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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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陆庭舟成年之后,便搬出皇宫,独自居住在恪亲王府。而如今也只有太后娘娘宣召,才会入宫来看望太后。毕竟太后所居的寿康宫,也是后宫之内。

待他到了寿康宫的时候,便被告知里面有几位娘娘正在陪太后说话呢。陆庭舟便等在旁边,待内监进去通报后,他带着汤圆独站在回廊的一角。院子中栽种的一株桃花正值盛放的时候,粉红的花朵开得满枝满丫都是,轻风吹拂而过,便有几瓣花瓣随风飘落。

他上次入宫时,还未曾见到寿康宫中有桃花在,大概是不知从何处移植而来的一株桃花树吧。

汤圆对这株桃花显得格外有兴趣的模样,一个飞窜越过回廊的栏杆,便往桃花树底下飞奔。齐心在身后想唤它回来,却被陆庭舟伸手拦住。

雪白的狐狸抬头仰望着面前的桃花树,待又有一瓣桃花随风轻轻飘落时,就见汤圆大人一个起身跳跃捕捉,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就看见它嘴中衔着一瓣桃花。

它刚衔住这片桃花,便飞快地往陆庭舟身边跑,待它跳上回廊的栏杆上时,便将嘴里的花瓣放在栏杆上,接着又跑到树下去接花瓣了。

这么反复几次,直到最后里面的妃嫔离开时,便有人看见这白狐嘴边衔着一片花瓣往对面跑。待抬头一看,便看见穿着墨色绣金螭龙长袍的男子站在不远处的回廊,那样俊朗出尘的男子,背手遥遥望着树下的那只白色狐狸。

有些年轻些的妃嫔当即羞的不敢抬头,扶着宫女的手臂匆匆离开。而即便如贤妃、德妃这等在宫中经年,见过这位恪王多次的人,都忍不住叹道,若说这陆家祖辈的风骨,只怕只有这位王爷传承的最彻底。

这时内监匆匆而过,便是请陆庭舟进去。

陆庭舟看着汤圆将第六枚桃花瓣放在栏杆上,不由轻笑了一声问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的桃花是六?”

汤圆狭长的眼睛看着他,陆庭舟只笑不语。

太后脸上有些疲倦,如今年纪大了,略说会话都劳累不已。不过看见陆庭舟进来,却还是忍不住笑。

“坐的离母后近些,你这一出去便是三个月,若不是你皇兄召你回来,只怕你便是再想不起母后的,”太后到底是疼爱他,即便先前诸多埋怨,可这会看见他也顶多是说成这般。

陆庭舟也细细打量了太后,这才笑着说道:“母后这般说,倒是存心让儿子心里头愧疚了。不过我去别院,也是不让在母后身前,让你心烦而已。”

“你听听,你听听,说来说去倒是成了为我好,”太后对着旁边的嬷嬷说道。

那嬷嬷年轻时就跟在太后身边,一辈子没出宫也没成亲,也是看着皇上和陆庭舟长大的。如今皇上都快有孙子了,可这位王爷却连婚事都没定下来,嬷嬷自然也知道,太后心里头着急啊。

“咱们王爷还不是怕您心里头着急上火”老嬷嬷在一旁也跟着劝道。

太后听了更是摇头,她道:“左右我是管不住他了,只盼着你皇兄哪天能从那长生之道中抬起头,好好管管你这个弟弟。”

陆庭舟立即正色道:“母后,慎言。”

太后闻言也只是低低地叹了一口气,皇上初登基的时候倒是一副盛世明君的样子,当初一干大臣还高歌颂德,称皇上是治世明君。可是好景不长,没多久皇上便开始沉溺后宫美色之中,一个又一个宠妃出现,皇子更是跟那韭菜一般,一茬接一茬地出生。

若说沉溺后宫美色倒也罢了,可随着皇上年纪越发地大了,便开始信奉求仙问道之途。这些年来来往往的仙道和高僧更是不断,古人本就信奉仙道,如今有皇上带头,这京城的佛寺道观的香火可是越发地旺盛。

