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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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窦昭笑道,“我会趁着这次进宫,仔细观察几位嫔妃的。”

宫中寂寞,有时候,那些嫔妃比市井的妇人理喜欢八卦,而那些八卦十之八九最后都被验证是真的,比那些内阁大臣的消息还灵通。

两人正说着话,素心折了回来。

“宁德长大公说,让您穿件真红的通袖夹袄进宫就是了。”她曲膝给窦昭、宋墨行了礼,“皇上这些年越发喜欢家长里短,您是新娘子,穿这身衣裳进正好。还说,让你说话不必慌张,皇上问什么,就像答自己伯父的话一样,恭谨中不失亲昵就行了。至于皇后娘娘,那是最好说话不过的人,只要心存恭敬,就是答错了也不要紧。倒是太后娘娘那里,让您说话注意些,太后娘年纪已高,耳朵有些不好使了,偏偏最忌讳别人知道她老人家耳背,您回她老人家的话时,记得要大声点。”

宋墨听了不由笑了一声,道:“没想到你竟然能得了宁德长公主的青睐!我长这么大,她老人家和我说的话回起来也不如今天和你说的话多!”

第二百六十三章 夫人(加更求粉红票)

明明知道宋墨是在逗她开心,窦昭还是忍不住扑哧地笑了出来,吩咐素心:“你把世子爷的话记好了,以后宁德长公主和世子爷说的每一个字你都数清楚了,看看宁德长公主到底和世子爷说过几句话,免得世子爷在这里哄人!”心里却在感叹,难怪上一世她的忘年之交宣宁侯夫人说这做儿媳妇没有什么诀窍,就是早示下晚禀告而已,她拿了儿媳妇的作派去结交宁德长公主,没想到竟然得了她这样一番推心置腹的话,这也算是意外的收获吧!

素心只是笑。

小姐也知道世子爷是在哄她,两人也就离琴瑟和鸣的日子不远了吧!

她跟了甘露进来,帮着窦昭准备明天进宫穿的衣饰。

宋墨本来还想问问窦昭放印子钱的事,见几个女子在内室翻箱倒柜的,只好把话咽了回去,自己一个人跑到书房去练字了。

等他回屋,窦昭已经准备好了。

衣架上挂着大红色的通袖夹衫,镜台上摆放着一套镶着莲子米大小的珍珠的珠光宝气的头面,绣墩上放了双崭新的墨绿色漳绒绣鞋,一旁的屏风上还搭着几件各色的中衣,窦昭正盘腿坐在楠木床上包着封红,屋里显得有些凌乱,却有种让他感觉到安宁的气息,好像他已经和窦昭生活了很多年似的,窦昭再精明能干,井井有条,他也能撞见她从不为别人所知的迷糊、疏懒的一面。

这样的窦昭,让宋墨觉得真实而又…亲近。

他草草地梳洗了一番,心满意足地上了炕。

窦昭就问他:“一个封红五两银子,少不少呀?”

宋墨看她手边堆了一堆封红,惊讶道:“你怎么有那么多小额的银票?”

窦昭笑着瞥了他一眼,道:“难道我就不能有私房钱吗?”

宋墨尴尬地笑,道:“你包了多少银子?我明天让陈核补给你。”

“那倒不用了。”窦昭低了头继续包着银票,“如果不能中饱私囊,谁愿意主持中馈。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啊?”

宋墨不禁失笑。

他刚把颐志堂的内院交给了窦昭打点。

没有想到窦昭说话这样的有趣。

他伏在炕上和窦昭说话:“一年不过几千两银子的开支,你怎么中饱私囊啊?”

“这你就不懂了。”眼前的男子眉眼如此的精致漂亮,就是说话,也变成了让人赏心悦目的事,窦昭继续和他胡扯,“这银子从来都是积少成多的。同样是山楂糖,南京出的就比京都出的味道要好,可也贵八文钱;同样是福饼。福建出的不过比山东出的个大,虽然味道差不多,却要贵二十几文钱…这难道都不是银子?”

宋墨骇然:“你不会连这几文钱都要克扣吧?”

“我是这样没有品的人吗?”窦昭嗔了宋墨一眼,“有几个人是靠攒钱攒出了千万家财的?何况是这种从自己嘴里省银子的事——岂不是自己克扣自己?鲥鱼四月上市,三月就网了来卖,价格却是四月的一倍有余;辽东的米软糯,九百文一石,江南的籼米硬朗,七百文一石,做粥的时候用两碗辽东米加一碗籼米。做饭的时候用两碗籼米加一碗辽东米,做出的粥和饭都好吃…一年下来。也有个五六百两银子的进账,拿了一半到银楼去存着,一年也有六分的利钱;再拿了另一半的银子放给那些贩棉花、贩茶叶的贩子,却是十五分的利,两年下来,也有一、两千两的银子…怎么就不是钱了?”她说着,神色有些恍惚。想起了自己刚嫁到济宁侯府时的情景。

宋墨却听得心酸。

窦昭一个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吃个粥饭还要用两种米掺着,这是什么样的日子才能逼出这样的法子来…

他决定。再也不问那印子钱的事了。

若是这样能让窦昭安心,能让窦昭高兴,何乐而不为?

