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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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沉吟了片刻,才道:“十四哥,我知道这次皇阿玛让你回西北去,你心里存了疑问。”胤禵心中一震,却道:“为国尽忠为君分忧,是人臣人子应尽的本分。”

玉穗儿哼了一声,淡然道:“这话是你在朝堂上说的,跟我又何必说这些,此时只有我们两人,难道不能和我说句心里话吗?”胤禵犹疑着。

玉穗儿道:“你是怕我跟十三哥和四哥说吧,我早就说过,我对你们几个哥哥一视同仁,不会偏帮谁。十三哥虽是我亲哥哥,但你应该明白,你们这些人里,只有他没有存夺嫡之心。”胤禵闻言不禁默然,半晌才道:“玉儿,你是深知我心思。可有些话我是真不知该如何说。”

玉穗儿叹息一声,“你原来和八哥走得近,如今我看你和八哥之间也渐渐生了嫌隙,你被封为大将军王,代天子出征,惹了朝野上下不知道多少议论,可是谁又真能猜透皇阿玛心思呢,不过是妄加猜测罢了。”

胤禵听她说的郑重,不禁看了她一眼,见她面色如常,心道:难道皇阿玛对玉儿说了什么,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玉穗儿知道他心中所想,故意道:“你也别不承认,好些人说皇阿玛之所以派你去西北打仗,就是为了让你建功立业,以便将来安排大事,你心里是不是这么想过呢?”这句话分量太重了,胤禵听了大吃一惊。

“玉儿,你……”胤禵疑惑的看着她,猜不透她的心思。玉穗儿笑笑,“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我又不是奉旨的钦差。你也别以为我是奉谁之命来试探你,我跟你说这些,只是因为咱们都是爱新觉罗后裔子孙,平日的情分又与旁人不同。”

胤禵勉强一笑,“你跟我说这些,真把我吓了一跳。你常在皇阿玛身边,无论说出什么来,总是和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分量不同的。”

“咱们都是皇阿玛的子女,只不过我是女子,皇阿玛便多疼我一点。说到分量,还是你们重。好了,我们不要说这些客套话。刚才我说的话,你没有否认,那便是承认了。”玉穗儿看着前方,夜里街道静谧的可怕。远处团团的黑云仿佛要将人间笼罩。

“皇阿玛已近古稀之年,身体时好时歹,这十年来因为你们兄弟的缘故,他寝不安枕、食不知味,你们闹得实在太凶了,皇阿玛早已心力交瘁。我不只一次看到他孤独的坐在乾清宫里,那情景看了真叫人心酸。”玉穗儿想起父亲苍老的样子,眼角有点湿润。

胤禵叹了口气,“谁叫咱们生在帝王家,历朝历代为夺嫡不知道出了多少刀光剑影的事。这不是我能左右的,形势比人强。”玉穗儿也知道这时劝他什么,他也不会听得进去,也就不再勉强。

胤禵见她沉默不语,问她,“假如我将来和十三哥不得不成为对立面,你向着谁?”玉穗儿瞥了他一眼,嗔道:“你不如直接拿刀把我劈成两半儿。”胤禵苦笑一声,“你大可以放心,无论将来怎样,我总不会使你为难便是。”

玉穗儿侧目看着他,黑夜中他的面目模糊,表情也依稀不清。“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就像你说的,走一步看一步,不过你这人心高,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这脾气想来是改不了了,只怕将来吃亏也是在这上。”玉穗儿不无担心的说。

胤禵冷哼一声,“让我俯首帖耳,那不如杀了我算了。”

“你还真是——”玉穗儿话未说完,脚下不知踩了什么东西,花盆底一歪,若不是胤禵及时的扶了她一把,差点就要摔倒。

“嗨,这路不平。”玉穗儿跺了下脚。胤禵笑道:“自己走不稳要摔倒,倒抱怨路不平,你当这是宫里的青石板路呢。”

玉穗儿也笑,低头看了看脚面,“都是这鞋穿的,这花盆底鞋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走起路来并未袅袅婷婷,倒经常磕磕绊绊,还是汉人的绣花鞋好,多稳当。”