太后也信佛,可是皇上这完全是有些走火入魔的境界啊。太后先前还奉劝几句,结果皇帝竟大发雷霆,说太后宫中有人妖言惑众,蛊惑太后,硬是仗毙了太后宫中的一个太监总管。

后来还是陆庭舟多方调查,才知这个太监当初和皇上宠幸的一个道士有些过节。后太后劝皇上不要太过重信这些道士,自然是得罪了皇帝身边的这群道士。可太后乃是皇上亲母,他们自然动不得,于是便有人向皇上告密乃是这太监在太后跟前妖言蛊惑,所以太后才会有此一言的。

皇上本就不悦太后对自己劝道的这些话,可到底是自己的母后,他虽是天子可也是人子,对太后要势必恭敬。所以这太监便是多方角力之间的牺牲品。

太后当时便被气的病倒,自己身为一国太后,连身边的人都能被奸佞所害。当即便要求皇上将那妖道杀死,可是皇帝对那道士颇为信奉,根本不愿这般做。

此事发生与三年前,这也正是当时陆庭舟匆匆从江南赶回京城的缘故。他将替身从别院换回后,便赶回皇宫。此时皇帝与太后母子之间已是颇为紧张,而此事虽只是内宫之事,可皇帝无家事,朝中大臣纷纷站在太后一边。

陆庭舟回来之后,没有直接站在太后一边,反而劝服太后,不要因为一个妖道而伤害与皇上之间的母子之情。而对于皇上,他则也劝说,让皇上多想想他未登基时,太后为了护佑他们兄弟二人,在后宫中多为艰难。

最后,还是太后首先服软,并不再追究那妖僧之事。

本以为此事就此结束,可谁知第二年的时候,那妖道便被爆出笼络大批太监,意图对皇上不轨。

天下的皇帝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总觉得有人想要害自己,想要图谋自己的皇位。而这个道士被揭发不过半月,便不断爆出罪行,甚至他还在京中蛊惑人心,说陆家坐拥的江山就要不稳了。

此等大逆不道,不要旁人说,皇帝自己便下令,将他处死。

而就在这妖道案中,恪王陆庭舟步入了大齐的政治舞台。

太后虽身在后宫之中,却对朝中之事了如指掌。当初陆庭舟便劝她为了与皇上的母子之情,忍得一时,她自然也就退让了一步。

待第二年爆发这妖道案时,太后便隐隐猜到,这后面必有他的推动。

一个儿子为了个不相干的人,险些要同自己反面,而另一个儿子年纪虽小,可处处为大局着想,不仅让自己挽回了母子之情,还能为自己报了这羞辱之恨。本就偏心的太后自然就更加偏心了。

“母后也同你说过了,你若是有欢喜的,只管问母后说,母后定是让你皇兄为你赐婚的,”太后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陆庭舟突然展颜笑开,轻声反问:“母后,可是当真?”

“你当真是有中意的人了,”太后立即欣喜地问道。要说对于陆庭舟吧,太后还真没其他的期盼,他已是亲王的爵位了,要说天下女子,谁嫁了他都是高攀。

所以呢,这女子的家世她是不求的,只希望品性纯良能配得上她的庭舟才好。

“只是母后要答应我,为了请旨。”陆庭舟轻笑地问道。

“好好好,只要你说是谁家的姑娘,母后定会帮你的,”太后欢喜地简直是没边了,都没有细问。

“那我先谢过母后了。”

“你还没说是哪家姑娘呢?”太后有些好奇。

陆庭舟突然轻笑:“这个得先保密。”

☆、第70章 禽兽不如

第七十章

古来娶妻嫁女都是极重要的事情,这寻常人家过礼都得小半年,更别提这些富贵持礼的人家的,可是要过足六礼的。

按理说,谢家也是书香世家,谢明贞身为长房长女,这亲事自然是不好随意定下的。不过先头两家已经有了结亲的意愿,只是那会谢家还在江南未归。如今谢家不仅回来了,就连谢树元都见过杜同霁本人了。所以这订婚的事情也算是拿到台面上了。

杜家为了表示对于谢明贞的重视,特别请了京中有头有脸的贵夫人过来说亲。这门婚事是老太太起头,大姑奶奶说和的,如今又有南安侯夫人上门提亲,便是嫡女的婚事也只能这般了。

