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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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他却不肯伸手接,脸上有倔强的神色,摇头道:“弟子不渴。”

  “你刚才明明说渴的。”长情有时候弄不清男人的心思,为什么一会儿一个样。忽然明白过来,哦了声,“湖那么大,我特地绕了很远,不是在我洗澡那片盛的水。”

  这条别扭的蛇,这才接过来一饮而尽。

  因为道行够深,就算受了重创,也可以在较短的时间内恢复四五成。长情探身看他两肩的伤,窟窿仍旧血淋淋,但逐渐开始有了愈合之势。她撩起袖子,结印为他加持,神力源源输入,创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结痂,不久连一点痕迹都不剩了。

  收功后运气调息,伏城向她拱手,“多谢座上。”

  长情颔首,在一旁坐下了。两个人相距不远,一个宽袍大袖,一个精着上身,同时眺望天边圆月,这样的情景,诡异却又伤感。

  长情问:“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

  他神情平静,淡声道:“谨小慎微,一面听从庚辰的号令,一面寻找月火城的幸存者。可惜,我找了一万年,麒麟族销声匿迹,所有人都不见了。座上是我一万年来第一个遇见的故人,但愿不是最后一个。”

  幸存者的伤痛,一般人无法体会,万年孤独三言两语就说完了,可其中每一天的煎熬,又有谁能真正理解?如果不是那么执着,时间能抚平一切,日久年深逐渐便淡忘了;但若是故梦在心里打下太深的烙印,那便注定有生之年为此所困,不挣得一个结果,死也不瞑目。

  月华如练,落在她的眉眼,那眸中有坚定而深沉的光。她说:“夕日失去的,我们会慢慢找回来。麒麟族受到的不公,也定要向天道讨个说法。”

  伏城的两臂挑在膝头,手中摆弄着一截草,沉默了会儿道:“那日弟子在北海被擒,心里一直挂念座上。弟子怕天帝对座上不利,也怕他利用座上,将麒麟族斩草除根。”

  长情闻言笑了笑,“也许他当真有这个想法,至少你引我弹奏驻电,本就在他掌握之中。后来他也试图从我身上找到驻电,但因琴融进了我的元神,他没能得逞。我也不明白,他为何不杀了我,留我在这世上,将来势必要和他作对的。”

  伏城面色阴郁,调转视线看了她一眼,“他可是当真喜欢座上?”

  长情冷冷一哂:“喜欢?万年前他手刃我于郊野,将我族人屠戮殆尽,你觉得他可会真的喜欢我?玄枵司中当初也曾马踏四海,这些年死在你手上的人中,可有一个让你能够心生爱意?”她眯起眼,目光空洞地望向远方,喃喃道,“谈大业时莫谈情,永远不可能有人会喜欢刀下鬼,除非那人是个疯子。”

  玉衡殿中的人挥了下衣袖,将空中的影像打散了。

  山雨欲来,一旁伴驾的大禁有如临深渊之感。他陪着君上一同追踪玄师的行动,越追越觉得心生寒意。不得不说,这位麒麟玄师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什么让君上不快她就做什么,桩桩件件都能直捅君上的心窝子。罪过太多了,大禁已经不知该从何处劝说。女人啊,果然会恃宠生骄,君上待她其实不薄,她半点没有觉察到不说,还把君上说成了疯子。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疯子?一个手握乾坤,精密准确,从不出错的疯子?可见她万年也没看破老对手,知己不知彼,是她最大的问题。

  “君上,”大禁舔了舔唇,“玄师不通情事,才会对君上妄加评断。有朝一日她回到君上身边,自然能明白君上的好处。”

  回到身边?在渊潭那几日,朝夕相处也没能让她对他心生好感,就算从头再来,还有希望么?

  他叹了口气,“本君当真那么不堪?”

  大禁骇然说不,“生死大海,君作舟楫,无明长夜,君为灯炬。君上执掌乾坤,若无君上,六界大乱,混沌时期妖兽遍野,毒瘴纵横的祸患会再起,谁人敢说君上不堪?”

  可他却摇头,“有战争便会有人殒命,到最后所有的杀戮追溯都能算到本君头上。”他垂着袖子道,“所以她还是恨我,这几日我煞费苦心,还不如一条蛇对她重要。”

  大禁半张着嘴,发现话题绕到这个上头,就真的很难开解了,“伏城本是玄师座下十二次之一……”

  “既然是上司与下属的关系,为何这样尊卑不分?”他霍然抬起手,愤恨地指向镜像的方向,“她竟穿他的衣裳?凭什么?你可看见了?他们坐在一起赏月,如此不雅,可还有一点廉耻之心?本君知道了,她不喜欢温文尔雅的男人,她喜欢那种污浊野蛮的莽夫!世上为何会有这样不知好歹的女人!”

