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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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陆庭舟亲自上折子,向皇帝请求就藩,随后成王爷上了折子。而让人没想到的是,大皇子也跟着他们上了折子,只是两位王叔的藩地是早就定了下来的,他们这辈的皇子,地方得皇帝自个定,只是皇帝终年盘算着升仙长生的事情,鲜少问他们这些。

如今大皇子也跟着搀和上这热闹,一时间朝中是议论纷纷的。

虽说皇帝那边还没开始正式下诏令,不过与其等到那天匆匆忙忙地,倒不如现在先收拾。不管以后会不会回来,反正连人带家当都一块搬走。

谢清溪又看了一遍府里头的花名册,这里头的人身家都是清白的,特别是陆庭舟从宫里头带出来的内侍,这些人是要一辈子在王府里头,要不然他们也没别处可

至于谢清溪这边带过来的人,都是萧氏和她亲自筛选过的人,肯定是没有问题。萧氏给她挑陪嫁的时候,找的都是这些谢家和萧家伺候了好几辈的人,所以她用着也放心。

谢清溪想着她这些庄子铺子的事情,反正这些都是不能买的,得留人在京城里打理。到时候这恪王爷虽说没了主人,不过这宅子却还在的,所以陆庭舟肯定会留妥当的人在这边的。

她正想着这事的时候,就听外头一阵吵闹,恍惚好像是朱砂在拦着什么人。这府里头敢直闯她院子的,统共也就陆庭舟一个人,不过要真是陆庭舟回来的话,朱砂也不敢拦着吧。

她这边想着,喧闹的声音就越往里面来了,没一会就进了正堂,谢清溪穿了鞋子正准备出去,就见珠帘被掀了起来。

谢清湛红着眼圈朝她看。

谢清溪一见竟是谢清湛,先是松了一口气,接着看着他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谢清湛眼圈还是红的,后面的朱砂也跟了过来,她看着谢清溪,叫了声王妃,又朝谢清湛看了一眼。

“你们去给六少爷端杯热茶来,他喜欢六安瓜片,就给他上这个,”谢清溪吩咐道。

这会谢清湛还气鼓鼓的模样,就是冲着她看,也不说话。谢清溪见他这幅受了大委屈的模样,赶紧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来之前怎么也不让人通知一声,我好亲自到门口去接你啊。”

谁知谢清溪这玩笑话也没让谢清湛松懈下来,下一刻谢清湛抓着她的手腕就往外面走。谢清溪是真不知道他这疯劲是怎么了,只哭笑不得地看着他问道:“六哥哥,你这是干嘛?”

这会他正好将谢清溪拉到了正堂,这句话就跟点燃了他心头的炸弹一般,只见谢清湛转头就看见她,那神情别提多委屈了,他咬着牙问:“你是不是要跟他走了?”

这没头没脑的……

谢清溪随后立即就明白过来了,只怕是谢清湛听了什么风声,这才跑来找自己。她这才想起来,这会他应该在书院的,怎么就突然跑自己这边来了。

她再打量他,只见袍子上都是灰扑扑的,脸上也红通通的,看起来有些狼狈。

谢清溪见他这模样心里头也不好受,只轻声哄道:“六哥哥,你先放开我的手,咱们好好说话好吗?”

谢清湛没有说话,也没放开他。

“这事不是我能决定的,这是祖制,是……”谢清溪说到这,自个都说不下去了。

自从就藩的事情出来之后,她一次都没去过谢家,萧氏也一次都没派人来看过她。她怕这时候去了,她就再也鼓不起勇气。

因为一别,谁都不知会多久,或许待太后去世的时候,他们才能有机会回来,或许是等皇帝没了的时候,或许是陆庭舟靠着自己的力量重返京城,又或许是永远都不能回来。

陆庭舟没有说,她就没有问过。

可是当谢清湛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这就是在明明白白地提醒着她,她将失去的是什么。

