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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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穗儿和胤禛道别,远远看见胤禵走过来,站在宫门外等了他一会儿。“我还有事,路过跟你说几句。”胤禵跟着她往园子里走了几步。“什么事儿?”玉穗儿猜到他早看到她和胤禛并肩而行,只是不愿和胤禛照面,才远远的跟着。

“八哥跟我说了纳尔苏的事,我找纳尔苏说过了。怎么做,让他自己掂量吧。”胤禵耸耸肩。玉穗儿轻笑,“我能猜到你会怎么说,让他知难而退罢了。纳尔苏一向自视甚高,又是红带子觉罗后裔,只怕他未必吃你那一套呢。”

胤禵不以为然,“在咱们面前,那小子还不敢怎样。”玉穗儿道:“什么那小子,他可比你还大一岁。”“可他得叫我叔。”胤禵哼了一声。

玉穗儿淡然一笑,“你跟八哥说,别泄气,皇阿玛那里我和灵儿会想办法慢慢磨,纳尔苏那里就交给你们了。”

“我一直以为你向着四哥。”胤禵想起刚才玉穗儿和胤禛并肩而行的一幕,心里有些怫然。玉穗儿垂着眼帘,淡淡的说了句,“我谁也不向着,灵儿喜欢跟谁是她的事,我只是成全她的心愿。”

她抬眼看了胤禵一眼,道:“你刚才不是说有事,这会儿怎么不急着走了?”胤禵笑了一笑,“呦,你这是逐客呢?”玉穗儿挑着眉揶揄他,“我不撵你,不然你留下来用膳?得了,别客套了,赶快走吧,免得你家人惦记。”

胤禵扶着她的肩,道:“我是真有事要走,赶着去理藩院看蒙古递来的折子。改天我得了空,进来陪你和额娘吃饭。”

玉穗儿这才微微一笑,“你有这个心就好,皇阿玛和德妃娘娘他们都上了年纪,喜欢看着儿女在膝下尽孝,人越老越跟孩子似的。”胤禵点点头转身而去。

他在畅春园中一路走着,想起玉穗儿最后那几句话,和她平常的语气似有不同,竟是有些别样的情绪,缓缓停了脚步。

玉穗儿在园子里站了一会儿,想起康熙的那番话,回望园中寂静冷清下的景致,第一次感觉到落寞的惆怅。

热热闹闹的孤独,细细密密的无奈,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赫赫扬扬的家族,繁华背后,她独对孤灯,到头来守候的只是凄凉。想到这里,泪盈于睫,举目望着院中巨大的海棠树,在风中空摆着树杈,枝叶皆已落尽,心中有些凄然。

忽然,她感觉到有人在她身后披了一件披风。来不及擦泪,吃惊的回头去看,胤禵正看着她。天色渐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想着有件事忘记跟你说了,你替老十七绣的那个荷包挺好看,闲时给我绣一个。”玉穗儿忍住泪,问:“你回来就是为了说这个?”胤禵嗯了一声。

玉穗儿欣慰的一笑,胤禵这才看到她脸上微有泪痕,像是梨花上的雨露,刚要问她,她却先开口,“今年的春天来得晚,看到这海棠树光秃秃的,不似往年那样开满繁花,我心里有些感怀罢了。”

“我的玉儿心里想些什么我都知道。”胤禵凝望着她,伸手握紧她的手,她的手冷冰冰的。

手上传来一阵温暖,玉穗儿心里五味杂陈,心想着,他果然是我的知己。两人深深的对视,片刻之后,玉穗儿睫毛一低,只低声说了一句“你去吧。”此时,处处都已上灯,又明亮起来。

☆、第八十一章

春去秋来,一年过去大半,日子就在周而复始中转过时间的轮盘。到了腊月里,宫里又开始忙活着要过年了,玉穗儿随康熙移驾回了紫禁城。皇太后自九月里受了风寒,就一直病着。无论太医怎么想法调治,总不见好,反而有病情恶化的趋势。

玉穗儿常去宁寿宫请安,见太后气色一天坏过一天,私下里也不免和洛灵提到这事。太后这一病,康熙也寝食难安,不但每天亲自去问安,还下令皇子皇女们也必得日日进宫探望太后。

玉穗儿从宁寿宫回来,刚走进屋子就闻到一阵清新的香气。“呦,这水仙花开得真好,是谁送来的?”她走进暖阁,看见桌子上摆了两盆水仙,问了一句。

馥儿正坐着剥栗子吃,见玉穗儿进来,忙站起来道:“是十四爷送来的,他见您不在,花儿送来就走了。”

