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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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大家觉得红配绿不好看,一是衣服的质地和材料原因,二是搭配不当。红有不同的红,绿有不同的绿,不是什么红都能配绿的。

不要脑补那种乡土大棉袄啊!

第121章

她刚洗浴过, 肤色白若新瓷,发鬓乌黑, 弯眉下一双杏眼愈发显得明媚清透,嘴唇红润, 似枝头盛开的芙蓉花。

李旦的眼神流连在她娇红柔软的双唇上, 一时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嗯?”

这一声心不在焉的问询, 立刻让裴英娘误会了。

她眉头皱得越紧,不满道:“你舍不得?

李旦拧眉,似乎在奇怪她突如其来的恼怒。

不一会儿, 想清楚缘由, 他呆呆地坐了半晌, 忽然笑了。

这一笑有如雨后的晴空, 爽朗明澈,亮如星辰。

他教养极好, 诗书礼仪皆由鸿儒教导, 微笑也得体含蓄, 很少笑得这么轻松, 这么豪爽, 这么没有顾忌。

“谁是明茹?”他俯身靠近裴英娘,伸手拈起一束半湿的墨发,用嘴唇感受发间的兰脂馨香,含笑接着问,“为什么不喜欢她?”

裴英娘仰着脸看他, 板起面孔,“因为我觉得她可能喜欢你。”

她抓住李旦的衣袖,理直气壮地说:“相王府的内院,只有我可以喜欢你。”

外面她管不了,内院的一亩三分地,必须由她说了算。

小儿女置气似的娇蛮,别人听来大约觉得她言语稚气天真,于李旦而言,却如同梵音入耳。

无边寂寥的黑夜终于过去,刹那间云层飘散,天光大亮,他站在倾洒而下的光晖之中,通体舒泰,满心激荡。

高兴归高兴,赶紧保证才是正理,英娘性子柔顺,但是在有些事情上,她又异常坚持。

打发一个使女只是小事,她直接开口问他,是想确认他的态度,免得日后夫妻彼此猜疑,暗生隔阂。

他越想越觉得心情畅快,轻咳一声,唇边的笑容像是刻在脸上一样,怎么都收不回去,“不必等今晚,现在就打发她走。”

他挥挥手。

杨知恩小跑到廊檐下,屏息凝神,等候指示。余光不小心扫过李旦脸上,霎时瞪大眼睛,悄悄嘀咕:原来郎主也能笑得这么傻啊……

等李旦说出明茹的名字,他摸摸后脑勺,不明白为什么送走一个美貌使女,郎主会高兴成这样。

“英娘,我允诺过你,内院的事,都听你的。”李旦交待完事情,拉起裴英娘的手,粗糙的指节拢住她搽了凤仙花汁的指尖,轻轻摩挲,“家奴仆役随你怎么高兴怎么指派,不必特意问我的意见。”

他视她如珍宝,唯恐她会过得不痛快,不会因为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惹她不开心。

而且当家主妇管理后院,天经地义。

男主人插手,是对主妇的不尊重、不信任。

他不仅是她日后的丈夫,也曾是看着她长大的兄长。千疼万宠的人,呵护珍爱还来不及,光看她皱眉他的心便跟着一沉,哪舍得让她在仆从面前难堪。

“我信你。”裴英娘轻声说,眼眸微微低垂,浓睫轻颤,语气里带着自怜自伤,“阿兄,你说的话,我都信,所以你千万不要骗我。”

李令月教过她,男人不能一味惯着,也不能一味管着,凶巴巴过后,一定要赶紧朝他示弱,这样才叫刚柔并济,张弛有度。

她没有恋爱过,李令月和薛绍自小青梅竹马,把薛绍管得服服帖帖的,比她有经验,听阿姊的准没错。

李旦敛起笑,揉揉裴英娘的头顶,手掌滑过绸缎般顺滑的黑发,顺势握住她的香肩,俯身和她额头相贴,宽阔的胸膛随着闷笑震动,“傻子。”

