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尤四姐作品碧海燃灯抄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一秒钟记住本站,书农的拼音(shunong.com)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原本长情还在等着,等到胡麻结籽,外壳风干,挑个好天气把籽敲下来,她要给他做胡饼吃。可是那天禁苑的门忽然大开,白胖的内侍抱着拂尘进来,看见她,笑得满面春风,“宋宫人,给你道喜了。”

  长情迟疑着回头看李瑶,台阶上的李瑶脸色惨白,一手扶着抱柱,才勉强支撑住身体。

  她向内侍拱了拱手,“不知喜从何来,还请中贵人明示。”

  内侍笑道:“以前就听闻你长得像贵妃,今日一见,果然有几分神似。”说着上下打量她,“只是瘦弱了些……不打紧,大鱼大肉养上两个月,自然就丰腴了。”

  这个多事之秋,即便身在禁苑也知道,杨妃已经成了众矢之的,恨她的人从朝野到民间,早已数不胜数。他们要把长情带走,又是看中她气韵和杨妃相似,一个宫人无论在什么时候和贵妃长得像都不是值得高兴的事。贵妃盛宠之下容不得你,但贵妃要是有了麻烦,你便是挡刀的最佳人选。

  长情说:“我不去,我要留下伺候鄂王。”

  内侍看了李瑶一眼,“这里没有什么鄂王,若你说的是瑶庶人,你只管放心,你走了自然有人代替你。”

  长情惊恐地望向李瑶,“我不去……我不去……”

  李瑶从台阶上急急下来,伸手要去拉她,却被胖内侍隔开了。另两个寺人上来压制她,强行将她往外拖,李瑶身弱,被那个胖内侍用力一推,推了好大一个趔趄。

  长情被架出了禁苑的大门,过门槛时她死命扒住门框,但是没用,还是被他们用蛮力拽了出去。

  夹道很长,深秋的寒风从领口灌进去,冷得她抖作一团。她被人拖行在青砖路上,前途未卜的惶恐也比不上和他分开的痛。她回望,禁苑的门渐渐远了,也许自此再也见不着了……她有点失望,罢了,李瑶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就算她不在了,换个人也是一样伺候。

  可就在这时,门内有人跌跌撞撞跑了出来,羸弱的身形,像狂风中逆行的蝴蝶。也不知哪里来那么大的力气,他推开了那些拦阻他的寺人,用尽全力奔向她。

  她狂喜,重又燃起了斗志,奋力挣扎着:“李瑶……”

  被废的庶人迈出禁苑是弥天大罪,两个寺人拦不住他,很快便来了四个。他们七手八脚拖拽他,他摔倒在地,他们在混乱中对他拳脚相加。

  长情大哭:“不要打他!不要打他!”

  李瑶口中的血染红了身下的青砖,他努力向她伸出手,夹道里响起他凄厉的绝叫:“长情……”

  留不住,终究留不住,她来不及再看他一眼,被拖出了腰子门。这辈子纵然到死,也忘不了他绝望的眼神,和最后那声泣血的呼唤了。

第48章

  深切的痛苦,刻肌刻骨,直达肺腑。

  记不清自己活了多少岁,但知道有生之年,从未体会过那样令人窒息的煎熬。她想李瑶,想得每一寸皮肤,每一个毛孔都在剧痛。宫掖深深,望不见宫墙另一边的世界,她每天扣着宫门上镂雕的菱花,两条细瘦的臂膀暴露在刺骨寒风中,也感觉不到冷,只是对着每一个经过的宫人苦苦哀求:“麻烦你,帮我问一问禁苑里的情况。问问鄂王好不好,他的病怎么样了。”

  可是没人理睬她,他们谨守着禁中的规矩,与己无关的事不问,与己无关的话不说。

  生命何以渺小至此呢,这就是活着的悲哀么?世间每一个生命都如蝼蚁,红尘中的痛是痛不可当,痛到不愿再世为人。可还是放不下啊,她惦念着那个病弱的男子,他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小心翼翼换来的。她离开的那天,雨点一样的拳脚落在他身上,他怎么受得住呢。她日复一日在门内打探,从“他好不好”,变成了“他还活着吗”。

  寺人每天照例给她送饭,膳食精美,同在禁苑时天壤之别。可禁苑的清粥小菜,在她心里远胜这些丰盛的美食。她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了,经常是准时准点地送来,再原封不动地撤下去。

  她越来越瘦,掖庭局试图把她养胖的愿望眼看要落空,那天把她带出禁苑的宫监又来了,气恼地诘问:“宋宫人,你待如何?”

