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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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旦回头看她,把她按回枕上,俯身吻吻她的眉心,“我进宫一趟,你接着睡。”

她心里一紧,刚才做了个乱七八糟的梦,又是半夜,有些怕,“出什么事了?”

李旦轻抚她微蹙的眉头,“不是什么大事……明崇俨死了。”

明崇俨得罪东宫,李治罚他回乡扫墓,开春后又召他回长安。

敕书送到时,明崇俨立刻告别老家族人,收拾行李北上,之后不知为什么忽然杳无音讯。当地官员派人沿路寻找,只找到明崇俨的尸首。

“放心,和我们不相干,阿父唤我进宫,大概是想让我去彻查明崇俨的死因。”李旦帮裴英娘掖好被子,等她闭上眼睛,才起身出门。

天边一勾弯月,夜色浓稠,院中灯火浮动,池水波光粼粼。

太子果然忍不住了。

李旦低头整理袖角,抬脚跨出门槛。

第163章

郭文泰随李旦一起入宫去了, 杨知恩留下保护裴英娘。

相王府内外加派了许多护卫。

裴英娘吃过朝食后去园子里转了一圈, 发现回廊角落处处有黑氅护卫暗中把守。

她心里忐忑不安,一直等到申时, 听见外边有人说话, 连忙走到窗前往外看,却原来是阿福过来向她禀报事情。

成亲之前李旦说要借个园子给她, 后来她嫁过来了,园子不用借,直接成她的了。秋葵负责挑选园子里的花木,暖房的花有大半要搬过去。相王府的牡丹、芍药已经传出名声,开园之后一定客似云来。

阿福问裴英娘哪天开园合适,春日正是城中仕女、郎君结伴赏花的时候, 再晚会错过花期。

裴英娘收拢心思,和阿福商量正事。

前不久刚好第一批诗集刊印出来,她托府中门客写了几首咏春诗, 挑出朗朗上口的, 让书坊刻印在诗集最末尾。不能免费替才子们宣传,总得给自己谋点福利。

赏花的广告既风雅又别致,诗集已经散发出去了,百花园确实得早点迎客,免得慕名而来的文人学士扑个空。

下午阿禄送来南方庄园的账本, 北边杏花盛放,春光烂漫,南边有些地方已经预备插秧种稻, 各地气候不同,收获的季节不同,土产不一样,管事进京汇报对账的时间也不一样。

裴英娘望着庭外一簇簇丰腴妩媚的桃花,吩咐阿禄,“让管事们早些交接差事,赶在月底前出城,京兆府怕是要戒严。”

明崇俨的死只是开端。

武皇后和李贤可能都沉不住气了。武皇后贪权,不喜欢桀骜不驯的李贤,怕他坐稳太子之位,威胁她的地位,急着废黜他。李贤想掌握实权,苦于无法违抗武皇后,不得不忍气吞声,焦虑之下,说不定会孤注一掷。

阿禄没有多问,应了声是。

待到华灯初上,府门前隐隐约约传来马嘶人声。守在内院月洞门前的半夏听见嘈杂声响越来越近,知道是李旦回来了,一路奔进星霜阁报信。

裴英娘靠坐在窗下看书,闻言立刻站起身。迎出回廊时,仆从们提着灯笼,簇拥着李旦从外边走进来,夜色清冷,月光笼在他肩头,身影显得愈发高大。

他快步走到她面前,摸摸她的脸颊,“阿父让我和大理寺新上任的萧御史追查明崇俨的死因,只是小事而已……你先睡。”

她看他面色和缓,心里安定下来,点点头,“吃饭了吗?要不要用点茶汤?”

他眼眉舒展,笑了笑,送她回东间,“我吃过了……别等我,早点睡。”

说完话,他匆匆去了西院,长史已经召集府里的门客、幕僚。

西院书室的灯火一直未熄。

裴英娘洗漱安置,躺在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掀开锦被,转身慢慢贴过去,李旦身上冰凉,冷得像块冰,她倒吸一口凉气,立马弹开,过一会儿觉得他应该暖和过来了,又主动往他怀里钻,“商量好了?”