“狗屁祖制,不过是防着藩王而已,”谢清湛眼圈更红了,好像随时都能哭出来一般。

是啊,他才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妹妹的出嫁时候,他一点都不害怕,因为他知道谢清溪就在那里,可以经常回家,他也可以去看她。可如今她要走了,他的血脉至亲,这世间和他别谁都亲密的人,要离开他了。

谢家的小小少年一下子就便承受不住了,或许他永远不会象谢清骏那样睿智惊艳,不会象谢清懋那样方正理智,可是他有一颗谁都比不了的赤子之心。

谢清溪拉着他的手,安慰道:“你若是想我了,给我写信就好了。你可以和我说说你同窗的故事,也可以和我说蹴鞠的故事。”

说到蹴鞠,谢清溪突然想起来陆庭舟的话,她有些兴奋地说道:“王爷前两日在宫里藏书阁看见了一本前朝景阳皇帝亲自编撰的蹴鞠手册,听说世间只有一本。你不是一直说,这世上踢蹴鞠的人中,你是第二,景阳皇帝是第一嘛。我让王爷把那本书拿出来给你抄写一遍,到时候天下替蹴鞠的,你就可以是第一了。”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啊,”谢清湛忍不住怒道。

谢清溪悠悠道:“你可不就是三岁嘛。”

此时外面又传来通报的声音,月白匆匆而来,一进来就着急道:“王妃、六少爷,大少爷来了。”

谢清骏是在翰林院里被惊动的,张小宝一见六少爷跟发了疯一样地往恪王府来,生怕自家少爷闯出什么祸,赶紧去了翰林院。

谢清骏一听就明白,只怕是谢清湛是在书院里听说了藩王要就藩的事情。如今书院在大齐朝盛行,京城四大书院更是名师荟萃,所以即便自家请了先生,但朝中的大臣也喜欢把孩子往四大书院读,毕竟这从同窗开始的友谊可不是等闲的,以后真进了官场,也算是一大人脉吧。

虽说谢家这边还瞒着谢清湛呢,不过书院那边同窗一时闲聊,只怕他也会知道的。

谢清骏一进门,就看见谢清湛正站在谢清溪旁边,脸色还是不好看,眼睛红通通的,他瞧了一眼,也不由软了心肠。

“怎么不在书院读书,跑这里来烦扰清溪儿了,”谢清骏温和地问道。

谢清湛对他大哥这种明知故问有点不想回答,他这会有些中二少年的思想,总觉得你们不是当我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想告诉我嘛,那我也什么都不和你们说。

谢清溪生怕他和谢清骏闹僵了,长兄如父这话可不是说说的,如今谢树元不在,大哥哥还真的可以教训谢清湛。所以她赶紧拉谢清湛的袖子,用眼神示意他,唉,好汉不吃眼前亏啊。

谢清湛瞧了她一眼,我就不想说。

谢清骏看着他们两这你来我往的眉眼官司,气笑了之后,便说道:“好了,清湛,不要胡闹了,我送你回去。”

“大哥,什么叫做胡闹,难道就象你们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清溪走,就是对她好吗?”谢清湛终还是忍不住质问。

谢清溪最怕的就是这个,可是谢小六性子一上来,颇有点愣头青的耿直,这会颇有点威武不屈的样子,感觉谢清骏就是逼迫谢清溪的坏人一样。

“好了,六哥哥,”谢清溪在旁边劝架。

结果谢清骏突然冷声道:“清溪,你让他说,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好法子让清溪留下来?”

谢清骏这人太厉害了,知道他这软弱处在哪,还专挑谢清湛的弱点说,这会谢清湛都快要眼泪汪汪了。他就是没法子,才会在这急得跳脚的,他要是有法子,也不至于这么生气了。

谢清溪都要忍不住心疼谢清湛了,大哥哥轻轻动了下小拇指就把他ko了。

谢清骏这会把人提溜走了,谢清溪本想将他们送至门口,谁知到了院子门口的时候,谢清骏就让她留步了。

谢清溪想了想,便站在原地,看着谢清湛一脸不情愿的跟着谢清骏离开。

待他们走了之后,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陆庭舟居然回来了。

“你今个不需要去工部吗?”如今陆庭舟的差事在工部,她随口便问了一句。

谁知陆庭舟却突然说道:“方才清骏和清湛来过?”

