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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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眠以臂作枕,轻轻搂住她,附耳细语:“你可愿我去救那金国的皇帝?”

晓晓双瞳空洞地望着床帏,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无眠极为不满,嘴唇微张,牙齿咬上她的耳垂。

晓晓浑身一颤,面上发烫:“你……你爱救不救。”

他轻笑:“我不爱救。”顿了顿,“你忘了么,我可是见死不救。”

“司寇擎苍真的病得快要死了吗?”

“真的。”他的手指玩着她的头发,语气说不出的轻快,“如果我不出手,他这条命最多还能撑到月底。”

晓晓侧身面向他,两人姿势看似亲昵,实则她方才转身时双腿曲起,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了些。她的那点小动作哪里瞒得过无眠,他不管不顾地将她拖了回来,左腿一抬,将她的双腿压平。

她无奈地叫了声:“阿冕……”

“嗯?”他愉悦地闷笑。

“别闹了。”

“晓晓。”他凝视着她,神情专注,“如果一年后我还活着,你可愿嫁我?”

她垂着眼睑,沉默不语。

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刘海,在她光洁的额前印下一吻,低叹:“我会努力活着,无论是一年,两年,我一定会努力活到你答应的那一天。”

她撅嘴揶揄:“说好一年就放我走的,可是又要食言了?”

他果然怒了,气愤愤地将手臂从她颈下抽出,坐了起来:“你就那么想我死?”

“你明知我不是这意思。”

“你就那么不喜欢我,一心想要离开?”

无眠的性子向来便是喜怒无常,但自从两人从帝陵逃生后,他待她的态度便突然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温柔解意,百依百顺。这样的变化对于外人而言没什么,但对于熟知无眠劣根脾性的杜仲、刘寄奴等人而言,无眠这样的变化是相当惊人的。

不可否认,温柔待人的无眠,如纯酿般是能让人迷醉的。这样的酒能醉倒所有人,却无法让晓晓有任何改变。她在他面前,即便面上顺从可意,但骨子里的那种疏离是没有丝毫改变的,何伯之前便很担忧,晓晓这样冷一份嫌陌生,热一分嫌肉麻的态度迟早会让无眠隐匿下的脾气爆发。

“阿冕,如果你当我是奴婢,我便留在你身边一辈子侍奉你,如果你当我是朋友,那我也不瞒你,我现在不能留在你身边,因为我还有一件未尽之事需要完成。”她掀开眼睑,目光坦荡,毫不避讳地直面他的盛怒。

“我不要你当我的奴婢,也不要你当我的朋友,你是我的,我的……女人。”他粗暴地搂她入怀,低头吻住她。

她没挣扎抵抗,却也没主动配合。

无眠的唇有点凉,唇齿间带着淡淡的药味,他的舌尖轻而易举地挑开她的唇齿,带着强烈的霸道,长驱直入。

许久之后,他突然猛力推开她,扬手一巴掌扇在她脸上。晓晓乌发飞扬,散乱地遮挡住红肿的半边脸颊。

无眠喘息着,苍白的面色呈现出异样的绯红,他双手发颤,眼神沉痛:“舒蝉已经死了,你还活着做什么?既然舒蝉已经随着舒家堡一同消亡了,那你现在还苟且活在这世上做什么?你滚!滚——我不稀罕留一具行尸走肉在身边!”

晓晓并没有滚,她仰躺在床上,任由发丝覆住她半面,但眼泪却终是无法伪装地从眼角滑落。

舒家堡没了,爹爹没了,娘也没了……

都没了。

可为什么她还活着呢?

明明活着,却没办法替父母报仇,她活了,可却连继续活下去的动力都找不到。父亲不许她报仇,她允了,即使阿雪再如何想不通,她也遵照父亲的遗愿不许阿雪追查凶手。

阿雪觉得憋屈,其实她何尝不是?

