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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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丁不乐意了，用手一把遮住小桥杯子的杯口：“你不能算的！你跟我是一样的！”

　　小桥拿眼瞪他：“我二十了！法律规定，十八岁就是成年人了！”

　　“你有成人证吗？”

　　“我有身份证，你有吗？”

　　丁丁一时噎住，赵奕南笑着把他的手拿开，象征性地给小桥倒了半杯：“喝是可以喝，但也只能少喝点儿。”

　　小桥一脸得意，把自己准备的一瓶橙汁开出来，给丁丁倒上，笑嘻嘻道：“这才是小孩子喝的！”

　　丁丁郁闷地嘟起嘴，赵奕南见了就摇头：“别不知足，刚给你买了pad，你就跟小桥耍脾气！”

　　“我没耍脾气！”丁丁说着，改变策略，抓起酒瓶晃了晃，对小桥嘿嘿一笑，“姐姐，今晚上，你要跟爸爸把这些红酒都喝掉哦！”

　　小桥从没喝过酒，妈妈和外婆都是滴酒不沾的，逢年过节出去走个亲戚，她们也都只喝果汁，所以，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大小。半杯红酒很快被她喝完，只觉得口齿留香，身体里暖暖热热，煞是舒服，忍不住开口道：“叔叔，这个酒真好喝，我想再来一杯。”

　　不等赵奕南动手，丁丁已经抢先抓过酒瓶给小桥斟满了一杯：“小桥姐姐，你酒量很好嘛！”小桥笑道：“这个喝上去不像酒，倒像果汁，但又比果汁好，胃里暖暖的。”

　　赵奕南见她虽面若桃花，水眸含笑，口齿却一点不含糊，便也没拦着：“红酒暖胃，每天喝一点对身体有好处，但不能过量。酒喝多了总是伤身。”

　　丁丁惦记着新到手的pad，如果不是赵奕南不许，他早就扒完饭溜房间玩去了。好容易捱到撤了桌，帮小桥把碗具挪去厨房后，便一溜烟跑没影了。

　　小桥摸摸红彤彤的脸，感觉身子有点飘飘然，她拿了抹布开始洗碗，暗忖可别失手打了什么才好。

　　赵奕南走进来：“今天喝得有点多，得来壶茶醒醒酒才好。”

　　小桥回头，看见赵奕南原本白净的脸也红了不少——那瓶红酒最终还是被两人分着喝光了——她笑道：“等我先把碗洗好吧。”

　　“不用，我自己来。”赵奕南去拿茶具，随口问，“丁丁呢？”

　　“他回房间了吧。”

　　“这臭小子！”赵奕南看看那一池子的碗具，遂挽起袖子，“我来帮你吧，可以快一点儿。”两人说说笑笑，很快就把碗具都收拾干净了，水也刚好煮开，赵奕南沏了一壶浓浓的铁观音，端着茶壶重新上二楼餐厅，小桥抓着两个茶杯跟在后面。

　　“叔叔，你走路怎么歪歪扭扭的！”小桥笑着道。

　　“是吗？”赵奕南回头看看自己的脚，“我是很努力在走直线啊，看来得试试走S形了。”

　　不知谁家忽然燃起烟花，大朵大朵鲜亮的彩花盛开在玻璃上，小桥趴在椅背上看，轻声赞叹：“真漂亮啊！”

　　赵奕南端坐在沙发里，惬意地喝着茶说：“烟花污染空气，市区早就不允许燃放了，抓到要罚款，这家人家胆子不小。”

　　“是吗？我们镇上可没这规定，一到过年，很多人家都会买了放，我们小孩子白天就打听好谁家买了多少，晚上就跑去那一家等着看。”

　　温柔的回忆划过心田，小桥都有些想家了。

　　赵奕南已经在喝第二杯茶了，见小桥还扒拉在窗边痴痴地看烟花，忍不住招呼她：“过来喝茶吧，要凉了。”

　　“哦。”小桥在椅子里转了个身，谁知用力过猛，身子一下子失衡，连人带椅子翻倒在地上，赵奕南急忙起身去扶她：“摔着哪儿没有？”

　　小桥头昏眼花的，揉揉后脑勺：“这儿疼。”

　　赵奕南帮她查看了下，幸亏没摔破，只是头皮上起了个青肿包。他把小桥扶进双人沙发里坐着，笑道：“还好丁丁不在，不然准得笑话你。”

　　小桥哼哼唧唧地靠在沙发上，赵奕南把茶递给她，看着她一口气喝完，又把空茶杯接过去。

　　“再来一杯？”

　　“不要了，肚子里好饱。”

　　赵奕南便自己慢慢喝，过一会儿，他回过头来，发现小桥正专注地盯着自己，如此近距离地面对她那双异常澄澈的明眸，他多少有点不自在，好像心底的某个地方正在迅速旋转并时刻要倾倒下去似的。

　　他不露声色地对小桥笑了笑：“觉得好一点儿没有？”

　　“嗯。”小桥的目光并没从他脸上移开，酒精加上刚才那结实的一摔，她脑子里始终昏昏沉沉的，可又舍不得立刻回房休息。

　　“叔叔，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小时候她只要碰伤了哪里，妈妈就会特别有耐心地陪着她，给她讲各种跌宕起伏的故事。

　　“呃……”赵奕南顿时卡壳，他肚子里装的可都是现实的烦恼，哪来什么故事，可又不太忍心拒绝她。

　　“你，想听什么样的故事？”

　　“什么样的都行。”

　　“那......我就给你讲讲我家这栋房子的故事吧。”

　　小桥莞尔：“好呀。”

　　“这房子是我爷爷的爷爷造的，那会儿还是清朝......”