谢清溪一听便知肯定是有人告诉他,所以她轻笑一声,语气欢快地说道:“是啊,我跟六哥哥说了你可以帮他抄录一本景阳帝编纂的蹴鞠手册,他高兴地连书院都不待了,非要谢谢你。”

结果她欢快地说完,陆庭舟好久都没说话。

过了半晌,他才苦笑着说道:“昨个大朝会散朝的时候,我看见岳父大人了。”

谢清溪抬头看他,陆庭舟脸上带着都是苦涩,他说:“我没敢上前和岳父大人打招呼,因为我一想到我就要将他最心爱的女儿带走,就有点不敢面对他。”

不敢,这是陆庭舟人生为数不多的几次,对这个词汇的深刻认识。此时他面前谢树元时,就又生出这样的情绪,也只有在谢清溪面前,他才流露出这样的懦弱。

他说:“清溪,皇兄已决定在近日颁布诏书下令让我们就藩。”

虽然心中早有了决断,可当这天真的要到来时,谢清溪也忍不住晃神。

三日之后,皇帝与乾清宫中颁布就藩诏书,成王就藩蜀地文川,恪王就藩叶城,二皇子就藩河南信阳。

大皇子因王爵被夺,失去了就藩的资格,皇上如今只命他留在京中读书。

如今就藩的诏书既然颁布了,便要进宫谢恩,连谢清溪都要跟着一块进去。谢清溪不用给皇上谢恩,只要给太后磕头就好,不过这会再见太后,原本看起来只有六十出头的人,这会真的象七十几岁的老太太了,打扮的依旧是低调贵气,可是脸上的灰败却是掩不住了。

她瞧着谢清溪也没多说,只吩咐到了叶城好生跟陆庭舟过日子,这会连早日开枝散叶的话都没说,就让谢清溪回去了。

这边跟宫里头告别了,就该回娘家拜别亲爹娘了。

陆庭舟特意选了个日子,礼物足足带了两大车的,去的时候还一直问她要不要多带点。其实谢清溪很想和他说,我把我爹娘的亲闺女都要拐跑了,你就算给他们金山银山,他两都不会眨一下眼睛的。

不过如今陆庭舟的心理负担已经挺重的了,谢清溪玩笑话说重了,他当真了。

可等到了谢家,一进门就看见谢树元,瞧见他两鬓的霜白时,谢清溪自个就先哭出来了。原本是该到老太太院子里去看看的,可这情况,谢树元只得让人将她领着去了萧氏院子里。

萧氏原本还面带笑容呢,看见她泪眼朦胧的,还一个劲地安慰她。可安慰来安慰去,也只说到了叶城,好好生活,却决口不提他们回不回得来的事情。

谢清溪原先还以为自己可以帅气地和亲人们说再见,可当真看见陪伴了自己这么多年,爱着自己这么多年的爹娘,她发现离别两个字太难,太难。

好不容易萧氏将她哄的不哭了,萧氏只问她府里收拾好了,庄子、铺子可安置了妥当的人。谢清溪一概点头,陆庭舟身边有个极厉害的人物,叫安兴的,恪王府的一半产业都是他在管理。

如今谢清溪在京中的陪嫁庄子和铺子,也一并交给他打理。不过陆庭舟也吩咐了,账册还是弄两本,一个季度就往叶城送一回。

萧氏听了也是满意,只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出嫁的时候,我该让人去叶城买些铺子的,如今你过去了,也别嫌麻烦,让人在外头看着,挑繁华地界的铺子买,铺面要大要好,至于做的买卖。我给你的余庆就是个好的,这会你走,把人也带上,免得到了那边两眼一抓瞎。”

