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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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来干吗?”云映绿纳闷地对着客厅张望。云府里有人身体不好,她是个现成的医生,不需请外面的人,目前云氏珠宝行好象与棺材铺也没什么业务联系。

竹青踮起脚,凑到云映绿的耳边,“小姐,秦论公子其实就是那天你在慈恩寺相亲的对象,现在两家已经准备为你和秦公子定婚了。”

云映绿一阵晕眩,原来这恐怖的一天还没过完。

那天她慈恩寺回来,半路上被万太后拉进宫,她满脑子全是那本《神农百草经》,早把与秦论相亲的事给忘了。

她忘,秦论可没忘,记得清清楚楚的呢!

隔天,秦员外和张媒婆就郑重其事上云府来提亲了,你看,这家长都出面了,可见有多认真。

云员外和秦员外虽说生意上没有往来,但都在商界混的,每年的商业聚会都能碰到,各个掌柜家的大小喜事宴请时,在酒席上也喝过不少次酒,没想到,有朝一日能成为儿女亲家,这当然是件好事。

云员外对秦论也早有耳闻,有才有貌,原本就格外欣赏,如果能结成这门亲,他也不愁这云氏珠宝行有一日会无人继承下去。

这亲事,左瞧右看,都很合心意。

只是不知女儿可中意这位秦公子。

他家女儿可不比那些深闺人家的小女子,有见识有才华,性子又刚烈,可不是别人能随意做得了主的,弄不好,再来个割腕自尽,那就不好玩了。

云员外两口子对于秦员外的来意,表示出无尚的荣幸,说亲事是终身大事,还得女儿自已拿主张。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就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把秦员外送出府。

秦员外回府和秦论一说,秦论摇摇手中的折扇,笑了笑。

如果一提亲就应下,那娶的人就不是云映绿了。他喜欢的就是这份挑战,历尽曲折得来的成就那才是真正的成就。

秦员外去云府只是个敲门砖,打个招呼而已。过了两天,秦论自已就亲自出场了。

他没有直接去云府,而是先去了云氏珠宝行,不是婚约之事,很谦恭地向云员外请教生意之道。云员外见一个纵横商场的青年才俊对自已如此尊重,心里那个得意啊!两人一见如故,从早晨聊到天黑,还嫌不尽兴,约好了改天再继续。

秦论可是人精,存了心想讨好一个人,你就是块石头,也会被他说得笑开了花。和云员外有了这么个一来二回,云员外一下子就疼爱上了。没多久,喜滋滋地把秦论领回府中小酌,顺便让夫人也见见秦论。

云家是做珠宝首饰生意的,那什么宝物没见过。秦论一上门,也没带什么礼品,简简单单拎了个纸包。云夫人把纸包一打开,惊住了,里面是个小盒,盒子里装的是一朵天山上的雪莲。这东西对于养颜、消毒,有极好的功效,罕见而又价值连城,有时有钱还买不着。

这么一份厚礼,云夫人如何不喜欢呢?

丈母娘看女婿,是越看越欢喜。

秦论,就这样成了云府的常客。

从云员外和云夫人的口中,他知道了云映绿曾和刑部大人杜子彬有过婚约,后来退婚,云小姐现进宫做了太医。关于云小姐怎么突然有了一身的医术,云员外夫妇没有多说,毕竟女儿自尽不是一件很光荣的事。

秦论不仅是讨着云员外、云夫人的欢心,就连云府里上上下下的下人,包括竹青都收买了,就一个当事人云映绿还蒙在鼓里,不知自已早被出卖了。

秦论很奇怪,他来云府的时间都是挑着云映绿不在府中的时候,两个人从来没碰过面。今天不知怎的,他下午来了,闲闲地和云员外在书房下了会棋,看天色快黑时,他和云员外移坐到客厅,陪着云夫人聊家常。

云府的厨子忙得一头的汗,今晚秦公子在此吃晚膳,这菜可得精细点。

“我听到马车的声音,怕是云小姐回来了。”秦论的耳朵一直竖着,辩别着外面的一切声响。

云夫人站起身,走到厅门边,笑了,“秦公子耳朵真好,是映绿回来了。”她颠颠地跨出门,迎上前去。

对于女儿入宫做太医,云员外夫妇有点无奈,他们家不差这个钱,女儿应娇养在府中,但太后的旨意,能违抗吗?