胤禵看了一眼,“汉人对女子的规矩更多,不要说半夜走在大街上,单是那缠了足的小脚,走起路来就跟老太太似的。”玉穗儿扑哧一笑,“瞎说,密嫔娘娘走路就不曾跟老太太似的,灵儿也不。”

胤禵笑着回望她一眼,“你说这路不平,我牵着你吧,别把脚扭了,皇阿玛可离不开你。”他伸手去牵玉穗儿的手,两人默默的走在深夜冷清的街道上,心里都想人生这一路就这么走下去也不错。

夜深萧索,不远处有一点微微烛光,胤禵仔细一看是一个卖馄饨的摊子。“这家馄饨摊子收的倒晚,夜里也没人光顾啊。玉儿,你走累了吧,不如我们过去歇歇。”玉穗儿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那馄饨摊并不大,随意的搭了个棚子摆在路边。

摊主正要收拾东西,见两位服饰华丽的贵客走近,忙拿抹布擦了擦凳子,殷勤道:“两位贵人这边坐。”胤禵扶玉穗儿坐下,自己则坐到她对面。玉穗儿道:“我有点饿了,店家,你的馄饨还有吗?”

摊主替他们倒了壶茶,道:“有啊,今儿收的晚就是因为白天吃馄饨的人不多,剩了几碗。平时小人这里的生意好的不得了呢,早早的就卖完了。”

胤禵知道玉穗儿不喝粗茶,也就没给她倒,只给自己倒了一杯。“西北旱地到了夜里,风声呼啸,好像山鬼夜哭,兵士们都不敢出营,生怕被风卷跑了。兵马驻扎在荒野,在大风天出去,黄沙漫天,什么都看不见,张嘴说话就是一嘴沙子。”

玉穗儿听他说的虽然轻描淡写,但行军的苦处可想而知,不用他细说,她也可以猜得到。

玉穗儿还未答话,那卖馄饨的摊主插话道:“小人的弟弟也在西北大营里,前儿捎了信来说打了胜仗,敢问这位爷可是大将军王麾下?”胤禵只笑笑,并不说话。

那摊主见多识广,瞧他俩均是满人服色,胤禵的朝褂上更是绣着五爪团龙纹,心知必是京城的亲贵,见玉穗儿梳着满洲贵妇的两把头,笑着讨好道:“福晋看着好面善,倒像是在哪里见过。”

玉穗儿脸上一红,啐道:“谁是福晋,别胡说,这位爷是我哥哥。”摊主忙赔笑道:“小人该死,认错了。看您这面相,不是亲贵夫人,也是公主格格。”

胤禵看着玉穗儿忍不住一笑,玉穗儿向摊主道:“你还真会说话。好啦,去把馄饨端来吧。”

玉穗儿看着馄饨的热气扑面,望着胤禵道:“这情景倒像是梦里。”胤禵道:“你不常出来,我那时和八哥九哥十哥他们每天天不亮就要去上早课,在这种摊子上吃过好多回。”

“府里不是有现成的吗,怎么在外面吃?”玉穗儿不解的问。胤禵笑道:“一年到头在府里吃多没趣,偶尔和兄弟们在外面吃才有意思。”

“你们多好,我出嫁前难得出宫玩一次,十三哥那年带我去东市看花灯,我到现在还记得那热闹的情形,一晃十多年过去了。”玉穗儿感慨的向四周望望。

两人走的事后,胤禵扔给摊主一个金锭子,那摊主欢喜的连连称谢,望着他们走远了才收摊。

月亮钻进云里,四下里更加昏暗,静悄悄的,只有玉穗儿的花盆底鞋发出的“嗒嗒”声。“我快到家了。”玉穗儿不无伤感的说。

胤禵叹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再有机会这样走走。这些年,经过这么多事,我们都变了很多。”

玉穗儿望着前方,淡然一笑,“我已经很知足了,人生不过匆匆数十载,恍如梦一场,一转眼你我都已过而立之年。今夜此情此景,今生别无所求。”她侧脸看向胤禵,彼此默契的温柔一笑。其实他们心里都明白,路再漫长,也总有走到的时候。

