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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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她躺在床上,前头两天还好,一吃完药便昏昏沉沉睡不去。可这会觉也没办法睡了,她倒是想接着绣荷包的,可萧氏不许她拿针线,怕伤了神。

于是谢清溪就撒娇让谢清骏陪他,刚开始倒好,可是她话实在是太多了。不过三天的功夫,就连谢清骏在京城东阳书院读书时,在书桌上偷偷钻了个洞,在下面放了本话本的事情都已经知道了。

再然后连谢清骏那样的人都受不了她的逼问,这会躲到前院万里阁看书去了。

用萧氏训斥她的话就是,你大哥哥虽说明年不用下场,可再过四年到底还是要参加春闱。所以即便是现在也不能松懈了,前些日子是看在你大哥哥刚来苏州的份上,让你有空缠着,这会可不能再耍小孩子性子去缠着你大哥哥了。

听说她爹已经准备安排谢清骏入读白鹭学院了,谢清溪只想说一声,他虽然逃出京城,可最后还是没逃出魔爪。

谢明贞见她实在哀求,便让朱砂去搬了三个椅子,三人便分在两边坐着,陪她说话。

先是谢明岚说:“六妹妹,虽然你这几日没上学,可是先生讲的我都抄录成笔记了。待你身子好了,就给你拿过来,你也别着急去学堂,只管养好身子才要紧。”

谢清溪一听便立即头疼,可半晌也冒出自愧弗如的心情来。要说她前一辈子到底也是二十几岁的人,可是这一世重活之后,撒娇卖乖耍滑偷懒,简直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可看看人家谢明岚,同样是开了金手指的,可人家却用在这实处。虽说她如今也只有九岁,可是却是谢家姐妹中最会做人的。

谢明芳此时突然闲闲地说道:“四妹妹,你之前不是收到了骆家姑娘的帖子,说秦三姑娘因为秦夫人身子不好,退出了诗社。”

谢清溪惊讶了一下,虽说她只见过秦三姑娘一回,可她那爱炫耀的性子就跟那孔雀一般,如今诗社这样能扬名的好地方,她都能退出,只怕秦夫人那件事是真的没包住。

“是呀,骆姐姐说了,秦夫人近日身子确实不好,这些日子秦三姑娘一直在庄子上陪着她。这诗社虽是小姐妹们聚会的地方,可到底秦三小姐一片孝心,这诗社是该排在后头的。”

接着谢明岚又转头看着还歪在床上的谢清溪,微微笑着说道:“原本这事我倒是想等妹妹病好了再说,既然二姐姐这会提起,我便同妹妹略说些。”

“止蓝姐姐来了帖子,说因为秦三小姐退出了,咱们诗社便差了一日。她与众位姐妹商议了一番,只觉得六妹妹你是适合的,便想着邀六妹妹入这诗社,”谢明岚说这话的时候,态度温柔体贴,瞧不出一丝旁的。

不过她说完后,已经出了裙摆的脚尖略往后头收了收。

“她们打的倒是好算盘,一个右布政使家的小姐没了,便想再拉一个左布政使家的小姐,合着咱们都该听她们使唤,”谢明芳说起这话的时候还义愤填膺,她虽才华不出众,可她爹到底是苏州府的一把手。

她冷哼一声:“也不瞧瞧一个个什么样的家世,也配同咱们六妹妹一处玩。”

谢明芳说的这话虽然有些张狂,可她倒也有张狂的本事。如今谢舫早已经步入内阁,成为大齐朝权掌天下的权臣之一。而谢府在京城的地位自然也是跟着水涨船高,只是谢家家教甚严,谢舫管束家中子弟又严厉,倒也没闹出出格的事情。

如今这苏州府里的官吏,除了她爹谢树元之外,便只有一个右布政使秦德明能勉强入眼。可是这秦德明如今也有四十几岁,日后便是当了京官,只怕也就三品顶天了。

所以现在只有谢家姑娘们瞧不上别人的份,哪有别人看不上谢家姑娘的道理。

“倒是谢谢她们的好意,只是四姐姐也知我的诗文水平,素来不高不低。若是再进了诗社,只怕回回都得垫底,倒是不进也罢,”谢清溪略摇了摇婉言谢绝。

之前谢清溪在宴会上便拒了一次,此时再拒绝倒也在情理之中。

谢明岚略失望地说道:“原本还想着六妹妹同我一起去参加这诗社,倒也有些意思呢。”