萧氏这么吩咐着,谢清溪又想哭了。

不过好歹忍不住了,回回都哭就太没出息了。

等她见了谢树元的时候,还和他说要好生同她娘过来着,谢树元敲了下她的头,却是什么都没说。

九月初七,成王启程前往川蜀。

十月初三,恪王前往叶城。

恪王府走的时候,王府有一千王府侍卫,皇上又怕路上不太平,便又派了两千侍卫护送他们前往叶城。

谢家只有谢清骏去送谢清溪的,听说谢清湛这几日生病了,谢树元和谢清懋都照顾他。谢清溪知道,肯定是六哥哥想干什么事,被她爹发现了,所以和二哥哥一块看着他呢。

她眼睛一酸,就觉得六哥哥要是来送她也好的,说不定爹爹和二哥哥也能来了。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清骏,咱们便再次别过吧,”陆庭舟骑在马上看着谢清骏温和笑道。

谢清骏点了点头,问:“我能和王妃娘娘道别吗?”

陆庭舟做了个请的手势,便骑在马上,回头看着他打马朝着后面清溪的马车而去。

因外面都是侍卫,所以谢清溪连帘子都不能掀开,两人只隔着车子说话。

谢清骏说:“哥哥要回去了,”停顿了好久,声音沙哑地说道:“你好好的,到了给我们写信。”

“我会的,”谢清溪没敢多说话,因为她怕一开口就又会哭出来。

此时刚好刮过一阵风,谢清骏觉得这风沙可真是太大了,吹的他眼睛都红了。

☆、第188章 路上偶遇

第一百八十八章

叶城到京城,若是快马加鞭,半月便可直达。但是若是三千人前往,那势必速度不会太快。这回前往叶城,恪王府都快被搬空了,一副爷一家走了再也不回来的架势。

谢清溪一直是坐在马车之中的,只是她从未做过这么长途的马车。这么多年她唯一一次的长途旅行便是从金陵回京城,不过那时候是从水路上走,她虽然也晕船,不过晕着晕着也就习惯了。

至于这会,她突然才发现自己居然连马车的都晕了。他们走的是官道,但是离京城越远的地方,就连官道都颠簸不已。

三千的侍卫也算是一支不小的兵马了,沿途的辎重也是要他们亲自运输。所以没过几天,就连谢清溪都在怀疑,皇帝赏赐他们这两千的兵马,究竟是保护他们到叶城,还是为了拖累他们。

这样多的人沿途的驿站是肯定住不了了,一开始陆庭舟还想让谢清溪住到驿站去,自己则和兵士们住到外面去,谢清溪没答应,毕竟她和陆庭舟是夫妻一体的,哪有她丢下陆庭舟自个去享福了。

其实赶路谢清溪倒是都不怕,她怕的就是路上没有洗澡洗头的地方。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别说是洗澡了,就算是想游泳都行。如今在外头多少还是有些不便,好在她身边伺候的丫鬟多,也还算是适应。

晚上的时候,陆庭舟抱着她躺在行军床上,也就他们两这身份,如今还能睡在床上。听朱砂这两天说,她们睡的榻太矮了,身上都被各种虫子咬出了包。好在她这几个大丫鬟各个都算是顶用的,如今也每一个人叫苦的。

谢清溪忍不住笑道:“咱们这是去就藩呢,还是去逃难啊?”

陆庭舟伸手捏了下她的鼻子,说道:“还是早日回叶城的好,近月来塞外的那些异族又有了异动,只怕会有变数。”

谢清溪知道,别看在新中国大家是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朵花的。可翻开中国几千年的历史书,汉人和塞外民族的战争真是贯穿始终,长城这一伟大的历史遗迹,就是为了抵抗塞外异族而修建的。