她这么蹭来蹭去的,李旦早被她蹭出一身火气,抓住她的手腕压在她身上,挑开衣襟,声音沙哑,“谈好了。”

现在该他俩好好谈一谈了。

滚烫的气息铺天盖地罩下来,她哎呀一声,青丝铺散,任他揉搓。

像窗外浓艳的桃花,开出一朵朵粉艳花苞,花苞落尽,结出一枚枚红润饱满的毛桃,果实成熟,汁水丰沛,溢出浓郁的香甜滋味。

第二天辰时三刻裴英娘醒来,浑身酸痛。

李旦像往常那样靠坐在床栏读书,衣襟扣得严严实实,看不见底下的抓痕。

昨晚他换了好几个奇奇怪怪的姿势,她腰酸背痛,都说不要了,他还笑着哄她。最后婢女进房收拾床榻时,他抱着她避去侧间,又蠢蠢欲动,把她抵在锦绣榻上索取,她又羞又怕,一次次被送上顶峰,鬓发湿透,紧紧攀着他汗湿的肩背,指甲抓出很多道痕迹。

昨夜的情景一点点重现,裴英娘抓住李旦的手,对着手腕狠狠咬一口。

“想我了?”李旦轻笑出声,抛开书册,整个人压在她身上,俯身吻她春意未褪的眉眼,“好,不看书了,就看你。”

只隔两层薄薄的罗衫,感受到他的蓄势待发,裴英娘瞬时清醒,推他起来,“什么时候启程?”

既然要查案,自然要去现场勘查状况,明崇俨死在北上途中,他和萧御史都要南下。

李旦走到外间,叫半夏、忍冬进来服侍裴英娘梳洗,轻声说,“明天。”

这么快?

裴英娘暗暗嘀咕,用过朝食,帮李旦收拾行李。

披风、锻袄,袍子,各种能存放很久的茶点酥饼,怕他路上错过驿站,让厨下蒸制乌米饭,黑油油的,装了十几袋,曝晒过的熟乌米饭米粒紧小,常吃益精气,久放不坏,时下富贵人家远行都拿它当干粮。

桐奴和护卫随行。

裴英娘看着婢女们打包袱,问李旦,“怎么不带杨知恩?”

李旦走到她身边,说:“他留下来照看王府。”

长安不是九成宫,这一次他要离开大半个月,委实放心不下。

裴英娘笑,“阿兄,让他跟着你南下吧,你出门在外,身边离不了人,杨知恩忠厚,他跟着你我心里才踏实。”

明崇俨刚死,不论是不是太子的人做的,东宫现在不敢轻举妄动,一时还乱不起来。

李旦从背后搂住裴英娘,低头亲她的发顶,她搽了花露,每一根头发丝都是香的,像刚出炉的千瓣花丝玉糕,“有其他人,都是我的亲兵,杨知恩留下。”

一锤定音,裴英娘知道他的脾气,想了想,不和他争了,免得他在外面还要担心她的安危。

翌日李旦去宫里辞行,萧御史一行人在城门口等候。

裴英娘想去灞桥送别,李旦不许她出门,折腾她一夜,闹到她下不来床,临走时用锦被把她裹得紧紧的,滚烫的唇雨点一样落在她眼角眉梢,“乖,不到半个月我就回来了。”

李旦刚走了没一会儿,公主府派车来请裴英娘,李令月知道李旦要出远门,接她去公主府住。

裴英娘婉拒公主府的邀请,李令月和薛绍忙着照顾胤郎,夫妻俩独处的辰光本来就不多,她住过去,薛绍会哭的。

处理了些琐碎家事,看外边日头暖和,她走到石榴树下打秋千,抬头可以看到墙角杏树张开来的花枝,花瓣纷纷扬扬,飘洒一地。

阿禄笑嘻嘻走进庭院,百花园开张第一天,熙熙攘攘,游人如织。这还是裴英娘没有出面,如果打出她的旗号,光是达官贵人们的车马就能把园子堵得水泄不通。

裴英娘漫不经心听着阿禄汇报,鬓边一朵晕色牡丹花轻轻颤动,肩上挽的白地刺绣穿枝棠梨花云鹤披帛慢慢滑落,跌在花丛间,几只蝴蝶飞过来,围着披帛上栩栩如生的棠梨花翩跹。

白天有一堆事情让她分心,不觉得什么。到了晚上,枕边空荡荡的,她辗转反侧,忍不住想李旦。他到驿站了吗?夜里睡得好不好?吃食用具妥当不妥当?他是嫡出皇子,从小娇养在深宫,第一次风餐露宿,不知道能不能习惯。

囫囵睡去,一早起来,琼娘用新制的香膏帮她润面。春天处处繁花似锦,她前天逛了一下园子,扑了一脸花粉,回到房里,腮边痒得特别厉害,得搽些膏脂滋润。

发髻还未梳好,冯德快步走进侧间,在水晶帘外拱手笑着道,“娘子,郎君来信了。”

裴英娘愣了一下,昨天才刚走,信就送来了?