京都的勋贵之家,谁不做点这事那事的补贴家用?他老婆不过是放个印子钱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趿了鞋下炕,半蹲在了楠木床的床踏上。

“寿姑,”宋墨正色地道,“我每年再给你加五千两银子吧,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好不好?”

他微仰着头,凝视着窦昭,墨玉般的眸子,仿佛被水浸透了似的,如澄净的湖面,倒映着她的影子。

窦昭愕然,随即明白了他的心意。

她顿时眼睛有些湿润。

她从来都不怕付出,可有时候,你付出了,别人却觉得是理所当然,纵然她再豁达,也有意难平的时候,何况她不是个豁达的人。

她也有希望得到赞美、得到欣赏的虚荣心。

窦昭有些激动,心里还涌起股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的羞涩,竟然有些赧然起来,半是掩饰,半是关心地道:“你养了那么多的人,正是缺银子的时候,五千两银子,可以养十个身手高超的护卫了,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我要是缺银子,再向你要。”

宋墨是个聪明人,又善于察颜观色,他全副心意都放在窦昭的身上,哪里还看不出窦昭的情绪。他想到了他们初见时的剑拔弩张,想到了她救他时的杀伐果断,想到了她答应他求婚时的冷静理智…他突然意识到,窦昭是个遇强则强的人,可若是遇弱呢…他忍不住心如鼓擂。

“我现在成了亲,有了自己的小家,内院的事自然就得和外院分开了。”他含笑望着窦昭,表情虽然带着几分不经意,可莫名的,窦昭却感觉到他好像在审视自己一样,还带着几分紧张,“你擅长理家,我多拨点银子给你,就当是我们的私房钱好了。”他笑道,“我一直想让河南冶铁名师欧师傅帮我仿隋唐时的名将打一柄槊,可惜母亲认为太危险,没有答应,之后又一直没有机会办这事。我把银子给你。你帮我收着,到时候给我打柄槊好了。”

男孩子好像都很喜欢这些东西。

比如名剑,比如良驹。

窦昭一向觉得这是件好事。

相比起在梨园里包戏子,在八大胡同里一掷千金,这种爱好有着天壤之别,而且还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她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可答应后才想到。既然蒋氏不同意,可见打槊这件事并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也许有让人为难的地方。

窦昭不由问道:“打槊有些什么条件?”

“就是很花时间,很费银子。”在窦昭答应他的那一刹,他就知道,自己找对了方法,窦昭慷慨大方,不会把那些身外之物放在眼里,能打动她的,唯有真心的关心。宋墨压制着心里的激动,笑道。“比如说槊长三尺,需要上好的胡杨木,偏偏这胡杨木长在边陲,生长缓慢,一年也长不到两分,还要树杆笔直,就不太好找了…这还都是次要的。我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的,大舅却觉得这样容易在我手上留下茧子,内行的人一看就会先起了戒心。便让我练了内家功夫,”说着,他将手掌摊给窦昭看,果真是晶莹剔透,像玉雕的似的,不要说茧子,就是个疤痕也没有,窦昭觉得比自己的手还要细腻柔软,“母亲怕我得了槊,改练槊术,荒废了内功,所以才不同意给我打槊的。”

窦昭既然答应了宋墨,自然会帮他办到,到底是不是这样,她一打听就清楚了。

她可不想让宋墨处于险境。

他可是她费了老大功夫才保住的人。

她望着他单薄的衣裳,不由道:“炕上的褥子软不软和?要不要到床上来睡?”

“好啊!”宋墨一跃而起,脸上有掩饰不住的雀跃。

窦昭窘然。

她只是关心他而已,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可此时再解释,不仅有欲盖弥彰之嫌,还显得有些矫情。

窦昭脸上火辣辣的,正要腾了地方给宋墨,门外却传来素心的声音:“世子爷,夫人,国公爷回来了,派了人来传话,让您二位过去。”

宋墨和窦昭俱是错愕,宋墨的眉宇间更是闪过一丝不快,说了句“知道了”,吩咐素心进来服侍窦昭更衣。

窦昭则是暗暗地松了口气。

她一面下床更衣,一面问宋墨:“知道是什么事吗?”

宋墨想了想,道:“可能是听到皇上让我明天带你进宫的消息了——陶器重,没有这么快回来。”

窦昭颔首。

如果皇上迁怒于宋墨,大可以责罚宋墨一番,既是让宋墨带她进宫,多半是有恩赐。

一旦她获得了太后娘娘或是皇后娘娘的认可,除非她败坏门风被人当场捉住,否则英国公永远不可能强迫宋墨休妻了,这一点,宋宜春应该很明白,也应该很担心。

窦昭和宋墨去了樨香院。

九月的樨香院,虽已没有了满院的飘香,桂花树却依旧绿意盎然。

宋宜春不知道在哪里喝了酒回来的,虽然梳洗过了,还是难掩身上的酒意。

待宋墨和窦昭给他行过礼,他目光闪动,表情显得有些诡异,慢条斯理地道:“我已经决定了,娶蔚州卫都指挥使华堂的长女为继室,过几天就会下定,你若是没事,就在家里帮忙打点打点。”最后一句,却是对宋墨说的。

宋墨和窦昭都十分的震惊,可也都没有流露出异样的表情来,齐齐恭声应是,问宋宜春还有没有什么交待,如果没事,就先行告退了。

宋宜春有些失望。

自己的这个儿子,任何时候都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样子,不知道什么事能让他吃惊。

他有些讪讪然。

但儿媳妇窦氏的平静,却让他很是意外。

看她那样子,应该是个聪明人,难道她不知道自己续娶华氏的用意?

