做粗使活儿,想想也很美丽。

  她拔了好多野菜堆成一堆,没有东西装,招手让他过去。令主连蹦带跳到她面前,说话就要脱裤子,“我今天穿了长裤,两个裤脚一扎,一个裤管装野菜,一个裤管装果子。”

  无方白着脸喝止:“不许脱!装在裤子里的东西还能吃吗?”

  令主犯了难,想了想折片叶子当风一扬,变出两只口袋,帮她把野菜都装了进去。

  无方很少有这样放松的时刻,撑着腰站在山丘上远望,长长叹了口气,“可惜啊,没有日照,野草开不出花来。”

  令主听了,不无遗憾地说:“太阳我变不出来,毕竟我是个只会玩泥巴的老妖。不过娘子你喜欢野花吗?喜欢就送满山给你。”

  话音才落,漫山遍野的花,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盛开。他的手指指向哪里,哪里就有色彩斑斓的浪汤汤奔涌开去,花海无尽,转瞬铺天盖地。

  她笑起来,笑得极其好看,糯米银牙,眼弯如月。令主背着口袋痴痴凝视她,发现这次好像来着了。照这势头发展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洞房,真高兴!

第33章

  都是务实的人,虽然游山玩水增进感情是重中之重,但也不妨碍他们满载而归。

  令主和无方肩扛大口袋回到魇都时,一蜥一鸟和所有偶人都在翘首盼望。看见他们现身,纷纷围了上来,瞿如说:“先前一阵风,师父就没踪影了,我追又追不上,还以为你被妖怪抓走了。”

  无方笑了笑,身在魇都,还谈什么妖怪不妖怪。这趟收获颇丰,满袋的野菜,可以吃上三五天。她想好了菜式,正打算和令主道别,却听见璃宽茶小声向令主回禀:“主上不好了,城里招贼了。”

  令主显然并不担心,一穷二白的地方,有什么好偷的?那贼打开库房的大门,大概想哭吧。其实他也想哭呢,之前制定的征税计划,真正遵守的妖没几只。倒是上次婚礼收到的礼物还实际些,都藏在台阶下的暗仓里了,没有他的口诀谁也打不开。

  他嗯了一声,见未婚妻看过来,装作十分豪气的模样,“去清点一下,看看少了什么。其实清不清点也无所谓,让他敞开了偷,他能偷空本大王的仓库,算他本事。”

  璃宽张了张嘴,“倒也没少什么……”他觑着令主,吞吞吐吐道,“刚才地基震动了几下,西北角的瞭望塔塌了。我和大管家带人翻找了半天,镇塔的琉璃宝珠不见了,给偷了……”

  令主啧了一声,“这贼倒挺识货。”回想一下,那琉璃珠是金刚涅槃前留下的,当时金刚座下小仙,也就是他的上任未婚妻,悔婚跟别人跑路时,托青鸟送这个来作为赔偿。宝珠固然价值非凡,但终归是耻辱的象征,也只有令主这样心大的主,才想到把它按在塔顶上当灯使。现在好了,丢了,令主倒也想得开,“丢就丢了,反正要去酆都,那里多的是会发光的宝贝,问冥君再讨几个就行了。”

  璃宽愁眉苦脸,“主上,那是琉璃珠啊,丢了就算了?”

  无方在一旁听着,似乎那宝珠很金贵,便问令主,“琉璃珠是什么来头?”

  结果令主还没说话,璃宽就抢先插嘴了,“那珠子是主上被甩的见证,屈辱是屈辱了一点,但它威力很大,可以保魇都不受风霜雨雪之苦。魇后知道的,这城里除了属下和主上,都是泥做的身子,外表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根基到底比较疏松,雨水泡久了会化的。现在琉璃珠不见了,它不见了……以后偶们怎么办?本来可以再活一两百年的,现在恐怕用不了三五年就得报废了。”

  令主真是恨啊,恨这个长舌的家伙把他的老底都抖出来了。难道被甩很光彩吗,他不能绕开了这个说吗?前任和现任,永恒的话题,嘴里大方心里会斗争的嘛,璃宽为什么要在艳无方面前提守灯小仙!

  他得补救一下,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感情,不能又被这蜥蜴破坏了。他不以为然地挥了挥手,“娘子不要误会,我就是不稀罕那个破珠子才把它放在塔顶的。要保魇都不被雨淋,我有的是办法,难道没有琉璃珠就不活了?”

  他一面辩解一面暗中观察她的表情,结果她垂着眼,一点波动也没有,简直让他感到心酸。他拿手肘轻轻顶了她一下,“娘子,你不高兴了?”

  无方才回过神来,“还丢别的了吗?”