父亲是不想他们背负仇恨而活,但他不知道,有时候有恨远比没有好。

至少恨意,也是一种生存的动力。

“我还有……”她喑哑地开口,“还有……未尽之事……”

舒家堡灭门,凶手她可以不追查,但父母的遗骸她得去寻回来。她打小任性淘气,让父母操碎了心。十四五岁,一心向往江湖,毫无涉世经验的她背着父母离家出走,满天下的闯祸。父亲给她许了亲事,她一生气便逃婚,一而再再而三地逃离舒家堡。父母在时,她觉得舒家堡是座沉闷的牢笼,父母不在时,她却只能在回忆中搜寻舒家堡的温馨。

“舒慕允的仇,我会替你讨回来!”

她泪流得更凶,无声的哭泣,却痛得几欲闭气。她摇头,拼命的摇头。

他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和她之间的对话,心头骤然一软。

她若不能手刃凶手,他替她做!她若没了活下去的动力,他替她找……不管怎样,那个管骁晟口中灿若阳光的无邪少女,他一定要得到!

“舒秀快死了。”他冷冰冰地开口。

晓晓婆娑泪目猛睁,一口气生生噎在胸腔。

“舒秀,就快要死了!”他抓过一绺头发,她的发,他的发,乌黑的,灰褐的,纠结交缠在一起,打了个结。他手指僵硬地慢慢解开,面无表情,“你,能看着他去死吗?”

发结纠缠在一起,解不开理更乱,无眠无端烦躁,发起狠来,指尖力尽处,发丝被生生扯断。

诱饵

七月中,传闻金国老皇帝司寇擎苍病得已下不了床,上不得朝。彼时金国梦露公主的送亲队正由勇王率领,朝着齐国国都尚安进发。上京栅苜宫中,洪王、简王争相在床榻前充当孝子,起先二人还能在宫中表现得颇为兄友弟恭,但随着老皇帝一度陷入昏迷,兄弟几人已经视同水火,之后引发一连串的反应,朝中文武大臣纷纷站成两队,互相争执。党争矛盾终于爆发,七月二十,突有言官上折奏明,党争不下,不如立萧后所出的济王司寇婴为太子,此言一出,由萧后为首的外戚势力卷入,其势汹汹,竟而风头盖过洪、简二王。

似乎金国的内讧让苟安一隅的吴国臣民有了苟延残喘的错觉,江北战事如火如荼,只是作战的对手从金人逐渐换成了齐人——聿京三郡作为嫁妆划归成了梦露公主的汤沐邑,勇王的封地改为金国阊平郡,随着虎豹狮三旗精锐撤离临沂,齐国平凉王却在迎亲之后聿京三郡留下了十万强兵。

北伐的光复大军压力其实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更加任重道远,但这些前线的变故却没法及时且精确地传递回江南。吴国贵族在江南依旧醉生梦死,平京内外皆为金兵的撤退而弹冠庆贺,皇城内夜夜笙歌,吴帝更是已八日未曾上过早朝。

江南一隅的吴国朝堂已非昔日可比,内阁中既无贤臣又无能臣,甚至连个良臣都没有,忠勇之辈早在聿京城破之日殉国的殉国,战死的战死,苟且活下来逃到平京的,无外乎都是一些耍小聪明的谄臣。吴辙或许是个擅长打仗,勇于上阵厮杀搏命的将才,但他对权利的欲望对治国毫无帮助,登上皇位尝到权力的美妙后,这个年轻的帝王便在欲望之途上逐渐迷失了方向。因为皇权是靠武力和阴谋篡夺来的,所以吴辙对身边的人特别防备,这种猜忌之心一开始还不明显,随着光复大军越来越壮大,吴辙被蒋庆宝的几次谏言打动了,虽然常靖一而再地上折子奏称江北局势不稳,战况艰难,军饷和粮草缺乏,不宜阵前易将,唯恐军心浮动,但当蒋庆宝将那封密折递到案前时,仍是龙颜大怒,随即朱笔一挥,吴辙敕令舒秀回京述职,命雷南接替光复大将军一职继续北伐。