陆庭舟手中有一支力量,在消息上,只怕他比皇帝的消息都要灵通。如今他既然说塞外有异动,只怕如今是真的有了变动。

只是这么多年来,一直相安无事的,为何突然又生了变化。

“当年太、祖皇上率先将士,将塞外民族驱逐至雁门关外数千里,大破五胡,杀敌十万余人,让五胡在几十年内再无余力进犯中原。后我皇祖父、皇父都在边境压以重兵,这些年来边境一直相安无事,”陆庭舟在提到太祖、他的皇祖父、他的皇父时,语气中的自豪简直是挡不住。

谢清溪撑起手臂看着他,或许男人都是这样的吧,一提到保家卫国便有说不出的热血,就连冷淡如陆庭舟都不例外。

“不过我们在繁荣发展,这些异族也在休养生息,特别是近年来边关动静频频,塞外之人不时地南下掠夺我们的村庄,屠杀我们的百姓,”陆庭舟看着谢清溪。

谢清溪突然愣了一下,为什么皇帝可以那么轻易地给陆庭舟加那么的徒有的罪名,为什么皇帝可以那么轻易地让他背黑锅,不是他没明察,而是因为他想走了。

陆庭舟想留下的时候,谁也赶不走他。但是他想走的时候,谁也留不住他。

“皇兄在很多大事之上太过犹豫,做不到当断则断,你以为马市为何要重开,这就是我们大齐在向这些塞外人示弱,在告诉他们,我们怕了他们,”陆庭舟咬牙道。

谢清溪忍不住盯着他看,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这样热血,这样不冷静的陆庭舟,可是她不仅没觉得意外,反而觉得他这样的情绪外露反而很好。

人这一辈子,哪能事事都无动于衷呢,或许心里头藏了几件能影响他的事情,反而是好事。

“所以你才想回叶城的?”谢清溪知道叶城是边关重城,与大同、宣府、辽关一样是抵御塞外的重镇,这些地方都有重兵防守。

陆庭舟点头,这是他第一次将自己心里头的事情告诉谢清溪,毕竟谢清溪这样义无反顾地跟着他离开,他自然不能再对她有所隐瞒了。

谢清溪点头,轻声笑道:“真好,这样真好。”

“什么真好,”陆庭舟伸手抚过她的额头。

谢清溪只是笑,却不再说话。

保家卫国,这样真的很好。

虽说他们不是打仗行军,可是陆庭舟着急前往叶城,一路上行军很快。没过几日,雪青就病了,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不敢说,后来是丹墨看出来的。她求到谢清溪跟前来,谢清溪赶紧让随军的大夫过来替她看了。

好在只是风寒而已,并不碍事,只需要静养几天便好。谢清溪又派了个小丫鬟去伺候她,朱砂和月白坐在马车里的伺候谢清溪的时候,两人都不太敢抬头。

雪青也是大丫鬟,她生病了,其实她们三人都知道。但是雪青怕这会病了,会被扔在后面不能跟着她们一块走,所以哀求她们不要和王妃说。

谢清溪看了她们两人一眼,冷笑了一声问道:“在你们心里面,我就是这样的人,一旦你们谁病了,就把你们扔了不管。”

“小姐,”朱砂忍不住叫道。谢清溪原本是想让朱砂回谢家的,她的家人都在谢家,回去嫁人之后再回谢家当个管事妈妈,也算是谢清溪对她的安排。

不过朱砂自己不愿意,她说她跟在谢清溪身边十几年了,打小两人就是一块长大的。虽说是主仆,可谢清溪这么多年来,从来没对她和丹墨红过脸,朱砂自己愿意跟着她一块走。

丹墨也是的,她娘是萧氏的陪嫁,她跟在谢清溪身边。如今谢清溪还没给她们两找个贴面的婆家呢,她们倒是跟着她一块来边境受苦了。

最后还是朱砂忍不住说道:“是玉润前两日去打水的时候,被军士调笑了两句,后来她和雪青抱怨了几句。所以雪青病了就不敢说,生怕被落在后头,跟这些军士一块走,到时候她一个姑娘家。”

