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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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上官璎珞是真心降服, 还是假意投靠, 只要她接受武皇后的任命,裴英娘的目的就达到了。

武皇后并不在意上官璎珞是否忠诚于她。武皇后那样的人, 如果没有完全控制上官璎珞的把握,不会一而再再而三饶恕上官璎珞,耐心等她低头。

而且裴英娘相信, 任何一个有才华、有抱负的女子,在受到武皇后的重用后,不可能没有触动。

裴英娘没有房娘子、上官璎珞等人的学识,不懂朝堂上之事。但她相信,能以女子之身参与政事,掌管诏令,和男人一样尽情施展自己的才华,这样的诱惑,上官璎珞很难抵挡得住。

而这一切,只有武皇后能够给予她。

即使她心中憎恶武皇后,也不得不归顺于这位注定将改天换地的女皇。

五更过后,天光大亮,从太极宫正门的城楼开始,渺远的钟声依次响起,响彻市井里坊。

坊门缓缓开启,早已等候多时的里坊居民抓着刚出炉的胡饼、肉馅的蒸饼,一涌而出。

武承嗣打马走在前往皇城的长街上,一路魂不守舍,无心观赏路上风景。

恍惚间行到公廨门前,户奴提醒他到了。

武承嗣松开缰绳,下马的时候,不小心一脚踩在台阶前的水坑里。溅起的泥水弄脏袍衫,有几点还飞溅在他的手背上。

他抹去手上的泥污,脸色阴沉。

户奴吓得面如土色,双膝一软,扑在他的皂靴前,试图用袖子为他擦拭鞋帮。

武承嗣心下烦躁,一脚踹开户奴。

“朗朗晴日,武奉御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一个穿小团花圆领绫罗袍的青年缓缓走下台阶,语带讥刺,“奉御可是昨天流连平康坊,春宵一刻,让坊间花娘们掏光了精气神,才这么没精打采的?”

武承嗣皮笑肉不笑,从齿缝里一字一句道:“哪里,比不得王御史风流倜傥。”

王御史哈哈大笑,“方才我和令从弟恳谈,令从弟似乎很想念武奉御呐!”

武承嗣沉默一会儿,忽然咧嘴一笑,“不劳王御史操心,天后惦念三思,圣人不几日就会放他出来的。”

王御史嘴角轻扬,拍拍武承嗣的肩膀,抬脚走开。

武承嗣对着他的背影冷哼一声,“废王后的余孽,也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揣着一肚子火气踏进公廨,正在交头接耳的同僚们看到他,立刻闭口不言,四散离开。

武承嗣忍气画完卯,记下那些同僚的名姓,今天你们敢在背地里取笑我,来日等我得势,一定要让你们尝尝枷锁的滋味!

武承嗣并非常参官,不用去上朝。盘腿坐在书案前,忍受着同僚们的指指点点,握着羊毫笔的手指用力到发白,几乎把书卷划破。

熬到日中时分,众人相约去膳堂用膳。

他下午不用当班,干脆一掀袍袖,让人预备一份精致的饭食,去狱中探望武三思。

武三思在狱中待了一夜,蓬头垢面,狼狈不堪。看到武承嗣的身影,两眼闪闪发亮,紧紧攥着铁栏,“从兄,快救我出去!”

武承嗣让人把漆盒送进牢房,“你先忍耐几天,圣人还在气头上,姑母不好偏袒你。”

武三思瘫坐在散发着恶臭味的草堆上,掀开漆盒盖,抓起蒜泥、羊肉、酪浆、拌匀的麦饭,往嘴里塞。

武承嗣看一眼被他弃之不用的银匙,目露嫌恶,皱起眉头,“三思,我早就警告过你,我们刚从岭南回来,还没到张狂的时候,必须勤谨小心,先站稳根基再论其他。你怎么冥顽不灵,偏偏去惹裴十七!”

武三思抬起脸,米粒、菜叶黏在头发上,看起来比里坊间的乞丐还不堪。他额前青筋暴起,牙齿咬得咯咯响,“我只是想给那个上官璎珞一点教训而已,姑母不是一直嫌她不识时务吗?谁知道裴十七会刚好路过那儿!”

他发指眦裂,“我看分明是裴十七在故意害我!她不安好心!区区一个养女,竟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武三思若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武承嗣眯起眼睛,冷笑一声,“她不安好心,也得你自己先色欲熏心,鬼迷心窍,闭着眼睛往坑里跳!”