  天帝勃然大怒,苍穹为之变色。殿外原本星空无垠,转眼便被阴云遮盖住了。

  大禁一看天象有变,慌忙上前安抚:“君上息怒,玄师是因真身撑破了衣裳,无奈才借用伏城的。他们是万年的旧相识,彼此并肩作战,现在又相依为命,这点举动实在寻常不过。不信您可以传炎帝来问话,若君上于荒野无衣蔽体,炎帝可会毫不犹豫脱下自己的衣裳周济君上?君上,这本没有什么了不得,您万万不可动怒。如今天形倚侧,紫微大帝好不容易才扭转了天枢,您若一怒,三界六道都要为止震动,大帝的努力也会因此白费,万请君上三思。”

  他慢慢长舒了一口气,天帝的喜怒与天道相通,所以他必须保持克己自制,就连喜欢的女人和光着膀子的男人并肩谈笑风生,他也不能生气。

  好啊,真是好!他哼笑,闭了闭酸涩的眼睛,“你去,想办法给她送件衣裳,不能让他们这样相对,久了难免要出事。”

  大禁道是,迟疑了下又问:“趁他们还未到山海界,何不把人拿下?等过了界碑,便再也不好窥探他们的行藏了……”

  天帝瞥了他一眼,“始麒麟还未现身,蛰伏的麒麟族旧部也没有如数归位,拿住了他们,后面的戏如何唱?”

  所以即便咬碎银牙,也得继续忍耐。嫉妒不能插手,和喜怒不能形于色一样,都是他最大的悲哀。

第29章

  无论搁到哪个世界哪个朝代,光着身子招摇过市,总是件令人尴尬的事。

  长情倒还好,安安心心裹着衣裳,就算衣袍宽大了点,自我感觉也很良好。她甚至发出赞叹:“本座竟从来没有发现,大衣裳比合身的衣裳穿着更舒服。司中将来要是有机会的话,一定要试试看。”

  伏城那张无喜无悲的脸,依旧不带任何表情,精着上身神情严肃,看上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感。

  长情道:“怎么?司中有异议?”

  他说:“弟子不敢。”转过头看她一眼,大约所有男人面对那个赤身穿着你衣裳的女人,都会产生奇妙的困顿。若是至亲至近的人倒还好,像他们这样的关系,实在会牵扯出点暧昧的误会来。

  万年前的玄师,曾经是城主之下最高贵的人。她掌管麒麟族日常事务,四海八荒但凡是地面上的一切,皆听她调度指挥。十二星次是她得力的助手,各自都有驻守的领地,即便身在万里之外,只要玄师殿中传出政令,赴汤蹈火也必须完成。

  权力中央的那个女人,有谜一般的魅力,他们像仰望神祗一样仰望她。玄师其实也是个有趣的人,她并非是毫无感情的机器。私下接触时,她至少是鲜活且有人情味的,虽然时刻都彬彬有礼。

  可惜神族挑起的战争,带来了无尽的污秽和杀孽。麒麟的热血遍洒大地,从最初的谈和求生,到背水一战,所有人都承受着无比的压力。最后城主陨落,玄师魂飞魄散,所幸还余一丝残念,寄生在龙脉中颐养。一万年过去了,创造出一个崭新的她,眉眼虽不尽相似,但觉醒后逐渐已有了玄师当年的风采。他望着那张脸,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觉。这一万年太难了,坚持到今日,总算没有辜负城主与月火城。

  他脸上的神情变幻,每一帧长情都看在眼里。他是个感情不外露的人,所以很快别过脸,静待唇角的酸楚消失。

  长情在他手上握了下,“自今日起,你不再孤身一人了。”

  就是那个语调,同万年前的玄师如出一辙。伏城没有转头,他轻颔首,颈间滑动的喉结,看得出他在怎样勉力控制自己的感情。

  气氛太严肃了,长情故作轻松地揶揄:“你骗我去北海瀛洲时,可完全不是现在这样。那时趁着本座没有觉醒,你没少欺负本座。”

  他神色一凛,依旧说不敢,“弟子那时若是向座上和盘托出,座上可会以为我是个骗子?况且……我并不敢确定,龙源上神就是座上转世……”

  这也算极尽委婉,其实他是想说,龙源上神看上去傻乎乎的,无法和万年前执掌大地的人联系起来。

  长情也不生气,背着手边走边叹:“是啊,连姓名都不同了,难怪你不敢相认。其实你不知道,在登上玄师之位前,本座的性情和长情是一样的。只是身在高位,不得不掩藏,做个供人瞻仰的神罢了。本座那时候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兰因……”说罢复一笑,“一直听你们叫我玄师,叫我座上,那个名字我是真的快要忘记了。”

  伏城道是:“那么座上还记不记得,究竟是谁为您取了现在的名字?”