半夏打起帘子,冯德低头入内,把信笺送到裴英娘手上。

裴英娘拆开信看,嘴角轻抿,字迹清秀俊逸,是李旦亲笔写的。

半夏和忍冬对视一眼,搬来书案,备好笔墨文具,铺纸磨墨,知道她马上要写回信。

她梳妆毕,洗了手,挪到光线明亮的廊前写信。

“面别已来,妹诸事安妥,望兄早归……”

两人写信一直是兄妹相称。

她写好回信,吹干墨迹,看到被春风吹入廊下的杏花花瓣,随手拈起几朵,夹进信纸里。

冯德立刻揣着回信去外院,催促家仆即刻启程,郎君走之前吩咐过,每天一封信,不能耽误,送晚了怕家仆错过郎君投宿的驿站。

书信一来一回,半个月过去了,庭院碧池里冒出一张张巴掌大小的嫩荷,杏花落尽,桃树开始长出细长新叶,院内郁郁葱葱,望去满眼绿意,新绿浅绿浓绿深绿,浓淡相映,沁人心脾。

武家给裴英娘送来请帖,郑六娘去年年底生了个小娘子,之前因为年前年后事多繁忙,没有摆酒,如今趁着暮春初夏时节天气凉爽,武家设宴邀请亲近的人家前去赏花,顺便庆贺武攸暨和郑六娘喜得千金。

裴英娘让阿禄准备贺喜的礼物,到了正日子,和李令月一起前去武府赴宴。

杨知恩和郭文泰跟随她左右,车驾外有五十多个亲兵随行,还没进坊就有人前去肃清道路,让闲人回避,陌生人根本没法靠近她。

外边宾客盈门,女眷们在内室看小娘子,房里珠环翠绕,说笑声此起彼伏。小婴儿锦绸包裹,软绵绵的躺在郑六娘怀里吐泡泡。

李令月接过小娘子亲了又亲。薛崇胤越长大越调皮,每天爬来爬去,没有一刻安生。她向裴英娘抱怨,说乳娘进府的时候是个富态的妇人,为了照顾薛崇胤,清减了不少,几个月下来,竟然恢复成少女时的杨柳腰。

今天李令月没带薛崇胤出门,带着小家伙,她什么事都做不了。

小郎君太淘气了,她下次想生个乖巧的小娘子,“或者你生也行,我的首饰随她挑选。”

长大了,两家还可以订亲。

李令月越想越远,巴不得裴英娘马上生一个小娘子叫她姑母。

裴英娘失笑,“还是阿姊你生吧。”

赵观音坐在一旁浅笑。她成婚后多年没有生育,韦沉香已经生下李裹儿,最近孺人郭氏也传出喜信,她倒是不怎么着急,眉宇温和,没有早年那种目空一切的高傲姿态。

武府婢女捧着一只只青瓷莲花瓷碗进房,殷红的奶酪浇樱桃,淋一层薄薄的蔗浆,肥浓鲜甜。

裴英娘认出瓷碗是洪府瓷窑卖出的,扬眉微笑。

宴席后便是赏花评花,李令月拉着裴英娘一起去武家花园,她摇摇头,“我这两天腮边犯痒,赏不了花,阿姊你去吧,我正好躲躲懒。”

李令月被其他贵妇们拉走了。

郑六娘让乳娘抱走小娘子,亲自带着婢女收拾出一间僻静雅致的静室,点上一炉馥郁的金凤香,请裴英娘过去休息。

她靠着铺软毡锦枕的湘妃榻打瞌睡,恍惚做了个梦,好像听见李旦的声音,睁开眼来,纱帐摇晃,珠帘高卷,凫鸭香炉袅袅吐着轻烟,半夏和忍冬跪坐在帘下,房里静谧无声。

武府婢女端来郑六娘的镜台,和半夏一起服侍她梳洗。她出门赴宴,车上会带妆奁,重新装扮一番,婢女撩开帘子,“王妃,武尚书求见。”

武承嗣?

裴英娘拢上鎏金翠玉镯子,起身走出里间。

武承嗣身穿小团花绫罗圆领襕袍,腰束金钩,戴幞头,看到她出现,眼神示意周围的婢女退下,垂眸道:“十七娘……你和我说句实话,姑母和太子,相王到底站在哪一边?”