武三思放下漆盘,愤愤道:“一个宫婢罢了,值得什么!没有她多管闲事,谁敢拿我?”

武承嗣看武三思还不知悔悟,摇了摇头,“三思,你忘了武敏之是怎么死的吗?”

武敏之是武皇后的姐姐韩国夫人的儿子。

武皇后厌恶异母兄弟,手握实权后,立刻把兄弟们全部流放至荒野山林。然后大封亲眷,让姐姐的儿子贺兰敏之改姓武氏,承袭周国公的爵位。

武敏之成为武家的继承人,仗着外祖母杨氏,傲慢放纵,肆无忌惮,曾多次冒犯顶撞武皇后。

武皇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武敏之闹出什么动静,都没剥夺他的爵位。

武敏之得寸进尺,试图染指太平公主李令月的侍女。

武皇后极为震怒,下令将武敏之流放雷州。

武敏之离开长安后,武皇后犹不放心,最终派人把他勒死在流放途中。

武三思正对裴英娘破口大骂,听到武敏之的名字,噎了一下,顿时清醒过来,汗如雨下:“从兄救我!”

武承嗣阴沉道:“圣人十分宠爱裴十七,看样子,差不多已经把她当成亲生的看待,你暂时不能动她。三思,我们奉姑母之名位列朝班,为姑母办差才是眼前的正经事!别为了出一口恶气,因小失大,后悔莫及!”

武三思点头如捣蒜,“我听从兄的,等我出去,一定会离裴十七远远的,绝不去招惹她!”

武承嗣依旧面色青黑,他太了解自己这个从弟了,现在他急着逃离牢笼,什么好话都说得出来,一旦等他出了牢狱,肯定会旧病复发,继续为非作歹。

武三思一咬牙,举起黑乎乎的手掌:“从兄,我可以对天血誓,我刚才说的话,绝没有一句虚言!裴十七……”他顿了一下,恨恨道,“这一次是我咎由自取,和裴十七不相干!”

武承嗣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记住你今天的誓言。”

武三思指着长满青苔的墙壁,双眼血红,神情狰狞,“如果我他日再重蹈覆辙,绝不给从兄添麻烦,一头碰死,以应此誓!”

从阴森幽寒的狱中出来,武承嗣回到家中,换上一身干净的浅青色圆领袍衫。低头整理衣襟时,觉得身上还是有股淡淡的馊味,忍不住扯下衣袍,从头到脚全部换上一身簇新的,这才迆迆然跨上骏马,前往蓬莱宫。

宫门口的金吾卫仔细检查鱼符,摆摆手,示意护卫放行。

含凉殿里有东西配殿和独立的楼阁亭台,李治受不得潮湿阴冷,一般住在宽敞疏阔的正殿。东配殿毗邻太液池,是武皇后平时起居之所。

宫人把武承嗣带到东配殿前。

武皇后正在召见宫廷女官,殿门里头时不时传出她的朗笑声。

不一会儿,一个头戴纱帽、穿螺青色圆领男袍的女官从半开的朱门后走出来。

武承嗣怔愣片刻,瞳孔紧缩。

宫人挂着一脸殷勤的笑容,把上官璎路送走。回头看到武承嗣,笑着道:“殿下很喜欢上官女史,已经免去她的贱奴身份,命她掌管宫中诏命。”

武承嗣心下大骇,倔强高傲的上官璎珞为什么会突然主动依附武皇后,难不成是被三思吓破胆子了?

姑母向来爱才,会不会为了替上官璎珞出气,再度流放三思?

他心念电转,悄悄把藏在袖子里的金锭塞到宫人手心里,“多谢内侍提点。”

宫人不动声色,也不看金锭的大小重量,随手往衣襟里一揣,笑嘻嘻道:“奉御宽心,您可是殿下的内侄,上官女史再得宠,终究是比不上您的。”

武承嗣勉强笑了一下,小心翼翼走进内殿。

武皇后终于把上官璎珞收揽在自己名下,心情正好。

武承嗣犹豫片刻,见武皇后和颜悦色,不想错过机会,大着胆子道:“姑母,三思他……”

武皇后不等他把话说完,轻笑一声,“你是来为三思求情的?”

武承嗣趴伏在铺了一层波斯织锦地毯的地上,“姑母,三思从小无人管束,才会糊涂至此,犯下大错。求姑母看在他年纪尚小的份上,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武皇后笑了笑,“也罢,他毕竟是武家骨血。”

武承嗣松口气,“谢姑母成全!”