洪淑妃追封为太后,谥号敏淑,不论生母的死是否与舒秀有关,说是真怒也罢,迁怒也罢,甚至故作文章也罢,总之吴辙已下定决心要撤掉舒秀的兵权。然而正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吴辙亦是领过兵的人,自然深明此中道理,他的疑心病也为此而再度发作。因担心舒秀奉诏不归,蒋庆宝献上一言,称舒秀虽为孤儿,却有义姐二人,感情甚笃。吴辙当即命雷南北赴时再传一言,透露出舒秀长姐正困于平京为人质。

舒秀在得知洪淑妃遇害之后便早已做好卸甲回京的准备,但雷南带来的消息却反让他起了疑。吴辙与他有君臣主仆之谊,去年他为了救吴辙不惜以身犯险,即便受了那凌迟之苦后也不曾有半句悔言,这于舒秀而言,不过是应了那句“士为知己者死”。

“舒兄弟,此去……珍重!”雷南此人与舒秀明显不同,舒秀容貌隽秀,乍看之下与文官差不多,雷南却是一身杀伐之气。周阳等将领原对阵前易将极为不满,待到雷南到来,一番校场较量,居然都落得心服口服。舒秀知雷南能力可信,便痛快地与他交接完,临走,雷南却说了这么一句意味双关的话。

七月初三,舒秀卸任离营,身边仅带仆从二人。七月初十,在鹿州驿站遇御马监监督太监率队百人,原以为是去找雷南,没想到这队人却是冲着他而来。

这种名为犒军,实为武力押解的举动,非但没让舒秀生气,反而换来他一声仰天长笑。

七月二十,舒秀抵达平京,谒见吴辙未果,却在当夜被直接投入了诏狱。

据狱卒所见,舒秀被扒去朝服,赭衣披发,双手双脚皆用铁索束之,却依然气定神闲,没有丝毫慌张。

五日后,有些憔悴的舒秀被秘密带到了吴辙面前。

吴辙穿的是常服,翼善乌纱,紫袍玉带,较之从前略显丰腴。舒秀不禁想起以前在战场上并肩厮杀的情景,恍若昨日。然而此刻,没了昔日同袍同泽的同生共死,唯有九五之尊的睥睨傲然。

舒秀神思恍惚地一笑,慢慢矮下身去。

“舒秀,你可知罪?”

他跪在地上,垂眸不语。

有罪没罪,不过是当权者的一句话。吴辙想好了开场白,若他说知罪,便顺话贬了他的官秩,若说不知,便来个触怒龙颜当场发作了他。吴辙对舒秀还是有些情分在的,虽然蒋庆宝频频进言说舒秀不能留,恐功高震主之类的话他听得不能再听了,但吴辙对舒秀的忠心还是了解的。舒秀是忠臣,忠臣不能轻易杖杀,否则他就会背上昏君之名。吴辙虽不具备治国大才,但他向来爱惜名声,而且还算是个明白人。

但他什么都想好了,唯独没料到舒秀会沉默以对。他就这么跪在自己脚前,几日的牢狱困顿使得他神容憔悴,但这无损他的丰采,他虽跪着,但背脊挺得笔直,长发披泻,明明身着囚裳,却不见狼狈。这实在不该是个阶下囚该有的样子!

蒋庆宝说要关他几日挫挫他在军营里连打胜仗的锐气和傲气,好教他知道这天下之主究竟是谁。但吴辙了解的舒秀从来就没有过傲骄之气,他一直是温润拙朴的,一如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表面看不出任何灼人光芒。

而今这个刚从诏狱走出来跪伏在他脚下的舒秀,一如往昔,但吴辙却反觉得自己有点琢磨不透他了。

“阿秀……”他沉吟着,蒋庆宝悄无声息地借着换茶的空儿在他眼前晃了晃,吴辙收回心神,清咳一声,换了称呼,陡然间气氛一变,让人觉得这场君臣较量到最后,皇帝还是念着旧情心软了。“阿秀,你为何从未曾告知过朕,你是舒慕允的义子?”