“不过就是一帮小姑娘做做诗,吃些水果点心,有什么热闹的,”谢明芳见谢清溪说不去,只觉得是合了自己的意,这会更是得意地说道。

她吐槽:“你若是喜欢吃点心,只管让下人去做便是了,还跑到旁人家做什么。”

谢明岚简直是她气死,张口便想驳她,谁同你一般就知道吃。可这会到底还记得谢明芳是姐姐,便忿忿地说道:“骆姐姐原还说了,咱们诗社过几日便举行第一次诗会,若是家中有姐妹愿意去的,倒可以一起前往。我瞧二姐姐这般说,看来是不愿去的吧。”

她原以为谢明芳会懊悔,可谁知谢明芳却高高扬起头颅:“那些人家有什么好吃的。”

其实你才是吃货吧,谢清溪见谢明芳三句中两句便不离吃的,有些无力地想着。

谢明贞见她们吵吵闹闹地,便开口说:“咱们打扰六妹妹也够久的了,还是先回去吧。”

谢明芳突然发现今天的谢清溪有些太可爱,竟是有些恋恋不舍,临走的时候还说了句,我明日再来看你的话。

待三人同萧氏告退后,除了院子便一左一右的分开。待略走了些路后,谢明岚突然说道:“二姐姐何时同六妹妹这般要好了?”

“干嘛?”谢明芳懒洋洋地转头看她,头颅微微扬起,显得有些高傲。

谢明岚假笑,说道:“我只是好奇罢了。六妹妹先前素来便瞧不上咱们,怎么今个倒是同二姐姐这般要好,竟是二姐姐说什么便是什么呢。”

“你嫉妒我吧?”谢明芳原本还想刺她几句,可见谢明岚脸上的表情后,突然说道。

谢明岚有些猝不及防,慌乱回道:“什么嫉妒,我有什么可嫉妒的。”

“你就是嫉妒我能同六妹妹这么说话,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一心想讨好六妹妹,不过六妹妹压根便不愿搭理你,”谢明芳冷笑了一声说:“别的不说,就太太对咱们姨娘这样,六妹妹如何会瞧得上咱们。如今我同她不过是两句话凑着说到一块了。我劝妹妹还是别痴心妄想了。”

谢明岚被她气的浑身都哆嗦起来,只听她尖声质问:“我怎么痴心妄想了?二姐姐你今个便将话说清楚了。”

谢明岚鲜少有这样情绪外放的时候,也许是看见骆止蓝递了帖子进来,可问的却只有谢清溪。或许是因为她处心积虑想要进的诗社,在谢清溪眼中却是瞧都瞧不上,所以这会她的脾气如同被点着了一般。

“我看看四妹妹还是先回去歇着吧,免得跟得了失心疯一般,”谢明芳瞧了她一眼,便施施然地走开。

这个谢明岚明明比她要三四岁,仗着自己受宠,便处处摆出派头教训自己。如今她这么反击回去还是第一回呢,谢明芳突然觉得,她试着喜欢谢清溪好像也挺不错的。

最起码这个一直处处比自己强的妹妹,会因为这个嫉妒自己。

萧氏略皱着没有看了眼,说道:“你如何又想着去庄子上住?”

谢清溪有这样的想法许久了,只是未找着合适的机会罢了。她虽不知外头的事,可也知道她爹在苏州快要十年了,只怕回头就要京城了。她如今在苏州还算松快,待到了京城一大家子住在一个府里,上头还有辈分更高的祖母,言行举止只怕得娴静再娴静。

所以这回生了这样奇怪的病后,她便更加想去庄子上透透气。她觉得让她去骑马的话,定是比躺在床上养着要好得快。

“娘,都说海阔天空心情舒展,咱们这自然是瞧不着海的。可是到了庄子上却是能看见天的,况且郊外的庄子空气又新鲜,对我心情肯定大有裨益。我这心情一舒展了,身子肯定会大好,”谢清溪头头是道的说。

萧氏见她一双大眼睛盯着自己,犹如会说话一般,闪闪亮又雾蒙蒙的,犹如那杨柳拂过的湖面,明亮又纯净。到底是自己从小当珍宝一样养到大的,前几日那突如其来的病症又实在是吓住她。这会她还真是说不出拒绝的话。

她无奈道:“偏偏就你歪理多。”