等武承嗣告退,羊仙姿小声说:“武奉御手足情深,倒是个好的。”

武皇后长眉微微一挑,“不过是帮着说几句话,求个情而已,又不会伤筋动骨,还能借机收服武三思,顺便减轻我的防备,他当然热心。”

羊仙姿道:“殿下认为,武奉御还是不值得重用?”

武皇后靠在凭几上,垂眸看着手上翻开一半的奏疏,“听话是听话,可惜除了听话之外,也没什么其它可取之处。”

武家儿郎中,没有一个人继承到他们祖父的睿智英明。武承嗣和武三趋炎附势、谄媚油滑,当成清除异己的刀子,用起来很顺手。

可刀子再锋利,工具始终只是工具,随时可以丢弃了再换新的。

她想要壮大武家的声望,需要的,是一个聪慧果敢、有远见、能够支撑起整个武家的后辈,而不是几个只会曲意讨好、仗势欺人的蠢货!

羊仙姿小心翼翼道:“奴听人说,上官女史是被永安公主劝服的。”

武皇后放下奏疏,目光望向窗外,日影从窗格子一点一点筛进内殿,落在彩绘廊柱旁,“十七娘么……”

裴英娘完全不像个刚满九岁的小儿,在得罪武三思后,她果断先发制人,一边找李治告状,把武三思送进牢狱。一边劝说上官璎珞,让上官璎珞主动投诚。

如此一来,既保住了上官璎路的性命,也讨好了求才若渴的武皇后。

作为被讨好的一方,武皇后欣喜之余,也有点惋惜。

如果裴英娘姓武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忘了说一句,内容全YY,但是有一点不会改变,那就是小十七不会影响武皇后称帝,中国上下几千年,就只有这么一个女皇帝,得珍惜爱护!

第26章

武皇后出面求情, 武三思当即得到释放。

不过李治下令, 不许他再踏入蓬莱宫一步,尤其是绝对不能再出现在裴英娘面前。

这道命令很快传遍整座宫闱, 宫婢们议论纷纷。

当然, 李令月懵里懵懂,全然不知情。

这天是樱桃宴举办的日子,天还没亮,李令月打发人去东阁唤醒裴英娘。

裴英娘睡眼朦胧,光脚踩在簟席上, 不停打哈欠。

半夏和忍冬一个为她挽发,一个服侍她穿衣裳。

晨光熹微,如笼薄纱,槅窗下昏暗朦胧, 葱茏树影笼在雕刻海棠花形窗棂上,乍一看, 还以为外面正值暗沉深夜。

光线暗淡, 贴金缠枝花鸟纹铜镜也照不出清晰影像。

宫婢拢起帐幔, 支起窗户, 点燃一排儿臂粗的红烛, 把内室照得恍如白昼一般。

裴英娘年纪小,不用费心打扮, 一会儿的工夫就穿戴好了。

浅色交领襦衫,郁泥留仙裙,因为天气乍暖还寒, 外罩一件缥色宝相花纹蜀锦半臂,肩披刺绣彩帛,绾着双螺髻,鹅黄丝绦束发,衬得黑发愈显乌浓润泽。

裴英娘让忍冬把她平时戴的鎏金玉镯子收起来,另找出两只闭口镂刻寿桃纹玉镯,笼在手腕上。

艳阳三月的曲江池畔,热闹非凡,莺歌燕舞。

贵族男女早出晚归,率领家中豪奴健仆,呼朋引伴,宴饮欢笑,嬉戏打闹,流连忘返。

每当宴会过后,池水边的脂粉香气盘旋萦绕,半个月之后仍然不散。草丛树下,田野阡陌,总会留下无数从贵女们身上坠落的金簪玉钗,翠钿宝石。

裴英娘精打细算,金锭、首饰,布帛、彩宝,她一样样全都记在账上,而且时不时要拿出来翻看一下。

万一今天出去玩的时候不小心遗落几件金银饰物,她会心疼的。

所以,开口、卡口的玉镯、臂钏不能戴,只能戴闭口的,贵重的金簪花钗不能戴,容易掉落的珠玉宝石更不能戴!