似乎从当初舒秀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仗剑救了自己开始,他便一直追随左右,这些年立下的军功赫赫不说,更有无数次出生入死的救命之恩。舒秀的忠,似乎从一开始就烙刻在他身上般,成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因为他的忠,关于他的来历,他的武学渊源,他的身份,他的一切一切似乎都变得不重要了。正所谓英雄莫问出处,在战场上在军营里,出身不代表什么,值得将士敬佩尊重的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出身,这一点当初身为康王的吴辙最清楚。他爱惜舒秀的才能,而舒秀待他也是有情有义,忠心不二。

这么多年过去了,从来没追问过舒秀出身来历的吴辙,如今却反来质问起他隐瞒之罪了。

舒秀抬起头来,目光清澈,直视吴辙,毫不闪避。这种目无尊卑的直接令吴辙微微一愣,他身后的蒋庆宝拂尘一甩,指着舒秀的面声音尖利地叱道:“大胆!”

舒秀看都没看他一眼,目不斜视,仍是盯着吴辙:“皇上想对臣说什么,不妨明言。”

吴辙眉头微皱。

蒋庆宝又一声厉喝:“大胆!”

许是被他那尖锐的嗓音叫得耳朵疼,吴辙摆手,示意他下去。蒋庆宝虽有不甘,却不得不扭着胖胖的身躯躬身退下。

殿内只剩下坐在御座上的吴辙,以及跪在冰凉地砖上的舒秀。

“阿秀,舒慕允生前乃是十国游侠儿的盟主,统率天下习武之人……”

“皇上是听了何人谗言,我义父仅是一介白衣,士农工商论起来,舒家堡不过是靠做些下九流的商贸买卖为生。只因义父为人仗义,受人敬仰尊敬一二,何来统率之说?”

吴辙想不到舒秀要么不开口,一开口居然便是这般言辞犀利,咄咄逼人。舒慕允是民间集结三教九流的无冕之王,这些人不问朝堂之事,平日里分散开也许还不算什么,一旦集结起来也颇让朝廷头疼。这些游侠散客每个国家都存在,但不知道这舒慕允何德何能,居然年纪轻轻便让十国游侠齐心拜服,搞出一个什么十国之盟来。这样的行为不仅是犯了吴国皇帝的大忌,更是十国所有当权者的心头大患,这个所谓的盟主不管他是仁义道德之辈,还是作奸犯科之辈,统统不能留。

舒慕允死于顺和二十年,也就是五年前。

那年吴辙十八岁,金国逐渐壮大,在吴国边境连年骚扰抢掠,那年初春,竟而被一股打秋丰的骑兵攻破了千秋镇。等这一情报传达到聿京时,边关附近已有三座小镇遭屠,人畜抢掠一空,金人尝到了甜头,打算集结重兵席卷而来。彼时朝堂之上,文官乱成一团,多年不理政事的吴徽耽于享乐,听闻金国皇长子亲率铁骑精兵三十万攻打鹰涧关,吓得打算举朝南迁。这之后,边关战火燃起,聿京上下却是一片混乱,朝堂上各种口水仗不断。

身为康王的吴辙远在封地,鞭长莫及,所以当时他还不是太清楚朝堂上百官最终是怎么劝服怕死的父皇亲征的。直到吴辙登上帝位,才从太史监整理的《起居录》中发现了端倪——谁能想到,竟是那舒慕允以武犯禁,勾结禁军侍卫,夜闯皇宫,挟持皇帝,逼其亲征!

那年夏天,皇帝御驾亲征,军队浩浩荡荡才刚到鹰涧关,粮草辎重突然不翼而飞。紧接着没多久,鹰涧关便被攻破,吴徽被擒……舒慕允失踪。

得知真相后的吴辙很难看懂舒慕允这个人,就如同他现在很难去理解舒秀一样。舒慕允是公认的侠义之士,但随着吴辙冒死违抗祖制,率军离开封地东去拒敌,遇见越来越多从边关上溃退下来的将士,口口相传舒慕允侵吞藏匿粮草军饷不说,还通敌叛国。军中流言四起,吴辙当即拟了一道奏折,写明此事,递到吴钦手中。彼时吴钦在南退流亡路上刚被拥立为帝,吴国势衰,但他却仍不忘上任后烧三把火以振国威,这第一把火,便是在南退路上顺手抄了舒家堡,诛了舒慕允九族。