玉穗儿笑了笑,回头向素绮道:“待会儿端一盆到你们房里,我这里有一盆就够了,味儿大了怪熏人的,水仙就是要淡淡的香气才好。”素绮应了一声。馥儿拍了拍手,笑道:“公主,还有呢,您过来看。”她上前拉着玉穗儿的胳膊,带她到西暖阁。

西暖阁是玉穗儿平时看书抚琴的书房,布置的很清雅。玉穗儿一进屋,就看到书案上的琉璃花瓶里插着五颜六色的一大束梅花,朵朵怒放,幽香扑鼻。

玉穗儿哈哈一笑,“这也是十四爷送的?我看不像,他哪会大冷天的跑去折梅啊。这五颜六色的一大把,倒像是老十七的作风,哈哈哈哈。”

馥儿脸上一红,“还真给您说着了。十七爷说他去给太后请安,看到宁寿宫的花园开了一园子的好梅花,想着您喜欢梅花,就折了几枝来给您送来。”

玉穗儿瞧她脸上有淡淡红晕,打趣道:“我看他是送来给你的吧,老十七这小子跟喝了蜜似的嘴甜,几句话就能哄的大家都高兴。得,这么一大把,给我留几枝就行,余下的你喜欢哪枝都拿走。”

“不不,这是十七爷送给公主的,奴婢可不敢要。”馥儿笑着推辞。素绮向玉穗儿道:“十七爷送给馥儿的,想必早送到她房里了。”

玉穗儿这才恍然,笑着点头,端详着那一瓶梅花,忍不住赞道:“这花儿开的确实好,味道也素淡,暗香浮动月黄昏,梅下抚琴喝酒,倒真是人生一桩美事。”

“人生里的美事儿多了,公主可有雅兴随我出宫去溜溜?”一个清脆的女声从暖阁外传来。玉穗儿一听就听出是碧萝的声音,欣喜万分,忙迎出去,“小嫂子,你今儿怎么得空来啦?”

碧萝嘻嘻一笑,“公主,您就叫我碧萝得了,我还自在些。”玉穗儿挽着她胳膊进暖阁,命馥儿去倒茶,向碧萝笑道:“如今你是我九哥的侧福晋,名正言顺是我小嫂子,我可不得叫你一声嫂子。”

碧萝坐在炕上,道:“我跟我们爷进宫来给太后请安,想着好些日子没见到你们,跟他说了一声,过来看看你们。”玉穗儿笑着向素绮看了一眼,道:“看,又是一个请了安顺道来的,我沾了皇祖母的光。”

素绮道:“可不是,近日宫里人来人往,不知有多热闹。”玉穗儿见碧萝比未出嫁前胖了些,笑道:“九哥对你好吧,瞧你吃的多富态。”碧萝笑道:“刚出了月子,人还没瘦下去。”

玉穗儿抓起一把瓜子给她,两人扯了些家常闲话。

碧萝道:“九爷跟我说,皇上要给灵儿指婚,是不是真的?”玉穗儿点点头。碧萝纳罕道:“灵儿不是跟八爷……”玉穗儿道:“皇阿玛还没松口呢。”

碧萝微叹一声,“可也真是好事多磨,这一晃都十多年过去了,她的婚事也不能再耽搁。”“是啊。”玉穗儿想到洛灵和胤禩,也不禁跟着叹了一声。

她忽然想起什么,问:“你刚才说,要找我出宫是不是?”碧萝这才拍了拍脑袋,“你看我这记性,一打岔竟忘了这茬儿。我们爷和俄罗斯国的洋和尚有来往,经常去他们庙里烧香,我跟着去过一次,还见过外国女人,可真是有趣极了,都穿着吊钟一样的大裙子。如今他们的洋节快到了,庙里每日都有念经的,热闹的很。我想着你老待在宫里怪无聊的,跟我出去散散心可好?”

玉穗儿听她的话,笑喷了好几次,喝了口茶,才好不容易压下去。见碧萝不解的望着她,忙道:“我小时候听宫里的传教士南怀仁说过,他们的和尚叫传教士,传教士待的地儿也不叫庙,叫教堂。教堂里常有信徒去做礼拜,过节时那些也不叫念经,叫唱诗。”

碧萝嘻嘻一笑,“我是搞不懂这些,我们爷还常在家里宴请那些和尚,呃,传教士……叽里咕噜说鸟语呢。”说罢,她捂着嘴又是一乐。

玉穗儿点头,“我听九哥说过,好像是俄罗斯话,就跟咱们这里说官话一样,他们国家也有官话。”碧萝道:“我听说,他们供的佛也很灵验,如今太后病着,咱们不如去拜拜他们的佛,为太后祈福。”