为了这事,谢明芳在院子里生了好几日的气。如今她年纪也到了十五岁,自然不好再跟底下的妹妹一同上学。她成日在院子中待着,无非也就是绣绣花看看树的。

大姐姐那头的婚事,几乎是全家都在忙着。姑母为了这事隔三差五地便要回娘家,每回她们都去见姑母,可姑母问的最多的就是大姐姐,就连六妹妹那个嫡女都得往后靠呢。

“姑娘,这外头花开的正好呢,要不然咱们出去逛逛吧,”明芳身边的墨竹见自家姑娘百般无聊地模样,便开口问道。

明芳看着手上正绣着的绣框,都举在手里半刻钟了,可却连一针都没走。她叹了一口气,便放下手上的绣框,说道:“那便出去走走吧,左右也是无事。”

谢家的园子景致也是极好的,不过却比不上永安侯府。如今已是四月底了,这花园里头越发地花园锦簇了。谢明芳走了一会,便不知觉地走到了谢明贞的院子里头。

大姐姐虽然只是互换了庚帖,这后头的礼数还没走,不过她也算是定了亲的姑娘。这姑娘一旦定了亲事,寻常便不好再出府去交际,只是在家中绣些嫁妆,只等着成婚。

谢明芳看了眼远处的院门口,也不知怎得,竟是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按理说,她和大姐姐的关系也一直不太融洽。只因大姐姐素来爱护着六妹妹,姐妹之间出现口舌之争时,谢明贞历来便是站在谢清溪一头的。

所以谢明芳没少在背后骂她,马屁精,一心只想着讨好太太。可如今看来,人家讨好了太太也不是全没好处的。

谢明芳也是十五岁的姑娘了,要说对亲事不上心,那自然也是不可能的。可光她自己着急有什么用,她的亲事是由太太做主的,她也只能在心里头干着急。

“二姑娘可是来找咱们姑娘说话的,正巧姑娘方才还说一个人在屋子里带着憋闷了,可巧二姑娘便过来了,”谢明芳一进了院子,就看见谢明贞的丫鬟慧心迎了出来。

谢明芳笑了下,便随着慧心进了里头。

谢明贞也正在做绣活,她绣的是荷包,不过却是有好些荷包,便铺在榻上。谢明芳一进来,看见这样多的荷包,也是略惊奇地问道:“大姐姐,怎么绣了这样多的荷包?”

明贞招手让她坐过去,待明芳坐在旁边时,她才微微笑道:“日后都要用到的,便多绣了些备用着。”

“哪里需要这样多啊,不是有丫鬟们在嘛,这样小件的东西最是熬眼睛,还是让她们去绣吧,”谢明芳随手拿了一个荷包,只见上头的阵脚细密,花样也是新奇的,可见绣的人也是花了一番心思的。

“这丫鬟绣的,同我自己绣的哪里能一样,”明贞微垂了下头,脸颊上浮起一抹粉色的红晕。

谢明芳霍地明白过来,只怕这是大姐姐为了未来夫家准备的吧。她是闺阁姑娘,自然不好过多询问姐姐的亲事,两人略说了几句话后,她便匆匆离开。

谢明芳刚回了院子,江姨娘便派人过来叫她过去。她见来人叫的着急,便匆匆赶了过去。江姨娘一见她便问道:“我先前让你给老太太做的鞋子可有做好?”

“鞋子这东西最是费力,我正在做呢,”明芳有些没好气地回道,她以为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呢。

江姨娘见她一点都没放在心上,便有些怒其不争气地说道:“我先前同你怎么说的?老太太才是咱们最大的靠山,你要好生侍奉老太太,这将来必是有好处的。”

“将来,将来,我怎么没看见将来有什么好处?谁不知道老太太最偏心的就是大哥哥了,有大哥哥在,她怎么可能喜欢我和四妹妹,”谢明芳一听这话便更加不耐烦了。

江姨娘见这孩子怎么都说不通,由不得又好好规劝道:“老太太到底是姨娘的亲姑母,你和明岚比起别的姑娘来,两头都和老太太沾着亲呢。你别看你大姐姐现在这般风光,可是她这门婚事还不是老太太给相看的。”

“如今你也不去学堂上学了,不如有空便去老太太跟前伺候着,陪她说说话,多哄哄她开心。这时间一久,她还不记着你的好,”江姨娘细细教导道,这府里哪位姑娘不是老太太的亲孙女,可是就是这孙女之间也是有亲疏远近的。