语气温柔,仿佛能滴出水来,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情意。

靠得这样近,成熟而陌生的气息铺天盖地压过来,裴英娘忍不住屏住呼吸,觉得他随时可能吻自己。

院子里的使女当场僵立,犹豫着是咳嗽几声以示提醒,还是直接上前拉开李旦。

半夏和忍冬张大嘴巴,下意识去看琼娘。

琼娘眉头紧皱,冷冷地盯着李旦,直起身,准备撸袖子。

不等别人反应过来,李旦已经松开手。

那一吻最后还是落在裴英娘的鬓发上,稍触即离。

“你很快就要嫁给我了。”他面色平静,但眼睛闪闪发亮,亮得近乎灼人,“我很高兴,很快活。”

虽说婚期在即,偶尔可以容许他稍微放肆一下,但毕竟当着一院子的人,裴英娘有点不好意思,脸上绯红一片,欠身正坐,和李旦拉开距离。

接下来她没再提起相王府的内院事务,不咸不淡说了些其他琐事。

李旦察觉到她的回避之态,笑了笑,起身离开。

他知道自己做了孟浪之举,但是她那样看着他,认真而坦然地确定他的心意,他心里的欢喜根本控制不住。

裴英娘坐着没动,让长史送李旦出门。

耳畔传来一阵衣裙摩擦声,琼娘脱屐上廊,先恭敬地叩头,然后坐起身,严肃道:“娘子,公主将老身送到娘子身边时,曾叮嘱老身,娘子性情和软,要老身仔细提点娘子,娘子该硬起心肠的时候,不能软弱。咱们女儿家行事,确实不能太过刚硬,但是有时候太和软了,也甚为不妥。”

琼娘是公主府的女官,一脸横肉,长相不怎么讨喜。

裴英娘知道她一板一眼,行事自有章法,不怎么怕她,闻言抿唇微笑,“我明白你的意思。”

儒学士教导过她,身为女子,须得端庄矜持,谦逊从容。

她虚心受教,尽量做到保持自己的天性和顺应时代要求之间的平衡,但是随着她一天天长大,很多事其实不必像小时候那样瞻前顾后。

就像武皇后一样。

在成为和圣人比肩的天后之前,她贤惠机敏,善待宫人,命人撰写教导妇女严守礼教的书籍,一言一行,都符合一代贤后的标准。

掌权之后,她培植自己的势力,清除异己,一步步巩固自己的权力。所作所为,没有一点符合她早年宣传的道德规范,可是谁敢说一句她的不是?

那些私下里怒斥她独霸朝纲、牝鸡司晨的话,不痛不痒,动摇不了武皇后的地位。

一个人无权无势的时候,不管怎么谨言慎行,还是有人瞧不顺眼。当他站到顶端了,做出再出格的举动,别人不仅不会指指点点,还得主动为他描补。

同样的,今时今日,裴英娘完全可以不必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

她以前还盘算过要养俊俏面首呢!

不过她确实对李旦太放纵了,刚刚应该认真数落他几句,假装很生气的。

“娘子明白,老身便放心了。”琼娘神色和缓了些,这几天观察下来,她发现裴英娘表里如一,不会表面假装愿意听从教诲,私底下嫌弃她多事作践她,所以才敢有什么说什么,“老身说句粗话,越容易得手的东西,越不会珍惜。相王还年轻,小郎们情热之下,张口甜言蜜语,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娘子听听就是,心里要端得住。”

这话听起来实在是忠言逆耳,青春正好的小娘子,和心上人在一起时,满心都是甜蜜,怎么可能时时提醒自己,情郎说的话都是假的,不要被他哄骗了去?

