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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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一大早就去练功,然后到啸傲轩去处理一些事务和吃早餐,有时候会回来把她从被子里揪出来一起吃午饭,但更多的时候会留在啸傲轩和齐潇一起吃午饭。如果他留在啸傲轩吃午饭,那就说明他下午也不会回来,顾夕颜就会自己找点事做;如果他回来吃午饭,那顾夕颜下午就什么事也没想做,得一直陪着他。

如果他看的是什么机要文书,就会让她坐在他身边写写字或是看看书,然后在不经意抬头,告诉她哪个字写得好,哪个字写得不好要练练,这本书里哪句话有意思,哪些很无聊,可每次都没等顾夕颜说话,齐懋生已低头去看他的机要,批他的批示了,顾夕颜唯一能做的就是空嗟叹一番;如果他看的是闲书,就会把她支来喝去的,一会要泡点茶,一会要捏捏肩,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把她抱在怀里,让她给他读几页书,如果她不干,她就会咬着她的耳珠在她耳边低语,“最喜欢听你的声音了,娇滴滴的,像在床上……”,顾夕颜就忙挣扎着从他怀里坐起来去读书,他就吃吃笑着动手动脚的闹一番……那两回,就是这样收不住了……

想到这里,顾夕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晚饭两人总是在一起吃。

吃了晚饭,定先生就会来和齐懋生谈事情。因为每次都是在外间,所以到目前为止,顾夕颜也只是听到过定先生的声音,还没有看见过这个人。

他经常会给齐懋生带来各式各样的消息,有时候是齐懋生想听的好消息,有时候是他不想听的坏消息。但不管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齐懋生都会在睡前和她唠叨一番。

突然间,顾夕颜就有了一种天下大事尽握手中的感觉。

比如说,她知道简宝林生下的皇子只活了三天就夭折了;皇太子杨余的孺人余氏在二月中旬生下了一个儿子,余氏因此觐为了良娣,而作为太子妃的方少莹却什么动静也没有;徐镇三年前新纳的小妾继去年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后,今年又怀上了;晋国公吴棋的母亲胡夫人和晋国公府的少府事罗维杰新年的时候结伴到大武观去拜神,还不合礼仪的在那里住了五天;还有自己名义上的父亲顾宝璋,前几天因为“办事勤勉”而被升至正三品的“太常寺聊”。

至于还有一些谁升迁了,谁被贬了的,那些名字对她只是一个字符,她也无法从这些只言片语中推测些什么,自然就略过不记了。

有一天顾夕颜就忍不住嘟努着嘴道:“不知道左小羽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真希望惠兰她们没事才好!”

齐懋生不以为然,有些轻蔑地道:“一品以上的封疆大吏才到我这里来!”

顾夕颜就眨着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指着手里那张关于米霁的夫人连芳华怀孕的消息:“米霁什么时候升的一品!”

齐懋生眉角轻挑:“他不是差点成了你的姐夫吗?所以我才关注的!”

顾夕颜就撇了撇嘴。

齐懋生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我差人打听就是了!”

顾夕颜和齐懋生正是蜜里调着油的时候,恨不得别人都像他们一样就好。她就叹息道:“你说,如果米霁真的成了我姐夫,那该多好啊!说不定我们还可以像普通的亲戚那样走动走动!”

齐懋生当时正靠在迎枕上看定先生拿进来的匣子,那匣子里面,装的是燕地在各地的谍报机关送来的消息。

他就放下手中的纸片沉思了良久,正色地道:“命运就是这样不经意之间被改变的。当时,米家已经没落了,你姐姐不进宫当女官,哪有米霁仕途上的飞横腾达;同样,没有米霁在朝野中那帮同年和故交,你姐姐在宫中也不可能那么快脱颖而出。我想,在他们做出这种决定的时候,就已经是盘算好了的。只不过没想到事情最后有了变化,皇上竟然违反祖制,纳了女官为妃。现在好了,杨余有样学样,也纳了一个女官为妃。我看,以后那些想入宫为女官的女子,恐怕要思虑了再思虑了!”

顾夕颜不以为然地道:“有什么思虑了再思虑的,反正是进宫,总不是伺候皇上。女宫说到底,只不过是变相的宫女而已!”