裴英娘挑眉,含笑道,“怎么,殿下让你来试探我们?”

武承嗣沉默片刻,捏紧拳头,“不,我自己想知道答案。”

李贤迟早要被废黜……武承嗣很肯定这一点,但是李显和李旦会拿什么样的态度对待此事,他猜不出来,李显看着窝囊,谁知他会不会因为身份突然改变而一鸣惊人呢?毕竟是圣人的儿子,圣人即位之前,人人都把他当成长孙无忌的应声虫,没人想得到圣人手段之狠,远超于他的父亲。相王也不是省油的灯。

回廊深处一人抱臂倚立,随时关注着裴英娘,长相平平,唯有双眼锐利,是郭文泰。

裴英娘朝武承嗣走近几步,放轻声音说:“圣人站在哪一边,才是最重要的。你不该来问我。”

武皇后占据主动,所以她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听话的她就听之任之,不听话的,蹦跶得太厉害的,她一个接一个收拾。

他们要做的,是尽量做好万全准备,不去触犯武皇后的利益。

在武皇后亮出獠牙之前,还有李治牵制她。

武承嗣皱眉。

第一次见到裴英娘的时候,他曾想过和她结成同盟,但是她断然拒绝他的示好。此后他肖想过她,恨过她,恼羞成怒时巴不得把她踩在脚下折辱。后来时过境迁,她成了相王妃,武家的嫡女,他的从妹,他们好像成了同一个阵营的人,但又好像不是。

他直觉自己还是会和裴英娘为敌……其实如果可以选择,他并不想如此。

但是他没有选择,他的荣辱全部寄于姑母一身,他必须听命于姑母。

他早猜到裴英娘会拒绝回答他,她不傻。

武承嗣叹了口气,然后咧嘴一笑,他确实是来套话的。

这一招对其他命妇有用,因为那些命妇不了解他,或是恐惧他,或是看不起他,很轻易就露出破绽。

他刚才一个个问过去,千金大长公主吓得直打哆嗦,发誓站在姑母这边,唯命是从。也有对他不屑的,骂他是走狗,让他滚远点。还有精明的,一个劲的和稀泥,等武家亲兵亮出武器,才老实答话。

从她们说话的口气和动作,他很轻易就判定出哪些人真心效忠姑母,哪些人摇摆不定,哪些人心怀不轨,妄想浑水摸鱼。

裴英娘既不畏惧他,也不轻视他,他反而看不出她的想法到底是什么。

他笑了笑,道:“我明白了。”

转身离开。

第164章

回到相王府, 郭文泰罕见地越众而出, 想搀扶裴英娘下车。

半夏和忍冬面面相觑。

裴英娘朝两个婢女使了个眼色,两人意会, 退开几步。

杨知恩犹豫了一下, 也没上前。

郭文泰没有真的碰到裴英娘,虚扶一把, 待她站稳,压低声音说:“贵主,从您和相王成亲以来,圣人只让我护卫您的安全,您和谁说了什么,我从未探听过, 圣人也从未问起。”

在武家时,他敏感地察觉到裴英娘的防备之意,这让他心生警惕, 因为一旦裴英娘对他起了戒心, 他就不好继续保护她了。双方互相猜疑,很容易被人钻空子。与其互相防着,不如把话说开,或者再另派一个人来担任她的护卫。

裴英娘低头整理藕丝锦绣陂巾,微笑着道, “我明白,你有你的难处。既然圣人没有问起过我私底下的言行,你以后更应该主动避嫌……你是从宫里出来的, 应该明白我为什么不想让你听见武尚书和我说了什么。”

郭文泰愣住了,顿了几息后,忽然一个激灵,冷汗涔涔而下。

他知道今天武家的赏花宴并非只是为武攸暨夫妇贺喜那么简单,接到帖子的世家公卿无一例外,家中都有男丁在朝中担任要职。

宴席后,武尚书率领健仆,凶神恶煞,按着品级高低依次和命妇夫人们面谈,一个也没落下,那些命妇战战兢兢,有几个反应激烈的命妇被武家健仆当场抓起来捆了,塞到一辆卷棚车里,不知会被带到哪里去。

除了太平公主,裴英娘是宾客当中最后一个和武尚书交谈的女眷。

郭文泰大概能猜到武尚书在做什么,无非是在逼迫各家表忠心,他背后站着的人,是天后。

所以裴英娘不希望他听见他们的对话——不是怕他向李治告密,而是将来一旦武皇后夺权成功,那他势必会遭到清算。

不该他知道的事情,他最好装聋作哑。

郭文泰心思电转,那头裴英娘已经进了内院。他定定神,抬脚跟上,背后伸来一只蒲扇似的大手,摁在他肩膀上,沉声道,“郭兄,我要出城一趟,王妃交给你了。”

他回头诧异道,“出了什么事?”