玉穗儿想了想,觉得是个好主意,“太皇太后当年也是信奉天主的,常戴着他们的十字架。你什么时候去,我到皇阿玛那里回一声,才能出宫去。”

碧萝道:“冬至过后,就是他们的洋节。我们爷说,那时最热闹了,赶得上咱们的春节,不如那时我进宫来带你。”玉穗儿说了声好,忽又道:“你让九哥把八哥也叫上。”碧萝会意,忙点头。

碧萝难得进宫一次,玉穗儿和素绮坚持要留她在宫里用完晚膳再回去。碧萝拗不过,只得差人去回了胤禟一声。还没吃完,胤禟就赶着来接她回府。玉穗儿忙吩咐紫绡和馥儿收拾了桌子,自己则过去和胤禟、碧萝说话。

“到了我这里,你还不放心啊?巴巴得赶了来。”玉穗儿打趣道。“天黑了,夜路难行。”胤禟笑着回了一句。“你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你是放心不下小嫂子。”玉穗儿揶揄了一句。胤禟只是笑,却不言语。

玉穗儿想起刚才的话,向他道:“对了,九哥,碧萝嫂子跟我说,你们过几天要去教堂,你请八哥也过去吧,我带上灵儿一块儿去。”

胤禟点点头,“我正有此意。”他想了想,又道:“是不是再叫上十四弟?”玉穗儿白了他一眼,笑嗔道:“你少来。”胤禟嘿嘿一乐,“有这等热闹事不叫他,他得跟我急。你放心,你九哥我自有分寸。”

他夫妇俩走后,玉穗儿看到馥儿满眼期待,笑道:“我们出宫的时候,你可以告假,让胤礼带你玩儿去。”馥儿忸怩了一下。玉穗儿看她神色间有一丝羞怯,笑而不语。

康熙五十六年冬至,皇太后已病入膏肓,康熙自己也抱恙在身,命雍亲王胤禛代为前往天坛祭天。同时,宫中一切冬至礼仪酌情减免。

冬至当天,诸王亲贵在乾清宫向康熙请安,女眷们理应去太后宫里请安,但因太后病重,众人在暖阁外探望过就纷纷离去。

中午的家宴上,玉穗儿和福晋、公主们坐在一桌。馨格格远嫁之后难得回京一趟,和玉穗儿一见了面就说不完的话。

馨格格不无感慨道:“咱们有七八年没见了吧,其间竟发生了这么多的事。玉儿,你真是……”她哽咽了一下,在团圆的气氛下,也不忍心说出令对方伤感的话。

玉穗儿知道馨格格是替她惋惜,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道:“得其命而不得其运,大概就是我的写照了。如今我也看开,人生不过匆匆数十载,什么事儿都得经历。”馨格格拍了拍她的手,“你能这么想,姐姐也就放心了。”

胤祥远远的看见玉穗儿,见她穿着一身白底兰花掐金丝的素雅锦缎旗袍,领口袖口露出白色狐裘边,梳了飞燕髻,只用一根莹洁的玉簪子挽了,没有其它头饰,颈上也只挂了一个明晃晃的金项圈,悬着金锁片,那是她从小到大年节时必带的,在一群姹紫嫣红盛装的贵妇中格外清冷。他算了算,想着多尔济的祭日快到了,玉穗儿每逢这时必会素服吃斋,悼念亡夫,心中怜惜的微叹一声。

玉穗儿正支肘在桌旁听馨格格谈起她的儿女如何胡闹让她头疼,馨格格说的眉飞色舞,她听的忍俊不禁。余光瞥见胤祥正望着她,向着他征询的看了一眼。胤祥浅笑着摇摇头,意思是他并没有什么话要说。

有宫女进来告诉馨格格,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馨格格忙对玉穗儿道:“雪大了,孩子们还在我哥家等着,我要早点回去了。”玉穗儿见她站起来,也跟着站起来,“席还没散,你就急着走啊?”

馨格格叹了一声,“你是不知道我家里那几个小祖宗,一到了雪天儿,就跟撒了鸭子似的,玩雪玩的甭提多热闹,我不回去看着,磕了碰了就晚了。”

玉穗儿扑哧一笑,“额附都不管吗?”“他?哼,他才不管呢,他和孩子一起玩儿。”馨格格一脸笑意。“我送你到宫门口。”玉穗儿向素绮看了一眼,素绮上前递过披风给她。

姐妹俩各自裹着厚厚的披风,在风雪中缓缓而行。“照这样下法,明早大雪就封门了。”馨格格皱眉望着天边。“有什么不好,封了门,就在暖阁里待着烤火,烤栗子、红薯吃,就像我们小时候那样。”玉穗儿微微笑道。馨格格也一笑,“可也是,好玩的事儿多了。”

