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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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裴英娘醒过来的时候, 看到一簇豆大的灯焰摇曳不定。

房里只点了这么一盏小巧的莲花灯, 光线昏暗,黛色对雉床帐半卷, 李旦倚在床栏前瞌睡,外袍没脱,头冠也没取下。

她揉揉眼睛, 慢慢坐起身,发了会儿呆,然后想起来今天发生的事:李令月生了一个小郎君,母子均安, 薛绍还没回来。

适应房里的光线后, 她环视左右, 发现房里的陈设很陌生, 显然不是甘露台。

他们还在公主府?

帘外静悄悄的,月光透过窗纱漏进内室,照亮屏风前一小块地方,月影如水。

裴英娘打了个寒噤, 扯起锦被盖到李旦身上,秋夜寒凉,他身上只盖了半边被子,也不怕冻着。

李旦睡得不沉,她刚刚靠近,他霍然睁开眼睛,双眸雪亮, 目光灼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眼神格外专注深邃,眼底浮动着闪亮碎光,克制而又热烈,让窗外明亮的月华不由得黯然失色。

裴英娘被他看得头皮发麻,“阿兄?”

李旦凝视她许久,摸摸她的脸,指节粗糙干燥,轻声问:“还难受吗?哪里不舒服?”

裴英娘摇摇头,爬出被窝,想下地,“我好多了,阿姊呢?”

刚爬到床沿边,结实的手臂横过来拦住他,把她塞回温暖的衾被里,拍拍她的脑袋,“令月早睡下了,乖,先别起来。”

裴英娘被按回枕上。

李旦起身出去,屏风外面霎时热闹起来,使女们手执红烛,逐一点亮房内的灯盏,廊外也挂起灯笼,内室灯火通明,恍如白昼,脚步声纷杂。

半夏和忍冬掀帘进帐,服侍裴英娘梳洗。

她讶异道:“你们怎么来了?”

来公主府时走得急,她没带贴身侍婢。

半夏绞干帕子给裴英娘擦脸,“殿下派人接我们过来的。殿下说来回太折腾了,不如干脆留下来住几天。”

裴英娘点点头,李令月刚刚生产,她也打算着要住几天陪陪李令月。

漱口毕,忍冬奉茶,她接过浅啜一口,茶水清甜。

李旦回到内室,矮身坐在榻床边,擎了枝鎏金烛台在手里,借着灯火细细端详裴英娘的脸色,帮她抿好鬓边散乱的发丝,“饿不饿?想吃什么?”

裴英娘眼珠一转,“什么时辰了?”

“这里离正院很远,外面都是我的人。”李旦捏捏裴英娘的下巴,“不会吵到令月的,你昏睡了整整一下午,得吃点东西。”

裴英娘靠着锦缎软枕想了半天,“鸭花汤饼吧,多搁些胡椒。”

半夏出去传话,裴英娘叫住她,问李旦,“阿兄,你呢?你想吃什么?”

他肯定没好好吃饭。

李旦怔了怔,然后轻轻笑了一下。

半夏会意,去小厨房要两份鸭花汤饼。

她心细,悄悄去问奉御,“娘子能吃胡椒吗?”

奉御笑着回道:“无碍。”

汤饼很快送到房里。出孝之后能吃肉了,汤底是乳白色的羊肉汤,碗底铺了厚厚几层纸片薄细的羊肉,下人预备了萝卜、蔓菁、山药、菠薐菜、醋芹、云耳几样小菜,另有两盘浓香扑鼻的烤肉。

裴英娘吃了几口,觉出不对劲,膳食是上阳宫的宫人做出来的,细眉一挑,含笑问:“阿兄,我只是住几天罢了,你怎么把厨娘她们也带过来了?”