谢清溪一听脸都气的白了,连她的丫鬟都敢动,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她原本是想立即找了陆庭舟,可随后却又冷静了下来。这些兵丁都是皇上派来的,人家是领着圣旨来的,为首的裨将叫赵超,为人高傲地很。

她立即跟朱砂说道:“如今咱们不好和这些人正面起冲突,日后这些打水的活,你就交给小厮去看,但凡是丫鬟一律都不要再单独去打水,还有平日最好不好下车,尽量待在马车里。”

朱砂点了点头。

虽然谢清溪没说,可没过两日陆庭舟还是察觉到了这点细小的变化。待卫戌报告给他的时候,陆庭舟气得脸色铁青。

卫戌立即劝道:“王爷,如今这帮人不过是仗着皇命在身罢了。王妃娘娘想必就是考虑到这一点,方令侍女们避让的,如今侍女们终日躲在马车之中,定会相安无事的。”

卫戌明面上是王府的侍卫统领,但是实际上他也是长庚卫中一员。如今王爷就藩叶城,长庚卫也一分为二,一是继续留守京城,另外则是跟着王爷前往叶城。

裴方如今不在此处,护卫王爷之事自然就留在了卫戌身上,他生怕这会王爷会动怒,而针对这些兵士。这些默默无名的小兵自然无关紧要,但万一要是哗变的话,他就罪该万死了。

陆庭舟握紧拳头,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这个叫赵超的,以为自己是皇上派来的,就敢把自己这个王爷不放在眼中。无非就是觉得他再也不是上京城内那个煊赫的恪王爷,只是个不受宠的藩王罢了。

此时已是十月了,越往北边走,天气就越发地冷。就连谢清溪坐在马车里,都能感觉到冷风从车门还有车窗的缝隙里头灌进来。

因为她们从京城的时候,京里头还是凉爽的天气。所以那会马车只是简单的加固,并没有象冬天马车那样将四面都严密地堵起来。

谢清溪深刻感受到,什么叫做,北风那个吹呀。

她穿了厚实的衣裳,也让这些丫鬟赶紧将自己的衣裳找出来。好在听外面的人说,要不了几天就能到叶城了。

这日,刚好行至一处村落,不过陆庭舟下令在村外扎营,不许打扰村中的百姓。谢清溪照旧坐在马车中,等着营帐扎好之后,再下车。

可她一直没等到有人请她去营帐,反而听到外面越来越喧闹的声音,她有些不安,朱砂想要出去看看,谢清溪都不准。

一直到外面齐力的声音响起,他恭敬地说道:“王妃,营帐已经扎好,王爷让奴才过来请王妃过去。”

谢清溪点头,这才让朱砂扶着她下车去。谁知一到了车外,就瞧见平时在车马四周的侍卫都少了许多,她没有问,只是垂头跟着齐力往营帐走了。

待齐力将她送至营帐时,谢清溪才忍不住问道:“齐公公,不知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何会这般喧闹。”

齐力只说道:“奴才也不知,王爷只命奴才送王妃娘娘回来。”

谢清溪点头,便不再问。

此时不远处的村落之中,一个少年将一个穿着青布粉裙的姑娘护在身后,对面一群穿着盔甲的人正气势汹汹地看着他。

“一群当兵的,不去保家卫国,欺负一个姑娘算什么事,”少年一身藏青色衣服,头上只用银簪子束起,看起来有些潦草狼狈,可偏偏他面容英俊,即便此时穿着粗糙,可一身贵气让人不敢小觑。

“你这小子,大爷我不过是同她问个路罢了,什么叫欺负,”此时最前头的兵丁手上血迹斑斑的,正是方才被这少年用剑刺伤的。

这个村落乃处于边境,本就民风彪悍,此时这边的动静显然是惊动了村庄上的人,一时间村中所有的男子都拿着平日上山打猎用的刀和箭匆匆赶来。

站在最前头的是村庄里最勇猛的男子,此时从后面冲出来一个有些瘦弱的人,一把拉住那女孩,哭喊道:“妹妹,你没事吧?”