最后,她只用丝绦束发,几乎不用珠翠。

忍冬觉得太素净,走到廊檐外,用竹剪子绞下一朵含苞待放的一捻红,簪在裴英娘的发鬓旁,“今天京兆府的世家女郎们几乎全都要去曲江池,贵主还是装扮一下为好。”

裴英娘乖乖让步,人靠衣装马靠鞍,全城贵女出动,个个都是傲慢雍容的金枝玉叶,她不能太格格不入。

忍冬也聪明,知道裴英娘心疼饰物,找出一只金丝编成的鸟雀簪子,光华耀动,一看就不是凡物,最重要的是,簪子是扭成薄片状的,背面藏有小巧的勾子,卡在发丝上,除非被人故意用力拉扯,一般不会轻易松脱。

裴英娘戴好发簪,伸手拽了拽,簪子纹丝不动。

她很满意。

然而李令月不满意。

看到昭善领着裴英娘走进内室的时候,李令月立刻板起脸,挥挥手,示意宫婢把她的妆匣送到裴英娘跟前,“喜欢什么挑什么,不许和我客气!”

裴英娘抿嘴一笑,随手拈起一枚李令月从来没戴过的小香球,让半夏帮她别在头发上。

李令月前不久刚过的生辰,年纪长了一岁,五官轮廓愈发鲜明。她今天要和赵观音抢风头打擂台,打扮得十分艳丽,敷粉描眉,眉心贴翠钿,嘴角饰面靥,丰姿端丽,艳压海棠。

等她装扮完,天边隐隐浮起几点亮色。

两人略微用了点饧粥,先去含凉殿。

李治今天精神不大好,一早起来就在吃药。内殿光线昏暗,他歪在坐褥上,一束亮光穿过方格窗棂,落在他脸上,半明半暗。

李令月走上前,看李治只穿着一件家常的半旧圆领衫,有些失望:李治不止有眼疾,中年之后,腿脚也不便利,鲜少出宫游玩。今年有小十七陪伴,他明显好了不少,没想到还是不能去曲江池游赏春光。

裴英娘安慰李令月,“等你回来,亲口把看到的风景讲给阿父听,阿父会很高兴的。”

她倒是觉得李治留在蓬莱宫更好,太液池畔风景秀丽,不比曲江池的亭台楼阁差。外面熙熙攘攘的,热闹是热闹,并不适合李治这个病人去游玩。

李令月勉强好受了点,“咱们把宫廷画师都带去,让他们把外边的风景画给阿父看!”

她说风就是雨,想到这个主意,立刻一叠声唤昭善。

武皇后很赞同李令月的想法,把当值、不当值的画师全部召进宫,命他们随行。

画师们不敢怠慢,纷纷去准备颜料画笔工具。其中唯有一个青年,两袖空空,什么都不带,连好心的宫婢为他找来的画笔都嫌累赘,随手扔在一边。

武皇后笑道:“七郎怎么不戴上画具?”

青年神色骄矜,“某自胸有成竹,无须画具。”

裴英娘看青年态度傲慢,有些诧异,敢在武皇后面前这么狂放不羁的,她还是头一回见。

李令月撇撇嘴,“那是崔家七郎,字奇南。”

裴英娘恍然大悟,崔奇南风采出众,年纪轻轻便当选宫廷画师,武皇后又对他颇为亲近,而且姓崔,不必说,又是一个出身高贵的世家之子。

李令月左右看看,见宫婢们都盯着崔奇南,目露痴迷之色,心中警铃大作,回头对裴英娘说,“小十七,你别看崔七郎生得俊秀,其实是个草包!以后记得离他远一点。”

裴英娘挑眉,难得李令月面对俊俏少年郎时,能保持清醒。

武皇后看到昭善手里一直抱着一个锦盒,忍不住问:“那是什么?”

李令月连忙挡在昭善跟前,挺起胸膛:“阿娘,这是我寻来的好宝贝,樱桃宴上才能打开。”

武皇后笑着摇摇头,没多问,摇手打发她们出去,“你们姊妹俩先去外面等着。”

裴英娘听了这话,心口一跳,武皇后也要去曲江池?

