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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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令月怒摔金花银盘,一盘时鲜果子咕噜噜滚了一地。

她指着薛绍, 眼圈发红,“我也想出去玩!”

薛绍脸上讪讪,做小伏低赔小心, “请公主稍微忍耐,殿外酷热无比,山道崎岖难走,还是待在梳妆楼里的好。”

李令月低头看看襦裙下隆起的小山包,悲从中来,躺倒在床榻上,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睡觉!

薛绍擦擦汗,挪到床榻边,盘腿坐着给她打扇,柔声问,“公主想吃什么?我让婢女们去做。”

李令月不吭声。

他又小声道,“我陪公主下棋?玩博戏?打双陆?”

怀孕以来,薛绍一直陪在她身边,交好的郎君们约他去打波罗球,骑马打猎,他一概推拒,安安心心守着她,哪怕她莫名其妙发脾气,他也没有不耐烦。

李令月长叹一口气,靠着隐囊坐起身,抬手为薛绍拭去汗珠,“听说六兄他们那边很热闹,作诗论对,歌舞宴饮,人人都爱往那边跑。你也去瞧瞧吧,不用陪着我,我想一个人歪一会儿。”

薛绍坐着不动,继续摇扇子,笑着道:“你歪着罢,外边烈日炎炎,等下午凉快点再说。”

李令月枕着隐囊,眼帘一抬,看到的是薛绍斯文俊秀的侧脸。

看着看着,她倦意上头,不知不觉睡熟了。

夕阳坠下山头以后,霞光收拢,天色一下子变得黑沉。

侍从们说偏殿有一处临水的园子,夜里有很多萤火虫,傍晚时分天还没黑透,萤虫就到处都是,荧光映照在池边,暗夜下水波粼粼,萤火闪烁,交相辉映,恍如仙境,是偏殿景色最美的地方。

裴英娘想起自己以前曾在相王府捉萤虫,来了兴致,让半夏去准备纱袋竹竿,“阿兄,我要去池边囊萤。”

捉满一只纱袋,再给李旦做一只萤火灯。

庭院里翠柏森森,林木苍翠,窗前光线暗淡,殿前已经点起宫灯,李旦正襟危坐,就着灯光看一卷摊开的书册,闻言抬起头。

回廊里空荡荡的,裴英娘已经走远了。

李旦笑了笑,到底是十几岁的小娘子,正值青春年少,活泼好动。

偏殿和主殿不同,楼阁倚着山势所建,趋于自然,殿外临着山水,入夏以来,蛙鸣阵阵,蝉噪如雷。

他卷动书轴,袍袖拂过象牙签子,簌簌响。

蝉声渐渐安静下来,蛙鸣此起彼伏。

寂静中,院外的骚乱声显得极为刺耳。

李旦皱眉。

十数个戎装甲士奔进庭院,明火执仗,气势汹汹。

李旦放下书卷,站起身。

杨知恩一手按在腰间刀柄上,挡在他面前,清喝道,“什么人?!”

甲士们岿然不动,领头的方脸男人咧嘴一笑,拱拱手,态度谦卑,“六王有令,请大王随我们走一趟。”

杨知恩冷笑一声,“可有圣人敕令?”

方脸男人不慌不乱,慢慢道:“太子殿下突然昏倒,病势沉重……为防意外,六王命我们亲自来接大王,事出突然,六王亦是无可奈何,若有礼数不周到的地方,望大王见谅。”

杨知恩脸色大变。

太子病危了?

这并不让人意外,意外的是李贤竟然如此嚣张!

李旦不动声色,按住杨知恩的胳膊,扭头和方脸男人说,“本王进去换双靴鞋。”

方脸男人微笑道:“请大王莫要拖延,我等还要去请七王。”

杨知恩额前青筋暴起,双拳捏得咯咯响。

李旦淡淡瞥方脸男人一眼,“怎么,你是来捉拿本王的?”