反过来想想,这也是一种荣耀。东阳城,不,全国,多少女儿家,可就他云家的女儿能入朝为官。

秦论礼貌地请云员外先行,随后也跟着走出了客厅。

浅浅的暮色中,宽大的医袍越发显得云映绿纤细如竹。云映绿冷着脸看着他,他看着她,面带温柔的轻笑。

“映绿,怎么不向秦公子打声招呼?”云夫人嗔怪地说,瞧瞧女儿,又瞧瞧秦论,这两人要是配成了对,真是天下无双。

“秦公子,你最近很闲吗?”云映绿有些恼地问,这人今天很难得地穿了件青色长袍,衬得俊容如美玉一般,令女子都相形渐惭。

“不闲,实际上我最近有些忙得焦头烂额。”秦论步下台阶,晚风拂起长袍的下摆,他避过风,一转,恰巧站在云映绿的身边,将她笼在他的身影之下,俯望她清丽如月的娇颜。

“怎么了,秦公子?”云员外诧异地问。坐了一下午,可没听秦论说起这事。

秦论从容地抬起头,故作忧虑地说:“秦氏药庄常年有几位大夫住店铺中看医问诊,这几天不知怎么回事,几个大夫一起请假回乡探亲,药庄里全乱了套,病人来了没人理,药方有没差错,也没人懂。要是从外面临时请个大夫,我不放心,怕砸了药庄的牌子。呆在庄里瞧着那一切,心里烦得很,这才找云员外来说会话。”说到最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云员外和云夫人对视一眼,目光悠悠地落在云映绿身上。

“映绿明天在家歇息,要不,让……映绿去你庄中帮一天。”云夫人嘀咕一声。

云映绿眼瞪得大大的,不敢相信地看着云夫人。这不是叫她接私活吗,就象走穴一样,毫无职业道德的。

“可以吗?”秦论等的就是这句话,恨不得拍着大腿叫好,脸上却是一幅过意不支的神情。

“当然可以,坐诊一天,不是什么难事,映绿,秦府和云府交情这么深,这个忙一定要帮的。谁没个难事呀,朋友就是这时候起作用的。”云员外接过话道,非常义气地拍拍胸膛。

云映绿直抽气,“爹爹,我看的是妇科病。”这声音小的一点都没力度。

“万病不离其宗,都差不多的。”云员外声如洪钟,拿出大家长的威严,不容拒绝。

“映绿,别让你爹爹为难,就一天,好吗?”云夫人也是没有立场地向秦论倒去,心里想着找个机会让小两口多接触,两人若对上眼,也可以早日把这亲事定下来。

竹青在一边眨了眨眼,“小姐,我明天陪你去。”

好了,她四面楚歌,孤军作战,还能赢吗?

好不容易等来的一个休息日,就这样在秦论一声轻叹中泡汤了。

这个晚膳,秦论是吃得满津生香,云映绿是食不知味,边吃边瞪着那个脸上象挂了个笑面的美男,她凭什么要为他放弃原则呢?

秦论迎视着她的目光,笑得别有用心、笑得心花怒放。

第19章 话说专家门诊(一)

杜宅。

书房。

一灯如豆,古朴的书桌上,放着几卷《历朝案例大全》,书摊着,看书的人却对着闪烁的烛火发愣。

杜子彬今天实在静不下心来看书,他站起身,背着手在房中踱着步,脑中一直闪现出云映绿紧闭着眼倒在他怀中的苍白小脸。

他生平第一次抱一个女子,竟然是与他退了婚的云映绿,真令人啼笑皆非。把她一抱进太医院,她就醒了,吩咐小太监倒了碗糖水,喝下去之后,她对他挥挥手,斜依在诊榻上,脸色蜡黄地道了谢,就不再和他说话了。

那时,他确信她进宫是真的不是因为想引起他的注意了。

因为这样,他才感到愧疚,不该把她喊到菊圃,不该和她说那一通话。女儿家的身体真是弱,饿个肚子、晒下太阳都会晕倒,他记得怀里的那身子有多纤细,细得象渗透到骨子里,令人无由地心疼。

他是个黑白分明的人,因自己犯的过错引起的后果,就必须负责到底。他没有回刑部,一直呆在太医院中,防止她再次晕倒,防止她晕倒后会被人识出女儿身。等到天黑,他硬是陪着她的马车一路,直达云府。

她好端端的进了府,没事儿了。他的心该放下了,还在牵着什么呢?