  她抬起呆滞的眼,轻喘着说:“我要见鄂王。”

  这宫监是皇帝最为宠信的内官高力士,对于那个被废的庶人,不屑之情溢于言表,“大唐的牒谱上没了鄂王这个人,你这样称呼他不相宜。不过我倒很是体谅你对他的一片情意,患难见真情嘛,你如今脱离了苦海还对他念念不忘,也是庶人的福气。你不必茶饭不思,禁苑里的情况告诉你也无妨。那日之后庶人大病了一场,此事报与陛下,陛下尚且念及骨肉之情,派医署官员过去为他诊脉,现在已经逐渐调息过来了。”

  长情大大松了口气,“这么说他还活着?”

  高力士点头,“活着。掖庭局重派了宫人去照应他,他今日已能下地走路了。”

  她瘫坐下来,满心酸楚倾泻而出,喃喃说:“这就好……这就好……”

  “只是我要奉劝宋宫人一句,他的生死与你息息相关,你若好他便好,你若不好……”高力士微顿了下,露出模糊的笑,“宋宫人,好好进食,为他争取活着的机会吧。一位被废黜的王侯,其实连颗草芥子都不如,但只要外面有人惦记着他,力所能及处给他一些照应,就够他多活三五年的了。”

  长情很快平静下来,她心里隐约明白他们把她接出禁苑是做什么用的。无非烂命一条,只要能换得李瑶一线生机,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东西要吃,留着一口气才能打探他的消息。她不再日日吊在门上哀求经过的人了,和给她送饭的寺人打好了交道,不时给他一些贿赂,隔三差五请他跑一趟,看看李瑶的近况。再给他捎去点吃穿,带话给他,就说她在外面一切都好。

  然后眼巴巴盼着,盼下一顿饭来,好详尽询问细节。寺人便耐着性子告诉她:“今日庶人气色不错,奴婢去时他正坐在廊庑底下看书,看的佛经,什么爱不可说、恨不可说、嗔不可说、怒不可说。”

  长情坐在那里独自发呆,眼前浮起他捧书一笑的样子,知道他现在好好的,这样她就放心了。

  转眼到了十一月,这日天上飘起雨丝,风雨中夹杂着雪粒,拍打在窗纸上,像孩子扬沙的声响。午后雪粒变得鹅毛大,扯絮一样铺天盖地纷扬,世界反倒静悄悄的,冻住了一样。

  长情坐在窗前,屋里昏昏的,她在案上点了支油蜡,幽深处有了一点亮,心里似乎会温暖一些。

  天越来越冷了啊,不知他眼下好不好。去年这个时节她在,有人时刻当心他的身体,现在换了人,也会那样尽心么?他不能受寒,受了寒会犯咳嗽的,这个病症发作起来了不得,她见过他咳得掏心挖肝的样子,仿佛五脏六腑都要震碎似的。

  忽然满世界骚动起来,宫人们呼啸来去,慌作一团。她不明所以,走到门前看,远远见高力士过来,大声招呼着,“快,快随御驾出宫。”

  宫掖是皇帝的牢笼,等闲不能随便离开,皇帝要走,那么就是确确实实的变天了。

  她的作用大概就在于此,活到现在也是为今天做准备。她顾不上自己接下来会遇见多少不公,一心只牵挂禁苑里的人。

  “陛下要离宫,那李瑶怎么办?他会随御驾一道走么?”

  高力士忽然顿住了,不可思议地望着她,“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他?”

  长情拽住他,用卑微的语调央求着:“让我见他一面吧,然后想怎么处置我都悉听尊便。”

  高力士的表情变得惨然,长叹一声道:“事到如今不该再瞒你了,李瑶在你离开禁苑那天,就已经死了。”

  突来的噩耗化作一只无形的手,尖厉的五爪狠狠握住她的心,她浑身都麻了,哆嗦着问:“你说什么?你明明说他还活着的……”

  高力士轻蔑地瞥了她一眼,“不这么说,你怎么愿意进食?你要是饿死了,我没法向陛下与娘娘交代。”

  反正现在到了最后时刻,他们再也不需要她保有求生欲了。他们要摧毁她的信念,让她心甘情愿赴死。长情都明白,她只是不愿意相信李瑶不在了,癫狂尖叫着:“不对,分明日日向我报平安的,他不会死!”