杨知恩扫一眼左右,低声说:“我刚刚接到消息,郎君遇险,生死不知,桐奴逃回来送的信……”

郭文泰面色变了变,桐奴是李旦的贴身僮仆,跟随他一起南下。

他心神未定,杨知恩已经转身走开,叮嘱属下,“守好门禁,保护好王妃。”

亲兵们沉声应喏。

他又扭头和郭文泰说,“别让王妃晓得。”

郭文泰点点头。

杨知恩翻身上马,一夹马腹,长鞭甩出一声脆响,领着八名黑氅甲士,匆匆离去。

长史已经得到密探禀报,下令关门闭户,不管是府中家仆还是其他人,只许出,不许进。

王府上下一时风声鹤唳。

裴英娘不知道外头出了变故,回房更衣梳洗,拆掉发髻,卸下簪环,挽了个松散的垂髻,想小睡一会儿,冯德一路小跑进星霜阁,“娘子,天使登门。”

宫里来人了?

裴英娘只得坐回镜台前,让琼娘帮她打扮一番,天使代表二圣,不能随随便便穿着家常服饰去迎接他们。

厅中熏香挂幔,婢女们煮茶调香,捧出时鲜果子、精美茶点,款待天使一行人。

长史谁都敢拦,但宫中来人,怎么拦?一面让人领天使进院,一面匆匆换衣,亲自出面和天使寒暄,一个个打量过去,确定来者确实是宫中内侍,笑眯眯退下,和守在廊外的郭文泰说,“没有问题。”

圣人疼爱王妃,时常颁下赏赐,或是召王妃去宫中说话,天使登门是常事。

郭文泰嗯一声,隐入廊芜阴影之中。

裴英娘很快换好衣裳,转出屏风。

天使立刻迎上前,拱手道:“王妃,今天天气晴朗,大家晨起后游幸杏园,偶然听见乐坊有人在弹奏《春莺啭》,不知为何,忽然泪落不止,其后闷闷不乐,命我等请王妃入宫。”

裴英娘看一眼外边的天色,沉吟片刻,皱眉道,“劳公公稍等,我去收拾几件随身东西。”

内侍含笑道,“不敢当,王妃随意。”

裴英娘进房,半夏和忍冬一边打包袱,一边问,“娘子要在宫中留宿么?”

这时候已经不早了。

裴英娘说,“可能要住下,多带两件春衫。”

很快打包好行李。

亲兵队正听说内侍们要接裴英娘进宫,不知道该不该放行,去请示长史,长史道,“宫里比王府更安全,何况圣人有命,谁敢不从?放行罢。”

郭文泰随行,依旧是五十名亲兵护卫,把裴英娘乘坐的卷棚车围在最当中,浩浩荡荡出了王府后街,直奔蓬莱宫。

过了永嘉坊和安兴坊,快到兴宁坊时,前方突然传来纷杂的吵闹声,壮牛哼哧几声,陡然停了下来。

裴英娘掀帘往外张望,郭文泰扯紧缰绳,下马靠近卷棚车。

王府的护卫前去查看情况,回来时道:“英王纵容下仆当街纵马,冲撞了刘侍郎家的内眷,刘侍郎拉着英王说理,非要英王当面道歉,两边吵得正凶。”

裴英娘嘴角微微抽搐了两下,刘侍郎是东宫的人,而且刘家女儿是李贤的宠姬,李显得罪谁不好,得罪李贤的人做什么?

等了小半个时辰,长街堵得越来越厉害,肇事双方都大有来头,巡逻的金吾卫哪边都不敢得罪,想息事宁人,劝了这边劝那边,奈何哪边都不买账。

内侍们急着回宫复命,等不了太久,派人催促护卫。

队正眉头紧皱,再堵下去天都要黑了,“掉头去大宁坊,从北边坊门走。”

队伍调转方向,缓缓驶入大宁坊。

听到车轮轧过石板的沉重声响,巷曲之中埋伏已久的军士打起精神,纷纷握紧手中的长刀、缨枪。

东宫。

春风拂柳,天晴如洗,亭台楼阁掩映在绿树红花之中,轩昂壮丽。

太子洗马撩着袍角,匆匆爬上台阶。

走到正殿前,他擦把汗,问守卫的将士:“太子殿下在哪儿?”