姑娘瞧着她哥哥这么文弱的模样,便立即安慰道:“没事的,是公子救了我。”

“你们是从哪来的?”庄子为首的男子问道,他面容黝黑,如今虽是寒风凌烈,不过他穿着依旧单薄,手臂上壮硕的肌肉将衣裳撑得鼓鼓的,浑身散发着威武强悍的气概。

这些军士乃是京城大营里调出来的,一向以天子近卫自居,如今来到这边陲小村落自然看不上这些村民,立即便有人回复道:“大爷从京城来,不过是过来问问这里哪儿有水,你们这些蛮子想要干嘛。”

“我们不是蛮子,我们也是汉民,”大汉虽外表强悍凶猛,但并非不通事理之人,他知道这些人乃是朝廷的兵,他虽不怕这些人,但也不愿村子上的人得罪这些兵士。于是他好声好气地说道:“我们村上用水都是从那边的河里取的,你们往北直走就能看见了。”

随后大汉就要领着村里的人离开,谁知那受伤的兵士却指着拿剑的少年,大声说:“这小崽子伤了大爷的手,今个他要是不留下一只胳膊,谁都别想走。”

这些兵士平日在京城受尽上官管束,如今到了边境,自认为是高人一等,根本不将这帮村民看在眼中。

这少年一看便知不是村中之人,可是一听到这人的话,村中的男子立即群起激愤。而先前少年护着的少女,立即哀求着看着大汉说道:“穆大叔,萧少爷是为了救我才伤了那人的,是他先对我动手动脚的。”

少女说这句话的时候,面红耳赤,虽边境民风开放,可她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女孩,当众说这样的话也是鼓足了勇气。

这个叫穆大叔的大汉,转头安慰她说:“小貂,你别担心,我们不会不管他的。”

“军爷,这事我恐怕不能答应你,估计我手中这刀也不能答应呢,”穆大叔将自己的刀横在身前,刀锋瞬间闪过数道寒光,直逼得对面之人睁不开眼睛。

对面的军士没想到这些村民居然这么彪悍,一时也有些踟躇。谁知这边有个愣头青,这些日子行军憋得一肚子火,如今再看见这些村民,立时便骂道:“一群蛮子,也敢这么和我们说话,兄弟们,咱们给他点厉害瞧瞧。”

就在两边剑拔弩张之时,裨将赵超便领着人过来,一看见这边,便立即冷笑:“把人都给我带走。”

他带来的兵士一拥而上,就把这些惹事的兵士抓住,接着又去抓那些村民。此时执剑少年立即大喊道:“乡亲们,不要和他们正面起冲突,咱们跟他们走一趟便是了。”

赵超看了一眼这少年,只觉得他有些眼熟,却也没在意。

穆大叔年轻时也在外面闯荡过,知道少年说的才是上策,便让村民都将不要反抗,跟着他们走便是了。

赵超将人领回了大营,就瞧见正出来的陆庭舟。他立即行礼道:“末将给王爷请安。”

“为何这般喧闹,”陆庭舟心中早已经对赵超不满,只是一直隐忍罢了。

赵超立即轻笑:“不过是几个村民闹事罢了,我让人抓了回来。”

“咱们不过是路过此处而已,我早就说过不要打扰村中的村民,你为何还不好生约束手下?”陆庭舟看着他问道。

赵超立即低头,轻声说了句,末将知罪。

“待问清楚事情之后,就让村民回去,不要徒惹是非,”陆庭舟知道他心中不服,也没多说。

而站在他身后的卫戌,则抬头看了眼赵超,又迅速地低头。

陆庭舟执手站在一旁,就看见这些兵士押着村民往前走,直到一人出现的时候。只见他路过陆庭舟的时候,突然停住脚步,身后的兵士还推了他一把,大声斥责,赶紧走。

陆庭舟头一次露出这般错愕的表情。

只见对面的人突然咧嘴一笑,说道:“妹夫,好久不见啊。”