  高力士掖着手皱眉头,“别不信,是陛下亲自下的扑杀令。原本开元二十五年他就该死了,让他多活了十余年,已是对他最大的仁慈。你可还记得屋子东南角的水缸?他就是被溺死在了那口水缸里。宋宫人,人各有命,不要怨老天不公,这世上从来没有绝对公平的事。弱肉强食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如果你不强大,你便左右不了自己的人生,别人要你死,你再不情愿也得去死。”

  长情几乎连呼吸都快忘了,东南角的水缸,他舀水来给她缓解烫伤的水缸……

  她转身往外走,“让我回禁苑看一眼,只有亲眼得见我才相信。”

  高力士咂了咂嘴道:“人都不在了,再回去有什么意义?”

  她漠然站在门前,“难道公公想带着尸首随驾出宫吗?”

  高力士没有办法,只得招呼几个内侍来,翘着兰花指吩咐,“一定寸步不离看好了,不能让她死。要是死了,你们全家都得陪葬。”

  长情从别所狂奔出去,大雪迎面扑来,扑得人睁不开眼。吸进的空气像尖刀一样割伤她的心肺,她顾不上,在所有人都仓惶逃出上阳宫的夹道上一路逆行,终于冲进了尽头的禁苑。

  两三个月而已,院里的一切都改变了,变得萧索,毫无人气。无边的宁静笼罩下,她踉跄向前奔跑,脚下积雪咯吱作响,间或伴随苑门被风吹动的巨大碰击声,走到殿前的空地上。

  四顾茫茫,积雪连天,却没有半个脚印。这是被俗世遗忘的角落,人去楼空,垂帘还在飘摇,殿宇门扉洞开,幽暗处再也不会有人走出来了。

  她怔怔站着,冰天雪地里眼泪决堤,发现自己那么无能,除了哭,什么也做不了。

  北风卷过,像悲凉世道的呜咽。她迈动僵硬的腿,慢慢走到屋角那口水缸前。天太冷,水面已经结冰,把一切罪恶都掩埋了。她抬起手,掸去缸沿的积雪,一滩深褐色的血迹融入了泥胎的肌理,化成一片洗不去的疤。

  她轻轻抚摩那滩血迹,“李瑶,我回来了,你又去了哪里呢……”

  拢起两手,扒开了冰面上覆盖的积雪,她死死盯着葬送他性命的帮凶,看见了他们如何将奄奄一息的他拖进院子,如何将再无还手余地的他按进水里……水面上翻腾起好大的血色涟漪啊,他没有挣扎,两臂浮于水面,广袖翩翩,像夭亡的蝶。

  她灰尽了心,跪在巨大的水缸前,攀上缸壁,猛地向它撞去。边上看守的寺人哪里能让她如愿,蛮狠地把她拽开了,在她的哭声里冷冷道:“有你死的时候,只是别死在这里。”

  她被捆绑着塞进了随行的马车,跟着皇帝从皇都一直跑到马嵬驿。日落时分护驾的军队包围了驿站,杀死杨国忠,要求处决杨贵妃。长情蜷缩在佛堂一角,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门开了,皇帝走进来,居高临下看着她,启唇道:“代贵妃赴死,给三军一个交代,朕许你将来尸骨与李瑶合葬。”

  长情抬起酸涩的眼睛,长舒了口气。活着的时候没有办法在一起,如果死后能合葬,这倒也不错。她站起身,抚了抚衣袖道好,“望陛下说到做到。”

  皇帝已经满头白发,护军兵变饱受打击,饶是如此,面对一个小小宫人,依旧心高气傲,“金口玉言,绝不反悔。”

  高力士捧了贵妃的衣物和首饰进来,她一样一样从容穿戴好,临行对皇帝道:“明知李瑶是被惠妃构陷,你还是杀了他。李唐自此气数将尽,你是千古罪人。”然后牵着白绫走向那棵歪脖梨树,在众目睽睽下引颈探入了绫环。