半夏、忍冬是她的近身侍婢,照顾她的饮食起居,自然是要接过来的,但是连上阳宫的厨子都一并带到公主府,未免太兴师动众。还好李令月和她感情好,不会在意这些,要是在别人家,只怕早就翻脸了。

李旦低着头,剥开一只水煮鸡子,送到裴英娘碗里,轻描淡写道:“你吃不惯外面的东西。”

“才几天而已呀……”裴英娘小声说。

李旦不说话。

用完晚膳,他把两名奉御叫到房里,吩咐他们给裴英娘诊脉。

裴英娘伸伸胳膊踢踢腿,站在脚踏上转一圈,笑着道:“不用了,我已经好啦!”

她这会儿精神很好,头不晕脚不软,刚吃了滚烫的鸭花汤饼,整个人暖洋洋的。

李旦直接抱起她,塞进衾被底下,“再看看,我不放心。”

她喔一声,乖乖伸出手。

奉御看过脉象,让半夏掀开床帐一角,打量裴英娘的脸色,然后迅疾垂下眼帘,起身和李旦小声说话。

李旦一句接一句问得很仔细,奉御耐心应答,两人退至屏风后面,说话声压得很低,隔着屏风,模糊不清。

裴英娘等李旦回来,想问他找到薛绍没有,等着等着眼皮发沉,坠入黑甜梦乡。

半夏听她呼吸平稳,忙吹熄灯火,带着人退出去。

不知睡了多久,梦中的她听到窸窸窣窣响,有人掀开锦被一角,抱起她,让她趴在他怀里睡,抬头亲吻她的鬓角。

她反抱住李旦的腰,睁开眼睛,罗帐密密匝匝低垂,床前黑黢黢的,勉强能看清他的轮廓,“阿兄,找到三表兄了吗?”

李旦轻抚她的长发,黑暗中他的眸子亮得惊人,“别担心,裴明润找到薛绍,他们申时三刻回府,薛绍已经看过孩子,令月也醒了,她连吃了三大碗羹汤,不是薛绍拦着,她还想吃。”

裴英娘噗嗤一声笑了,看来李令月恢复得很好。

李旦轻拍她的发顶,拉起被角盖住两人,“累了一天,睡吧。”

可能是担惊受怕太劳神了,她白天明明睡了很久,不知为什么这会儿还是犯困,得知薛绍和李令月都没什么大碍,她掩嘴打了个哈欠,在李旦身边蹭来蹭去,找到最舒服的姿势,安心沉睡。

等她睡熟,李旦侧过身,让她靠着自己睡,动作小心翼翼的,尽量轻柔。

床帐里一片漆黑,他以手支颐,凝视着她恬静的睡颜,久久无法入睡。

月份太浅,奉御暂时不能确定,先不告诉她吧,免得她空欢喜一场。

翌日天气阴沉,北风裹挟着米粒大小的雪籽,打在屋瓦窗棂上,噼里啪啦一片响。

裴英娘掀开罗帐,看到内室暗沉,以为天色还早。

等半夏和忍冬端着漆盘进房,告诉她已经是巳时了,她差点打翻茶杯,懊恼道:“这么晚了?”

半夏为她挽发,“殿下看娘子睡得沉,不许我们吵着您。”

她匆匆梳洗,急着去看望李令月。

李旦从外面走进房,把她按回食案前,“用过朝食再去。”

监督她吃完两碗热黍臛,这才点头放她出门,叮嘱半夏和忍冬,“外面在落雪籽,砖地湿滑,娘子走路时你们当心照看,扶稳她。”

几个使女恭敬应喏。

昨天总管冯德说了裴英娘可能怀有身孕的事,要她们时刻注意,小心服侍娘子,照顾得好,赏赐丰厚,同样的,若有差池,她们就没命活了。

李旦仍然不放心,牵着裴英娘的手,送她到李令月的寝居前,亲眼看她顺顺当当走进正院,才转身去忙自己的事。

天气冷,李令月房里提前安设起火炉床,使女们来回忙活,喜气洋洋。

李令月头梳垂髻,斜卧匡床,低头逗弄裹在宝蓝地瑞锦纹锦缎里的小儿子。听昭善通报说裴英娘来了,她立刻把儿子往乳娘怀里一扔,坐起身。

裴英娘掀帘走进内室,还没开口,李令月先一迭声问她:“英娘,你昨天怎么睡了那么久?头还晕不晕?奉御说什么了没有?”