“娘,你就让六妹妹去吧,免得她日日躺在床上无聊,”此时一直坐在旁边的谢清湛突然说道。

谢清溪发病那日,他还在学堂里上学。待一回家后,照例到正院来换衣裳用膳,可谁知一进院子就看见里头丫鬟来来往往的,再抓了丫鬟一问,竟是谢清溪生病了。

他急急到了内室,就看见谢清溪一张惨白的小脸,整个人被大哥死死地抱在怀中。

谢清湛到底年纪小,险些被吓哭。萧氏当时也有心力交瘁的感觉,恨不得抱着他一块哭。好在谢清骏临危不乱,让大夫赶紧拿出治疗的方子,又吩咐丫鬟赶紧去用药。

这样的魇症无非是开些凝神静气的药方,不过里头倒是加了人参。谢府这样名贵的药材自然是备着的,萧氏让人特别开了库房,从里头看了根足足有上百年的人参。这还是她成亲时,她娘特特为她准备的,如今居然用到自己的女儿身上。

谢清溪这会眨着眼睛冲谢清湛笑,自打她生病后,谢清湛对自己不要太好,简直是予取予求。

“我倒也想你去庄子上养病,”萧氏有些为难,若谢清溪去自然由她带着,可是这府上她如何走得开。

此时谢树元将茶碗放下,说道:“既然溪儿想去庄子上,就让清骏带他去住些时日便是了。她这样活泼的性子,拘在家中反而容易生病。”

谢树元作为一家之主,自然有说一不二的话语权。

只是萧氏惊诧道:“清骏不去白鹭书院了?老爷你不是说已经写了帖子给山长?难不成这白鹭学院还不愿收不成?”

“夫人说的哪里话,清骏这样的学识便是进太学也绰绰有余,只不过我看他明年也不用下场,倒是让他先松泛些。”

谢清溪在下头听的简直是目瞪口呆,她爹什么样的性子她也不能知道。听萧氏说,当年外头虽人人都夸赞谢树元是才华天纵,可是旁人却没看见谢树元头悬梁锥刺股的刻苦。

他自己从前便是这般过来,按理说对儿子自然是严上加严的要求,如今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谢清骏实在是太牛了。

谢清溪恨不得在心里给她大哥点三十二个赞。

她小声说道:“那二哥哥和六哥哥能陪我去住几日吗?”

“胡说,你二哥哥和六哥哥都是要上学堂的人,难道都同你一般,整日只知道玩耍,”萧氏脱口便斥责道。

谢清溪小心地觑了眼谢树元,险些将萧氏气得绝倒。这个女儿如今是越发地古灵精怪,知道在她这头行不通便想着法的要哄他爹爹。

“你二哥和六哥平日不是也要学骑射的,待他们到庄子上练骑射时,便让他们同你一处玩便是了。”谢树元好歹还残存些理智,没被女儿一双大眼睛看化了心。

“六哥哥,我会想你的,你可要经常来看我,”谢清溪可怜兮兮地说道。

萧氏如今气得连话都不愿说,可想了半晌她才冷哼一声,道:“你也别担心,说不定没等他们去看你,你就已经回来了。”

“娘,”谢清溪惨叫。

“娘,我走了,你别在送我了,”谢清溪站在院门处朝着萧氏挥手,脸上虽穿着厚实的衣裳,可是小手却挥得格外用力。

旁边的谢清骏也同萧氏道别后,便拉着她的手带着一帮丫鬟小厮往外头走。萧氏瞧着谢清溪仰起头欢快同谢清骏说话的模样,看了半晌突然哽咽说道:“这个小没良心的,便是走也不知道回头看一眼。”

谁知,话音刚落,走在前面不远处的谢清溪突然回头看了一眼,朝着萧氏欢快地晃动了几下手臂。

萧氏突然眼泪就流了下来。

旁边的沈嬷嬷倒是心疼道:“夫人这是怎么了,姑娘不过是去庄子上略住几日罢了。若是过些日子想了,你只管去接她回来便是。”

“这小没良心的这般贪玩,我若是接她回来,她还不得恨死我,”萧氏用帕子擦了擦眼泪说道。

谢清溪这会真的犹如出笼的小鸟一般,就连马车行走在街上时,她还偷偷掀开一条缝往外头看了好几眼呢。

不过在看见画糖人的摊子之后,又是好一阵叹息。自从她那次差点被拐卖的经历之后,她除了跟着谢清懋出来的两三回,就再也没出来过。就连元宵节这样的热闹的日子,旁人都可以出来,就她一个人被关在家中,当然萧氏也是陪着她的。

可每回看见谢明贞她们出去看花灯,回来后还带了好些面具和花灯,她就一阵心痒。

“清溪,看够了便该放下来了。”

谢清溪回头看了一眼,见她正在闭目养神,便有些好奇地问:“大哥哥,你不是闭着眼睛的,怎么知道我掀了帘子?”