但这是在逃亡路上的作为,彼时章程手令都不俱全,吴钦拟的所谓圣旨上居然连玉玺印章都没有。这事严格说起来做的并不合法,也不周全,而且皇帝和大臣都是临时搭就的草台班子,据说吴钦继位时因为凑不齐一整套冕服,竟是穿的戏服,可说是荒唐至极。这新帝意气勃发地下了第一道圣旨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活干得实在不漂亮,事关皇家脸面,所以南逃路上发生的诸多事以后就成了禁忌,不再被提及。君臣一心隐下此事,直到今日,天下没几人真正知情舒家堡是怎么没了的,反正舒慕允朋友多,仇人也多,何况即使不被吴钦抄家,之后金兵踏足,也照样会被洗劫一空。

舒秀是舒慕允的义子,如果吴辙不清楚五年前舒家是怎么被抄的也就罢了,偏偏他不但知道,而且这事他还好像或多或少掺了那么一脚。舒秀对吴辙再忠,他也要掂量一下舒秀得知真相后的态度,所以对他而言,舒秀是个将才,可用,却不可信。

也因为他内心怀疑舒秀是否已经知道了真相,这才有了开头的对话。他句句试探,但舒秀的反应好像是真的不知情。

于是吴辙心下大定。

“可是有人奏知朕,舒慕允以行商为名,私敛财物。”

舒秀掷地有声:“商人获利,本就是私财,何错之有?”

吴辙第一次感觉舒秀除了拥有纵横战场的才干之外,对于人情世故真是一窍不通,愚笨得很。但他又不能把这话明说,舒慕允放眼十国要人脉有人脉,要商路有商路,他买卖自然越做越大,积累十几年,身家简直已可用“富可敌国”四字来形容。

舒家堡虽然不在了,但舒慕允遗留下来的财路并没有因此断绝。舒慕允人脉极广,那些游侠儿个个又都非常固执一个侠义二字,舒慕允既有后人在世,那这些财路必然还在。何况,旁的暂且不说,那离奇失踪的军饷粮草也是一大笔……这批军饷若搁在盛世也许不过是九牛一毛,但如今是乱世,吴国四处在打仗,打仗最缺的是什么?不只是将才,也不只是士兵,最缺的其实是钱!

想到户部尚书天天在他耳边念经般的大吐口水哭穷,吴辙的脸色沉了下来。

“舒慕允的女儿在哪里?”

舒秀冷笑一声:“不是在平京么?”

“舒秀!你不要跟朕装傻!朕不怕告诉你,舒慕允实有通敌叛国之罪,若朕把这个真相昭告天下……”

呛啷啷——一阵铁索响动,吴辙没料到舒秀竟会骤然站起,吓得整个人往后一缩,后背撞上椅背。

舒秀清俊的面容扭曲着,表情狰狞骇人:“辱我可以,但谁都没资格辱我义父!”

“舒秀!”吴辙高声大叫,“你敢以下犯上?”

蒋庆宝一直守在殿门外,听见殿内皇帝呼声异常,顿时招呼守门的侍卫一同撞门冲了进来。

舒秀浑身发颤,抖得铁索当啷响。他十岁时得遇晓晓从闽地救回舒家堡,蒙舒慕允夫妇不弃,视同亲子。他启蒙太晚,脑子又不够灵活,习武天赋和根基都远不如二姐,但舒慕允依旧对他因材施教,从未训斥打骂过他半句。短暂的两年时光,义父教会他识字,叶姥姥助他强化筋骨,内家功夫学不到位,舒慕允便有意让他勤练外家功夫,又刻意教他演习兵书。他原以为自己可以就这么幸福快乐地在舒家堡永远生活下去,谁曾想……谁曾想……

大祸临头时,晓晓执意让舒雪送他离开,当时晓晓镇定的模样让他误以为这只是一场短暂的别离,等灾难避过后,他们又能回到舒家堡重聚。可直到一年后他才知道,那一次离开已成永别。义父死了,义母死了,叶姥姥死了,舒家堡上上下下除了他们姐弟三人外,无一人生还。家丁仆从们死战到底,竟无一人主动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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