等她一口气问完,裴英娘轻笑一声,“我好着呢,能吃能睡。”

李令月拉着她左看看右看看,松口气,吩咐昭善去准备茶点,笑着说:“你不晓得,昨天八兄的脸色真是太难看了!府里的下人见了他直打哆嗦,连我看了都怕。三郎从城外回来,一进门看到八兄沉着脸,还以为我出事了……”她扣住裴英娘的手,“你没事就好。”

裴英娘走到锦榻旁看小外甥。初生的婴儿一天一个样,昨天还皱巴巴的,这会儿收拾干净,用丝绸锦缎包着,躺在乳娘怀里呼呼大睡,小手小脚软绵绵的,比刚出生时可爱多了。

这时,外边使女进来通报,宫里的内侍送来女皇的赏赐,那内侍是伺候女皇多年的老人,不能怠慢,长史请驸马亲自前去迎接。

裴英娘回头看李令月。

李令月平静道:“驸马在棋室,去棋室找他。”

使女出去了。

“阿姊……”裴英娘回到匡床边。

李令月对她笑了一下,示意乳娘和使女们退出去,轻声说:“英娘,我没事,阿娘现在是皇帝,她的一举一动肯定有她的理由和打算,我把阿娘当成皇帝看,虽然我看不懂……但是这样会让我心里好过点。”

女皇为什么讨厌薛绍,当年薛绍的母亲到底做了什么,让女皇耿耿于怀……这一切都不重要了,李令月清醒地认识到,她的母亲是一位君主,没人能揣测到君主的心思,那太危险。

姐妹俩说着话,廊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薛绍掀帘进房。

“十七娘,昨天多亏你。”薛绍走到裴英娘跟前,郑重作揖,后怕道,“如果不是你和太子殿下陪伴公主,我……”

裴英娘站起身,打断他的话,“三表兄太见外了,阿姊是我的姐姐。”

薛绍深吸一口气,点点头,眼圈微微泛红。

裴英娘避让出来,好让夫妻俩自自在在说体己话。

夜里,李旦料理完事情,直接回公主府。

裴英娘刚从李令月房里出来。

薛崇简的出生闹的动静不小,午后各大世家打听到李令月母子平安,赶紧派人上门道喜,府里忙成一团,大郎薛崇胤感觉自己受到冷落,耍性子不肯吃饭,李令月又气又笑,命人把大儿子拎到面前训斥一顿。她脾气急,不愿溺爱儿子。

薛崇胤又委屈又羞恼,扯开嗓子大哭。

裴英娘和薛绍哭笑不得,在一旁劝了好久才把他劝老实了。

屋外北风呼啸,刮了一天雪籽,明天可能会落雪。

裴英娘为李旦宽衣,垫脚解开圆领袍系带,“阿兄,那和尚的事已经定下了?”

李旦不答她话,抬起她的下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裴英娘觉得他有点古怪,轻轻拍开他的手指,走开了。

李旦问跪坐在火盆前烤茶饼的半夏,“娘子今天吃了什么?有没有身体不适?”

半夏挪开银茶笼,小声答道:“娘子午后陪公主说了会话,回来用膳,吃的王母饭、豆叶汤,申时吃了一碗酥酪,半盘寒具,下午娘子仍然去公主房里,刚刚才回来……”

说着话,裴英娘捧着金斗熨过的衣裳从屏风后面转出来,半夏连忙止住话头。

裴英娘抖开一件细绢中衣,“阿兄,手抬起来。”

李旦张开双手。

他冒着寒风在外面奔波了一天,天黑前骑马回府,手脚冻得冰凉,几乎失去知觉,但他并不觉得冷,这是常态。可回到温暖的房间,换上干燥温暖的里衣后,不知怎的,忽然觉得外面的凛冽苦寒实在难以忍受。

他抱住裴英娘,“令月没什么大碍,我们后天回上阳宫。”