他语气平淡,但从小在锦绣堆里长大的嫡出皇子,举手投足间的威严雍容是骨子里浸润已久的,仿佛生来就该如此高傲,眼风所及之处,众人无不凛然。

方脸男人被他堵得一噎,很不服气,刚想讽刺两句,看到李旦轻蔑的眼神,心底不由发寒,强撑着冷嗤道:“大王说笑了。”

李旦回到内室。

他身边的亲兵护卫并不少,一半跟着裴英娘去了园子,另一半候在屋里,等着他吩咐。

双方交手的话,他的人不一定会输,但是现在不是和李贤起冲突的时候。

他看一眼窗外昏暗的天色,压低声音吩咐杨知恩,“无事,我带两个亲兵就够了,你带着人去找王妃。”

杨知恩耸然一惊,怒火顿时烟消云散——王妃不能再出意外了,否则他万死难辞其咎。

李旦一字字道,“紧跟着她,我容不得她有任何闪失!”

杨知恩抱拳,咬牙道:“是。”

这一次他绝不能出差错!

梳妆楼。

李令月做了个梦,梦里她身体轻盈,行动自由,想骑马就骑马,想登山就登山,甚至还能撩起裙子,爬到树上去窥看隔壁院墙后面的俊俏郎君……

忽然听到一阵阵急促纷杂的脚步声,钟声和鼓声交杂在一起,气氛沉重紧张。

她在梦中蹙起眉,一双温热的手擦过她的面颊,抚平她的眉心。

李令月醒来时,窗外夜色浓稠,廊下竹丝灯笼高挂,今晚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微风吹拂廊外竹林,沙沙响。

“公主。”薛绍握住她的手。

李令月慢慢坐起身,抬手抚抚发鬓,声音沙哑,“出什么事了?”

薛绍眉头紧皱,“太子殿下……怕是不行了。”

李令月呆了一呆——并没有露出错愕之色,只是一时反应不过来。

所有人都在等这一天,连阿父和阿娘都知道太子熬不过今年,但是没人说起过,没人敢讨论,大家心照不宣,绝口不提太子——仿佛一群观看舞伎表演的观众,早就熟知每一个动作,每一拍曲调,只等最后一声调子落下,舞伎退场,他们终于能各抒己见,点评舞曲。

然后便是各方势力粉墨登场。

昭善匆匆走进内室,“相王妃来了。”

婢女掀起帘子,裴英娘走到灯烛下,脸色略显苍白,眸子依然乌黑发亮,即使这种时候,她依然精神气十足,平静的面孔之下,是蓬勃的生机,“阿姊,我陪你一道去玉仙殿。”

玉仙殿是太子暂住的寝宫。

李令月回过神,半晌过后,咬了咬唇,“不了,我不去。”

她去了只是添乱,当着薛绍、英娘和阿父,她可以随意耍性子,在别人面前,就不一样了。

何况还有阿娘,她越长大,越惧怕阿娘。

“英娘,阿父一定很伤心,你过去劝劝阿父。”李令月握紧裴英娘的手,“不用担心我,三郎陪着我呢。”

裴英娘答应一声,匆匆离开梳妆楼。

她最担心的是李治,接着是李令月,她正在孕中,受不得刺激,今晚玉仙殿暗流涌动,李令月不过去最好。

南风吹得灯火不停摇曳,长廊幽暗,哭声四起。

裴英娘缓缓踏进玉仙殿外的长廊。

她昨天才见过太子,李旦和她一起在池边垂钓,宫人抬着轿辇经过,纱帘被微风掀开,露出太子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他的手搁在扶栏上,十指细瘦,身上的肉都瘦尽了。

不必武皇后亲自出手,太子先把自己熬得油尽灯枯。

他太倔强,认准一个道理,就要所有人都按着他的期望去行事。他希望君王贤良,臣子忠顺,后妃贤德,朝廷上下,都是翩翩君子,没有谄媚小人。

那不可能,治国不是做学问。

杨知恩急急忙忙找到她,告诉她太子病危这个消息时,裴英娘与其说惊愕,倒不如说失望。

最终还是走到这一步。

回廊转角处传来窸窣衣裙摩擦声响,裴英娘的脚步陡然一停。

有人拉拉扯扯,低声说话,“太子怎么会忽然病重?”

“明明来九成宫的路上好好的,在长安时殿下还出席过宫宴,刚到九成宫不久,就病得不省人事,着实古怪。”

一道柔和的嗓音响起,声音清脆而甜净,“听说天后赐给殿下一碗白龙羹汤……”

众人沉默下来。

裴英娘冷笑,后退几步。

紧跟在她身后的杨知恩也立刻调转方向,其他护卫分散开来,亦步亦趋跟着两人。

“郎君往哪个方向走的?”她绕过回廊,问杨知恩,“英王也被带走了?”