齐懋生就很奇怪地望着她:“你难道对这些事一点也不了解吗?”

顾夕颜就很心虚地回瞪着他。

齐懋生看着她的孩子样,不由笑了起来,道:“你不知道,也是常理。这规矩,都是从太初王朝的李朝阳里坏的。原来夏国的皇宫里,是只用女人的。宫女是仆役,女官是官员,宫女负责皇室日常生活的运转,女官则负责对宫女们的教化,协助皇后管理内廷。宫女每三年一选,每十年一放;女官则不同,皇室每三年就会举行一次女子六艺考试,那些通过了考试的女子会在吏部备案,当皇宫里出现了空缺,就可以补缺进宫做女官了。一旦成为女官,就和进士及第一样,根据能力大小、进宫长短等按品阶享受国家的俸禄。女官里面,也分两种,一种就是掌握典籍的女吏,一种是掌管乐籍的女使。女吏一般都是些因为相貌太丑或是其他原因不愿意嫁人的女子,立志终身侍奉皇室的。皇室对女吏的待遇也比女使高很多,有一些女吏甚至被封为正一品的夫人;而女使一般都是那些出身阀门的女子,她们以考取六艺为耀,以服侍过皇后为荣,希望通过与内廷的亲密关系,得到皇室的指婚,嫁到更显赫的家族里去。而皇室也非常喜欢这种女使,不用付很多的薪酬,又可与各阀门士族保持良好的关系……但到了太初王朝李氏手里,就全变了样,竟然出现了宦官,”说到这里,齐懋生脸上出现了鄙视的表情,“所以才有了现在的情况,内廷里竟然让女官和宦室并肩而治。”

看得出,齐懋生是很不齿宦官制度的。

顾夕颜听得一怔,想到齐懋生话里透出的讯息,有些不相信地道:“可是当初姐姐进宫的时候,是和米霁解除了婚约的,而且,她当的是女吏啊!”

齐懋生笑道:“有婚约的女子,既不能当女吏,又不用被指婚,还进宫当女官干什么啊!再说了,女官进宫,头三年都不分女使和女吏的。因为女使是没有限制,只要本人愿意,皇后同意,到吏部销案后就可以回家了。可女吏不同,是终身制的,所以会给一段时间让她们考虑,不会冒贸然就决定。女吏掌管典籍,她们才是皇宫中真正意义上的女官,才是掌握宫中辛秘的人,就是死,也要在宫里火化了才能放出来的。”

“难道,难道当初,姐姐进宫,就和米霁有了什么协议不成……”一想到这个举动里包含的意义,顾夕颜不由有些结巴起来,“可最后她还是选择当了女吏,而且还骗我,想让我也进宫去……”

齐懋生就点了点头,道:“应该是如此吧!要不然,为什么米霁到了三十岁才娶妻。恐怕是等你姐姐无望了,所以才不得已为之。说起来,他是米家嫡嗣的独苗了,为了子嗣,也不能再等下去了。”

不知为什么,顾夕颜心里就觉得难受。

她想起那次在承乾宫看到的顾朝容,如花般娇嫩的容颜坐在死气沉沉的百年紫檩木家具中间,让人有着失望般的惋惜。她不由喃喃地道:“她到底是为了米霁,还是为了权利呢?或者,刚开始的时候是为了米霁,后来,尝到了权利的滋味,欲罢不能了……这样的付出,值得吗?”

齐懋生却没有她这样多愁善感,很理智地道:“既然做了选择,就要有承受失败的胆量。否则,还是给我乘乘在家里种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为好,不要到处乱扑腾。”

顾夕颜就娇嗔道:“懋生,有几个人有你这样有勇气,又有几个人有你这样韧劲!”

齐懋生见她不悦,忙息事宁人地道:“米霁的确太不应该了,就是要娶,也随便找个就行了,何必十里红妆声势浩大的去娶连家的姑娘,贵妃皇娘娘的确太可怜了些!”

都是些什么跟什么啊!

根本就没有听懂自己的意思!