公主府处在闹市之中,不方便他出入,公主府虽然好,到底比不上上阳宫看守严密,还是早点回去的好。可裴英娘现在是双身子,他不可能让她单独留宿在外面。

裴英娘轻轻啊一声,想了想,没有反对。

李令月恢复得很好,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状态,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李旦有太多的事情要忙,她住在外边,他一定会操心,一会儿担心这个,一会儿担心那个,她不想害他分心记挂这些事。

第216章

天色阴沉, 午后狂风四起, 搓绵扯絮,轻柔的雪花夹杂着雪籽一起落下来, 淅淅沥沥。

半夏在房中烫酒,酒壶里加了几颗蜜煎梅子,香味像带了钩子, 引得人馋涎欲滴。

裴英娘倚着凭几,双手托腮,眼巴巴盯着酒壶看。

小火炉的铜缶里温了七八只酒壶,岭南的灵溪、博罗酒, 江南东道的富水春、若下酒, 京兆府的石冻春, 长安西市的西市腔、郎官清, 梨花春、竹叶酒……都是各地进献的美酒,有烧酒,也有滋味清甜的米酒。

裴英娘馋得不行,可惜李旦不许她吃酒——哪怕一杯都不行。她扭头看李旦, 他正襟危坐,靠着火盆看一本经折装的奏疏。

她眼珠一转,挪到李旦身后帮他捶肩膀,“阿兄……”

讨好的话还没说出口,李旦打断她,“听话,等奉御下次来给你诊脉, 若是他说你能吃酒,我绝不拦着你。”

裴英娘顿时泄气,懒得给李旦捶肩膀了,挥挥手,让半夏撤走酒壶,东西都摆到他跟前了,他都不心软,看来他这次是动真格的。

以前只要撒撒娇,李旦早就软化了,这一次怎么不奏效,难道她得了什么重病不成?

裴英娘胡思乱想,下巴搁在李旦肩膀上,对着他耳朵吹气,“阿兄,奉御到底说什么了?”

从公主府回到上阳宫之后,李旦几乎不出门了,天天留在甘露台守着她,内殿的宫婢守卫明显比以前多,而且多出不少,很可能增派了一倍人手,奉御、直长天天为她诊脉……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抽走李旦手里的奏疏,“到底怎么了?”

李旦笑了笑,回头捏捏她的脸颊,柔声说:“你身子虚弱,得好好调养。”

和其他世家贵女比起来,她这个年纪才怀孕其实已经很迟了,但是他仍然觉得早了点。

奉御到现在还不能确定,如果是真的,要不要把喜信公布出去?

他掩下担忧,刮刮她的鼻尖,捉住她的手轻咬两下,“别瞎想,不能吃酒,让忍冬煮醍醐给你吃?”

裴英娘轻哼一声,吃醍醐还不如喝酪浆。

吃过午饭后,她又犯困了。

羁縻诸州的棉花送到长安、洛阳,坊市的牙人们为了牟利,两边哄骗,一边压低收购的价格,一边抬高卖出的价格。

朝廷屡禁不止。

最近接连风雪天,商队不敢耽搁太久,急着卖出货物,牙人瞅准时机,公然利用身份之便搅乱市场,不止在价格上面动手脚,还和胡人合作打压农户,坊市间频频发生摩擦,最后牵连出几场大风波,双方都攒了一肚子气。

农户们愤怒之下,一把火将新收的棉花全烧了,本是一时意气,刚好那天是冬至,家家烧油锅炸果子吃,北风肆掠,火星子蹦得到处都是,一眨眼的工夫,半座坊市都烧没了。还烧死了几个来不及逃生的老者。

裴英娘听阿禄禀告完长安那边的事,蹙眉道:“按律法处置,告诉阿福,妥善安置其他农户,收集那些牙人的名单,但火灾的事不许他插手。”

贪婪的牙人固然可恶,但放火导致无辜百姓流离失所的始终是农户,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她不能因为同情农户而罔顾朝廷律法。