  令主松了口气,说明这事算过去了,然而璃宽后面的话惊出他一身汗来——

  “还有您的藏臣箭……也不翼而飞了。”

  他刚说完,令主脚下一崴险些栽倒。左右偶人忙把他扶住了,他痛心疾首:“我的藏臣?跟了我一万年啊……”

  其实也不光是年代的问题,那把藏臣箭是他唯一的兵器,早就和他的精魄融为一体了。他们这个族群,在成年那天都要接受天地洗礼,不周山诸毗崖的干戈台,上有剑器万种,如果你的各项指标都合格,这些兵刃中会有一样选中你,然后终身跟随你。令主去的那次,里面最有眼光的就数藏臣箭,他日平衡天下的利器,有仁心仁德也有杀伐之气,被他挎在肩上,雄赳赳气昂昂,浑身金芒耀眼,一看就是好东西。令主很爱惜它,贬到梵行之后害怕它被妖气侵蚀,把它封了起来。谁知五千年后重见天日,还没过上两天好日子,就这么莫名其妙地丢了。

  他那一声哀叹,无方听出了灭顶的悲凉。相较之下琉璃珠真的不算什么,只有这藏臣箭才是他的老命。之前璃宽茶说弓身荧荧发绿,可能就是个预兆,可惜没有引起令主的注意。他本来就不精明,要他藏东西,天知道他会不会藏在被窝里。

  他方寸大乱,天塌下来都能当被盖的,这回真是遇见难题了。无方不知怎么安慰他,对璃宽道:“别干等着了,东西不会自己回来,把城众都散出去追吧。”

  璃宽茶说:“已经出去大半了,剩下的人怎么分派,听主上的吩咐。”

  令主带着哭腔,“给我地毯式搜,拿出寻找叶振衣十倍的力度,挖地三尺也要把宝贝给我找回来。”

  悲伤过度,一不小心又泄露了。璃宽尴尬地看看未来魇后,她可能已经习惯了他们的不着调,并没有显出任何波动来。

  魇都的人都出去了,城池立刻变成了一座孤城。瞿如不好意思袖手旁观,振翅飞上云霄帮忙,无方也想腾身,被他一把拽了回来。

  “娘子别走,我害怕。”

  她大惊,“你害怕?”仿佛听见了奇闻,丢了兵器,会让他有害怕的感觉?她问,“是因为藏臣和你生息相通吗?如果有人对藏臣箭不利,会损害你自身?”

  他唔了一声,“不是,万一贼还在城里怎么办,我害怕。”

  无方的嘴角忍不住抽搐,“白准,你到底着不着急?那么要紧的东西丢了啊!早知如此,今天就不该去边春山的,如果不走,箭便不会丢。”说着又怨他,“都怪你没有好好保存它,现在可怎么办!”

  令主垂袖说不知道,“我就想娘子陪着我,反正你不要走,留下和我一起等消息。”

  她皱了眉,实在没有办法,反正出去的人也够多了,不差她一个。她仰头,喃喃到:“我今天看见喜旋了,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空中有喜旋是有明君临世,就像皇帝降世的祥瑞一样,人间看到的是繁华,天界便意味着一次人事变动。他摸了摸鼻子,“咱们身处秽土,喜旋和咱们没什么关系。”说着拎起布袋往回走,边走边道,“闲着也是闲着,拣菜吧。”

  于是小心台阶殿里,堂堂的灵医和令主卷起袖子收拾野菜。无方比较关心进度,听见有动静便出门看看。令主却没事人似的,举着荠菜说:“这个可以做荠菜丸子,加两根茼蒿,再敲个蛋……”

  她回身看他,“你还有心思想吃的?”

  他连头都没抬一下,“我也很着急啊,不过已经有人在找了嘛。”

  因为看不见他的脸,所以无法分辨他说的是真是假。刚才明明要死要活的……她重新坐回去,觉得自己皇帝不急太监急。思量再三,鉴于他有骗她的前科,她试探着问,“其实你的藏臣箭根本没丢吧?”

  他立刻否认,“当然丢了。”

  “你都没有亲自找一找,就这么笃定它丢了?”

  他嗯了声,“因为它和我精魄相连,我知道它不在城里了。”

  时不时犯傻的人,撒谎都前言不搭后语,“那你刚才又怕贼没有离开?”

  他愣了一下,恼羞成怒,“看破不说破好吗,我已经饱受打击了,你还要往我心上插刀。”

  可是他的样子,一点都不像饱受打击。无方垂着嘴角束手无策,他还有兴致把菜码得整整齐齐的,简直让人匪夷所思。她在殿里绕室踱步,似乎有些东西是她忽略了……她忽然明白过来,站住脚道:“既然藏臣和你精魄相连,你是可以感知它在哪里的,对么?”