　　这个家族故事，赵奕南小时候在奶奶嘴里不知听过多少遍了，因此时隔几十年后再来讲，记忆依然新鲜。

　　“解放后，房子就收归国有了，一度成为一个粮食供应站。我们小时候不住在这里，而是住在这条巷子对面的一排平房里。左邻右舍有很多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孩子，我小时候挺内向的，朋友也不多，不过邻居家有个叫许燕妮的女孩子很喜欢上我们家来玩，那时候我俩关系是最要好的……”

　　随着回忆的拉伸，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浮现，酒精降低了人的意识水平，很多平常根本不会说出口的话此刻也没有任何障碍就从嘴里流了出来。

　　赵奕南讲得有些恍惚：“我上初中那会儿，国家又把房子还给了我们，我那些同学都羡慕得不得了，也有人在背后讲我们家的坏话，不过燕妮从来不说，她还会朝那些对我们不友善的同学动手，那时候，很多小孩子都叫她母老虎。”

　　小桥听得笑起来，不过赵奕南脸上某种异样的表情忽然让她发现了这其中的不寻常。

　　“叔叔，”她小心翼翼地试探，“这个许燕妮，会不会就是丁丁的......妈妈？”

　　赵奕南缓缓地把目光转向小桥，思绪仿佛有些迟滞，但过了片刻，他还是点了点头。

　　小桥一下子清醒过来，连后脑勺上的疼痛都不知去向，她悄悄把腰板挺直，“那后来呢？”

　　“后来？”

　　赵奕南有些吃力地把断片续上，这样的夜晚，他的体内充满倾诉的冲动，也许明天他就会后悔吧，但今晚，他想任性一会儿。

　　“后来我们都长大了。我和燕妮的差别也越来越大，我考上了重点大学，她十八九岁就去饭店打工，我们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各过各的。”

　　“你......心里还是惦记着她的吧？”

　　赵奕南轻轻摇头：“我不记得了。我一直把她当作一个不错的朋友，但也仅此而已，根本没想过后来我们......”他低头喝了口茶。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25

　　“她后来又找你了？”

　　“不，是我们偶然又碰上了。我大学毕业后回到三江，很快就找了份工作，那时候生活没什么压力，下了班成天跟一群朋友到处乱逛，有次在某家饭店正吃着饭，一个服务员打扮的女孩向我走过来，问我是不是赵奕南，我们这才算重逢了。不过燕妮长大后变了很多，不再像小时候那么虎气十足，像个假小子了。”“而且长得还很漂亮。”

　　赵奕南笑笑：“丁丁给你看过她照片了？不过她虽然长相上温柔了许多，性格里的不少东西其实一直没变，这是后来跟她交往后我才发现的。”

　　小桥忍不住插嘴：“叔叔，难道你们一重逢就，就谈起恋爱了吗？”

　　“当然没有，我根本没往那方面想过，对我来说，她还是儿时的一个伙伴。”

　　“可你们怎么会……”

　　“你是说丁丁？”赵奕南又是一笑，接着往下讲。

　　“我们像朋友那样来往了有近一年的时间，也就是大家凑一堆出去吃吃饭，喝喝茶什么的，燕妮挺爱热闹的，有聚会一叫她她准来。后来我换了份工作，老板看重我，给我加了不少任务，还经常要出差，外面的应酬我就很少参加了，和燕妮的来往也相应减少。我觉得是时候好好工作了，谁知我妈忽然急着让我找女朋友，隔三差五就要给我安排相亲，搞得我很烦。”小桥笑道：“老太太都这样，我外婆在家没事就爱给人做媒，做一次失败一次，可还乐此不疲呢，有瘾的。”

　　“说的是。”赵奕南无奈地摇摇头，“有天我又碰上燕妮，她苦着脸跟我说家人在给她找对象，她快烦死了，我顿时如遇知音，请她吃了顿饭，好好诉了诉苦。她在饭桌上忽然提议，说我们俩可以搞个反相亲联盟，我没明白意思，她解释了我才懂，就是我跟她装成情侣骗两边的父母，省得他们老在耳朵根唠叨。”

　　小桥听得入戏，这时候忍不住警惕地盯着他：“你同意了？”