对付牙人的方法多的是,唯独不能用这种暴力手段,贸易上的事,不能次次动用权势压人,否则其他人有样学样,整个市场早晚会发展畸形。到那时,把整个东西市烧了也没用。

阿禄应是。

接着讨论了几件其他琐碎事情,裴英娘眼皮越来越沉,摇摇脑袋,端起茶杯啜一口茶,试图赶走倦意。

“睡一会吧。”李旦搀起裴英娘,牵着她往内室走,眼神示意阿禄出去。

阿禄连忙告退,其他人乖觉,也悄悄走了。

瞌睡的裴英娘被李旦送进温暖的锦被里,浑身舒坦,闭上眼睛,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李旦扬手放下帘子,天气不好,屋里白天也得点灯,帐帘笼下来后榻床里光线昏暗,确实是个适合午睡的日子。

半夏送来汤婆子,李旦接到手里,感觉不会太烫手,才掀开锦被塞进去,自己也跟着上床,抱着裴英娘一起睡。

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幽香,他隔着锦被搂紧怀里的妻子,能清晰感觉到她玲珑起伏的线条,她不是以前那个瘦小的小十七了,那时候她只到他腰间,单手可以抱起她,现在她长大了,身姿袅娜,窈窕有致。

他低头亲吻她的发顶,不管她多大,始终都是他捧在掌心里的宝贝。

裴英娘做了个梦,梦里她参加了一场喧闹的宫宴,暮春时节牡丹花开,正是酿造阿婆清的时候,李旦袖子高挽,坐在杏树下,亲自为她烫酒,她连吃了几壶阿婆清,吃得脸通红。

梦里有多畅快,醒来时就有多失望。

她翻了个身,坐在脚踏上打络子的半夏听到动静,立刻拢起帐帘,“娘子,该起了。”

冬日天短,白天睡多了,夜里容易失觉,李旦叮嘱过她们,不能让裴英娘睡太久。

“郎君呢?”

裴英娘接过忍冬递到手边的热茶,起身漱口洗脸。

“殿下进宫去了。”半夏点起几上的灯笼,内室亮堂几分。

裴英娘眉心轻拧。

女皇不再公然打压李旦,也不一味偏袒武承嗣和武家子侄,她忙着宠幸男宠薛怀义。

薛怀义是女皇的男宠之一,薛绍权衡再三后,咽下屈辱,愿意认薛怀义为季父。

女皇很高兴,赏赐了薛绍几大车绸缎珠玉,并下旨敕封薛崇简。

薛崇胤是李令月的第一个孩子,他出生时,沿路驿站派出快马传递消息,喜讯报到长安,李治非常高兴,破例册封他为郡王。刚出生一个月的薛崇简和兄长一样幸运,还在襁褓之中,便捞到一个爵位。

儿子和侄子,女皇都不信任,所以急需扶持起第三个势力平衡朝堂。薛怀义此前曾为她登基四处奔走,那些说女皇是神佛转世的谣言就是从他口里传出来的,他还以和尚身份向女皇进献佛经,女皇顺利称帝后,他得以飞黄腾达,进封大将军、鄂国公。

薛怀义开始堂而皇之出入宫闱,他骄横跋扈,敢当街指使豪奴把弹劾他的御史打个半死,气焰嚣张。

东宫属臣怕李旦冲动之下把薛怀义也阉了,劝他尽量不要和薛怀义起冲突。

李旦这一次采纳属臣们的意见,很少主动进宫,以避免和薛怀义碰上。今天不是正日子,他突然进宫去,肯定出了什么事。

裴英娘放下紫铜手炉,扶着忍冬的手走到外殿阁楼上,扫视一圈。

周围甲士亲兵层层护卫,远处的内宫大门前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望楼上时不时闪过一道亮光,那是警戒的兵士手里的弩箭。

雪花扑进回廊,气氛沉重。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郭文泰跃上楼梯,走进阁楼,抱拳道:“娘子不必忧心,只是一点小麻烦而已。”

半夏捧着一件斗篷爬上高楼,“天寒地冻的,请娘子先添衣。”

郭文泰让到一边,等裴英娘披上斗篷,忍冬和半夏退出去,方接着道,“有个冀州文人,名叫苏安恒,他上书女皇,劝女皇还政于殿下,女皇大怒,命人把苏安恒收押,查清他的同伙。”

阁楼上风声呼啸,北风冷得刺骨。

裴英娘拢紧斗篷,“苏安恒是谁的人?武承嗣安排的?”