半夏偷偷和裴英娘解释,“天后这几年每年都会在芙蓉园接见及第士子。”

及第进士是未来的朝堂栋梁,武皇后推崇科举取士,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拉拢年轻士子的好时机。

裴英娘暗暗佩服。武皇后一年到头,几乎没有闲下来的时候,她怎么说也是四十多岁的年纪了,在这个时代,妇人年过四十,早就该以“老身”自居,含饴弄孙,安享晚年。武皇后却不服老,还能如此面面俱到、雄心勃勃,果然精力旺盛,难怪她是历史上最长寿的皇帝之一。

从含凉殿出来,李令月把裴英娘拉到一边,“小十七,我晓得你好奇锦盒里的宝贝,先给你看一眼好了。”

裴英娘叹口气,她真的一点都不好奇。

李令月急着炫耀,连声催促昭善打开盒盖。

盖子轻轻打开,大红锦缎上卧着一只巧夺天工的五色琉璃碗,流云漓彩,晶莹剔透,简直不像人间之物。

尤其是当晨辉穿过层层云霞,落在琉璃碗上时,光彩璀璨夺目,让人不敢直视。

周围的宫人们齐声赞叹。

李令月合上锦盒盖子,得意洋洋,“波斯水晶碗难得,五色琉璃碗也不是那么好找的!”

裴英娘干巴巴跟着夸几句,心里有点纳闷:李令月怎么就那么执着于各种碗呢?

不一会儿,李显和李旦也从含凉殿的方向走过来。

李显前不久被房瑶光当面讽刺一顿,好几天抬不起头,今天看起来还有点蔫蔫的。

裴英娘见他没有取笑自己,心中纳罕:房瑶光果然厉害,竟然能把盲目自信的李显给骂成这样。

李旦今天穿一件团窠纹窄袖胡服,长身玉立,身姿挺拔。

不知道是不是裴英娘的错觉,她觉得李旦好像对自己有点冷淡。

她试探着去抓李旦的袖子,“阿兄?”

李旦没理会她。

裴英娘怕再多嘴会惹他厌烦,只好放开他的袖子,默默退开。

等李旦心情好了,再过来找他吧。

刚抬起腿,李旦眉头紧皱,抬起胳膊,手掌朝下,盖在她头顶上,微微用力,止住她抬脚的动作,“去哪儿?”

裴英娘仰起晕红的脸蛋,大眼睛里写满茫然,“我,我去找阿姊?”

明明应该是肯定的回答,因为李旦冰冷的脸色,她不由自主把肯定变成疑问,或许李旦有话对她说?

李旦低头俯视着她,看她脸上怯怯的,眼睛却骨碌碌转来转去,不知在动什么心思,脸上渐渐浮出一丝笑容,仿佛阴霾过后的雪后初霁。

松开手,轻声道:“去吧。”

裴英娘云里雾里,被半夏抱进卷棚车里时,还晕乎乎的,李旦这到底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

想了半天,还是毫无头绪。干脆丢下不管,她这么乖,惹李旦生气的人肯定不是她。

旭日初升,霞光万丈。戴高冠、着锦绣襦衫、腰佩长刀的金吾卫们迎着朝阳,开启朱红宫门。

浩浩荡荡的队伍纵横排开,像一条金碧辉煌的游龙,由北至南,顺着启厦门街,缓缓舒展开威武神骏的身躯。

香车宝马,川流不息。

还没到开坊门的时候,密如蛛网的里坊内人声鼎沸,但里坊外的几条大道寂静冷清,道旁只有来回巡逻的武侯和清扫街道的老丈。

宫车驶过宽阔岑寂的长街,旌旗在晨风中飞扬漫卷,猎猎作响。

李令月趴在车窗旁,“小十七,你看,外边的花都开了。”

裴英娘顺着李令月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路边两人合抱的大树上堆云砌雪,一树树繁华争相绽放,春意浓烈。

她皱起眉头,这些花儿,怎么看起来有点古怪?

长安城内的几条主干道旁种植的是一年四季都翠色青青的高大树木,应该不会开出这么大颜色这么艳丽的花吧?

凝神仔细一看,果然和她猜测的一样,道旁树上的那些“花朵”,全部是用彩绸丝绢扎出来的假花。

裴英娘摇摇头:一匹绢能买五十斗米,足够吃八九个月,如今却被底下那群阿谀奉承的官员用来假充百花讨好武皇后,真是暴殄天物。要知道,武皇后根本不会注意到那些假花!