  她仰起头,望向东方的晨曦,面颊因玄色的映衬,白得如同春雪一般,“残念漂泊无依时,我是没有灵识的。后来有人将我安放在龙首原,以龙脉的精醇之气温养,百余年后才逐渐形成本我。那个人……我没有见过,只记得他的声音,声线很清冽,应当是位年轻的神吧。现在想来他是知道我来历的,取这个名字,也许是想让我放弃仇恨,过温软平静的日子。”

  “可惜要有所辜负了。”伏城道,“座上肩负着重振麒麟族的重任,不管是族人还是城主,都在盼着您回归。”

  她点头,又瞥了他一眼,“司中,你光着膀子一本正经的样子,很颠覆本座对你的印象。”

  这下伏城红了脸,那双手简直不知该往哪里放,结结巴巴说:“座上,弟子……弟子是……”

  “是没有办法,被我抢了衣裳。”她笑道,“还未回到月火城,司中不必如临大敌。我记得在神殿之中时,大家相处还算随意,说话也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开开玩笑本就无伤大雅。”

  她负着手,说得一派和风细雨。当然了,无衣可穿的人不是她,几日前螣蛇上神还对她没上没下,现在这样倒报了一箭之仇,让她浑身都充满了惬意。

  她高兴起来,随口哼哼小调,不时瞥一瞥他,“司中万年来从未松懈吧,这身形,练得很是养眼啊。”

  伏城绝对是个正经人,面对上司的调侃,也会出现窘迫的瞬间。果然衣裳不单是衣裳,更是人的甲胄,被扒光了,心理会变得格外脆弱。想象一下冠服端严的螣蛇大神,还会不会理睬她若有似无的夹枪带棒?大概会丢给她一个“你是白痴”的眼神,管她是不是他的顶头上司。

  长情唇边带着笑,端端地龙行虎步,缎面如水波轻漾,在她身上曼妙起伏。伏城惶然调开了视线,“座上,找个地方置办一身行头吧。”

  可这荒山野岭,想找个城镇都很难。

  放眼四顾,忽然发现前面山坳里似乎有人家。坡地上的两树之间系着晾衣的绳,绳上架起一套月白的衣裙,随着晨风,正猎猎招展。

  长情和伏城交换了下眼色,缺什么便来什么,世上哪里来这样好事?走近看看这衣裙,做工很一般,倒也符合山野间的穿着。

  伏城是比较谨慎的,不赞同她动这衣裳,“恐怕其中有诈,座上还是小心为上。”

  长情说简单,一掌击地,脚下便大大震颤起来。三丈开外有人被震了出来,形容狼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是谁扰人清梦?”精瘦的人怒不可遏,扯着嗓子大喊大叫了一番。晕头转向之余终于看见他们,起先还愣了一下,“刚才的地动,是你们所为?”

  伏城没有兴致同他兜圈子,直截了当问他:“你是这里的山君?”

  瘦子说是,上下打量他们,一个光着膀子,一个衣不对人,便抱着胸道:“你们又是何人?敢情是私奔到此的,弄得衣裳都被扒光了。”

  这山君说话很不中听,依着伏城的暴脾气,抡起拳头就要揍他。长情忙拦住了,转头道:“我是龙源上神,路过贵宝地时遇到点麻烦,请山君出来问句话。”

  所谓的山君,其实就是山野里略有点道行的地仙。地仙与上神不同,差了好几个级别,因此他看见自称神的,满眼都闪着崇拜的金芒。

  “啊,是上神?乖乖,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大人物呢。”山君点头哈腰,笑得献媚,“请问上神,传唤小仙有何吩咐?”

  好在还能借着这个名头招摇撞骗,前行的路上多少能得些便利。她指了指山坳里的房子,“这是谁的居所?”

  山君想了想道:“应当是鹂鸟的吧!她白天总不在家,上隔壁山头听天罡老祖布道去了,上神找这小小雀妖,可是有什么事么?”