杨知恩低声说,“六王的人请走郎君后,马上赶去英王的寝殿,英王是被人抬出来的。”

李贤雷厉风行,不容许李显和李旦反抗,直接派亲兵将两人“请”走。

李显以为李贤想要造反,吓得直哆嗦,呜呜咽咽,没法走路,只能让人抬着走。

“那些大臣……”杨知恩回头张望,犹豫着道,“娘子看要不要记下他们各自的官职姓名?”

裴英娘摇摇头,“不必,他们也是六王的人。”

太子还没咽气,李贤已经开始抹黑武皇后,他肯定早就做了十足的准备。

“娘子真要去玉仙殿吗?”杨知恩神色踌躇,“郎君吩咐仆保护娘子,娘子不如暂且待在梳妆楼陪伴太平公主?”

前面闹哄哄的,不是娇弱妇人们应该待的地方。要不是裴英娘坚持来探望太平公主,他在池边找到她后,准备直接带她找一处僻静地方躲避一晚上,等明日事情了结,再作打算。

保护好娘子,他才有脸去郎君跟前回话。

“去。”裴英娘凝望着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的主殿,笃定地说,“六王不敢有害人之意。”

太子逝世的话,李贤就是名正言顺的嗣子,李显和李旦无法动摇他的地位,连武皇后也不能。

这种时候,李贤完全不必多费心思,只等太子合眼就够了。他请走李显和李旦,是为了确保今晚不会出现任何异变。

情有可原,可惜太急切了,落了下乘。

宫婢、内侍们行色匆匆,忙成一团,到处是纷杂的脚步声和小心翼翼的说话声,内殿人影幢幢,朝中几位大臣俱都到了。

奉御、司医跪在外间熬煮汤药,太子已经什么都喝不下了,司医仍旧一丝不苟地看守着药炉,仿佛炭火不熄,太子就能撑下去。

压抑的哭泣声让人心头发颤。

武皇后眼圈微红,正和大臣们商议事情,看到裴英娘进殿,招手把她唤到跟前,“进去劝劝陛下。”

她的伤感似乎并不作假。

裴英娘飞快扫一眼跪坐席上的大臣们,除了武承嗣,其他都是东宫的人。

她不敢多想,跟着内侍走进东间。

床褥帘帐高卷,灯火摇晃,榻前人影攒动,太子躺在锦被中,面如金纸,气息微弱。

床榻下黑压压跪倒一大片,东宫侍从、太子妃裴氏和年轻姬妾们惊惶无助,失声恸哭。

李治坐在床沿,双手颤抖,面色悲痛,两三个近侍搀扶着他坐稳。

李贤跪坐一旁,涕泪齐下,苦劝李治去偏殿歇息。

裴英娘刚踏进东间,一道目光迅疾扫向她。

她迎着目光走过去,握住那人的手,触手冰凉,“阿兄。”

李旦眉头紧皱,回握她的手。

她来了也好,就这么待在他身边,他才能放心。

第148章

墙角的莲花滴漏缓缓张开叶片, 铜制莲花一朵朵盛放, 已是四更天了。

李弘眼神空茫,听到妻子的哭声,想出声安慰她, 嘴巴张开, 只喘出一连串微弱的气音。

唇边溢出一丝苦笑,他望向床边面容衰老、满头白发的男人, 他的父亲。

他的父亲是天子,母亲是皇后,自小教导他诗书礼仪的皆是名满天下的学士鸿儒。

他不敢辜负师者长辈们的期望,勤学苦读,宽以待人。

写出第一篇得到学士夸奖的文章时,他捧着书卷奔至李治面前,那时的李治年轻,俊朗, 运筹帷幄, 意气风发。

李治看过他的文章,开怀大笑,拉起他的手, 带着他登上含元殿,俯瞰高耸巍峨的宫城, “弘儿,这大好江山以后是你的。你身份高贵,又天资不凡, 不可任性骄纵,荒废才能,日后一定要戒骄戒躁,虚心学习,做一个像你阿翁那样心怀天下的明君。”