很快到了玉穗儿的府邸,“你明早就要起程,快点回府去吧。”玉穗儿脱下披风还给胤禵,看着他穿好。胤禵道:“保重!”玉穗儿嗯了一声。

两人片刻无语,玉穗儿转身刚要离去,胤禵拉住她胳膊,顺势拥她入怀紧紧抱住她。玉穗儿没想到他会抱她,眼泪忽然就涌了出来,顷刻间泪流满面。

离别总是如此伤感,玉穗儿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消失在迷茫的夜幕中,在心里说了句:一路平安……

☆、第九十八章

次日清晨,十四福晋和侧福晋绾绾送了胤禵西去,到畅春园向德妃请安。德妃留她们在用午膳。

玉穗儿也去看望德妃,看到她俩,问了句:“把十四哥送走了?”十四福晋点头道:“一大早就走了。”

玉穗儿又陪着坐了一会儿,素绮来告诉她,洛灵来看望她,她心里一喜,忙向德妃和十四福晋、绾绾告辞。

绾绾犹豫片刻,向玉穗儿道:“公主,您跟灵姐姐说一声,我在鸢飞鱼跃亭等她,有话跟她说。”玉穗儿点头而去。

暖阁里,洛灵背对着门站着,正翻看玉穗儿平日看的那些书籍。玉穗儿看着她的背影,倚在门边笑道:“你越来越有福晋派头了。我三催四请你才进宫来。”洛灵回过身,向玉穗儿微微一笑,“府里事儿多。”

玉穗儿道:“事多事多,你不过是陪着八哥舞文弄墨,想不到来看我罢了。”洛灵又是一笑,“我倒是想来,宫里却不是随便能进来的。”“谁说的,别人我不管,你是皇阿玛特许随时可以进宫的。”

玉穗儿不依不饶,“老十七去年成婚后,不久就把馥儿也接了出去,如今我在宫里越发冷清。”

洛灵见她叹了口气,忙道:“你有空也别尽在宫里待着,各府里走动走动,也松松心。听说馥儿有了身孕,我们什么时候一起看看她去。”

玉穗儿点点头,“好,我早有此意,一直没得了空。不如咱们今儿便去如何 ”“瞧你急的!”洛灵轻声一笑。

洛灵记起一件事儿,问玉穗儿,“十四爷今天再度出征,你怎么没去送他?”“有他的家人去送就够了,我又何必去。”

玉穗儿摇摇头,点了一支素馨,用手打散了烟,盖上香炉盖子。洛灵见她眉宇间神色淡淡,知道她心里所想。

“我一直惯着自己,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总是狠不下心就此不见,与我与他都不好。”玉穗儿怔怔的望着香炉散出的脉脉青烟出神。

洛灵道:“如果是十几年前,你这么说我或许会赞成,时至今日,公主,你又何必这样想呢。年少时是玩伴,如今是知己,人生难得一知己。”

玉穗儿叹息一声,“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这是本朝一个西藏喇嘛写的诗。皇阿玛老说,这个人死得莫名其妙。如今看了这样的诗,大概也和纳兰容若一样是个多愁善感的人。”

洛灵笑道:“早叫你别看了,这样的诗看多了会移了性情,越看越伤心。”“不过随便翻翻。”玉穗儿叹息一声。“哦,对了,绾绾说找你有事,她在鸢飞鱼跃亭等你。”她忽然想起这事。

洛灵从兰藻斋出来,绕过芝兰堤和桃花堤,走到鸢飞鱼跃亭外,看到绾绾一人伫立花下。落英缤纷,她俏丽的身影仿佛画中人。“绾绾--”她叫了一声,笑吟吟的看她。

绾绾忙上前拉了她手,“你前几天差人送给我的雪参玉蟾丸当真管用,我额娘服了之后,夜里醒的倒少了,能安稳睡到下半夜。她一直说要亲自谢你呢,可惜不得机会。”

洛灵和她一同坐下,“我不过借花献佛,这些药丸都是公主命御药房配的,只要伯母的病能好转,我们便安心了。”

绾绾叹了口气,“想不到公主竟是这样大度,我那时说了浑话得罪她,她竟不往心里去,还惦记我额娘的病。我再没脸见她的。”

洛灵淡淡一笑,“没事儿,姑嫂间就算有点不快,也很快会过去,怎么说也是至亲。你们处的好,十四爷看着也高兴不是。”

绾绾听她说这话,心里很不过意,“爷也跟我说了,八福晋的话听不得。我那时也不知是被什么鬼迷了心窍,竟对她的话深信不疑。不仅冒犯了公主,还惹的爷不高兴。如今想来懊悔的很。”