“风吹到我脸上了。”谢清骏淡淡说道。

谢清溪无语。

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一种羊如虎口的感觉。

后来事实证明,永远不要小瞧女人的第六感。

☆、第40章 谢玛丽苏

寿康宫中,太后盯着跪在地上的人,一向温和的她此时泛着冷冷笑意。想当初她为皇后时,先皇后宫里头也有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仗着自己颜色好便处处哄着先皇。

先头是要衣裳要首饰要吃食,到了后面就是要位分要地位要皇位了。

太后想了想以前的郝宸妃,许淑妃,沈贵人还有那个蹦达地最厉害的秋嫔,各个都貌美如花甜言蜜语,先皇刚开始都是恨不得将她们捧在手心里宠着。可到最后呢,郝宸妃的儿子夺嫡失败,不仅她本人被先皇一杯毒酒赐死,她儿子更是被终身圈禁。

至于许淑妃,那个可怜的女人,至今都不知道她的儿子其实不是郝宸妃害的。亏得她还一副为子报仇的态度,处处同自己合作。

而先皇晚年最宠爱的秋嫔,连个儿子都没生出来,如今还不是只能窝在那小小的安庆宫,同一班太妃为伍。

如今她贵为太后,竟还有人敢将她的儿子不放在眼中。

玉嫔跪在地上,身子犹如抖筛一般微微颤抖。这后宫谁人不说太后娘娘性格温和,最是易相处的。她先前来太后宫中请安的时候,仗着自个嘴甜也得了太后的几回赏赐。可怎么就那日想不通,想到此处她不由怨恨身边那大宫女,若不是她强拦着那小太监,不让他进来,也不会有今日之事。

思及此处,她不由颤颤说道:“太后娘娘,实在是臣妾该死,未能好好管束下头的人,险些酿成大错。还请太后娘娘开恩哪。”

“开恩?我只怕还要请你开恩呢,”林太后闲闲说道。

玉嫔被她这句话刺的险些跪不住,整个人便要软倒在地上。可是一想到皇上还没来救自己呢,她只得强自打起精神说道:“都是臣妾一时被人蒙蔽,臣妾根本不知是恪王爷要用医。若是臣妾知道的话,便是给臣妾一百个胆子,臣妾都不敢。”

“陈嬷嬷,给我掌她的嘴,”太后瞧着死到临头还嘴硬的玉嫔,难得狠厉地说道。

太后宫里这些积年的老嬷嬷,便是在皇上跟前都有几分薄面,又岂会将一个小小的玉嫔放在眼中。

只见陈嬷嬷上前时,玉嫔抬头朝她看了一眼,那眼中却是夹杂着几分怨毒,似乎要记住陈嬷嬷的脸。

“玉嫔主子可别这么看着老奴,这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太后让老奴赏您巴掌,那是给您赐福呢,”陈嬷嬷倒也不恼火,只淡淡说道。

只不过这话音一落,一巴掌就已经扇到了玉嫔的脸上。玉嫔本就肤白肉嫩的,这么一巴掌下去,右脸颊登时肿的老高。她待要捂着嘴角的时候,又一巴掌扇到了左脸颊上,这会两边都肿成一样高了。

“你,”玉嫔怒气上头,谁知又是一巴掌扇了过来。

陈嬷嬷淡然道:“老奴是替太后娘娘来赏你,玉嫔娘娘若老是这般盯着老奴看,旁人会觉得你对太后娘娘不满呢。”

太后在上首语气平淡地吩咐:“还同她说这些废话做甚,只管重重地打便是。哀家倒也看看,她有几两重的骨头。”

就算太后最后叫停了,皇帝都没有来。

而最后太后更是直接道:“玉嫔轻狂无端,品性不佳,如今舔居嫔位实难胜任。”