许多年过去,他依然记得李治说话时目光中的期许和鼓励。

暮色下宫墙静静矗立,天边云霞笼罩,倦鸟归巢,李治看着他的眼睛,比漫天的晚霞还要璀璨。

阿父的掌心温暖干燥,他不仅是领袖群伦的帝王,也是慈爱温和的耶耶。

李弘刻苦勤勉,清慎俭约,李治很欣慰,多次在宫宴上夸奖他好学聪敏,仁孝谦逊。

他觉得自己不会辜负李治的期望,只要他足够努力,将来有一天,全天下人都会真心敬爱服从他,说他是让李治引以为傲的嫡长子,一个优秀出众、完美的继承人。

到那时,他可以向阿父证明,阿父没有看错他。

后来阿父的旧疾发作,身体一天比一天差,严重的时候只能卧床修养,母亲越来越多地参与到朝堂政事中,逐步培植自己的势力。

他开始和母亲发生冲突,他渐渐不能理事,东宫的大小事务都由属臣们为他代劳,他郁愤不安,忐忑恐惧。

他慢慢发现,李治的许多作为,和书上写的仁德之举并不一样。

就连他的这个太子之位,也是用阴谋和鲜血换来的。

“耶耶……”他枯瘦的手摸索着去碰李治的袖子,喃喃道,“耶耶……”

小时候他常这样唤阿父,抓着阿父的锦绣袍子,闹着要阿父抱。

长大以后,他对自己要求严格,未曾再像幼时那样扑进父亲的怀抱里撒娇。

他是太子啊,是阿父的全部期望,他必须快快长大,让阿父为他欣慰骄傲!

“弘儿……”李治俯下身,握住李弘的手,“耶耶在这里。”

阿父的声音依然和以前一样,温和厚重,仿佛连绵的群山,永远守护在他身后,不管他犯了什么错,阿父总能保护他,原谅他。

“耶耶……”李弘嘴角勾起,艰难扯出一丝笑,最后一次感受父亲掌心里的温度,父亲老了,手背开始冒出褐色斑点,手掌粗糙,指节弯曲,难以握紧他的手。

他应该一天天变得强大,帮助辅佐年迈的父亲,可最后,却总是父亲为他收拾烂摊子。

“耶耶,对不起……”李弘双目圆瞪,挣扎着想回握李治的手,“孩儿让你失望了……”

若真如高僧所说,人有几世轮回,儿子不求来世富贵荣华,惟愿下一世,能回报父亲的养育之恩。

他煞白的脸上浮起一个恬淡的笑容,手抽搐了两下,顺着锦被滑落。

李治泪眼朦胧,怔怔地看着自己空落落的双手。

屋子里的哭声静了一静。

片刻后,东宫姬妾们惊叫大哭着扑向床榻,“殿下!!”

“大家!”

“陛下!”

床榻内外,一片人荒马乱。

近侍们一拥而上,扶住晕厥的李治。

裴英娘几步迈进内室,探手摸摸李治的额头和心窝,吩咐内侍立即掐人中,回头扫一眼不停叩头的医者们,厉声道:“别谢罪了!奉御呢?速去叫来!”

看到圣人晕倒,跪着求饶的奉御、直长们赶紧爬起身,冲到床榻前,七手八脚为李治诊脉。

内殿哭声震天,太子离世,原属东宫的姬妾、侍从、婢女前途渺茫,殿中侍立的宫人自知以后没有出路,一个个痛哭流涕,既是为太子的死哭,也是在哭他们自己。

裴英娘按按眉心,环视一圈,冷静道:“先把圣人送去偏殿休息。”

李贤扫她一眼,点点头,叫来宫人,将李治送至偏殿床榻上。

裴英娘和宫人们一起扶着李治离开,经过李旦身边时,两人对视一眼。

李旦飞快摸一下她的脸,“照顾好阿父。”

她忍住差点夺眶而出的泪水,点点头。

武皇后很快赶到,淡淡扫一眼内殿,凝望着帐内的烛火,面色沉静。

姬妾内侍们放声嚎哭,太子妃裴氏早已经晕倒在地,被人抬到一边灌参汤。

武承嗣靠近床榻,看一眼太子的遗容,确认太子已死,叹口气。

等他回头时,发现姑母已经走了,屏风前空荡荡的。

武皇后审视的目光从几个儿子身上一一扫过。

李贤时不时抬手擦擦眼角,似乎悲痛不已,但毕竟年轻,一望而知几分是真心,几分是假意。

李显满脸茫然,不停抹眼泪,哭得哽咽难言,宫人和他说话,他只会呜呜哭泣,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李旦袖子高挽,跪坐在床榻边为太子整理散乱的衣襟袍袖,动作一丝不苟,玉仙殿内外的一切嘈杂纷争,都和他无关。

她只剩下这三个儿子了。

武皇后走出内殿,让上官璎珞即刻召集群臣。

“陛下呢?”