谢明芳此时静下心来,反倒也觉得江姨娘说的有道理。左右嫡母这里,她们已经不可能巴结得上了,倒不如走走老太太这边的路子,保不准日后老太太日后还能替她说上一门比大姐姐还好的亲事呢。

于是谢明芳便时时去老太太院子里头,给老太太请安,同二房的闵氏陪着一块说说话。

谢明芳的举动自然没逃过萧氏的,很快就有人将此事禀告给了萧氏。不过萧氏也并没有在意,左右谢明芳是老太太的亲孙女,难不成她还能阻止亲孙女给祖母敬孝不成。

如今她担忧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原先她便同杜家说过,舍不得大姑娘这般早出嫁,便想着将婚期定在明年春闱之后。若是杜同霁能中了进士,那也是喜上添喜。如果杜同霁没能中,那小登科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倒也能弥补落榜的遗憾。

按理说,这样的说法谁家都会同意的。更何况,杜同霁今年也不过才十八岁,便是到了明年成亲也不过才十九。

可偏偏杜家却让大姑奶奶隔三差五地回来,刚开始说三房太太身子不好,想让杜同霁早些成婚,也好冲冲喜。可后来萧氏也打听过了,这位三太太身子好着呢,前些日子去参加别人寿辰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着呢。

后来大姑奶奶又说了,三太太说是实在喜欢明贞,想让她早些嫁过去,也好在家中帮手。至于这等说法,萧氏就更加嗤笑了。先不说这杜家如今管家的是大房太太,也就是谢家的大姑奶奶,这三太太能有什么忙的?

更何况,按着杜家的意思,最好是秋天便娶亲。可这样匆忙,萧氏却是不愿意的。明贞的亲事虽不是她定下来的,可这礼数却不能随便地走。她自己的四个孩子还都未订亲呢,若是她随随便便地将谢明贞嫁了出去,这名声也不好听啊。

就在萧氏还想着,这杜家如今这般着急订亲,会不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时,谢清溪却先她娘亲一步得了消息。

其实谢清湛先前同她说时,她也有些好奇,毕竟这个杜同霁可是大姐姐未来的夫婿,可是未来一辈子的依靠。于是她就让谢清懋将萧文桓约到家中来,先时她二哥哥还不愿意呢,还以为她这是要私会表哥呢。

不过谢清溪也没瞒着这事,于是谢清懋很爽快地把萧文桓约了过来。

其实这长辈有长辈的途径,而小辈也有小辈的路子。她这位三表格,号称是京城包打听,就没他打听不出来的事情。

于是谢清溪让他去打听打听这个杜同霁,究竟有没有什么不良癖好,比如什么包戏子啊,逛青楼啊,赌博啊。

萧文桓原本还以为谢清溪要干嘛,很是忐忑地一阵子,听见是这么一件小事之后,她便拍着胸脯保证,五天之内必定带回消息。

于是今日,萧文桓又借着向表哥讨教学问的名义来了谢府。

他喝了一口茶,便立即说道:“这个杜同霁真真是斯文败类啊,表面上道貌岸然,实际上是一肚子的男盗女娼。”

“哼哼,”谢清懋轻咳了两声,萧文桓看了旁边睁着大眼睛正仔细听他说话的小表妹,立即心中悔悟,嗯,可不能在表妹面前说这等污糟事。

“我也是经过多方打探才知道,这个杜同霁房里头确实有个丫鬟,听说是极受杜同霁的喜欢。杜同霁还亲自叫她琴棋书画呢,不过一个通房丫头而已,倒也翻不出什么风浪。只不过我这回听说,杜家之所以这么着急给杜同霁订婚事,是因为那丫鬟怀孕了,如今已经有六七个月的肚子了,那杜同霁又死活要生下孩子,眼看着就要捂不住了。结果刚好你家大姑娘正在寻亲事,你们家又不在京城,这才掩了过去。”萧文桓细细说道。

虽然谢清溪觉得这背后可能会有隐情,可是她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大的事情。

先不说这杜同霁这般喜欢这个丫鬟,如今连孩子都有了,要是真的生了下来,那她大姐姐一嫁进去不就有个庶出的孩子了。

尼玛,这也太他妈恶心人了。

难怪这个杜家京城的姑娘不找,偏偏要往外头寻。不过他们家还是贪心的很,找了是谢家这种外放的家庭,马上要回京的。若是真找了外头的大家族,等这婚事成了,估计人家都不会发现。