宫门口,玉穗儿和馨格格执手又说了会儿话,玉穗儿不舍道:“你离京之前好歹告诉我一声,我去保泰哥家送你。”

馨格格点点头,“放心吧,我这次起码在京里住上一两个月,咱们有的是机会一块儿玩。”玉穗儿这才肯放手让她走。两人像幼时那样抱了抱,直到馨格格上了马车,她才转身而去。

玉穗儿独自走在紫禁城的甬道上,四野空旷一片白茫茫,整个皇城笼罩在风雪里,不见人影,深吸一口气,空气异常新鲜。虽然下着大雪,却一点儿也不冷。

走到御花园的湖边,见不知是谁堆了一半的雪人扔在那里,她童心大起,瞧瞧四下里也无人经过,把狐狸毛袖套扔到一边,蹲在地上堆起雪人来。

不一会儿,雪人堆的只差俩眼睛。她侧身四顾,正要站起来去找两个小石子给雪人当眼睛,一只手伸过来,在雪人脸上按了两下,雪人的眼睛立刻晶晶亮起来。玉穗儿回头一看,胤禵正打着伞站在她身后笑着。

“老玉米又一个人躲起来玩儿了。”胤禵调侃道。“切,谁躲了,我送馨姐姐出宫去。”玉穗儿站起来拍拍袍子。

“琉璃球儿哪来的?”她饶有兴致的问。胤禵走上前,替她打着伞挡雪,笑道:“我儿子玩剩下的。”玉穗儿咯咯一笑,“看不出你还是个慈父,随身带着这些玩物,随时准备陪孩子玩儿。”

胤禵只笑笑,道:“宴席散了,我从乾清宫出来,谁知看到你一个人在这里玩雪。看了你好一会儿,你也没发觉。”玉穗儿撇嘴道:“你是属猫的,脚步轻,踏雪无痕,谁听得到。”

胤禵四处望望,走了几步拾起一根干树枝,截断了插在雪人嘴巴上,笑道:“这回齐活了。”玉穗儿看了一眼,笑道:“丑死了,谁长这样尖的嘴巴,又不是鸟儿。”她把树枝拔掉扔了,用手指给雪人戳了个月牙形的嘴巴,让它哈哈笑。

胤禵见她手冻得红红的,手腕上的那只挂着金铃的镯子光灿灿的,不时发出悦耳的琮琮声,忙拾起袖套递给她,“快捂捂手,别冻坏了。”玉穗儿接过去,笑道:“没事儿,我不冷。”

“你那只玉镯子呢?”“哪只”“就是那时在木兰围场看见你戴的那个,碧玉镯子。”“哦,那个啊,那是良妃娘娘的遗物,我还给八哥了。”胤禵点点头,“下次我去棋盘街,有好的再买一个给你。”

玉穗儿却含笑摇摇头,“我要这些器物,一百件也有,哪里就要你到宫外去寻。这个镶铃儿的金镯子是我自小带惯了的,如今不过是带着玩儿。”

胤禵嗯了一声,见雪下的渐渐小了,索性把手中的油纸伞插到雪人身侧,让它打着伞。玉穗儿见状哈哈一笑,“你再把帽子摘了给它戴,沐猴而冠。”

☆、第八十二章

两人一起离开时,玉穗儿回头望了一眼,见那雪人打着伞的滑稽样子,仍是忍不住捂嘴轻笑。她轻轻把披风的帽子戴上,向胤禵道:“我去皇祖母那里,你去不去?”“我正想着要去呢。”胤禵侧望着她一身白披风,和天地似要融为一体,问:“你今儿怎么穿的这么素?”

玉穗儿小心翼翼的踏在雪地上,雪花咯吱咯吱作响,仰脸看他,“我一向也不喜欢穿红着绿,素点儿有什么不好?如今皇祖母病着,太医说也就这几天的事儿了。”胤禵叹了口气。

玉穗儿仿佛想起什么,“我倒忘了,你喜欢看猴子抹粉,最中意女人打扮的花枝招展、金碧辉煌。”她似乎怕胤禵要打她,跑了几步,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上。胤禵也不扶她,在一旁哈哈大笑,“老玉米果然是老玉米,大头朝下。”

玉穗儿坐在雪地上,也不急着起来,依稀记得自己四五岁那年,也是这么大的雪,敏妃带她去给康熙请安,她吵着非要下地走,结果不小心也是这么摔了一跤,敏妃忙抱起她,柔声安慰她不要哭。如今慈母安在?那一刻,玉穗儿悲从中来。