  灯树映照的帽兜下乍然露出了微挑的唇,那嗓音终于有了出处,“近来总是丢东西,先是人,后是箭,不该有个说法吗?藏臣有定国之力,不是谁都能使的。在我手里能发挥作用,别人偷去只能用来弹棉花。”

  无方有点恼了,“你既然心里有底,为什么不早说?”

  “我在做戏啊。”他说得毫不做作,然后仰唇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衬着那红唇,浓烈炽热,比她更像邪煞。

  又看见了,她无法不为自己感到哀伤。令主时不时刷一下脸,她好像连否认的力气都快没有了。这算什么呢,找了一次若木,游了一回边春山,就这么坠入情网了,是不是太好骗了一点?哀己不幸,怒己太笨,接下去她该怎么办?一不做二不休起来,很想一把拽掉他的帽兜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鬼。可是不能,要是被他知道了,那更加了不得,下一步就该自荐枕席了。

  她蹲下来,努力想从斜切的角度看见他的全貌,可惜除了那丰艳的唇,这回连鼻子都窥不见。她不由灰心,刚叹了半口气,他扭过身拖篮子,就是那一瞬,露出了乌浓的头发、白净的半边颈项和耳朵。她甚至在他的耳垂上发现了一个金色的环,环身布满繁复的梵文……她惊骇不已,再想细看,一切又都隐匿了。可是三次的惊鸿一瞥,足可以拼出个大概。黑袍底下的身体绝不是她想象的那样,非但不老,还不朽。

  “白准,”她语调茫然,“你到底……”

  他还是给人一种呆滞的感觉,“娘子怎么了?”她却开始怀疑,所有的不可理喻是否都是他的心计。长成那样,怎么会是个二傻子!

  她慢慢站起来,有些惆怅,他的长相现在不能提,看见也只当没看见吧。她说:“你认为带走振衣和偷走藏臣箭的是同一个人,所以想放长线钓大鱼。藏臣在哪里,振衣就在哪里,是不是?”

  他答得没心没肺,“那可不一定,万一偷走藏臣的正是叶振衣呢。”

  谈话通常就是这样难以为继的,她寒着脸瞥了他一眼,“令主成竹在胸,我也就不必瞎操心了。那我先告辞,如果有了消息,烦请派人知会我。”

  她要走,他忙站起身追了过来,摊开两臂拦住了她的去路,“这么晚了,路上遇见坏人怎么办?我告诉你,梵行刹土虽然奉我为主,但疆土太大,我也不能保证每一只妖的心术都正。这里早和五千年前不一样了,说穿了已经沦为秽土,秽土滋生妖孽,我不说你也明白。现在是多事之秋,何必犯险呢,还是和我在一起最安全,我可以保护你。”

  然后呢?明知行踪却在这里傻等?她推开他,“我不需要你保护,过去独活千年都好好的,以后也一样。”

  她是负气,走到今天总觉得命运被人操控着,她不喜欢这样。

  她一身寒冽,不过打不倒令主。他觍着脸说:“好什么,无情无爱,和咸鱼有什么分别?以后有我,我们可以互暖,还可以生一堆孩子。你知道孩子多可爱吗,等你当了娘,就再也不会想上吉祥山了。”

  无方满心郁郁,真像他说的一样,千年修为不都打水漂了吗。这老妖就是修行路上的绊脚石,极端可恶。她正了脸色道:“我不愿意枯等,令主如果能说出藏臣箭的位置,我现在就去追回来。”

  未婚妻是个急性子,再故意卖关子,恐怕会招来一顿暴打。令主磨磨蹭蹭装好野菜,拍拍袍子道:“在万象涧,距此四百由旬。正好那地方离酆都入口不远,先去追藏臣,如果那个凡人不在,我们再下酆都……娘子带若木了吗?”

  那绵绵兰胸和一捻柳腰令人心猿意马,令主的目光飘过去,没敢多作停留,很快别开了。眼梢还在留意着,她从心衣里抠啊抠的,抠出了那截木疙瘩,“我一直随身携带。现在就上路,还需要预备别的吗?”

  令主摸了摸后脑勺,“就这么大剌剌赶赴万象涧,目标好像太大了,万一打草惊蛇多不好。伪装一下吧,别让那贼起疑。”

  他说得有道理,无方并不反对,只问:“你想怎么伪装?”

  这么可遇不可求的时机,不加利用不是傻子吗。他活了这么久,从来没有羡慕过一样东西……他难掩兴奋地搓了搓手,“娘子一向素净,这次可以换个装扮。你见过太珑的老板娘,那婆子把自己打扮得花孔雀似的,你就照那个样子幻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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