　　“我觉得没必要，不过燕妮显得挺可怜的，非要我帮她这个忙，她比我大一岁，当时该有26了吧。她妈妈逼婚逼得很紧。我一时心软就答应了。”

　　小桥耸肩，又往后想了想，乐道：“结果你们弄假成真了？”

　　赵奕南也笑得有点不好意思：“一失足成千古恨。”

　　小桥喝口茶，这时候脑子里越发清楚起来，她思索了会儿，托着腮分析：“叔叔，你别怪我小人啊，我觉得吧，她要跟你搞什么反相亲联盟说不定是故意的，因为她一开始就喜欢你，可女孩子面皮薄，她不好意思跟你说明白，只能用这种办法来提醒你。”

　　赵奕南瞥了她一眼，微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小桥得意地笑：“嘿嘿！不过这样不是也挺好的，你们后来又为什么分手了呢？”

　　赵奕南叹了口气：“主要是我妈不同意，她觉得我跟燕妮差别太大，将来容易闹矛盾。老太太固执起来真让人没办法。这事儿就这么僵着了。一来二去，燕妮知道了我家人的意思，一赌气，跟着朋友去南方打工了。”

　　小桥一愣：“她，她怎么说走就走啊？”

　　“嗯，就是这样，说走就走了。所以我说，她虽然长相变了，脾气可一点没变，说一不二的。”

　　“那丁丁......是怎么来的呀？”小桥一问出口就赧然。

　　还好赵奕南喝醉了酒，一点没觉得难堪，还朝她笑了笑。

　　“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她怀了丁丁。她走后我冷静下来，想想我妈的话也有道理，其实我跟她作为男女朋友相处一年都不到，吵架倒成了家常便饭，主要是她太敏感，总觉得我看不起她——据说她曾经有过一段挺混乱的日子，这也是我妈不喜欢她的原因——有时候她跟我胡闹我保持沉默，她会忽然摔门出去，过后又打电话给我道歉，次数多了，我也觉得挺烦的。”小桥问：“她走后你找过她吗？”

　　“给她打过电话，她分手的意志很坚决，说仔细考虑过了，我们的确不合适。既然她都这么说了，我也就没再坚持下去。”

　　听到这儿，小桥已经猜到后面会发生什么了：“可是她发现自己有了丁丁，就马上回来找你了？”

　　赵奕南却摇头：“她一走就是四年。这期间，我认识了另一个女孩，叫尹莉，人挺不错的，我妈也很满意，那会儿我快奔三了，我妈也一年年地老了，我哥的婚事就让她操碎了心，一年前才刚刚尘埃落定，我不想还让她为我操心，再说尹莉也没什么好挑剔的，所以我打算跟她结婚，了了我妈的心事。准备得差不多，就等举行婚礼时，燕妮却忽然回来了，身边还带着个孩子，说是我儿子。”

　　小桥叹了口气：“你们这故事，都赶上演黄金档的家庭生活剧了。”

　　赵奕南苦笑：“燕妮说丁丁的事，她本来不想让我知道，也无意搅乱我的婚礼，但她刚刚发现丁丁的心脏出了毛病，医生说要做手术，得花一大笔钱，她没这能力，只好来找我。”

　　小桥瞪圆了眼睛：“原来她不是回来跟你复合的呀？”

　　“话是这么说，可出了这样的事，我怎么可能还心安理得跟尹莉结婚呢？我把事情跟尹莉摊了牌，之后我们和平分手。我妈知道后气得血压飙升，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星期。那时候幸亏有我哥在两边斡旋着，我妈对我的态度才缓和下来。”

　　小桥抿嘴笑：“难怪叔叔肯替你哥哥揽各种各样的麻烦事。”

　　赵奕南止不住也笑。

　　小桥给两人的杯子里都倒满了茶，这会儿只觉得神清气爽，精神倍儿好，开始做起了总结。

　　“现在我明白了，丁丁三岁的时候回到你身边，之后就一直跟你一起生活，他妈妈把他扔给你之后是不是又跑了？”

　　赵奕南点头：“我本来打算跟她结婚的，既然连孩子都有了，而且经过我哥的劝说，我妈也勉强同意接受燕妮了，可燕妮的自尊心太强，跟我妈首次以婆媳身份见面时，我妈可能说了几句重话，她又不乐意了，认为我是看在丁丁的份上才要跟她结婚，结果没两天，她留下封道别的信，又走了。”

　　“又跑南方去了？”

　　“不知道。我找了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都没找到她，她父母都过世了，她长期在外面飘着，跟哥哥姐姐关系都很淡，走时谁都没告诉。”

　　“天哪！”小桥喃喃，“她这一走可就是七年，难道一点都不想丁丁吗？”

　　赵奕南心情有点沉重：“我不知道。其实即使到现在，我都不敢说自己很了解她。”

　　他转头，将目光投向窗外那无尽的虚空之中：“看着丁丁一天天长大，我没法不怨她。可想想她在外面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又对她恨不起来。”

　　“叔叔，”小桥轻声问，“你……爱过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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