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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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李旦是几兄弟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个,他永远游离彷徨,置身事外,不像李贤那样四处结交名士才子,也不像李显那样和长安的五陵少年郎来往密切。

武皇后曾以为,李旦会是几个儿子中,最让她省心的那一个。

那天,他竟然闯进刺史府,直接带走李令月和裴英娘,委实出乎武皇后的意料。

如果闯进府的是李弘或者李显,武皇后不会吃惊,李弘正直,李显莽撞,听说刺史府出了命案,冲动之下一头闯进去不稀奇。

可李旦不一样,私底下的他如何且不论,在她面前时,他始终柔顺听话,从不多嘴说一个字,不多走一步路,完全不像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人。

武皇后不会把李旦的异常行为当做是心血来潮,她敏锐意识到,小儿子已经悄悄变了。

李旦迎着武皇后审视的目光,挺直脊背,“阿娘,你预备拿小十七换什么?”

武皇后愣了一下,合上奏本,“怎么,你这是要替小十七讨公道?”

李旦双手握拳,“阿娘,阿父很喜欢小十七,令月和我把她当成亲妹妹,她才八岁,且让她过几年安生日子吧。”

他向武皇后叩首,“阿父今年的笑容越来越多,还要亲自参加春狩,阿娘,您带小十七进宫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武皇后看着李旦漆黑的发顶,眉心紧皱,她的儿子们离她越来越远,如今,连最小的李旦,也开始疏远防备她了。

李旦等着她的回答。

武皇后叹口气:“罢了,我好歹是几个孩子的母亲,怎么会为难一个八岁的小娃娃。”

李旦亲耳听到武皇后的保证,轻轻舒口气。

他不会忘记赶到刺史府时,裴英娘躲在窗户后面的那道眼神。

她脸上不该露出那样的神情。

蓬莱宫外,一抬轿辇自北向南,经过四座里坊,忽然被一群商人挡住去路。

常乐大长公主的公主府建在宣阳坊,东边是商贸集中的东市,北边紧邻销金窟平康坊,西北面是皇城,交通便利,繁华热闹。

热闹过头,就是烦扰了。

轿辇几乎是一点点往前挪,走得很慢。

常乐大长公主心里正烦躁,急着回公主府,看到奴仆脚步迟缓,不耐道:“怎么回事?”

户奴回道:“回禀贵主,东市开张,那些商人一窝蜂堵在市署门口,排队领牌子。来往的商队要把牛马牲畜送去安置。两边混在一起,仆不敢快走,免得伤了贵主。”

商人虽然富裕,但地位低下,不能在城中乘车,不能穿丝绸衣裳。户奴虽然是奴婢,提起商人的语气,却有些高高在上的意思。

常乐大公主冷笑一声:“不长眼的狗鼠辈!”

她拿武媚没办法,难道还对付不了几个平头老百姓?

她一声令下,公主府的豪奴们举着棍棒,一拥而上,一顿打砸,把商人们和商队的牛车赶走。

常乐大长公主在路上行人的哀痛呼叫声中放下帐帘。

回到公主府,常乐大长公主立刻命人去寻赵观音,“二娘呢?唤她来见我。”

侍女小心翼翼道:“女郎出门访友去了。”

“去哪儿了?”

侍女们面面相觑,不敢回答。

常乐大长公主气得面色铁青,“去六王府,告诉女郎,她老子死了,我等着她回来哭孝!”

侍女知道大长公主这回真的气狠了,不敢支支吾吾,飞奔去二门外传话。

“好好的,怎么咒我死?”驸马赵瑰笑着进房,“今天怎么这么大的气性?”

常乐大长公主冷笑一声,“我一肚子的火气没处撒,别惹我。”

赵瑰连忙作揖,不敢多话。

奴仆们把赖在李贤王府内院不肯走的赵观音劝回公主府:“女郎,公主真生气了,您快回去吧。”

赵观音也存了一肚子火,回到家中,先拉下脸,“阿娘,六王这几天心情不好,我没闲心和您斗嘴。”

常乐大长公主额前青筋暴跳,“孽障!李贤生得再俊秀,也不是你的归宿!我已经向圣人求来旨意,你早点收回心思,等着嫁给李显吧!”