最后玉嫔被贬斥为玉美人,没一会就传的整个后宫都知道了。因着玉嫔年纪小又颜色艳,近年深受皇上宠爱。那些身居高位又有儿子的后妃,自然不将她看在眼中。可她生性猖狂,倒是有不少位分低又不得宠的妃子,可是受过她的刁难呢。

如今太后娘娘出手惩治了她,倒是引得不少人拍手称好呢。

此时成贤妃宫中,九皇子陆允珩死活要出去玩,却是被成贤妃拉住,她板着脸教训到:“你瞧瞧你这次闯的祸,连累你六叔的手臂都伤着了。这次太后娘娘怜你也受了惊吓,这才未追究。我看你还是在宫里好生歇着,若是再四处乱跑,我便秉了你父皇。”

“母妃,”陆允珩如今才九岁,正是爱玩闹的年纪,这般将他拘束在宫里岂不是生生要憋死他。

可成贤妃素来宠爱这个小儿子,但凡他要的她都尽力满足。原想着他年纪尚小,不愿约束,结果居然闯下这等大祸。

“都是那匹马突然发疯,我如何知道会这样,”陆允珩不服气地嘟嘴说道。

成贤妃听着他这样的话,不由冷笑一声,她道:“大皇子的马平日可都是在御马监里养着,况且这又是从大漠进贡过来的汗血宝马,那帮养马的奴才恨不得将它当成祖宗一样养着。如今竟是突然发疯……”

陆允珩虽贪玩,可到底也是在皇宫中长大的。这会他母妃不避讳着他直接这般说,那就是怀疑这马被人动了手脚。

其实现在也不只是成贤妃在怀疑,如今伤了恪亲王和九皇子这两位贵人,又加上这马当时便死了,皇上早已经下令让人彻查此事了。

“莫非是二哥?”陆允珩眼睛转了转,半晌才说道。

“你这个蠢货,”成贤妃当即用手指敲了他的脑袋瓜。

“你这个蠢货,”文贵妃恨得一巴掌扇醒这个儿子,早就跟他说过,就算不喜欢大皇子,但在皇上面前也该表现出兄友弟恭的模样来。

二皇子陆允显梗着脖子说道:“此事不是儿臣做的,旁人不相信也就算了,为何母妃还要这般问?”

“就算我相信你又如何?皇上呢?太后呢?”文贵妃一想到这会竟是连恪亲王都连累进去,就恨不得抽醒二皇子。

可是事到如今也只能徐徐图之了。

陆允显此时也是知道怕的,可他还是嘴硬道:“父皇那等英明之人,岂会让小人蒙蔽。儿子既是没做,只等父皇查出真相便是。”

文贵妃霍地转头盯着陆允显,只将他盯得头皮发麻。过了半晌,她气得反倒笑出声来,许久才说:“这皇宫之中又有多少真相?”

先皇在位时,有人向先皇进言大皇子在宫外行巫蛊之术,而当时的皇上虽是嫡子,可并不受先皇宠爱。因此一直迟迟到十八岁都没被皇上册封为太子。

而大皇子的生母是先皇未登基时,就伺候在身边的侍女,深受先皇宠爱。可就是这般,在查出大皇子府中的巫蛊之术时,先皇还是震怒不已,不顾大皇子生母的苦苦哀求,将其圈禁。

可就算是这样,前朝的言官却还是死死盯着当时的郝宸妃,也就是大皇子的生母。最后这位曾经宠冠后宫,以宫女身份登上妃位的女人,还是在一杯雎鸠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文贵妃没想到二皇子这般年纪,想法竟还如此幼稚,相反大皇子虽出身低微,又无得力外家辅佐,可是却能单凭自己的能力集结了一帮勋贵子弟在身边。

“你舅舅先前一直同我说,你出宫开府后也该请些博学强知的先生在身边,如今他已四处给你物色,”文贵妃突然说道。

二皇子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显然是未明白母妃突然转了话锋。

“至于这次的事情,有我在,我倒要看看谁敢诬陷了你。”

没过几日,这调查的结果便出来了,原来是御马监负责伺候这匹汗血宝马的太监,一时大意竟是将寒食草当作普通草料喂给这匹马。而大皇子骑着此马参加马球比赛,在剧烈运动之后,寒食草的毒性随着血液留到四肢百骸,这才让这马突然癫狂起来。

皇帝下旨处死御马监的当值太监以及一干掌事太监,而余下的太监莫不是被打了几十大板后,扔去做了杂役。而整个御马监在皇帝的铁血下,全然换了一批人。

而恪亲王上旨给皇上,希望前往京郊景山别院休养。

皇帝恩准之后,更是赏赐了好些药材和补品。

皇宫的波蕨诡异,自然不会波及到千里之外的江南。

谢清溪眼巴巴地看着面前这位笑意盈盈的中年美大叔,又看了眼旁边的谢清骏。过了半天才问道:“大哥哥,这位叔叔是谁?”