谢清懋原本并不愿管这等事情,毕竟大姐姐的婚事自有父母操心,可是没想到这后面还有这等隐情。虽说谢明贞只是个庶女,可杜家这等行事,那也是在打谢家的脸面。

谢清懋当即说道:“必须将此事立即告诉父亲。”

“那爹爹会怎么处置?”谢清溪好奇地问道。

萧文桓倒是比他们都了解些,他说:“其实这事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的。只不过人家娶了门第低的媳妇,那媳妇一家能高嫁,自然也就不在意这等事情了。不过这杜家……”

他也是摇了摇头,又想替儿子娶个门第高的姑娘,又想保住儿子的宠妾和庶子。合着这天底下的好事全让你们一家占去了不成?

“我估计姑丈会让杜家打了这孩子,再让大表姐嫁过去吧,”萧文桓想了想又说道。

“这种欺瞒成性的一家子,就算大姐姐嫁过去又哪里能落得好,”谢清溪立即着急地说道。

谢清懋倒是点了点头:“杜家此等作为,实在不足为亲。”

谢清溪听着,怎么觉得这话这么熟悉啊。

“不是说大表姐同那杜同霁连庚帖都换了,只等着走后头的礼数呢,要是此时悔婚的话,对大表姐的名声可是有碍,”萧文桓摸着下巴,老神在在地说道。

谢清溪气愤,手中的茶盏险些都气地摔了,她怒道:“明明是那姓杜的贱人欺瞒在先,为何偏偏名声受损的反而是大姐姐。此等贱人,若是不收了他,简直是天理难容。”

“清溪,”谢清懋不赞同地看了一眼她,显然是指责她作为一个淑女不该将贱人这种话挂在嘴上。

倒是萧文桓听了反而摆手称道:“表妹果真是侠肝义胆。姓杜的这家子行事实在是太过荒唐,这是将旁人都当作傻子不成。要是表妹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同我说一声便是。”

而傻子一家谢清溪和谢清懋对视了一眼,是的,他们是有些傻。

不过想到这里,谢清溪又忍不住埋怨:“大姑母是如何说的亲事,这杜同霁可是同她住一个府里头。若是这丫鬟怀疑,姑母总不会不知道吧?”

“若是没你家大姑母在其中瞒天过海,只怕这婚事还不会订的这般顺利,”萧文桓说道。

确实也是,若不是大姑妈保媒,谢树元定是会好生考察这后生的人品家世。可如今就是因为这婚事是谢老太太看的,是大姑奶奶说的媒,所以谢树元才会这般相信她们,只看了杜同霁两回,觉得这少年不错,便将婚事订了下来。

谁能想到,自家姑母竟会这般坑害自己的亲侄女呢。

“那老太太呢,当初爹爹可是请的她替大姐姐说亲事的,是不是一开始她们都知道此事?”谢清溪越想越觉得,这简直就是老太太和大姑母两母女,合起伙来欺瞒她们一家。

别说谢清懋皱着眉头不说话,就连萧文桓都唬了一跳,他尴尬地笑道:“估计老太太也是被蒙在鼓中的吧。”

谢清懋依旧是紧缩眉头,按理说,谢清溪这样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竟这般插手长姐的婚事,实在是不合规矩。如今又当着外人面,非议自家祖母,也着实有些过了。

可还没等他教训谢清溪呢,就见她突然凑近萧文桓身边,面带微笑,语气极为温柔地问道:“三表哥,你听了我们这家这么的秘密,按理说呢,我是不能放了你的。”

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要杀人灭口不成,萧文桓有些害怕地看着谢清溪。这位表妹那天擒住九皇子的英姿,他可是一点都不敢忘记啊。

萧文桓忍不住往后坐了一下,他是真的怕啊。

“不过呢,你要是帮我办件事情,你就跟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谢清溪笑呵呵地说道。

“表妹,你只管说是什么事,对于这种奸佞小人,我们都有义务和责任将他们的丑恶嘴脸暴露在众人面前。你只要一个吩咐,我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萧文桓跟说书一样,简直就是忠赞歌啊。