赵观音脸色大变,“为什么是七王?我爱慕的是六王!”

常乐大长公主冷声道:“李贤已经娶妃,六王府哪有你的位置。”

赵观音眼圈一红,“只要能长久待在六王身边,我不介意向房氏低头。”

赵瑰听到这句,心道不好,霍然站起,挡在赵观音面前。

常乐大长公主的动作比他更快,涂了鲜红蔻丹的指尖已经弹到赵观音脸上:“我乃堂堂公主,你是我的女儿,怎能与人为妾?你只能做正妃!”

赵观音捂着脸颊,泪水潸然而下,“我不管,我不要嫁给李显!他蠢笨自大,哪里比得上俊逸出尘的六王!”

常乐大长公主清喝一声,“李贤再好,也不是你的。敕旨已经拟定好,你趁早死心吧。”

赵观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阿娘好狠的心!我这就去宫中面见圣人,让他收回成命!”

“你敢!”常乐大长公主横眉怒目,“你以为圣人会因为你的几滴眼泪就改变主意吗?现在圣人还不知道你真心爱慕李贤,以为只是少年人间的玩笑而已,才会挑中你做李显的正妃。如果圣人确定你喜欢李贤,你这辈子就算完了!”

赵观音抬起泪流满面的脸,“圣人大度宽和,一定能体谅我的真心!”

常乐大长公主气极反笑。

赵瑰轻咳一声,把女儿拉到一边,“二娘,你阿娘不是哄你玩的。现在宫里的人只当你年纪小,把你和六王之间的事当成笑话说。如果你跑到圣人面前自剖心迹,别说六王,李显你也嫁不了!”

看赵观音还一脸倔强,不肯服气,赵瑰叹口气,打发走侍女仆从,“你听说过昔日那个名动长安的才子王勃的事迹吗?”

赵观音擦干眼泪,小声嘟囔:“一个不得志的才子,关我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李治是个心机boy。

另外武皇后是狠毒,可是她真的很有才干,作为一个傻白甜,作者真的很佩服她。

好多人以讹传讹,说新城公主死于家暴,这种说法其实蛮不负责任的。

从出土的墓葬和各种史料来看,新城公主并没有受到家暴。她的婚姻有些波折,但是过得很幸福,偏偏不能长久,驸马长孙诠因为家族覆灭而被流放,客死异乡。新城极度悲痛,身体一直不好。她的第二个丈夫韦正矩因为尚主一路高升,肯定不会傻到虐待公主。初唐、盛唐的公主地位很高的,不会发生醉打金枝那样的事。那时候的王孙公子都不敢娶公主,一是怕公主彪悍,二就是怕和韦正矩一样,没把公主伺候好,自己丢脑袋不说,全家老小跟着倒霉。

阿家:对婆婆,婆母的称呼。

第21章

当年大才子王勃在王府担任侍读, 恰逢长安贵族间流行斗鸡比赛。

李贤和李显兄弟尤其痴迷斗鸡。有一次, 李贤的斗鸡赢了李显的,王勃凑趣,写了一篇洋洋洒洒的《檄英王斗鸡文》为李贤助兴。

有好事者把《檄英王斗鸡文》送到李治面前, 李治勃然大怒, 认为王勃的文章会挑拨李贤和李显的兄弟情谊, 不顾旁人劝阻,立即命人将王勃逐出王府。

李治知道王勃完全没有挑拨离间之心,但那又如何?

李唐皇室的权位更迭总少不了刀光剑影, 李治经历过残酷的兄弟相争, 格外忌讳这点。他嗅觉敏锐,在李贤和李显还没生出什么心思时,果断掐灭一切会导致兄弟不和的可能。王勃触犯了他的忌讳,不算冤枉。

赵瑰说完王勃的故事,看着泪流不止的赵观音,肃然道:“二娘, 你别看圣人脾气温和, 看起来像个佛爷,就以为他真的把你当成亲表妹看。阿耶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圣人如果真的没有城府,当年怎么能在夹缝中夺得先帝的信任?”