  魂魄杳杳无所归依,死真是太简单了。不过一闭眼一蹬腿的工夫,神魂轻飘飘脱离躯壳,随着一条笔直的通道往前。黄泉路上繁花似锦,真是别样美好的景致。

  如果这时李瑶在就好了,没有一身沉疴,没有高墙囚禁,他是健康的自由身,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可是她四处奔走,找遍了一路,也找不见他的身影。

  她才想起来,他先走了两个月,这时恐怕早就去远了。前面是滚滚的忘川河,她寻他不见,只好对着河水长哭。哭得回不过气来,胸口剧痛,只差再死一回了。隐约听见有人叫她,长情……长情……那么熟悉的声音。睁开眼看,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就在眼前,她既惊且喜,“李瑶?”

  认清了人,她不顾一切抱上去,哭得神志不清,脑子都乱了。只觉满腔悲愤填充满整个身体,痛苦硕大无朋,即便已经找到他了,够着他了,抱紧他了,也还是害怕,还是难过,还是无法从梦魇中挣脱。

  他轻抚她的脊背,温柔安慰她,“别怕,我在。”

  她像迷途的孩子找到了依靠,急切说:“别走、别走……不要再离开我了。”一面双手紧扣,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胸中回荡着挥不散的悲伤,同样的梦,也让天帝颠倒。可原本的悲情,结果竟活生生被她的力大无穷惊醒。天帝叫苦不迭,虽然暖玉温香很让他受用,他终于能好好感受一回她的温柔与托赖了,可是麒麟玄师的力量真的不是常人能比的,要不是他修为够深,简直要被她勒得吐血。

  他忍不住咳嗽,“我不会再离开你了,你放心。”

  这一咳惊醒了她,她忙蹦起来查看,“怎么了?又犯病了么……”

  可是不太对,一些记忆慢慢回归。她顿住了,动作定格,眉头却锁起来。天帝知道不妙了,果然她怔忡望着他,细细分辨他的脸,“你是李瑶?你是……少苍?”

  他不说话,唇角含着一点笑,缱绻望住她。那眉眼,那目光,像三月里的春风,像穿过漫天柳絮的柔软阳光,分明还是那个坐在檐下看书的病弱公子啊。但少苍又是谁?她捧住头冥思苦想,少苍……疑惑地紧盯他,两张脸重合,一模一样的五官,甚至连那唇红都是一样的。

  她脸上的表情渐渐从苦难变得迷惘,又从迷惘变得狰狞,最后横眉怒目臭骂他,“你这个禽兽,居然追进我梦里来!”

  黄粱道,黄粱道,到现在才明白,黄粱一梦,催人心肝。

  她气涌如山,眼泪却不住落下来。说不清心里究竟是种什么感受,明明那么可恨的人,摇身一变变成了让她撕心惦念的人。也许李瑶并不存在,可他曾让她那么心疼。她记得他的呼喊和满地血泪,就算这个梦做完了,面对这张脸,她依旧痛到直不起腰来,痛到后悔为人。

  “你为什么要这样欺负我!”她恨透了,困兽般跺脚哭喊,“你为什么要变作他!”

  她情绪失控,他怕她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忙上去抱住她,切切道:“长情……长情……那不单是你的梦,也是我的梦。梦里的一切我们一起经历了,我们真心相爱过,他就是我,失去了地位和权力的我啊!”

第49章

  所以一切都在他算计内,李瑶的虎落平阳就是他失势后的样子。他先让她体会他的不易,这样同她解释起来就不至于鸡同鸭讲,她可以对他的艰难感同身受。

  可是长情觉得累,是大难过后的身心俱疲。她在梦里耗尽了爱,已经再也没有力气去同他周旋了。

  “少苍,究竟什么是你不能做到的?你仗着自己神通广大,把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包括你口口声声说爱的我!”她推开他,撑着膝头才能勉强定住身形。回想梦里经历的种种,巨大的悲怆依旧擒住了心,她痛苦地喘了两口气,带着哭腔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对谁有过真情?你所谓的爱全都是以你自己为主,只要能达到目的,你可以动用一切手段,谁让这天道尽在你手!你有没有想过,编织出这样一场梦,对我的伤害有多大?我真是……我真是……把命都豁出去了,结果李瑶竟然是你,你让我情何以堪!”