而且这个情郎还是即将成婚的丈夫。

小时候一直仰望他的背影,信赖他的为人,这一份根深蒂固的信任,并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她相信以他的性子,一旦说得出,就会努力坚守承诺。

裴英娘望着庭间芭蕉丛翠绿肥厚的叶片,日光照出纹理清晰的叶脉,她不喜欢把感情的事想得太复杂,喜欢就是喜欢,像叶脉一样清楚。

他真不喜欢她了,她不会勉强留在他身边。

她攒了那么多金子,认识了那么多人,很快就能把他忘掉。

她叹口气,微笑道:“我记下这话了。”

琼娘顿了顿,话锋一转,语重心长,“老身并不是责怪娘子,娘子没有失礼的地方。像娘子这样身份的人,不必严格恪守规矩礼仪。京兆府的高门贵女真的一板一眼按那套规矩来行事,反而会被人笑话不知变通。娘子身份贵重,用不着畏手畏脚,相王已经和娘子订亲,比娘子年长七岁有余,娘子有时候确实不能一味矜持,那样倒流于刁钻了。小郎的心经不得一再泼冷水。”

裴英娘挑眉,琼娘这话,怎么和她一贯的行事风格不一样?

琼娘看到她脸上的讶异,扯起嘴角,想挤出一丝温和的笑容,可惜却成了皮笑肉不笑,“不怕娘子笑话,老身昔年青春年少时,亦曾打马曲江池畔,和闺中姐妹们为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们吃醋闹别扭。那时候小娘子们为了某位风流倜傥的郎君争吵,一言不合扭打起来也是常事,传出去别人也不过笑笑而已。娘子年纪小,头一次经历这种事,纵使偶尔有想不到的地方,也属平常。老身但凡能提点的,一定会知无不尽、尽无不言,但夫妻相处,外人的话终究只是雾里看花的建议,到底如何,全看娘子自己拿捏。娘子尽可按着自己的心意便宜行事,不必为此烦恼,更不必畏惧旁人的眼光。”

裴英娘暗叹一声,难怪琼娘前面要说那些话。

原来琼娘看出她的踌躇不安了。

解决了暗中反扑的敌人,接下来她要忙的事,就是出阁嫁人。

两辈子第一次嫁人,之前她一点都不怕,狩猎之后,不必分心想其他事,担忧才一点点浮上心头。

她没和别人说起,忍冬和半夏没嫁过人,长史、管家们是男人,不可能窥出她的忧愁,满脸凶相的琼娘竟是第一个看出来的。

一阵轻风扫过庭院,落叶簌簌飘落,开败的芙蓉花整朵整朵坠落在泥地上,时不时响起一两声钝响。

裴英娘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裙间的彩绦,回想往昔种种,心里渐渐平静下来。

没什么好怕的,她是第一次嫁人,难道李旦就不是第一次娶亲吗?说不定他也惶恐不安呢?

半斤八两,摸索着相处吧!

这么一打岔,她忘了问李旦执失云渐和他说了些什么。

第二天她晨起梳妆,半夏扶着她坐进梳洗床,花鸟纹铜镜映出她瞌睡不醒的脸孔,眼睛微微有些肿。

不远处隐隐传来呱呱叫声,她扭头问忍冬,“院子里什么时候养鸟雀了?”

她不爱把鸟雀养在笼子里,长史深知她的喜好,从不会豢养画眉、鹦鹉之类的鸟雀讨好她。

忍冬出去问了问,回来时笑着说:“不是鸟雀……是昨天相王打猎捉的大雁。”

裴英娘愣了一下,想起来自己说过要做羽毛扇子,“有多少只?”

忍冬比了比,“满院子都是,奴数不清呢,这还是活的。”

裴英娘瞪大眼睛,李旦不会把那天飞过的大雁全打下来了吧?

罪过罪过,她只是随口那么一说。

“活的都放了。”她对着铜镜理理黄冠陂巾,“昨天的鹿肉,都送去公主府了?”