☆、第189章 少女小貂

第一百八十九章

谢清溪看着面前狼吞虎咽的人,忍不住说道:“你慢些吃,别噎着了。”

她又顺手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在旁边,谢清湛将米饭吃完之后,又喝了一口水,那舒爽简直是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抹了嘴巴一下,开始吐槽道:“你知道我几天没吃米饭了吗?我从来都没想过,我居然有一天可以吃三大碗米饭。”

接着他又开始揉自己的肚子,忍不住呻吟道:“哎哟,我的肚子哟。”

谢清溪看他这会是又心疼又没好气地,可她见谢清湛这幅狼狈的模样,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出来的?”

谢清湛一下子就顿住了。

话说另一边的大帐之中,陆庭舟让人送了好酒好菜给这些村民们,而那名叫小貂的少女则是忍不住地望向帐子外面,她哥哥在一旁正抓了一只鸡腿,放在她碗里,扯了一下她的手臂便说道:“赶紧吃,要不然待会可就没了。”

边境生活并不富裕,这些村民虽说也有上山打猎,可是那些猎物多是被拿到镇子上换成盐巴和其他生活必需品,寻常要想吃肉也得等到过年。原以为这会被这当官的抓住了,肯定是一顿打,谁知居然还有这样的好酒好肉。

小貂担忧地说道:“也不知萧公子怎么样了?”

她哥哥看了她一眼,立即低声道:“你还担心他干嘛,你方才没听见吗?萧公子叫那个人妹夫呢,我听说那可是王爷。”

小貂哥哥穆青是村中少有的读书人,其实也就是他自封的,他父亲以前是个童生,后来教儿子认些字,只不过他比他爹还不如,如今连个童生的功名都没有。所以他自觉是有些见识的,便拉着小貂说:“我方才问了那个士兵,他说那个王爷可是皇上的亲弟弟。”

皇帝是什么人物,那可是天子,上天的儿子,离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太过遥远了,以至于乍一见到这个皇帝的弟弟时,村民们跪下的时候都是颤抖的。

小貂有些迟疑,她说:“可是我看萧公子比那位王爷小上好多,怎么又会叫王爷妹夫呢?”

方才小貂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的,萧公子叫了一声妹夫,结果身后的兵士差点吓死,一双眼睛来回不定的看着萧公子和王爷。

其实别说这兵士吓死了,就连赵超都唬了一跳。妹夫,他在京中,自然知道这位恪王爷娶得是当朝阁老的嫡孙女,他又抬头看了一眼那少年,越看他越觉得有些眼熟。

待想了一会,这才恍然大悟,这不就跟那日他在御前碰见的谢翰林有些相似。赵超虽说心底觉得恪王爷不过是个失势的王爷,可他也表面上却一直是恭恭敬敬的,一点没让陆庭舟抓住把柄。

所以那会他立即跪下来向恪王爷请罪,谁知人家连眼神都不带给他的,就让身后的王府侍卫统领将人领了回去。

“富贵人家的姐妹多,既然叫妹夫,那肯定是萧公子的妹妹嫁给了王爷呗,”穆青立即说道。

他又指着碗中的鸡腿,立即说道:“你赶紧吃吧,我再给你夹块红烧肉。”

此时谢清湛被谢清溪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摸着脑袋便说:“我在京城待的太无趣了,便想着出来走走。大哥以前不也游历山川的,那时候爹爹还挺鼓励他的呢。”

谢清溪忍不住要扶额,她说:“可大哥是在中了解元之后啊,你如今这么出来了,学业怎么办,爹娘在京中不定怎么担心呢。”

谢清湛别过头,瓮声瓮气地说道:“反正你不许赶我回京。”

谢清溪看着侧脸对着自己的少年,脸上还尤是稚气未脱的模样,先前一直在京中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如今却连最喜欢的蹴鞠都不要了,追着自己到这里来。谢清溪不是不知道谢清湛的想法,可是她稍微想一想,眼泪就要往外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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