  他急道:“为什么不堪?你爱的明明就是我,即便没有李瑶,你也是爱我的,只是你自己没有察觉罢了。我与李瑶并无任何不同,他的性情便是我的性情。人有很多面,当初我尚未登上天帝之位时,斗枢天宫中的我和李瑶一样,一样离群索居,一样无人惦念。是不是弱者才让你挂怀,一旦变强,你就觉得我不再需要你了?你看着我……”他强行捧住她的脸,让她望住他,“长情,在禁苑的那一年,你我同吃同住,你我相依为命,这是我生命里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我问你,若是李瑶有朝一日走出禁苑,不再病弱无力,甚至继承帝位当上了皇帝,你对他的爱可会削减?难道你只爱那个病榻上的他,不爱文治武功的他吗?我……”他眉头紧蹙,眼里有破碎的波光,抿了抿唇才咽尽哽咽,捉住她的双肩道,“我就不难过么?你的梦我参与了,梦里我没有翻云覆雨的手段,我就是那颗不堪一击的弃子。当你被他们拖出夹道,我想留住你,可是我无能为力。这场梦其实就是一段人生,梦醒了我愈发体会到权力的重要,我庆幸我是天帝,庆幸天上地下唯我独尊。这样我才能保护你,大难来时能将你护在我的羽翼下,不让你重走梦里的老路。你不觉得这是一场修炼么?不欢喜劫后余生么?幸好只是一场梦,梦醒了长情还在,李瑶也在,有什么不好?”

  他总是大道理一堆,她说不过他,无法和他论长短。只是气恼自己一次又一次被骗,在他看来也许就像傻瓜一样。

  她摇了摇头,“别说了,黄粱一梦,不必当真。你还是你,你变不成李瑶,李瑶已经死了。”

  定定神,她四下张望,原来大壑的水底果然有玄机。上层万物不生,穿过那层浊流,底下是个中空的世界,道路四通八达,其中一条便是黄粱道。那么现在所处的位置应当就是黄粱道中,否则不会有那一场春秋大梦。伤情过后正事还是得做,她不能忘了此行的目的,没有那么多时间沉浸,她要找回混沌珠。

  然而他会幻化,没有锦衣华服,他又变回了衣衫单薄的样子,形销骨立,满眼悲戚地望着她。

  长情气哽不已,“你究竟想如何?非要我杀了你么!”

  那纯白的衣衫上血迹点点,他哀恳叫她的名字,“长情……”

  梦不能消散,黄粱道中的梦就如他说的那样,异于一般的梦境,是真实存在,如同前世今生般的人间行。她知道自己着了他的道,怔怔望着他。他怯怯移动步子,每行一步都有些踉跄,让她想起最后分别那天,他在禁苑大门前的身不由己。

  她终于还是握住了他的手,他卑微地乞求着:“不要离开我,不要放弃我。”

  他的眼中泪、心上血,都让人无法把他和那个神气活现的天帝联系起来。这分明是李瑶啊,羸弱的,掌握不了自己命运的李瑶。

  她捧上他的脸,深深凝视他,仿佛要把他的轮廓刻进心里。他微启着唇,无声地邀约,她颤抖着把唇瓣贴上去。但在他还未来得及品咂时,一柄利刃忽然穿透他的胸膛,他瞬间被重拳击中一样,身形摇晃了下。低头看,白色缎面上慢慢绽开血色的花,成团地,无尽向下蔓延。他满脸惊愕,仓惶抬起眼来,她就站在面前,神情冷峻,连眼里的光都是冷的。

  “长情……”他捂住伤口,悲凄地问,“你的心是铁做的么?”

  她冷笑了声,“这都是拜你所赐,我若再上你的当,就不配当麒麟玄师了。”

  如果觉得碧海燃灯抄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尤四姐小说全集碧海燃灯抄玄中魅菩提生香婀娜王朝半城繁华/致命祸情凤髓波月无边潜鳞世家宫略寂寞宫花红锁金瓯为夫之道幸毋相忘半城繁华红尘四合禁庭透骨临渊渡亡经浮图塔出书版浮图塔金银错,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