“送去了,按着娘子嘱咐的,一点没剩下。”

裴英娘满意地点点头,吃过朝食,命人在正厅设下香榻几案,备好笔墨纸砚和算筹。

她得理一理自己的嫁妆。

第122章

算筹这种东西, 不管学了多少次,裴英娘还是用不习惯, 不晓得工匠什么时候按照她的要求做出算盘来。

书案上的账本一本摞一本,堆得满满的。

书坊、瓷坊、油坊、织坊、南北东西纵横的商队……一家家分门别类, 不同颜色分别代表不同的工坊。

亏得账本是刊印成册的线装本, 如果还是卷轴装,起码得有几百卷, 她看一个月也看不完。

她一边喝茶吃茶食,一边翻看账本,一盘双拌方破饼吃完, 才看完两本。

她估算了一下利润, 茶也不喝了, 点心也不吃了, 立即让人去传唤长史和管家。

长史是李治送给她使唤的宫人,管理宾客事宜和内外事务, 管家是她亲自任命的心腹, 只负责商队和工坊的事。

商队踏足的范围一年比一年大, 去年终于和胡人搭上关系, 裴英娘知道其中好几桩生意是暴利, 自己不差钱,但是算着算着,还是忍不住惊叹,这也太多了吧?

这还没算上今年的汤沐邑呢!

长史和管家不知道裴英娘为什么忽然传唤他们,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急急忙忙赶到正厅,才知她疑惑自己的私房钱,两人都松了口气。

长史笑呵呵道,“十几家工坊每年的进项就很可观了,另有圣人添的,还没记在账上呢。”

裴英娘意会。李治和武皇后给她很多特权,所以她的商队和工坊不需要应付各种苛捐杂税,几年积累下来,自然是一大笔财富。

有些税可以免,打点各处关卡的花费少不了。不过她知道树大招风,主动让出部分利益,随着各方势力的慢慢渗入,那些事不需要她操心,自有各大世家出面料理。

她蹙眉沉吟片刻,“拿出百万钱,沿路铺路修桥,抚育鳏寡孤独,资助读书人,尤其是诸羁縻州那边,多建几座渡口……怎么使都行,一笔笔详细记清账目,我要看的。”

长史和管家对视一眼,应承下来。

长史笑着说:“娘子不必烦忧。阿福、阿禄每次南来北往,一路上修筑道路,雇人开垦土地,碰到灾荒捐钱捐物,做了不少善事,娘子乐善好施之名远扬大江南北,无须忐忑不安。”

简而言之,这种需要挣名头的事,阿福和阿禄做起来驾轻就熟。

兄弟俩笼络人心,笼络不住时让蔡净尘走一趟,煞神所过之处,再硬的刺头也得服软,这时候兄弟俩再适时出现,保管把那些人收拾得服帖顺从。

武力威慑和春风化雨般的怀柔双管齐下,纵使嫉妒永安观名下利益巨大的人想挑拨,也挑不出什么大风浪。

那些想直接下手除掉她的,已经收拾行李,狼狈离开长安。

裴英娘轻舒一口气。

她接着看账本。

库房的绫罗绸缎够她几辈子穿用,金玉、宝石、珍珠,琉璃、瑟瑟、鸦忽什么的,数不胜数,名下的田亩山地写满整整一本册子,兽舍的健马、壮牛排成排,豪奴甲士那些就不说了。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比李旦有钱……

而且李治还没颁赐嫁妆!

她刚想到这一点,那头蓬莱宫的内侍登门求见,轻甩拂尘,笑嘻嘻道:“圣人请真师入宫一趟。”

忍冬塞了一枚金铤给内侍。

内侍没有推却,熟练地掩进袖子里,眨眨眼睛,促狭道:“圣人有赏,真师得预备几架宽敞的牛车才行。”

使女们都笑了。

长史是从宫里出来的,笑着提醒裴英娘,“圣人有时候高兴,赏赐大臣不用布帛,叫人开了私库,由大臣们自己挑选赏赐,能拿多少,全凭各人本事。那年裴相公硬是背了一袋金饼子出来,宰相夫人夸他好计算。袁相公体弱,搬不动大物件,只抱了几匹布帛,被府中夫人好一顿捶呢!”