  长情说:“事倒是没有,不过要征用这套衣裳罢了。既然人不在,那就算了。”

  他们转身要走,山君忙拦住了,笑道:“上神也忒正直了,一套衣裳值什么!小仙看上神当真是遇上了难事,这样吧,上神只管将这衣裳拿走,等鹂鸟回来,小仙自会同她交代。要是她不从,大不了小仙贴补她一套,这寻常衣料又不是多值钱的东西,料她不会斤斤计较的。”一面说,一面把衣裳收下来,一股脑儿塞了过去,“换吧换吧,上神身边带着个不穿衣服的男人有碍观瞻。这光天化日的……”看看伏城,大摇其头,“实在不和时宜,一路行来太扎眼了。”

  长情冲伏城尴尬地笑了笑,“你等我片刻,我把衣裳换下来还你。”

  神仙换装实在快得够可以,没等山君和这位光膀的道友搭讪,里面人便出来了。他嗳了声,抚掌道:“姑娘还是应当穿姑娘的衣裳,如此一来就好多了。这两日世道混乱,上神不管去往哪里,一路上都要多加小心。”朝后面大山的方向指了指,“那里有窫窳,人面马足,靠食人为生。那怪物本已经销声匿迹了,不知怎么又重现人间,上神若经过那里,便绕开了走吧,省得麻烦。”

  长情似笑非笑看他,拱了拱手道:“多谢山君提点,也请为我带话给那位‘雀妖’,多谢他的衣裳。”说罢取出云月赠她的那支小鱼簪,“这是我易物的抵押,等日后有机会,再来向他赎回。”

  山君没想到她会这么做,怔怔拿着簪子道:“上神,您这是何必呢……”

  长情没有应他,转身往土丘那头去了。

  伏城追上来问:“座上知道那山君是受人指使的?”

  她微扯了下唇角,“自然。”

  “缺衣便送衣来,这人除了天帝,不做第二人想了吧。”

  确实,世上只有他会搞这套假惺惺的雪中送炭。既然他喜欢,那她也乐得接受,毕竟总让伏城光着身子也不像话。至于那位天帝陛下呢,大约窥探他们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了,堂堂的神皇,做这种勾当,实在自降身份。将那支小鱼簪还给他,也算给彼此做了了断。

  向东眺望,她语调里有淡淡的哀愁,“马上就能见到自己的尸首了,这种感觉真奇妙……”

  玄师的尸身不会腐败,即便经历万年,也永远以临终时的状态存在。只是月火城的旧址不知成了什么模样,当时族人尽数凋亡,那城应当也已变成一片废墟了吧!

  死后无人收尸,也无人安葬,说起来是件很凄惨的事。族中人都没了,最后的最后谁也顾不上谁。

  伏城有些愧疚,“我本想再回城一趟的,但唯恐神族伏守,因此没有成行。”

  长情说做得对,“若你中途回去,便没有今日了。成大事者,须忍常人所不能忍。再说不过一具肉身罢了,丢弃了换一副,照样能用。”

  话虽这么说,其实都是拼尽全力的自我安慰。明知自己身死,魂魄脱离躯壳后置身事外看着自己,也依然能够感受到无尽的不舍和庞然的痛。

  极目远望,越过山海界,从极渊的另一边就是那片悬浮的大陆。当初为月火城选址,几乎一眼便相中了那里。那是四海八荒地势最高的一片土地,丰饶宽广,走兽不能及。如果龙汉初劫后没有被神族彻底摧毁,它应当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久违的故土,踏足前既觉悲伤,又觉得紧张。略定定神,腾云而上,不久便听见隆隆的泄水声,那是沧泉,它日夜不停从高高的浮地流淌下来,倾注进下方的化麟池内。

  长情心里欢喜,回头看伏城,他眼里也有快乐的光。既然沧泉还在,那么月火城也一定在。穿破那层天然的结界,一个没落的世界出现在眼前。万年前麒麟族灭,这里依赖灵力而生的花草树木都停止了生长。大地一片荒芜,但城池的旧址还在,轰塌的城门还在,断壁残垣依旧能看出,万年前这里曾经有过怎样的高度文明和辉煌……遗憾的是,一切都被毁了,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双脚走过焦黑的土地,城外的牧野上隐约能看见林立的桅木。长风吹过,腐朽的红绸还在飘摇,无数被顶在杆首的族人都已化作白骨,只有一人,玄衣金甲,万年不朽。

  伏城抬了抬手臂,拦住她的去路,“座上,弟子来吧。”

  她说不必,她要亲自为自己收尸。

  仰头看,玄师双目紧闭,面目很安详,即便到死,她也不曾表现出任何的恐惧和不安。长情望着那张脸,鼻子有些发酸,穿过岁月的洪流,如今一人分成了两半,一半还活着,一半曝尸荒野。

  小心翼翼将她抱下来,为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整了整威武的铠甲。她的尸身没有僵硬,万年依然鲜活如生。她蹲在她身旁,轻声说:“兰因,好久不见。”

第30章

  好久不见,你过得还好吗?

  自然不好,她脸上有干涸的血迹,以前是一尘不染的人,沾上一点污垢,也会让她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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