太宗李世民在位时,太子李承乾,吴王李恪,魏王李泰, 齐王李祐,哪一个不是文武双全的好儿郎?

那时候,李世民最宠爱的儿子,不是太子李承乾,也不是庶出的吴王李恪,而是魏王李泰。随着魏王李泰年纪渐长,李世民对他的偏爱越来越明显,引得朝野侧目,以至于魏征、褚遂良多次上书谏言,指责李泰恃宠而骄。

太子李承乾占据嫡长之位,魏王李泰深得李世民的欢心,吴王李恪才华横溢,朝臣交口称赞,齐王李祐也不容小觑。

当时,李治年纪最小,性情懦弱,他的王兄们根本没把他当成对手。

最后,太子李承乾倒下了,齐王李祐倒下了,魏王李泰和吴王李恪也没有讨得什么好结果,年幼的九王李治以不变应万变,坐收渔翁之利。

常乐大长公主挥退侍女,“天子之怒,岂是你能当得起的?你真敢在圣人面前表露对李贤的情意,到时候别说是李显,连纨绔子弟你都嫁不了!圣人不会容忍你三心二意,影响李贤和李显的兄弟之情。”

如果是以前,常乐大长公主不会说出这种话,但今天和李治一番长谈后,她也不得不收起对李治的轻视之心。这个皇帝侄儿,远比她想象中的心机深沉。

她一直看不起李治,觉得他的太子之位是靠眼泪哭来的,没有长孙无忌,他坐不稳皇位。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

当年李治一点胜算都没有,都能在李泰最志得意满的时候抓准时机,让他失去李世民的宠爱,把太子之位揽入怀中。

现在李治已经是天下之主,二娘如果真的惹怒他,她不敢保证能救下自己的女儿。

赵观音泪眼婆娑,“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常乐大长公主狠下心肠,“二娘,难道你想随便嫁个芝麻小吏,以后只能看太平那丫头的脸色过活吗?”

赵观音脸色一变。

“不嫁给李显,你还能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就算你能嫁个宰相,终归只是臣妇,宫中宴会,太平受万人追捧,你不仅要忍气吞声,还得抢着讨好她。”常乐大长公主幽幽道,“只有嫁入皇家,你才能直起腰杆,和公主平起平坐。嫁给李显,你就是七王正妃,日后造化大着呢!”

赵观音被父母轮番劝说,有些挣扎,一时惦记着文采出众的李贤,一时又不甘被李令月压在头上,想来想去,只能恨房氏,如果不是被房氏抢了先,她就能如愿嫁给李贤,那才是两全其美呢!

知女莫若母,常乐大长公主看出赵观音已经开始动摇,让使女送她回房,“你回去好好想想,是做一个金尊玉贵的王妃,还是夹着尾巴给太平当跟班。”

驸马赵瑰摇摇头,“其实二娘不一定非要嫁进皇家……”

常乐大长公主冷哼一声,一口剪断驸马的话,“休要多言,我的女儿,绝不能低嫁!”

几日后,李治命人颁下敕旨,七王李显将迎娶赵观音为正妃,婚期就定在秋高气爽的孟秋时节。

李令月听说后,连为贺兰氏伤心都顾不上了,“赵二娘怎么成我的七嫂了?她不是喜欢我六王兄吗?”

裴英娘不好多说什么,夹起一枚双拌方破饼,塞到李令月嘴里,转移她的注意力。

昭善端着一只漆盘进殿,盘子里堆着十几朵或粉或红的芍药,花是刚从御花园摘下的,花瓣娇艳,颜色鲜嫩,“请贵主们簪花。”

李令月低头看看自己的衣着,她今天穿的是荔枝色凤纹罗对襟上襦,鸦青色暗花裙,红黑相衬,华贵典雅,便挑了一朵红得最纯正、最艳丽的芍药簪在鬓边,揽镜自照,“三表兄到了没有?”