有这种玲珑心思,还不如以武皇后的名义给老百姓送些衣食农具,既体贴了老百姓,还能赚个好名声。

芙蓉园风景秀丽,烟波浩渺。自唐建立以来,官员们前前后后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从城外引水入曲江,沿着地势高低,筑台凿池,修建楼阁,逐步使芙蓉园成为名冠京华的游春胜地。

车驾停在曲池坊前,武皇后领着一众贵妇女眷,挑了块景色最好的池畔。

年轻的贵族男女们立刻四散开来,蹴鞠的蹴鞠,斗鸡的斗鸡,打球的打球,斗花草的斗花草,也有人骑马窜进林间深处,或是三三两两在浓荫中闲庭漫步。

静谧幽深的芙蓉园,霎时变得热闹欢腾,处处欢声笑语。

宫人立刻支起帷幔行障,将三面全部围拢起来,防止老百姓窥视贵人。

宫婢们来回穿梭,有条不紊地安排布置,草地上铺设簟席、波斯毯,中间摆一张大长条桌,桌上摆满琳琅满目的果品菜肴,四周摆上胡床、坐墩。

眨眼间,已经把芳草萋萋的曲江池畔变成一座用行障围起来的临时宫殿。

行障三面高高竖起,唯独面对着曲江池的一面是开阔的,方便贵人们欣赏风景。

到处是香风细细,环配叮当。

俊朗的少年郎和秀美的小娘子们出出进进,随意走动。

端庄的贵妇们不像年轻人那样兴奋,或坐或卧,意态闲适。

李令月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裴英娘环顾一圈,花红柳绿,水波潋滟,一眼望去,梳高髻、穿纱罗衫、石榴裙的贵族少女们全是一个样,个个妆容华丽,明艳照人,想在其中找到李令月,必须一个个走过去细看。

她放弃找到阿姊的打算,留在帷幕内,端端正正坐在胡床上,专心吃长条桌上的各色美食。

雪白香软的玉露团,精致小巧的冻酥花糕,半透明的透花糍,鲜红的酪樱桃,香脆的巨胜奴,松软的千层酥,应有尽有。

这边是点心,另一张长条桌上是各种生冷菜肴。其中有一盘晶莹剔透的切鲙,是主膳当场宰杀鲜鱼做的,薄如蝉翼的生鱼片铺在碧绿色的荷花盘上,光看着就赏心悦目。

还有宫人在附近清理出一块地方,炙肥鹅、烤羊肉,忙得不亦乐乎。

裴英娘让半夏过去传话,第一批烤出来的烧鹅中,必须有她的份!

宫婢以为所有贵女都天生胃口小,只给裴英娘送来一只巴掌大小的烤鹅腿。

裴英娘朝半夏竖起一根手指:“一只!”

半夏会意,亲自找主膳讨来一整只烤鹅,挽起袖子,把烤鹅撕成一条条的肉丝,拌上昂贵的胡椒,卷在细薄的面饼里,撒上芫荽、细葱、芥末,盛在葵口盘里,递到裴英娘跟前。

“公主好胃口。”

一个头梳双鬟,穿丁香色齐胸襦裙的少女在裴英娘旁边坐下,双手撑着下巴,“看得我都馋了。”

裴英娘认得双鬟少年,记得她好像是千金大长公主的孙女。千金大长公主是武皇后的头号跟屁虫,郑六娘受祖母影响,不像其他李唐宗女之后那样对武皇后抱有敌意。

她把葵口盘推倒郑六娘面前,“六娘一起吃吧。”

两人年纪虽然不大,但从小耳濡目染,教养早就浸透在骨子里,吃东西的动作很优雅。

两个优雅的小娘子,很快把一只烤鹅吃完。

宫婢们目瞪口呆。

郑六娘在宫婢准备的香花水里洗净手,拉起正捧着一盏波斯三勒浆慢慢啜饮的裴英娘,“太平公主和赵娘子她们在斗花草,还没分出胜负,咱们也过去瞧瞧热闹!”

裴英娘差点把茶盏打翻,郑家六娘,果然和传说中的一样,是个自来熟。

少女们的斗花草快接近尾声,不少人已经败下阵来,退出比赛,唯有寥寥几个小娘子还在源源不断地催促婢女取出自己带来的宝贝。

裴英娘一路走进人群,看到那些淘汰下来的、被随意丢弃在一旁的宝贝:一人高的血红珊瑚,一串珠圆玉润,色泽瑰丽的南珠,造型奇异的玛瑙杯,雕刻成摆件的犀牛角,象牙雕琢的佛像,一盆品种独特的牡丹花……

哪一样都是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啊!

这些贵族小娘子,果然会玩。

李令月和赵观音揎拳撸袖,谁也不服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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