其实这位大叔年纪看着不过三十多点,不过因着穿着一身布衣,又有些不修边幅的样子,所以显得年纪更大些。

谢清骏不在意地说道:“这位成先生是我在来苏州的途中偶遇的,成兄学识之广博实乃我平生罕见。所幸他不嫌弃咱们府上简陋,便答应做你的西席先生。”

谢清溪巴巴地看着谢清骏,许久才都没说话。

他不嫌弃,我嫌弃啊。

可是这话谢清溪不敢说出来,因为她怕谢清骏一气之下把自己送回谢府。于是她发动可怜技能,一双无辜地大眼睛眼巴巴地瞅着谢清骏。

谁知她刚盯了一会,突然听这个成先生拍着大腿笑道:“恒雅老弟,你这个妹妹着实是有趣。我看她好像很满意你做的安排。”

满意,谢清溪恨不得跳起来质问他,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满意了。

“你虽说来庄子上养病,但我也同母亲说过,定不会误了你的课业,”谢清骏笑眯眯地说道。

谢清溪无力地问:“为什么先前没说?”

“哥哥打算给你一个惊喜,”谢清骏摸了摸她的头,柔声安慰道。

谢清溪头垂的更低了,此时有一种感觉叫欲哭无泪。她有一种自己深深被欺骗的伤感。

“好了,是非兄,我已着人将你的院子收拾了出来,同我的院子离的不远。上次你因有事先行一步,咱们未能秉烛夜谈,如今倒是有了把酒言欢的机会,”谢清骏说的爽直,一副江湖侠士的模样,往日翩翩佳公子的样子竟是被抛在脑后。

谢清溪一听这话耳朵都竖起来了,秉烛夜谈,把酒言欢,她看了看成先生又看了看谢清骏,一副怀疑的模样。

她警惕地问道:“大哥哥,你为什么要和成先生晚上才说话,白天不也有的是时间?”

成是非大概是被她小脸蛋上的怀疑所逗乐,笑呵呵地说道:“白日我不是要教你读书,自然不得空。”

只见他拱手对谢清骏说道:“那恒雅老弟,今日我便借着贵府的酒静候佳音。”

说完,他便让身边的小厮带自己去了以后要住的院子。

待他走后,谢清溪才撅着嘴说道:“大哥哥,你不觉成先生太过放浪形骸了?”

“高雅之士,不拘于外表,”谢清骏沉稳地说道。

“那你不怕他把我教的同他一样?”谢清溪又狐疑地说道,按理说谁给自家姑娘请这么一位先生,她深深地怀疑面前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她那个可亲可爱可敬的大哥哥。

“是非兄,虽外表放荡,却是个极有分寸的人。我同他说起家中有一幼妹,生性灵慧,只是未得良师教导,特请他来做你的西席先生,”谢清骏如是说。

谢清溪一听家有幼妹,生性灵慧,只未得良师指导这种话,一张小脸涨的通红,又是羞涩又是高兴。

于是这事就定下来了。

因着成先生不喜早起,因此他们每日上课定在辰时。

待第一天来上课时,成是非便换了一身装束,青色的儒生衫,头发也用一块方巾好生地包了起来。待他进来后,谢清溪端坐在桌子上抬头看他。

“古书有云,尊师重道,六小姐也是读过书的,难道连这点道理都不懂,”成是非说这话还是笑眯眯的,可是说的话却是一点都不客气。

谢清溪登时愣在当场。

“从头来过,”接着成是非便转头又走到了门口,接着装模作样地踱步进来。

谢清溪虽然还在生气他方才说的话,却还是立即起身,恭恭敬敬地请安道:“学生清溪给先生请安。”

“很好,坐下吧,”成是非摸了摸下巴,才突然想起他留得胡子昨晚已经被剃掉了。

接着成是非便让谢清溪描了一帖字,待谢清溪写完后,成是非拿起纸,看了半晌才说道:“没想到恒雅兄那样惊才绝艳的人物,还有这样的妹妹。”

‘噗’,谢清溪恨不得吐出一口血来,所以老师你是天生毒舌还是专门来虐我的。

不过他又安慰道:“这世上天才到底只有寥寥,绝大多数的庸才只能靠勤奋来弥补。六小姐,若是从今日开始努力,超过绝大多数的庸才倒是不在话下。”

谢清溪这会连血都不想吐了,她想拿面前的砚台砸在这个狗先生的脸上,可以吗?