洛灵听到她提起八福晋,也不便深说,只得道:“你能这么想是最好了。”绾绾道:“八福晋之前跟姐姐好,这时又跟我好,我不是不知道她存了什么心思。只不过我在家里寂寞的很,平时也没机会见你,好多话也不知道和谁说。”

“你可以和十四福晋说呀,她是个最和善不过的人。”洛灵听她不时地提到八福晋,有意避讳着。

绾绾叹息一声,“灵儿,你这么个通透人,倒不明白这一层?我得的宠太多,姐姐对我始终存了戒心,我和她怎么可能交心呢。只不过经过这些事,我也看出来,她确实是个好人。但我和她毕竟共侍一夫,再怎么想好,也不免有点私心。”

洛灵听了这话,想起八福晋也不禁低叹了一声。两人遥望着湖里一群群的鱼游来游去,心里都在想,还是这湖里的鱼自在。

过了一会儿,洛灵道:“我这便要去兰藻斋见公主,你去不去?”绾绾忙摇摇头,推脱道:“别叫我,这宫里我最怕的人便是公主。见到她总有点自惭形秽。”洛灵也不勉强,跟她告了辞就去找玉穗儿。

玉穗儿已经换了一套便装等着洛灵来,两人一道出了宫,紫绡提着玉穗儿送给馥儿的各种珍贵药材紧跟在两人后面。

十七阿哥胤礼的府上,馥儿听说玉穗儿和洛灵来看她,忙快步跑向前厅。小丫鬟在后面追着她,“主子,您慢点儿,摔了您,奴婢们可担待不起。”

馥儿不在乎的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我有分寸,你别担心。你可不知道这两位是什么样的贵客。”小丫鬟笑笑,“奴婢怎么不知道,是十五公主和八爷的侧福晋。公主以前到咱们府里来过。”

“知道你还啰嗦。”馥儿笑着点了下她的脑袋。小丫鬟摸摸脑袋,笑道:“十七爷吩咐了,让奴婢看着您,不让您跑跑跳跳的,要是有个闪失,就抓奴婢去充军。”馥儿一笑,“你还真信他,我保证,你不会被抓去充军。”

两人说笑着,已经到了前厅。十七福晋正陪着玉穗儿和洛灵坐着等她。馥儿见了十七福晋和玉穗儿微微欠身福了一福,玉穗儿忙扶起她,“你身子不方便,以后这些俗礼就免了吧。”

洛灵打量着她,笑道:“肚子不小,人倒没怎么胖的样子。”馥儿微微一笑,“我吃的不少,都给这小家伙长肉了。”洛灵拉着馥儿悄悄耳语几句,馥儿笑着点点头。

四人一同往府中花园里走,玉穗儿向十七福晋道:“十七弟常不在府里吧,我听十三哥说,他现在常去西山绿营。”十七福晋扶着她胳膊,点头道:“爷最近忙得很,不知道做些什么,有时候后半夜才回府来。”

玉穗儿望着庭院里草长莺飞、花木繁茂,赞道:“他不常在家,你们这个园子还调理的这么好,可见你下了工夫。馥儿我是知道的,她爱玩儿,不会弄这些,家里这样整齐,都是你的功劳。”十七福晋浅笑道:“公主过奖了。我不过是闲时随便整整。”

玉穗儿随手摘了片柳叶子,转头向洛灵道:“灵儿,你看十七弟家这个园子好不好?我去过那么多府里,也只有保泰哥家的花园能和十七弟家这座园子比。”

洛灵点点头,赞道:“确实是好,这布局的精巧,花木选用,各有巧妙,像是苏州园林的景致。裕亲王府我没去过,想来和这里也就不相上下。”

玉穗儿向十七福晋笑道:“我没谬赞吧,你是个极会掌家的。十七弟不爱理这些俗事,馥儿和他一个德行,幸亏有你。如今这府里上下都要你照顾呢。”十七福晋点头道:“这都是我份内的。爷们忙大事,我们女人把家管好也是本事。”