原来李治还有这样的恶趣味,裴英娘摇头失笑。

她换了身稍显正式的衣袍,乘坐牛车进宫,到了含凉殿,李治和李令月同时扭头看她。

李令月捧着琉璃酒杯,抿嘴笑,“英娘,阿父让人开了库房,里头的金银财宝,你能拿多少拿多少,不要和阿父客气!”

李治微笑着说,“十七娇弱,一个人怎么抬得动那些黄金玉石?”他示意殿前的千牛卫和裴英娘一起去库房,好帮她搬运财宝,“看中什么拿什么,牛车备好了,用过午膳,让秦岩送你回去。”

李治连护送她的人都挑好了,裴英娘再婉拒,未免太见外。

秦岩和十几个人高马大的千牛卫簇拥着她进私库。

宫中的财宝自然不必说,件件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满室珠光宝气,光华折射,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裴英娘能听到千牛卫们吞咽口水的声音,文武全才,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千牛卫们,也抵挡不住财富的诱惑。

她斟酌着选了一些特别占地方的大件,很快把牛车装满。

李令月担心裴英娘不会选,特意打发昭善跟着她。

昭善看她直接忽略珍珠宝石这些最讨小娘子喜欢的首饰,小声问她,“真师怎么专挑大物件拿?”

难不成是为了装点喜房?

裴英娘指挥秦岩把几匹金线锦搬出去,“难道真要把圣人的库房搬空?大件就够了。”

昭善点点头,圣人宠爱永安真师,自然觉得真师什么都好,巴不得把财宝捧到她面前任她选,别人就不这么想了。

真师知道分寸,不得意忘形,才能在宫里过得顺风顺水。

当初她也是因为真师真心孺慕圣人、亲近公主,才会把真师当成自己人的。

秦岩一肚子小心思,偷偷和裴英娘支招,“那只钿螺漆盒瞧见没?是羁縻州送来的贡物,里头全是珍珠,最大那颗珍珠有葡萄那么大,我亲眼见过的,真师拿那个罢!”

裴英娘呵呵笑,“要拿你自己拿。”

宫中品相最好、色泽最圆润的珍珠,一般是武皇后用来赏赐内外命妇的,她宁愿大摇大摆抬几块金砖出去,也不会动武皇后的东西。

而且说真的,珍珠这东西,她是真的不缺,羁縻州诸部族进献的珍珠,其实是她的人卖出去的……

胡人在推销宝石这方面天赋异禀。

裴英娘收留的那些波斯胡人个个胆大心黑,汉话说得不通顺也能把自己的货物夸得天花乱坠。颜色灰暗的宝石,经他们的巧手一打理——比如往潮湿的土壤里一埋,用各种腐烂的肉类密封几个月,再拿出来之后立刻大变样,经过处理的宝石身价倍增,百倍、千倍都是常事。

裴英娘没想过坑李治和武皇后,但是谁让文武大臣喜欢追捧胡人的宝石呢,她已经在私库里看到好几样眼熟的奇珍异宝了。

她挑好宝贝,回到后殿内室,李治和李令月很不满意,“太少了!再套几辆车,每一辆都要装得满满当当,今天可是专门给你挑嫁妆的!小娘子一辈子只有这么一次机会,随便拿。”

她哭笑不得,回到库房,又挑了几架镶嵌琉璃的檀木屏风、玉石冻鼎、书房文具、古籍珍本,尤其是珍藏的画卷、书卷拿了好多,与其把它们堆在库房里落灰,不如带出去让书坊的抄书手重新抄录刊印,留存后世。