谢清懋都没来得及阻止,就听谢清溪已经说了一连串的话,萧文桓听的直点头。

待萧文桓走了之后,谢清懋总算是有了机会教育她,“此事乃是大姐姐的亲事,咱们都不好插手太过。还是直接禀告父亲,听凭父亲处置才妥当。”

“二哥哥,你我都知道,若是此事告诉爹爹,那祖父势必便会知道。到时候万一祖父为了所谓谢家的脸面,同杜家妥协。可是大姐姐呢,都说女子出嫁从夫,若是这夫婿心里头已有了旁人。就算大姐姐贵为嫡妻,没有了丈夫的宠爱,也是极为艰难的。单说这杜家,如今家中子弟尚未娶亲,便能允许通房有孕,可见也不是什么规矩严整的家庭,日后宠妾灭妻之事,难保他们便做不出来。”

谢清懋忍不住沉默,明贞也是他的妹妹,他自然希望她能嫁得好人家,将来丈夫爱重,儿孙满堂。可现在看来,这杜同霁显然不是良配。

杜同霁身为大家子弟,只享受了家族给自己带来的荣耀,却一点没为家族思考。杜家可并不只有他这个少爷未娶亲,若是此事爆了出来,只怕整个杜家的声誉都会收到影响。

到时候谁家敢把自家的姑娘嫁给这样不知礼数的人家。

“况且我也只是让表哥在这个姓杜的耳边旁敲侧击一番罢了,到时候咱们再看他的行动,便能知道这人究竟值不值得原谅。”谢清溪轻轻说道。

谢清懋方才也听见了谢清溪让萧文桓做的事情,只不过是请杜同霁吃酒而已。

于是这事便被掩盖住了,而谢清懋之所以未说,并不是因为谢清溪将他劝服住了。而是他需要知道,若是这个杜同霁的通房真的怀有身孕,那姑母和老太太究竟知不知道?

若是此时贸贸然将此事爆出来,只怕姑母就算是知道也会抵赖到底。谢清懋从来不是惹事的人,不过如今事已经找上自家了,他也不是怕事的人。

若是自家的姑母真是将自己的妹妹往坑里扔,谢清懋也由不得冷笑一声。

萧文桓身为永安侯世子的嫡子,因颇有些交际手腕,所以在京中也算是交友广泛。再说了,这些京中的勋贵子弟,就算相互不认识,要真想认识起来,也是件容易的事情。

毕竟这圈子与圈子之间,总有重叠的那么几个人嘛。于是萧文桓通过圈子与圈子之间那个重叠的人,终于成功打入了杜同霁的圈子。

这日他做东,在京城有名的浮仙楼预定了个包间,以诗会的名义请了几个好友。这浮仙楼可是京城最好的酒楼,装潢自是不用说,必是高端大气上档次。最紧要的是这浮仙楼的厨子,手艺号称能同御厨比较的。

而浮仙楼的老板更是别出心裁,请了八位厨子,号称江南北地只要你想不到的菜肴,没有浮仙楼做不出的菜。

谢清溪觉得这吹的实在是有些大了,要是她点一道披萨,别人会不会觉得她是来砸场子的。

她坐在包厢里了无生趣地想着,旁边坐着的谢清懋更是坐着的笔直,不过耳朵却是竖起来听着旁边。

浮仙楼的包间定下来可是不便宜,所以萧文桓一说在此处请客,但凡受邀的人就没有不来的。而杜同霁则是与另外一人一同过来的。

“今日大家只管吃好喝好,可不能同小弟我客气,”萧文桓年纪虽不大,可为人豪爽。今日来的五六人中,自然有象他这样的勋贵子弟,不过可不是谁都有钱在这里请客的。

“文桓,你在此处请客可真是大手笔啊,咱们也算是沾了你的光啊,”说话之人接着便提议举杯。

此间倒是很快便热络起来,萧文桓是个善于把控话题的高手,先是南来北往地吹了一通。这话题却是渐渐往谢家上转。

突地有一人轻笑说道:“我听闻同霁兄正与谢家姑娘议亲,那文恒日后岂不就是你的小舅子了。”

这人简直就跟神助攻一般,这话头一开,旁边的人也便哄笑道。只听又一人说道:“要说到这谢家,那可真是咱们学子仰望的,不说两代皆是进士,我看谢恒雅明年必中状元。”