牵扯什么呢,从吃晚膳时到现在,心就没一刻安静的,怦怦乱跳,跳得人心慌意乱。

杜子彬烦燥地皱皱眉头,步出书房,走到池塘边,坐在木椅上,想让夜风吹去纷乱的心绪。

院子里静悄悄的,偶尔有一两声虫鸣。

他看着被绿树遮挡的云府围墙,上面有块琉璃瓦是松动的,那是云映绿趴在上面时,手拨呀拨的,弄松的。她不知道,每当她趴在墙头上时,总有一双眼睛从书房的窗户里注视着她。

她实在象一个被宠坏的孩子,任性、娇蛮,看着她,他总生起一股虚弱的感觉,无可奈何的感觉,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小姐,你今天身子不适,早些歇息着吧!”一阵树叶的轻哗声,墙头上冒出了两个身影。

杜子彬本能地缩起身子,让浓重的夜色把自己遮住。

“我有点窒息,出来呼吸下新鲜空气。”云映绿探出身,揪了把树叶。

“小姐,你不会是在想着秦公子吧?”竹青打趣地问道。

“他有什么好想的,又不熟,还来麻烦别人。我最恨利用别人、很有心计的男人。”比如象唐楷。

“秦公子人还好啦,他能利用我们什么?秦府的家产可比咱们云府大了去。”

“瞧他笑得象个狐狸似的,就让人不舒服。”

“这世上有那么俊的狐狸吗?”竹青捂着嘴笑。

“别提那个人,让我静一会。”云映绿仰起头,看着天上一弯下弦月,今天是二十八,一个月又快过去了。她来这东阳马上也二月了,搞不清阳历是多少,也不知今天礼拜几,对未来也无力掌控,糊里糊涂地过着每一天,这真不象是姬宛白的生活。

她愣愣地出神。

“小姐,别赏月了,咱们回屋吧,明天秦公子一早就来接我们呢!”竹青在夜色中打了个冷颤,觉得四周静得令人害怕,扶着云映绿的手臂,催促道。

云映绿留恋地看看月色,点点头,和竹青消失在围墙里。

杜子彬怅然地站起身,大口地呼吸着,他刚才怕她们察觉他在,场面会难堪,一直屏着呼吸。

竹青口中口口声声提到的秦公子是谁?云映绿新的未婚夫?他没听说云府最近和谁家定亲了,但竹青口气那么熟稔,一定不是个外人了。

退婚时,说过,从此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她当然会重觅良人,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未免太快了吧!

杜子彬感到心不乱蹦不乱闯了,但却被什么堵得实实的,他狠命地摇头,摇掉这些不太正常的思绪,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感受,他命令自己平静、镇定。

到底是个自制力强的男人,不一会,也就心平如水,哪怕只是表面上的。

尔后,他挺直了腰,阔步走向书房,专注地把心神投入到案例之中,当作外面所有的一切都与自已无关。

窗外,夜色渐深,渐浓。

隔天,东阳的早市还没开始,秦府接人的马车就到了,秦大公子笑吟吟的从车上下来。一件宝蓝色流着橙黄的丝袍在晨光中眩丽得象只开屏的孔雀。明明是两个极俗极艳的颜色,穿在他身上却出奇的出彩。

唉,人俏,穿个麻包也象仙袍。云府的门倌赞道。

云映绿禀着一贯守诺的原则,虽然心里很不情愿,但既然答应下来去秦氏药庄坐诊,也就很当回事。一大早就起来了,吩咐竹青准备医箱、布巾,气温渐暖,她穿了件轻便的浅粉色的云罗纱,没让竹青戴头饰,长发简简单单地用块丝帕扎成一束放在脑后。

两人一下绣楼,就看到秦论和父母站在园子里聊天。

“秦公子早!”竹青的嘴巴甜,远远地就招呼。

“早!”秦论俊美的唇角勾起一缕轻笑,优雅地转过身,眼前立时一亮。

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他心中蓦地涌出这两句,眼中的爱慕之意就快满溢出来了。

云映绿淡淡雅雅的装束,无需任何装饰,就凭让体态、气质,就够美得令人屏息,如同她的名,洁白的云彩映着一片葱绿的山林,那种美,就连东阳城最有名的诗人也会词穷。

“怎么穿这么素?”云夫人口气嗔怪,却不无自豪。“别人见了你这样,还以为娘亲不疼你呢,连件首饰都没有。”

云映绿皱皱眉,“娘亲,我是去做事,不是去做客。”

“可是也是第一次上门……”云夫人的话还没说完,秦论忙接过话,“云夫人,映绿这样穿是多重考虑的。如果穿得太花枝招展,病人就只会注意她的外表,而对她的医技产生怀疑。映绿是强调内在的人。”

“是这样啊!”云夫人笑咪咪的,“还是秦公子知心,我这做娘亲的真失败,也没懂女儿的心思。”

云映绿斜睨了秦论一眼,映绿,映绿,叫得真亲热,听着真刺耳。

她懒得在意这些事,清者自清,淡淡地向父母施了个礼,“爹爹、娘亲,那我走了。”

云员外父母一直把两人送上马车,也不觉着两人同坐一辆马车有什么不好,哦,里面还有一个盯梢的——竹青。

起早准备上朝的杜子彬刚出大门,迎面驶过一辆马车,他隐隐听到里面传来男子的笑声,再扭头看着对着马车挥着手的云员外夫妇,愣愣地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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