昭善跪在坐褥旁,为李令月系上葡萄花鸟纹银香囊,“钟声才响二十下,辰光还早呢。”

裴英娘坐在李令月对面,捧着一碗羊肉汤底的汉宫棋,一口一口慢慢吃着。

李令月贴好花钿和面靥,脸颊轻扫一抹晕红,唇间抹一点朱红,装扮停当,催促裴英娘,“小十七,别吃了,今天阿父要带我们去御楼看波罗球戏。”

波罗球是从波斯传入唐朝的。参赛者分为两队,双方队员手执鞠杖,骑在马上,在场中驰骋,共争击球。球场两边各设一板,板上开孔,孔中加网,抢先将朱漆小球击中对方网囊者得胜。

长安城风行击球斗鸡。如今春光正好,富贵温柔乡长大的五陵少年们天天相约在御楼击球,正好方便世家女眷们相看女婿。

往往哪两家有结亲的意思,便会由男方家的女郎邀女方家的小娘子结伴去看波罗球戏。届时年轻俊朗的郎君们着窄袖锦袍,系银带,裹幞头,驰骋马上,英姿勃发,在场中挥洒汗水。场外的小娘子们焉能不动心?

当然,若有哪家小娘子看上某家小郎君,也能主动携亲朋好友前去观看对方参加的比赛,然后由女方家长辈向男方家求亲。

每年花朝节,武皇后都会召集长安的王孙公子们在御楼前击球,方便贵族少女们为自己挑选夫婿。

李治的眼疾反复发作,很少去御楼观看波罗球比赛,今年是他头一次主动提出要去观赛。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裴英娘依旧吃得慢条斯理的。

李令月无奈,只能撑着下巴,坐在食案旁等她吃完,“今天七王兄也要下场比赛。”

“噗嗤”一声,裴英娘差点被滑嫩的面片呛着,“七王……也会蹴球?”

殿里的侍女们捂嘴轻笑。

李令月也忍不住跟着笑,“不会也得会呀,今天大长公主和赵驸马也会来看比赛,他总得露露脸。前几天八王兄天天押着七王兄去禁苑猎场练习骑射,总该有点效果吧!”

裴英娘不由同情起李显来,胖乎乎的他和一群朝气蓬勃、俊秀风流的年轻郎君列队站在一起时,那对比会有多么强烈……

等裴英娘吃完面汤,李令月立刻唤昭善,“快给小十七打扮!”

裴英娘像个娃娃一样,盘腿坐在簟席上,任李令月摆弄。

李令月喜欢一切热闹喜气的东西,让昭善为裴英娘绾起双螺髻,以丝绦、珠玉、点翠装饰,芍药花旁还镶上一排金玉珠花,把她装扮得十分富贵。

末了,李令月拉着裴英娘站起来,让她对着一面贴金鸾凤衔瑞草纹铜镜转个圈,看她穿一件浅缥色散点小簇花交领窄袖上襦,底下系红黑间色裙,外罩绿地团窠联珠花鸟纹半臂,臂上拢金丝臂钏,挽一条晕色满地娇夹缬披帛,还嫌不够郑重,打开一只卷草纹银盒,拈起一片花瓣形状的翠羽花钿,“再配上这个。”

裴英娘年纪小,平时只点朱砂,头一次贴翠钿,觉得有些新鲜,总是忍不住拿手去摸。

薄薄的翠钿贴在额间,丝毫没有松脱的迹象。

李令月笑着拉她的手,“这东西是用呵胶黏的,很牢固,掉不下来。”

姐妹俩手拉着手,去含凉殿向李治和武皇后问安。

李治已经用过早膳,穿一件宽松的露褐色圆领袍衫,歪在凭几上,和太子李弘说话。

李令月和裴英娘进殿的时候,正在长篇大论的李弘忽然闭口不言,随即躬身告退。

李治的脸色不大好看,眼光扫到两个粉妆玉琢的小娘子身上,才露出一丝微笑,“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

李令月大大咧咧走到李治身边坐下:“我和小十七想陪阿父一起去御楼观球。”

李治笑呵呵道:“我看你是盼着见薛三吧?他今天也上场?”