成是非好像很满意谢清溪的表现,他说道:“想来六小姐可能会有些不服气老夫方才所说的话。”

老夫,谢清溪上下打量了这个成先生。说实话他将脸上乱糟糟的胡子刮掉,又穿了这么一身儒生衫看着确实比昨日要年轻些,又因长年游历在外,身上比一般的读书人多了几分超凡脱俗的气质。

于是她假笑道:“先生所言,学生如何敢置喙。”

成是非站在她书桌前,仗着自己身高体长,垂眸看着她一副似笑非笑地模样:“既是头一回见面,咱们便来些简单的,免得六小姐说先生我以大欺小。”

“不知先生想来什么简单的?”谢清溪继续假笑地说道。

“对对子吧,”成是非不在意地说道。

谢清溪恨不得扯了他脸上的假笑,可诚如他所说,古人最重尊师重道。如果她敢这么做,估计她哥第一个不放过他。

“高山流水,”成是非出上联。

谢清溪忍不住翻白眼的冲动:“明月清风。”

成是非道:“翱翔一万里。”

“来去几千年,”谢清溪接着对上。

就在成是非又要出上联时,只听谢清溪说:“先生,你先前不是说不愿欺负学生的?既你已经出了两回上联,不如这会由学生来出可好?”

成是非自持胸中有丘壑,根本没将谢清溪放在眼中。于是他朗声应道:“且听六小姐上联。”

“那先生可挺好了,学生的上联是,烟锁池塘柳,”谢清溪淡淡然出了上联。

待成是非想了半晌之后,脸上竟是出现悻悻然地表情。

此对乍听虽简单,可是细细一想却实在是难。上联只有五字,可字字嵌五行为偏旁,却意境高远,实在是难,难,难。

不过成是非到底是学富五车之人,又兼游历过千山万水,见识过不少绝对。

他再思索了半晌,竟是拱手说道:“六小姐此对实乃绝对,成某甘拜下风。只是还请六小姐给成某些许时间,待成某想出这下联后,便再给六小姐上课。”

说着,人家一甩手就离开了。

谢清溪有些目瞪口呆,这对子也不是她想的,是她从前看过的一个上联,今天就随手拿过来用了下。谁知这位成先生倒是有趣,不会就是不会,绝不拖沓也不狡辩。

我今个没想好,还没资格教你,待我想清楚了,再来收拾你。

谢清溪突然觉得,她还挺喜欢成是非这种性格,有她大哥的话就是,成先生有名士风范。

于是谢六小姐欢快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待谢清骏得了消息后,便先去了成是非的院子。

两人一见面,成是非便苦笑道:“先前恒雅你说令妹天生灵慧,我还不信。如今倒是受了教训了,可见这天下之大卧虎藏龙者实在是多。”

而谢清溪压根不知道,自己随口出的一个上联,居然让成是非如此推崇。她竟然无意间地玛丽苏了一回。

“是非兄倒是言重了,舍妹小孩心性重玩闹罢了,”谢清骏倒是见过谢清溪写的诗和字,就连家中的白先生也点评过,四位小姐中六小姐实在天赋最高者,偏偏她生性淡然志不在此。

谢清骏倒也不是非要逼着谢清溪成什么大才女,只是物尽其用,既然清溪有天赋,便应该好生运用,而不是这般放任自流。

成是非摇了摇头,知谢清骏并不相信,只得将谢清溪方才出的上联重复了一遍。

谢清骏号称大齐朝开国以来最年轻的解元,未来又可能成为大齐朝最年轻的状元,学识自然不是靠吹出来的。待他思虑了一会,竟也露出些许苦笑出来。

“倒是为难成兄了,”原以为成是非这样剑走偏锋的人物,定能降住自家这个被娇宠惯了的小妹妹。谁知倒是让谢清溪给了成是非一个下马威。

“不知成兄接下来还将如何?”谢清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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