上官璎珞小声答道:“圣人太过伤痛,暂时不能开口说话,相王妃和奉御们在一旁照拂。”

武皇后嗯一声,示意一旁的内侍宣布噩耗。

殿前一片哗然,刚刚听到诏令赶来的大臣们惊慌失措,面面相觑。

武皇后轻扫袍袖,不多做解释,命侍中主理太子的丧葬事宜。

侍中跪地应喏。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交换眼神。

武皇后睥睨左右,面容温和,嘴角甚至有一丝淡淡的笑意。

正议论纷纷的大臣们心口直跳,慢慢安静下来。

殿内哭声阵阵,殿外鸦雀无声。

武皇后未梳高髻,只着家常服饰,站在殿前,从容不迫,檀口微张,吐出一道道指令。

大臣们低垂着头,刚刚因为听说太子病亡而活络起来的小心思,在镇定威严的天后面前,烟消云散。

侧殿。

司药手腕直抖,哆嗦着化开一枚丸药,匆匆送进李治口里。

裴英娘拈起红漆托盘里的黑色丸药闻了闻,“这是什么药?”

一旁的近侍说:“是谏议大夫明崇俨进献的饵药,大家每次服用过后,胸怀舒畅,头疼症减轻许多,比尚药局献上的丹药强。”

明崇俨不仅擅长相人之术,也通医理,深受李治和武皇后信任,常常奉诏出入宫闱。他是士族之后,饱读诗书,对时政得失很有见地,李治常常向他问策。

这时,李治咳嗽一声,悠悠醒转,挣扎着要起来。

裴英娘连忙放下丸药,搀扶李治。

“弘儿……”李治倚着锦缎软枕,目光逡巡,扫一圈左右。

近侍们眼圈微红,殿内烛火辉煌,窗外遥遥传来人声耳语和宫人们的低泣声。

他攥住裴英娘的手,嗓音嘶哑,“弘儿呢?”

“阿父。”裴英娘咬了咬唇,“太子……已经走了。”

噗通几声,偏殿的内侍们齐齐跪倒在地,膝行至榻前,哀泣道:“大家,请您务必节哀!”

李治眼眸低垂,望着鎏金紫檀木脚踏上勾勒的雀绕花枝纹,久久无言。

半晌后,他抬起头,眸中泪花闪烁,目光却平静,一字字道:“宣六王李贤。”

李贤很快冲进偏殿,扑倒在床榻前,哽咽道,“阿父!”

李显和李旦紧跟着绕过屏风,默默站在一旁,不吭声。

李治轻轻推开裴英娘,坐起身,挺直背脊,“贤儿,从现在起,你就是皇太子。”

李贤猛然握拳。

“你的兄长刚刚过世……”李治的声音慢慢低下去,又忽然拔高,指指李显和李旦,“你自小聪慧,精力旺盛,王府中皆是能人异士,为父没有什么可训诫你的,只有一条——友爱手足,当着你弟弟们的面,告诉阿父,你能做到吗?”

李贤俯首磕头,前额撞在地砖上,砰砰响,含泪道:“儿定不会辜负阿父的期望!”

裴英娘微微一叹。

李贤没有听出李治的言外之意。最后一句友爱手足是嘱咐,前面的“精力旺盛”、“能人异士”,才是重点。

李治在提醒李贤,还没到羽翼丰满的时候,最好不要妄想撼动武皇后,蛰伏隐忍,才是他坐稳太子之位的关键。

可惜李贤年轻气盛,听不懂李治字里行间的警告。

武皇后交代完事情,回到内殿。

床榻前依然愁云惨淡,一片哀泣之声。

武承嗣快步走到武皇后身边,拱手道:“姑母,圣人方才已册立六王为太子。”

武皇后拂去眼角泪珠,李治一直防着她,但是如此公然防备她,不等她到场就册立太子,还是头一次。

她心思电转,缓缓道,“传令下去,立即为太子举办丧仪。准备笔墨,我要亲自为弘儿撰写祭文。”

该示弱的时候,她不会逞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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