李令月笑容满面,点点头,“三郎和七王兄一队!”

李治失笑,转头对裴英娘说,“小十七,待会儿和你阿姊远一点,免得被她聒噪。我可是记得,去年的时候,她把邻座的韦家小娘子给吓哭了。”

裴英娘莞尔,像模像样拱手作揖,严肃道:“多谢阿父提醒。”

周围侍立的宫人都笑了。

李令月轻哼一声,气呼呼道:“韦沉香成天伤春悲秋,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看到园子里的树叶落了要哭,看到花池子里的花朵残了要哭,看到一群鸟飞过头顶也哭。去年场上的比赛打得好好的,她非说什么触景伤情,莫名其妙开始淌眼泪,和我不相干!”

宫人们笑得更欢。

这时,武皇后领着头发花白的尚药局奉御进殿,为李治诊脉。

李令月和裴英娘不敢打扰奉御,老老实实坐在一边看着。

武皇后亲自服侍汤药,李治皱着眉头喝完一碗黑乎乎的药汁,从头到尾没和武皇后说一句话。

贺兰氏的死,到底还是影响了夫妻间的感情。

李治人到中年,天性中的温柔多情愈发明显,见不得太多血腥。而武皇后正好和他相反,手中的权力越大,手段也越激烈。

天帝和天后二圣临朝的开始,也是帝后逐渐产生裂痕的开端。

裴英娘端起一盘拌了酪浆的醍醐饼,送到李治面前,“药汤闻起来就苦,阿父快吃些甜口的茶点。”

她可以自然而然唤李治阿父,但从不敢管武皇后叫“阿娘”。

李治摸摸裴英娘的发顶,目光慈爱,“还是小十七最乖。”

武皇后眼波流转,瞥一眼李令月。

后者抬起淡施脂粉脸颊,朝她咧嘴一笑,“阿娘看我做什么?”

武皇后笑而不语,心里却不像脸上表现出的那么平静:李治和裴英娘亲如父女,令月竟然一点都不吃味。

她想来想去,最后只能暗叹一声:裴家小娘子不简单,而女儿令月太单纯。

好在裴十七淡泊随和,没有野心,和令月像亲姐妹一样要好,否则她肯定要出手干预。

她的儿女,全都随了他们的父亲,没有一个像她的。

耳畔响起一阵欢快的笑声,武皇后收回心神。

裴英娘不知道说了什么好玩的话,李治和李令月都笑成一团,宫人们也都陪着挤出一张张笑脸。

武皇后已经很久没看到李治笑得这么痛快了。

从她和太子李弘的第一次争吵开始,他总是蹙着眉头,闷闷不乐。不管她怎么温柔解劝,曲意开解,他始终愁眉不展,看着她的眼神,不再饱含爱意和欣赏,而是掺杂着防备和警惕。

她当初带裴十七进宫,就是为了哄盛怒中的李治回心转意。

如今看来,这个目的已经达到了,而且成效比她原先设想的还要好。

与此同时,李治、令月和李旦俨然已经把裴十七当成真正的家人看待。

武皇后嘴角轻抿,在李治沙哑的笑声中垂下眼眸。也许李旦说得对,裴十七还小,不该承受太多东西,只要她能安安心心给李治当开心果,让李治心情畅快,就足够了。

至于贺兰氏的死,武皇后根本不放在心上,李治对她狠不起心肠,过个十天半月,就会淡忘此事。

少时,宫人进殿通报,七王李显和八王李旦并肩进殿。

李旦今天也要下场比赛,衣着打扮比平时简练。头戴紫金冠,腰束玉带,穿一件红地联珠团窠对鸟纹窄袖翻领罗袍,脚踏锦缎皂靴,长身玉立,英姿勃发。

旁边的李显也从头到脚穿了一身簇新衣裳,然而和高挑清瘦的李旦站在一起,他的那身锦衣绣袍,硬是被衬得黯然无光。亏得他皮肤白皙,脸圆福相,很符合时下的流行审美,才没被比成草木。

裴英娘两眼闪闪发亮,围着李旦转来转去,“阿兄今天好帅气!”