顾夕颜听着他言不由衷地安抚自己,不由斜斜地瞪了他一眼。

齐懋生自然低下头去看默不作声的看谍报,对顾夕颜的这一眼装聋作哑一番。

静静的翻页声中,顾夕颜就觉得有点冷清,她打了一个寒颤,像证明什么似的搂着齐懋生的脖子趴到了他的怀里,情绪低落地道:“懋生,这世界变化太快,我们永远不知道自己下一刻会做什么决定,趁我们还在一起,一定要好好地爱对方才是。”

齐懋生被身上那软绵绵的身子撩心猿意马,谍报上的字也好像在荡返回似的让他看不清楚了,顾夕颜却还在那里没有一点自然性的唠唠叨叨的。

对于那些让他感觉莫名其妙的言行,他刚开始的时候还会问问,可每次两人都会因此起争议。如果顾夕颜说服了他还好说,如果说服不了,就会嘟了嘴不理他,最后还不是要他陪小心。所以齐懋生顺势就吻住了艳艳的唇,手也伸进了她的衣襟里……这也变成了齐懋生解决问题的一个手段。

想到这里,那天旖旎的风光就又浮现在了顾夕颜的脑海里,被窝里也突然变得闷热起来,她忙拉下盖在头顶的被子,想让屋子里的光线转移一下自己的心绪,透透气。

顾盼间,她眼角的余光就扫到了放在炕桌上的一信封。

第一百六十四章 青鸟殷勤(上)

那封信是柳眉儿让人从定州带来的。

信里说,她已于正月十五元宵节的时候,在家人的安排下与崔家的崔中原公子见了一面。两人将于二月八日下了小定,三月初八大定,婚期定在了四月二十八。她问顾夕颜,在她出嫁之前她能不能赶回来。

顾夕颜心中略定。

既然在婚前已见过那位崔中原公子,柳眉儿应该还满意吧!

说起来,快结婚的除了柳眉儿,还有齐毓之。

据齐懋生说,齐家去盛京方家提亲的齐江,也就是齐懋生的三堂兄,他那里传来了好消息,方家已经接受了齐家的聘礼,他特意派人到洪台请示齐懋生婚期。

齐懋生对这桩婚事很满意,他当着顾夕颜的面回信给齐江,让他做主,最好能赶在夏季之前为齐毓之完婚。

齐毓之的婚事好说,自有齐淇和齐江负责,齐懋生说她到时候只管给侄媳妇的红包和见面礼就行,而红包是有惯例的,见面礼松贞院里的账房管事金禄会负责的,让她不用操心。

顾夕颜现在担心的是怎样给柳眉儿回信。

四月能不能回雍州,她自己也不知道。齐懋生对外一直声称有伤在身,自己信中不提,又怕有心人看出些端倪来;自己写了,又有骗她之嫌。还有一点让她也挺为难的。自己结婚的时候,柳眉儿送了一幅亲手绣的被面,现在她要结婚了,不知道送什么好。

所以信已经接到两、三天了,顾夕颜却一直没有回音。

她腰酸背痛地躺在床上,思寻着今天一定要把这事办了。

心里有事,也就睡不着了。

在温暖的被窝里思量了半天,实在是没有什么东西能代表自己心意的,最后还是决定从魏家给自己的陪嫁里找一套名贵的头面首饰给柳眉儿。

顾夕颜就披了夹袄,把放在炕头高柜里的首饰盒找了出来。

* * * * * *

齐懋生走进来的时候,就看见顾夕颜披头散发地盘膝坐在炕上,四周散满了各式的金饰玉器。借着并不明亮的光线,那些金银饰品发出星星点点的光芒,而神态恬然淡定的夕颜,就像月亮,不仅盖过了所有的光芒,而且还让他生出一种这些首饰因为有了她才能如此吸引人的感觉。

他一次见到有一个女人,能比过宝石的光芒。

齐懋生就有些呆了,痴痴地站在那里望着她。

顾夕颜感觉到有人进来了,一抬头,就看见齐懋生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她脸色一红,又想起刚才翠玉和嫣红的对话来。

都是因为他,那些小丫头们还不知道怎样在背后编排自己!