想到这些,他心里又升起几分希望。

儿媳妇若是敢插手他的事,他就能以不孝为由夺了她的夫人之位。

一个没有夫人之位的世子之妻,先就底气不足,能干什么?

宋宜春又志得意满地笑了起来。

第二百六十四章 突然

宋墨回到颐志堂的时候,全身都散发着一股冰冷的气息,足以让远远看见他的人都噤若寒蝉,可他却下保证似地对窦昭道:“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

他父亲想娶谁就娶谁,他根本不关心,可若是父亲想找个人来打压窦昭,他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

窦昭见他的鬓角都有青筋冒了出来,不由得安抚他道:“事情也没你想的那么糟糕,这不还没有下定吗?还好父亲提早告诉了我们,要是下了定之后我们才知道,我们岂不是更被动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要知道公公怎么突然和华家搭上了关系,才能见招拆招。”

不管宋宜春是看中了华家的女儿,还是为了压制她才决定续弦的,在她没有掌管英国公府内院之前,她都不希望这件事发生。

华家就是汪清沅上一世的婆家。而华家的强势与蛮横,给窦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没想到,她这一世竟然要和华家打交道!

宋墨被父亲气糊涂了,听窦昭这么一说,他很快冷静下来,叫来了陈核:“你去问问杜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父亲要联姻,杜唯那边不可能一无所察。

陈核应声而去,可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宋墨和窦昭还没来得及换件居家的衣裳,陈核就折了回来:“世子爷,杜唯派了个人过来,说是有件关乎国公爷续弦的事,十万火急,正在二门外等着通禀。”

看样子杜唯并没有失职。

宋墨神色微虞,让陈核把人领到书房去,然后对窦昭道:“你换了衣裳也一块儿过来听听。”

窦昭也想知道宋宜春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应了一声,匆匆换了衣裳,去了书房。

杜唯派过来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厮,相貌、身材。都十分的普通,是属于那种丢到人群里就找不到的人,口齿却很伶俐,显露出几分不平凡来。

“…蔚州卫丘灵千户所的千户,出了借袭不还之事,被苦主告到了兵部,兵部查证属实,又因苦主家没有承袭之人。因而准备收回丘灵千户所世袭千户之职。华堂想让长子顶了这个缺,就走了长兴侯的路子,到京都来送银子。”小厮没想到还会有人进来旁听,不由瞥了一眼,谁知道这一瞥之下,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说话的速度也慢了下来,“正好在五军都督府门口碰到了国公爷,后军都督府掌印都督安陆侯就拉了国公爷去喝酒,国公爷好像正巧没什么事。就跟着一起去了。席间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只知道一散席。那华堂就满脸兴奋地吩咐贴身的随从往蔚州赶。因为您曾经吩咐过,不管国公爷做什么事,只要有一点异常,就要想办法弄清楚。盯梢的人就给杜爷传了个暗哨,杜爷派了人,装作打劫的劫匪,从那随从身边摸出封信来。这才知道华堂知道国公爷没有续弦,想把长女嫁给国公爷,由安陆侯作媒。国公爷没有拒绝,华堂忙让人去蔚州给华夫人报信,索要华大小姐的生庚八字。杜爷看着情况不对,忙吩咐小的来向世子爷讨个主意。”

宋墨一双眼睛寒星似的,道:“送信的人发现信丢了没有?”

“没有。”小厮不敢再看窦昭,眼观鼻,鼻观心,声音也渐渐恢复了沉稳,“杜爷又派人将书信塞了回去。”

宋墨点头,怕窦昭听不懂,解释道:“各卫所千户、百户多是袭职。有时父亲去世了,儿子尚小,不能管理卫所,就将这袭职借与亲戚,说好五年或是十年归还。那讲信誉的还好,会按期归还;不讲信誉的,常常一借不还。想必这个丘灵千户所千户的袭职借与了亲戚,结果儿子没长大成人就没了,和亲戚讨价还价,最后条件讲不拢,那户人家索性把亲戚告到了兵部,大家一拍两散,谁也别想讨了好去。而蔚州卫隶属大同总兵府,大同总兵府又属五军都督府后军都督府督管,华堂若是想让长子顶替丘灵千户所千户,必须得到长兴侯石端兰和后军都督府掌印都督安陆侯周朝与的支持。”

小厮的话,窦昭都听得懂。

她微微颔首。

宋墨冷笑:“华堂打的好主意!只可惜是这次拨错了算盘珠子。”他吩咐那小厮,“你去跟杜唯说,让他把华家的人盯紧了,包括安陆侯在内,我要知道他们这几天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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