“帅气?”李旦听不懂,伸手按在裴英娘头顶的两个螺髻上,“别转了,小心头晕。”

裴英娘踮起脚,下意识去扯他的袖子,费了半天劲,什么都没够着——李旦今天穿的是窄袖罗衫,手腕上绑了类似臂鞲的护具,滑溜溜的。

辰时末,殿外传来阵阵清越钟声。

李治一手拉着李令月,一手牵着裴英娘,从含凉殿出发,启程去御楼。

李显和李旦必须提早赶去球场,已经提前走了。

为恭迎圣驾,御楼上上下下装饰一新,屋角房梁上悬挂各色彩绸,五颜六色的花球迎风招展,说不尽的富贵风流。

到场的官员、命妇们等在御楼前。裴英娘从卷棚车往外看去,香车罗列,宝盖如云,豪奴壮仆们簇拥着无数锦衣华服的男人和珠翠满头的女人,到处是欢歌笑语,气氛热烈欢快。

她心想,难怪半夏和忍冬听说能陪她一起来看波罗球戏时会那么高兴,光是这份热闹喜庆,就足够让生活单调的她们惊喜了。

李治和为首的几位大员闲聊几句,带着李令月和裴英娘登上御楼。

武皇后被百官命妇们簇拥着奉承,一时抽不开身,足足一炷香过后,才笑着回到李治身边。

李治命人把常乐大长公主、淮南大长公主、千金大长公主、临川长公主和她们的女儿一并请到高楼上。

淮南大长公主李澄霞是个琵琶高手,曾经教授过李令月一段时间,有师徒之谊。

看到她上楼,李令月拉着裴英娘过去厮见。

淮南大长公主举止高雅,性情温和,让人把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送给裴英娘和李令月——每人一把螺钿紫檀琵琶。

淮南大长公主拉起裴英娘的手,摸摸她的指骨,满意地点点头,“小十七和令月一样,是个学琵琶的好料子。”

裴英娘陪笑虚应两声,看着忍冬接过琵琶,暗暗道:回去就把琵琶送人,坚决不学!

李令月笑得促狭,光明正大和裴英娘咬耳朵,“姑祖母没别的爱好,痴迷琵琶几十年,不管看到谁,都撺掇人家学琵琶。当初我就是这样被她哄去学琵琶的!”

裴英娘忍俊不禁,原来李令月学琵琶还有这么一段渊源。

千金大长公主对裴英娘和李令月最为热切,一手拉一个,夸了又夸,比对自己的孙女儿还亲热。送的礼物也贵重,是一匣子来自西域的美玉宝石。

“我是个粗人,比不得姊妹们风雅,几块石头,给你们拿去玩罢。”

裴英娘的脸都被千金大长公主捏红了。

说起来,她倒是听说过这位大长公主的名声。

千金大长公主之所以出名,不是因为她和高阳公主一样不停作死,丑闻缠身,也不是因为她豢养年轻面首,更不是因为她像淮南大长公主一样才艺特别突出,真相只有一个——她非常没有节操。

堂堂李唐公主,高祖李渊的女儿,在武皇后称帝之后,为了巴结讨好武皇后,竟然自降身份,足足把自己压低两个辈分,哭着求着认侄媳妇武皇后做干妈,丢弃李姓,跟着武皇后姓武。