胤禵见她迟迟不起来,以为她不高兴了,忙蹲下去扶她,见她眉毛睫毛上都落了雪花,关切的问:“摔疼了?”玉穗儿顺势站起来,淡淡道:“我想起额娘了。小时候我也这么摔过,她抱我起来,让我别哭。”

胤禵见她说起亡母,仍是一脸恬然幽静,心里暗叹,她的心要有多深邃,才能容得下这些忧伤。就算这个人间被冰雪覆盖,她给人也是温暖的感觉。

玉穗儿见他愣神,推了他一下,“怎么走神儿了?”胤禵笑意很深的看着她,“我想起一句诗而已,遥知朔漠多风雪,更待江南半月春。”“你又没去过江南。”玉穗儿不以为然的一笑。“谁说非得去江南才能看见春天,看见你也一样。”胤禵笑着打趣。

玉穗儿脸上一红,忙转移话题道:“你还记得那年馨姐生辰,咱们去裕王府遇见的那个年轻乐师吗?”

“嗯?”胤禵一愣,撇撇嘴道:“这些年你还记得他?”玉穗儿抿嘴一笑,“你也没忘啊。”

“他怎么了?”

“他去了四哥府上当门人,你道是谁,就是那个戴铎。”玉穗儿听馨格格无意间提起,此时告诉胤禵。“原来是他。”他微微沉吟。

玉穗儿见他半晌不语,也不打扰他,两人默默走着。胤禵忽道:“我前几天送到你宫里的水仙,你喜欢吗?”

玉穗儿想着点了点头,“花儿开得很好,暖阁里一直香到现在。”胤禵淡淡一笑,“你喜欢就好,等到开春,我再送你几盆兰花萱草。”

玉穗儿瞧了他一眼,微有笑意,“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养花弄草了?”胤禵回望她,“我一直都挺喜欢的呀。”玉穗儿不信的摇头,“你以前还说,摆弄花花草草的,是女人家做的事。”胤禵笑了一笑,没有答话。

玉穗儿脑筋一转,笑道:“嗨,我知道,投其所好嘛。皇阿玛闲时喜欢这些,常夸奖谁家的园子整治的好。”

胤禵只笑笑,“要投皇阿玛所好,方法多得是,何必走这样的偏门。我弄这些,只是想怡情养性而已,皇阿玛老说我心浮气躁。”玉穗儿赞同的嗯了一声。

“过几天,九哥邀我去俄罗斯传教士的教堂,你去不去”胤禵想起这事。虽然胤禟已经告诉他玉穗儿会去,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灵儿去,我就去。”玉穗儿故意道。“那我跟八哥说,让他一定去。”胤禵道。

玉穗儿展颜一笑,“我们是去给皇祖母祈福,又不是开宴会。你得带着一颗虔诚的心,老天爷会看到的。”

胤禵望着天边皑皑轻落的一缕新雪,自语道:“我的心只要自己看到就好,管什么老天爷看到不看到。”玉穗儿瞧着他桀骜的神情,心中丝丝点点的又是酸涩又是微甜。

康熙乘着肩舆从乾清宫出来往宁寿宫去,远远看见玉穗儿和胤禵并肩而行,命肩舆停下,向身侧的洛灵道:“你跟着去看看,他俩去哪儿。”

洛灵应了一声,心里虽有些好奇康熙这么吩咐的用意,但还是跟了过去。见玉穗儿和胤禵拐进了太后所居的宁寿宫,才回去向康熙回报。康熙微微颔首,“还是这两个孩子心细。走吧。”太监们抬起肩舆,继续前行。洛灵微微思量,才明白康熙的用意。

冬至节过后两日,玉穗儿想着一早碧萝差人传话给她,当天便要接她出宫去教堂,于是去乾清宫向康熙请旨。

康熙略一思忖,想着祈福这等事多多益善,何况他一向敬重的皇祖母孝庄太皇太后当年也颇信此道,传教士洪约翰还用金鸡纳霜救过自己一命,既然孩子们要去,就让她们去试试好了。因此玉穗儿一提到要带洛灵去,康熙一口便答应了。

天气酷寒,玉穗儿和洛灵穿了厚厚的毛皮大氅往宫门走去,看天边黑沉沉的,布满了铅色的阴云,猜想着恐怕又要下雪。碧萝早备了马车等在东华门外,等她俩上了马车,一路向东而行。

行至东郊一处古木参天的所在,树林深处是一座威严的教堂。玉穗儿下了马车,端详这有着尖顶的西洋建筑,别有一番美感,微微点了点头,搀了洛灵的手跟着碧萝往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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