就这样来来回回添了三四次,李治仍然意犹未尽,裴英娘走得腿都酸了,挽着他的胳膊撒娇,“阿父疼我的话,给阿兄多准备些彩礼,也是一样的。”

李旦的彩礼肯定不是给李治、武皇后的,李治早就说过,婚事虽然仓促,但要按着规矩一步步置办,彩礼、嫁妆要备齐,至于彩礼嫁妆给谁,当然是给裴英娘。

左口袋里掏出来,转眼进了右口袋,裴英娘怎么都不会吃亏。

李令月在一旁轻嗤一声,故作不满,“英娘果然偏心,还没成婚呢,就急着帮八兄讨赏赐了!”

裴英娘笑睨她一眼,“我听说三表兄又升官了?”

薛绍尚公主后,官拜左奉宸将军,李令月嫌不够气派,求李治另外赏了几个官衔,虽然只是虚名,但说出去很能唬人。

李令月一口茶差点喷出来,算了,她们姐妹俩彼此彼此,谁也不能笑话谁。

李治听姐妹俩互相拆台,笑得开怀。

内室欢声笑语,姗姗来迟的武皇后驻足殿外听了半晌,没有让人通报,悄悄返回蓬莱殿。

九郎这么高兴,让他多享受一会儿天伦之乐吧。

裴英娘进了一趟宫,午后几十辆牛车浩浩荡荡驰出宫门,从建福门一直延伸到皇城的方向,一眼望不到尽头。

正好是快放衙的时候,皇城的官吏们忍不住放下手头差事,挤到坊门前看热闹。

刚出了狩猎的事,圣人立刻大肆封赏裴英娘,这其中的意味,他们自然心领神会。

永安真师将于明年开春还俗,然后嫁给相王的消息,市井里坊的黎庶不得而知,但这桩喜事很快传遍天子脚下的高门显贵之家。

此前只是谣言,真正信的人不多。这一次是圣人的贴身内侍亲口说出的话,众人再没有什么疑问了。

几十车嫁妆摆在那儿,金光闪耀的,由不得他们不信呐!

袁凌志听户奴哆哆嗦嗦说完圣人已经下旨赐婚的事,急得面红耳赤,“真师怎么可能嫁给相王?相王是她的兄长啊!”

袁宰相凉凉地扫儿子一眼,冷哼一声,“圣人做主,还能有假?蠢儿,相王不是你能招惹的,趁早绝了念头,早日成家,让你母亲少操点心!”

袁凌志呆了半天,喃喃道:“公主可以养面首,真师为什么放着公主不做,去当什么相王妃?相王那么刻板,有什么情趣可言?”

袁宰相狠翻了几个白眼,示意左右拉走袁凌志,再跟儿子多说几句话,他得少活好几个月!

英王李显后知后觉,既有匪夷所思之感,又觉得理所当然。

李旦性情冷淡,却乐意整天和十七娘待在一起,他早就觉得古怪了。

之前没人捅破窗户纸,李治偶有暗示,但没有真的公布什么正式敕令。他隐隐约约知道大概,没有深究,遇到裴英娘的事,会下意识去看李旦的反应,但是没想过宫里谣传的赐婚竟然是真的。

此前碍于裴英娘年纪小,他不好调笑李旦,现在赐婚的敕书都拟定好了,哼哼,他一定要好好过过嘴瘾!把李旦挤兑得无言以对!