将士答:“殿下在书室。”

太子洗马喘口气,顾不得自己老迈的身躯,一路疾跑,书室前层层甲士环绕,铠甲反射出粼粼冷光。

他长叹一口气,示意甲士让开道路。

书室内香烟缭绕,太子李贤斜倚软榻,手中擒着一只象牙酒杯,神态慵懒。

户奴赵道生跪坐在一旁抚琴,十指纤纤,比东宫宠姬的手还要柔美娇嫩。

太子洗马开门见山,“殿下,相王遇险之事,是不是我们的人下的手?”

琴声一滞,赵道生抬起手,垂首静坐。

李贤冷笑一声,“八弟遇险?消息属实?”

太子洗马察言观色,看不出李贤是不知情,还是在装镇定,眉心紧皱,“刚刚送达的消息,相王府的人赶去接应,不知现在是什么状况。”

他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道,“殿下,您不该一时冲动,杀了明崇俨。”

明崇俨深受二圣信任,他一死,不止武皇后不会善罢甘休,李治也会派人彻查,东宫固然没有留下什么把柄,但到底还是多了桩麻烦事。

李贤掀唇微笑,“杀不杀,都是一样的。”

他隐忍退让,武皇后步步紧逼,他假装沉迷玩乐,武皇后当众训斥他,他表现得彬彬有礼,武皇后骂他收揽人心……不管他怎么做,只要他当上太子,他就一无是处,武皇后不需要儿子,她只要傀儡。

可他不甘于做傀儡。

他喜爱草原的烈马,英武的斗鸡,激烈的波罗球赛,阿父让他卧薪尝胆,他做不到。

身为李家男儿,他宁愿玉石俱焚,绝不瓦全。要么武皇后像害死五兄一样毒死他,要么他成功逼武皇后退位。

胜败全看天意,他忍不下去了。

门外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东宫护卫拱手抱拳,“殿下,人抓到了。”

李贤随手把象牙酒杯往毡毯上一掷,“很好。”

太子洗马眼皮直跳,“殿下,您抓了谁?”

李贤站起身,走出书室,径直越过太子洗马,“以天后的性子,孤这个太子大概当不了多久。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搏命争一争,东宫有五千兵马,孤决定面见圣人,劝他下旨令天后还政。”

太子洗马愣了许久,脑袋嗡嗡作响,顷刻间汗流浃背,颤声道:“殿下,您、您、您三思啊!”

噗通一声,他跪倒在地,匍匐着去拉李贤的袍角,“殿下,事情还没到十万火急的时候,您不可鲁莽,开弓没有回头箭,万万不可呐!”

李贤甩开太子洗马,“卿以为孤为什么执意派人暗杀明崇俨?从孤入住东宫起,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廊外传来一连串脚步声,太子太傅、东宫长史、博士、府中幕僚几十人陆陆续续从偏殿走出,走到太子身后,“殿下,已将秦家团团围住,届时秦家小子绝不敢抗命。”

太子洗马脸色灰败,颓然瘫倒,满眼绝望。

难怪自从圣人上次斥责过太子后,太子性格大变,遽然变得温顺柔和起来,不仅不再和武皇后唱反调,还每隔一天去蓬莱殿向武皇后问安,做足了孝子姿态。

原来太子假装服从,实则动了玉石俱焚的念头!

太子洗马自嘲一笑,最近他每次求见李贤,李贤十次有五六次推说有事不见他,他以为太子被赵道生迷惑,沉迷美色,准备上书劝谏,不想真相却是太子不信任他,早就把他隔绝在外。

他瞳孔翕张,盯着昔日的同僚们——这些人,竟然瞒着他,定下这样十恶不赦的计划!

冲入宫中逼天后还政……听起来简单,成功的可能性根本微乎其微!不是每个人都能和当年的太宗皇帝那样,顺利诛杀亲兄弟、逼生父退位之后,还能坐稳江山,开创盛世。

太宗皇帝征战南北,戎马半生,前半生是个出色的将领,大唐江山有一大半是他带兵打下来的。

立国之初,突厥人实力强盛,几次打到长安城脚下,劫掠妇女财物,满朝文武胆寒不已,闹着要迁都,唯有还是秦王的太宗皇帝坚决不答应,立下军令状,发誓将突厥人击溃。

每次突厥大举进犯,都是太宗皇帝亲自率兵迎战突厥的主力,没有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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