顾夕颜就嘟了嘴:“懋生,我口渴,你去给我倒坏茶去!”

齐懋生就溺爱地望着她笑了笑,喊了一声“翠玉”。

这家伙,越来越有大男人的倾向了,手不能挑肩不能扛的。

“懋生,”顾夕颜不耐烦了,“只不是让你去倒杯茶,就在你的手边,干嘛要大老远的喊了丫头进来……”

她的话音还没有落,就听到一个痛心疾首的声音呵斥道:“二姑娘,你怎么能这样跟姑爷说话!”

顾夕颜突然间就被吓得呆在了那里。

然后她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女人向齐懋生屈膝行礼,用非常抱歉的声音对齐懋生道:“姑爷,我们家姑娘年纪小,都是我没有教好,还请您多多担待些才是!”

那边顾夕颜已反应过来了,她呼地一下子就跳下了炕,抱着端娘又哭又笑:“端娘,端娘,怎么是您啊?怎么是您啊……”

大半年未见的端娘好像又老了不少,原来乌黑的青丝已有了几缕白发,圆润的脸庞有了密密的细纹,神态还是那样的严厉,只有那双望着她的眼睛,依旧是充满了慈爱。

端娘却没有表现出和顾夕颜一样的兴奋,她狠狠地瞪了顾夕颜一眼,急切地低语:“姑爷还在这里呢!”

齐懋生在这里怎样了?

顾夕颜不以为然,加上整个人已沉浸在了重逢的喜悦中,哪里还听得进去这些,哪里还顾得这些。她拉着端姑姑连珠炮似的问:“墨菊呢?她怎么没有和您一起来?您是怎么到的洪台?惠兰她们还好吗?……”

她的话刚未落,就听见一个抽泣的声音怯生生地道:“二,二姑娘,奴婢墨菊,给您请安了!”

顾夕颜转过头去,落地罩旁挂着的帷幄旁,正有一个小姑娘给她屈膝行礼呢!

不是墨菊还是谁!

顾夕颜大喜,匆匆朝帷幄跑去,端娘却身手敏捷地一把拉住了她,小声训斥道:“你看你,像什么样子,披头散发的,还不给我回炕上去!”然后又拔高了声音道:“墨菊,给二姑娘把头梳头整齐了!”

不知为什么,顾夕颜就突然想到了自己睁开眼睛第一次见到端娘时的情景,她也是这样的训斥自己。

一切都好像发生在昨天,却已让她感到桑海苍田,再也回不去了……栖霞观回不去了,鹤鸣殿回不去了,盛京回不去了,还有那个不能道与人知的世界,再也回不去了!

她的眼泪突然间就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

端娘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当着齐懋生的面训斥她让她觉得不好意思,就有些尴尬地望了还没有走的齐懋生一眼,低声道:“快别哭了,你这不是让姑爷看笑话吗?”

齐懋生也吓了一跳。

没想到顾夕颜竟然怕端娘!

他几步上前就把顾夕颜搂在了怀里,放缓了声音安慰她:“好了,别哭了。你看,乳娘在这里呢,她会觉得没面子的。嗯,别哭了,是不是还想睡……”

顾夕颜觉得好委屈的。

都是齐懋生,让那些丫头看她的笑话,都是齐懋生,让自己对这个世界无比的留恋起来,都是齐懋生……全都怪他……

说不出口的话,全都化成了任性。

她就拉着齐懋生的袖子擦眼泪:“都是你,都是你……”

齐懋生哪里懂得她这番心事,还以为顾夕颜在为自己刚才不愿意给她倒茶生气,以为自己让她在乳娘面前落了面子而生气。

“好,好,好,我去倒茶。”齐懋生说着,就抱起了顾夕颜朝炕头走去。

亲昵也不分分时候!

顾夕颜脸色通红,挣扎着,小声道:“端姑姑还在屋里呢?”

齐懋生也小声地回答:“那你可别哭了,要不然,你乳娘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顾夕颜就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齐懋生把顾夕颜抱到炕上,就真的倒了一杯茶给她。

端娘在一旁看得脸都青了。

待齐懋生一走,她立马夺了顾夕颜杯子,厉声地道:“婚书你看到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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