“唉唉,石川兄,咱们明年可都是要下场的,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啊。这一日未考试,状元之说为时过早,”旁人有人当即不服气。

不过倒是有人轻笑说道:“要我说,这状元那是需得天时地利人和的。我听闻杜兄的未来岳丈谢大人,当年也是有状元之才的,后来被点了探花。咱们与其想这等没用的,倒不如先求求咱们杜兄。”

“哦,不知张兄有何事求我,”坐在一旁的杜同霁轻笑问道。

旁边的萧文桓则是举着酒杯,眼底带笑的看着众人,只不过他的余光却是时时瞄着杜同霁。

那姓张的人接着说道:“杜兄马上就要做了谢大人的乘龙快婿了,小弟素来仰慕大人才学,还望杜兄能引荐一二。”

听这人如此说道,在座之人莫不都动了这样的心思。要知道谢家可不单单只有谢大人才学了得,就算是见见那位传说中的谢恒雅,也是值得了呀。

众人这般交口称赞自己的未来岳家,按理说,杜同霁应该与荣有焉。可偏偏他脸色一下子便变了,好像满腹心事,可又怕被旁人瞧出来,到最后只得强撑着笑脸。

就算萧文桓同谢明贞没什么交情,可如今见杜同霁这般做作的模样,也忍不住替大姑娘鸣不平。

“同谢家的婚事还未定,还请诸位不要再议论,免得败坏了谢家姑娘的清誉,”杜同霁这般说道。

萧文桓立即附和:“我姑丈一家最是重规矩的,姑丈对于我那些表哥表妹管教的也甚为严格。咱们倒也不好多说。”

说者有心,听者就更加有心了。

杜同霁听到重规矩这句话,便更是心事重重。

一直到酒席结束,众人纷纷离开。最后只剩下萧文桓和杜同霁两人时,只听萧文桓笑着问道:“杜兄怎么还不走?可是家中马车不在,需要小弟送杜兄一程吗?”

杜同霁只尴尬地笑着,待过了好一会才问道:“我只是想问问……”

“什么?杜兄想问什么?”萧文桓见他这么吞吞吐吐,也是鄙夷地很,一个男人优柔寡断,可见日后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

“谢家大姑娘人品如何?”杜同霁最终还是问了出来。

原本已经昏昏欲睡的谢清溪,在听到这句后,都忍不住冷哼出声。一个贱人还要意思问别人人品怎么样?

“杜兄问的这是哪里话,难不成杜兄这是在怀疑谢家?”萧文桓微微冷笑,毕竟这等话问出来可实在是无礼。

“萧贤弟先别生气,杜兄只是婚姻大事实非儿戏,只想对大姑娘多了解一些罢了。”杜同霁解释道。

萧文桓心中冷笑,婚事之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你过问的道理,如今杜同霁过来问他,不过就是觉得萧文桓看起来没有心机,好忽悠罢了。

既然你将别人当成傻子,那也就别怪别人有心算计你了。

只听萧文桓有些迟疑,可他这迟疑落在杜同霁心中却犹如霹雳一般,不过过了会萧文桓才缓缓道:“其实我表姐这人品性自然是顶好的,不过就是她与我姑丈颇为相似,太看重礼法规矩了,眼中又揉不得沙子。”

不过他随后又笑着说道:“不过我看杜兄你也是个知规矩,有分寸的人。想来日后同我表姐相处,定能琴瑟和鸣的。”

杜同霁此时嘴里跟吃了黄连一般,真真是有苦说不出。听萧文桓这般说,想来这个谢家大姑娘定是十分有主意,又守规矩的人,那到时候柔儿母子到了她的手中,岂不是没了活路。

于是他只淡淡笑过,便匆匆告辞离去。

谢清溪站在窗口,看着杜同霁上了自家的马车,匆匆离去。

萧文桓过来后,也是鄙夷地看了眼正远去的马车,怒道:“这种人说他是衣冠禽兽,只怕都是侮辱了禽兽。”

谢清溪转头看着谢清懋,这会谢清懋只淡淡说道:“此人绝非良配。”

“表妹,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办?”萧文桓觉得,要是只简单地禀告长辈,那简直是太便宜姓杜的小子了。