她明白玉穗儿说这番话的意思,是要提醒她,就算胤礼对馥儿再宠爱,她作为嫡福晋该怎么做还得怎么做。

十七福晋钮祜禄氏是个极聪明的女子,她知道,和馥儿争宠她是争不过的,她目前拥有的仅仅是嫡福晋的头衔,在宗室众人眼中的地位却是要靠自己争取。

她出身名门,就要保持大家闺秀的这份尊贵,不会如其他女子一样一哭二闹,让男人头痛无比。胤礼就算不宠着她,也得敬着她。退而求其次,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玉穗儿见她沉思不语,也就不再多说,和洛灵又到馥儿房里坐了一会儿,就告辞而去。

☆、第九十九章

这一年的秋天似乎特别短暂,夏天的暑气刚退散,冬天就迫不及待的悄然来临。风起阵阵,黄叶遍地,畅春园内萧瑟清冷,康熙在院子里散步,心里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落寞。每每看着堆积如山的奏折,还得强打着精神戴着老花镜一一细看,那些无味的东西,常令他看到头晕目眩,有时闭上眼睛,生怕再也醒不过来。

他有点后悔再次把胤禵派到西北去,如今遇到事,都不知道找谁商量。胤禛是不错的,可是他的心思越来越深,康熙常常觉得他的目光中有一丝难以捉摸的寒意。

玉穗儿替康熙披了狐裘披风,见他惆怅的望着天空,关切道:“皇阿玛,有什么烦心的事吗?”康熙背着手站立,“西北这时候是不是该下雪了?”玉穗儿点点头,“是啊,下得可大了,快一尺厚。”

康熙看了她一眼,恘然不乐道:“老十四怎么尽给你写信,不给朕写?”玉穗儿见康熙的神色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不禁笑道:“您上次不是嫌他写信啰嗦吗,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说,长篇大论的害您看着头晕,这回倒怨他不写信了。”

康熙点了下她脑袋,也笑道:“朕就知道,你什么事都告诉他。”玉穗儿心里一凛,忙道:“没有没有,我没跟他说。是他自己看了您每次的朱批只有简单几个字,猜到的吧。十四哥可是非常细心的人。”康熙微微颔首。

玉穗儿看出康熙心里有点烦躁,劝道:“您在宫里待的闷了,我陪您出去走走好了。三哥四哥的府邸,或者是南苑。今年天冷的早,南苑已经可以狩猎了,不如咱们去南苑小住几日?”

康熙想了想,说了声好,“也只能去近些的地方,这些日子朕感觉体乏气虚,总提不起精神,远地儿也没精力去。”

玉穗儿挽着康熙的胳膊,道:“我去跟四哥说一声,把弘历也带上。要不然,让哥哥们把您的孙子、重孙子都带上?”康熙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人到了晚年就喜欢看儿孙绕膝、其乐融融的场面。

不出两日,康熙便带着妃嫔儿孙、王公大臣浩浩荡荡的出城去南苑围猎。城外广阔的天地,衰草微微,猎旗在风中招展,一路上尘土飞扬、西风漫卷落叶,天空是清冷的灰色,寒鸦阵阵,远山巍峨。

康熙回忆起自己数十年戎马倥偬的生涯,如今已是暮年,茫然失落的情绪充斥胸臆,伤感而无助。帝王又如何,老了便是老了,脱不了凡尘俗世的生老病死。眼前的一切忽然有些模糊,康熙惊惧的睁了睁眼,才又重新看清眼前的一切。

回头看自己骑在马上的儿子们,年长的,脸上已有掩饰不住的风霜之色;年轻的,却还是懵懂少年模样。

“玉儿——玉儿——”康熙没看到女儿,忽然大声喊她。胤禛忙策马上前,“皇阿玛,玉儿和额娘她们坐马车跟在后面,您这时叫她,她也听不到呀。”

康熙这才轻抚额头,心想着自己最近这是怎么了,老是颠三倒四不说,还经常忘事。他转过脸,颓然的骑在马上,越来越感到衰老的可怕。

胤禛狐疑的看着康熙,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在眼中。十七阿哥胤礼策马走到胤禛身边,悄声问:“四哥,皇阿玛这是怎么了,我瞧他精神不大好似的。”

胤禛余光瞥了瞥四周,沉吟着向胤礼道:“今儿晚上到营地之后,你到我大帐来。”胤礼会意,策马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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