为了保命,无所不用其极,大长公主的颜面,几乎被她丢尽了。

如今武皇后还只是天后,千金大长公主是帝后姑母,身份高贵,没有露出想给武皇后当女儿的意思,但那份热切讨好劲儿,还是频频惹人侧目。

尤其是常乐大长公主,满脸讽笑,眼刀子时不时往千金大长公主脸上扫过,看那架势,恨不能当场撕了曲意谄媚的千金大长公主,来个眼不见为净。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李令月略过常乐大长公主,拉着裴英娘走到临川长公主的坐褥前。

大长公主是李渊之女,长公主是李世民之女。

长公主虽然占了个天帝姐妹的名分,其实品级和公主的一样。

临川长公主李孟姜是太宗李世民和韦贵妃的女儿,擅长书法,李世民特意为她取了一个和王羲之的女儿一样的小字,以示喜爱。

李孟姜头梳高髻,纤细袅娜,眉眼和李治有几分像,看到裴英娘指间的茧子,笑着道:“我听九兄说,小十七也喜爱书法?”

裴英娘厚着脸皮点点头。

李令月故意大声说:“小十七,姑母会写一手好字,府上藏有不少前人真迹,你得把姑母哄好了,到时候姑母一高兴,说不定会把珍藏的帖书送给你。”

李孟姜失笑,“就知道惦记我的东西。”侧头吩咐使女,“昨天让你们拣出来的那几样东西可带来了?”

使女取出两只鎏金瑞锦纹大银盒,揭开盒盖,墨绿色锦缎上卧着几样笔墨文具,还有两卷用丝绸包裹的书卷,装裹得极为细致,应当是前朝真迹。

李孟姜拉起裴英娘和李令月的手,郑重道:“回去好生研习,莫要辜负辰光。”

裴英娘连忙应声,李令月却皱起脸,“姑母,你送小十七书卷就好了,怎么还送我一份?我可不练字!”

李孟姜笑睨她一眼,“我送我的,学不学你自己决定。”

最后才蹭到常乐大长公主面前。

裴英娘谨记李旦的嘱咐,跟着李令月行礼问好,尽量避免和常乐大长公主面对面。

常乐大长公主态度敷衍,随手摸出两对镶金玉镯子,打发两人。

李令月和靠在母亲怀里的赵观音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扭过脸,神情是如出一辙的傲慢。

等后辈们厮见毕,武皇后浅笑一声,“今天不知哪一队能抢先拔得头筹,枯坐无趣,不如咱们各自选一队,看哪方先胜。”

别人还没反应过来,千金大长公主头一个出声附和:“皇后看好哪一队?我跟着皇后押宝!”

常乐大长公主轻嗤一声,朝天翻了个大白眼。

裴英娘退回自己的坐席,心里啧啧道,难怪千金大长公主能安然无恙躲过武皇后对李唐皇室的大清洗,堂堂姑母,大唐公主,在所有人的围观中放下身段,摆出如此卑微、如此不要脸的逢迎姿态,这份投诚的决心,绝对不掺假!

武皇后起头,千金大长公主、淮南大长公主和临川长公主李孟姜跟着凑趣,李令月撺掇裴英娘一起参加,其他女眷也开始找使女打听李显和李旦是哪边队伍的。

李治也来了兴致,命使女取来两只双凤纹大托盘,一只代表扎红色绸的队伍,一只代表扎金色绸带的队伍。

“支持哪个队,就解下随身佩戴的一样饰物,放到托盘里。届时哪方赢了,输家的宝贝全归押宝的赢家所得,不止如此,输家还必须罚酒三杯。”

众人听了这话,抿嘴轻笑,解下腰间挂的玉佩或是取下手上戴的玉钏,抛在托盘中。

“小十七,你押哪边?”李令月摘下一枝嵌珊瑚金步摇,问裴英娘。

裴英娘摸出一块山玄玉佩,“阿兄是哪一队,我就押哪一队。”

使女举着托盘,在屋里转了个大圈,不多时,两只托盘都装得满满的。

乐班奏起萧瑟,使女们鱼贯而入,送来美酒佳肴。

武皇后手执鎏金银壶,亲自走到常乐大长公主面前,为她斟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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