他也是世家子弟,自然知道,若是此事让长辈知道,到时候还不是大被一掩,全遮掩了过去。他这样的年纪,最是嫉恶如仇的时候。

“杜家打的是好主意,想让我们谢家吃了这哑巴亏,我要让他们后悔惹到咱们谢家,”谢清溪冷笑了一声。

她盯着窗外道:“这只不过是第一步罢了,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第71章 夫妻之道

第七十一章

这几日谢清溪在家特别地乖,乖到连萧氏都忍不住问她,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怕被爹娘发现,所以才这么表现的。

可谢清溪死活说没有,不过萧氏也确实没发现她有干什么坏事。萧氏还特地观察了谢清湛好几日,发现他也是依旧如寻常一般,一点乱子都没惹到。

后来萧氏只能安慰自己,看来清溪儿真的长大了。懂事了,她好生安慰啊。

于是真正干坏事的谢清懋就被忽略了。

萧文桓号称京城包打听,交友范围之广,简直是上至王孙公子下至三教九流。这次谢清溪是下定决心要让杜同霁去死,而且她还要保全谢明贞的名声,最起码要让京城的这些贵夫人都知道,是这个姓杜的道貌岸然、禽兽不如。

于是萧文桓特地派人跟踪了杜同霁好几日,这才发现,杜同霁每隔几日便会去一家叫云祥的戏班子。要说这家戏班子在京城名气也不是顶大的,犯不着日日都去。

再打听之后,才发现杜同霁每回去都是去找一个叫李云峰的人,这人在云祥戏班子里唱的是花旦,如今也算是戏班子的台柱子,很是受一些人追捧。

后来连谢清溪都不得不佩服她这个三表哥,居然连这个李云峰和杜同霁的那个通房乃是兄妹的事情,都能打探出来。此等人才,要是不进入情报系统工作,实在是国家和人民的损失。

原来杜同霁那个叫柔儿的通房,是他曾经在路上救回来的,后来杜家见她可怜,便让她卖身入了杜府,就在杜同霁的房中伺候着。

这个柔儿说是婢女,倒不如说是陪杜同霁一起长大的玩伴差不多,所以两人感情深厚实在也是不难理解。

要是这个杜同霁没和她大姐姐订婚,反而能不顾家族反对,一心一意和这个柔儿在一起,谢清溪倒也佩服他是条汉子。可这贱人,不仅想着通过娶大姐姐,得到谢家这个有力的岳家,又想着保全自己的爱妾和庶子。

原本谢清溪还没想好,如何料理这人呢。不过最近她正在看大齐律例,倒是从中得到了了一些启发。

这日李云峰依旧照着往常的习惯,去了城西的一家胭脂铺子。他唱的是花旦,不仅身条又好,这扮相更是重要。所以这化妆用的水粉,他都是要自己亲自买了才放心的。

他是这家胭脂铺子的老主顾了,自打云祥戏班一年前来了京城之后,他便时常关顾这家胭脂铺子。今日他依旧买了好些胭脂水粉,估摸着也够用上一段时间了。

不过他又四处看了看女子化妆用各种水粉口脂,店里的老板娘还笑着问他,是不是给心上人买的。李云峰只淡淡摇头,斯文有礼的模样,旁人第一眼瞧他,定不会觉得他是从戏班子那等三教九流之地出来的。

等他出了胭脂铺子时,结果一辆马车便呼啸地飞驰而过。李云峰当即愣在那里,若不是身旁有人及时拉了他一把,他险些被人撞倒了。

李云峰赶紧行礼谢道:“多谢壮士出手相救。”

“不过是顺手罢了,不用谢,”面前这壮汉面相憨厚老实,随口笑了下更是显得无公害。

李云峰左谢右谢过,正要离开的时候,就听那壮汉突然喊道:“等等。”

于是他立即停住,还以为这壮汉有何吩咐呢。只听那壮汉摸着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我瞧你有些象我儿时的玩伴呢。”

“不知大哥老家是何处的,”李云峰只是客气地问道。

那壮汉憨厚地笑道:“我老家是河南的,安阳府李集镇下头的一个小村庄,估计大兄弟你没听说过。”

“可是白草庄?”李云峰颤抖地双唇,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哎哟,就是白草庄,大兄弟,你咋知道的呢,”那壮汉也是笑得格外开心,末了,还仔细地盯着李云峰的脸左看右看了,突然问道:“你可是我大峰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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