太平公主出阁没两天,英王妃赵观音就听说赐婚的事了。当时李贤、太子妃裴氏、六王妃房氏也都在场,因为太过震惊,大家都将信将疑,不敢多问。

唯独李显傻乎乎的没当回事,以为李治和李旦在开玩笑。

其实赵观音很久以前便看出李旦对裴英娘不一般,但是李旦真的排除万难取得二圣的许可,还是叫她惊愕不已。

她以为李旦和裴英娘碍于身份,只能一直这么暧昧下去,彼此婚娶,然后藕断丝连。

皇室公主嫁得不如意,和喜欢的情郎暗中保持来往,驸马不仅装聋作哑,有些还替公主搜罗情人……

这样的事早已屡见不鲜,一个是亲王,一个是收养的公主,真抛开体面搅和到一起,别人还真不敢管。

相王没有那样做,费尽周折谋划,正正当当娶裴英娘为妻,可以说是非常难得了。

赵观音不由想起当年嫁给李显时的情景,婚车驶过暮色下的朱雀大街,沿路火把熊熊燃烧,她得意洋洋,满脑子绝不输于人后的抱负、期许。

英王妃多么体面尊贵,她根本不在乎郎君李显是什么样的人,只看重亲王妃的头衔。

那时有多天真,现在就有多悲凉。

她只是阿娘不甘心之下,安插进皇室的一颗钉子,阿娘自负于皇室公主的身份,舍不得天家尊荣,宁愿拿她的幸福做赌注。

她记得那时候也是有人向阿耶提过亲的,那人官职不高,但是出身清贵,年纪轻轻考中进士,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可惜她那会儿被富贵荣华迷花了眼,没法回头了。

李显对她很好,但是他同样对孺人韦沉香和郭氏好,还有府里豢养的歌姬、舞伎,平康坊的花娘,宫里的宫婢……他怜爱的女子,不知凡几。

她眼里揉不得沙子,奈何情势不由人,最终还是不得不含泪任沙子折磨她的心神。

李显曾经用真心待她,那时候她不知道珍惜。如今她想用真心挽回丈夫,丈夫却疑神疑鬼,怀疑她想使坏。

她是阿耶和阿娘捧在手掌心里娇宠长大的,傲慢骄纵,这两年开始学着收敛,脾气被一点点磨平,从前棱角分明的宝石,成了一块光秃秃的石头。

身旁的使女心疼她,偷偷抹泪,抱怨裴英娘害了她。

她冷笑连连,明白自小陪自己长大的使女也有异心了。

裴英娘不曾害过她。

阿耶说得对,她和阿娘落到今日的地步,全部是咎由自取。

当初她不该贪恋权贵,不该妄想成为下一个武皇后,不该挑拨太平公主和裴英娘,不该一而再再而三怂恿二圣为李旦赐婚,妄想把韦沉香送到李旦身边,为自己添一份助力……

圣人选中她为英王妃,对她抱以期望,她却任意妄为,所作所为没有哪一件让圣人顺心。

不仅害得圣人在武皇后面前失了面子,还连累阿耶受朝中同僚嘲笑。

太平公主和裴英娘曾经想过和她和平共处,她成亲的时候,姐妹俩欢欢喜喜叫她“阿嫂”,帮她扶稳歪了的花钗,扶她跨过高高的门槛。

她那时是怎么回应的?

她横眉冷对,想离间太平公主和裴英娘,然后一步步孤立太平公主——这种事她不是第一次做,长安的贵女们畏惧武皇后,不敢接近太平公主,她借机笼络了许多世家贵女,和太平公主打擂台。

小娘子们的争风吃醋,被她当成头等正经事,别人都长大了,只有她还活在十一二岁,以为阿娘是天地间最可靠的人,有阿娘,她可以什么都不怕。

阿娘和阿耶都走了,她去城外送别,和阿耶抱头痛哭。

阿娘不许她哭,上车之前,还紧紧抓着她的手,嘱咐她不能放过裴英娘。

她会不会受到连累,会不会被李显厌弃……这些阿娘通通没想过。

隔壁院墙传来几声娇笑,柔婉娇嗔中夹杂着李显憨厚的笑声。

他和韦沉香在池子里荡舟采莲,莲花早就开败了,是摘莲蓬的好时节。

赵观音拂去不知不觉爬满脸颊的泪珠,对传话的使女道:“把我的妆盒抬来,我挑几枝发钗,你亲自送去永安观贺喜。”

这个使女,是她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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