那场针对李唐皇室的血腥屠戮早已成了过眼云烟,女皇明察善断,不拘一格选拔人才,任用贤能,励精图治,社会安定,朝堂局势安稳,文武百官竞为之用。

李旦从来不是急躁冒进之人,东宫属臣也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暗藏锋芒,不能挑起女皇的猜忌之心,岂会派人上书劝女皇还政?

苏安恒忽然跳出来,实在蹊跷。

郭文泰回道:“事出突然,已经派人去查了。”

苏安恒并非京中官员,只是个文人而已,没人留意过他。

阁楼上实在太冷了,半夏怕裴英娘吹出毛病,站在楼梯转角的地方,扬声劝她回内殿。

郭文泰想起李旦临走前交待的话,心中一紧,连忙跟着劝。

裴英娘没有坚持,李旦怕她担心,把郭文泰留下来和她解释宫城那边的状况,说明事情确实不算紧急。

回到房里,火盆里的炭火烧得噼啪响,她脱下斗篷,盘腿而坐,吩咐阿禄,“去邸舍打听,南来北往的文人学士经过渡口时,一定会去邸舍聚饮留诗,苏安恒既然能惊动陛下,必定有几分真才实学,查一下他平时来往的人。”

阿禄应喏。

不一会儿郭文泰跟进房,“查清楚了,苏安恒上书,完全是出于义愤。”

苏安恒不是武承嗣安排的。

裴英娘稍一沉吟,“人是不是关在大理寺?”

郭文泰道:“是。”

“快派人去大理寺。”裴英娘皱眉说,“不能让苏安恒死在狱中。”

郭文泰飞快应一声是,转身出去分派人手。

雪越来越大,天很快黑了,窗外暗沉,内室反而显得比白天更明亮。

裴英娘倚着凭几沉思,期间长史和郭文泰来甘露台好几次,向她征询意见,然后出去和外边的僚属商量,眼看着天完全黑透,雪依旧没停,露台上积了厚厚几层白雪。

戌时半夏捧着热腾腾的羹汤茶食,劝裴英娘用膳。

她吃了两碗汤,嘱咐小厨房的宫婢守着炉火,李旦随时可能回来,宫城那边不知道如何了,他肯定吃不了饭。

外边的雪太大了,宫婢经过回廊时,冻得瑟瑟发抖。

远处响起钟声,裴英娘站起身,走到前殿的朱红宫门前,眺望远方。

殿前灯笼高挂,雪花四处飞卷,远处黑魆魆的,什么都看不清。

她倚着门框站了许久。

黑暗中传来嘎吱嘎吱的声响,长靴踩过雪地,踏琼碎玉。

李旦在精兵们的簇拥下拾级而上,身上披了件鸟羽黑氅,雪花落满肩头。他摘下笠帽,走到朦胧的灯光下,径直走到裴英娘跟前,想拉她的手,手臂刚抬起,又放下了,他刚从外面回来,双手冷如寒冰,“不早了,你先去安置。”

他要去七宝阁和长史、幕僚们议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就寝。

裴英娘问他,“苏安恒呢?”

李旦解下黑氅,不慌不忙道:“无事,母亲没有当场命人诛杀苏安恒,以后也不会杀他,这事对我来说并非坏事。”

他显然早有准备,裴英娘点点头,“阿兄,先吃了饭再走?”

李旦摸摸她的发鬓,“不吃了,让小厨房煮点娇耳送过去。早点睡,明天我和你细说。”

裴英娘吩咐小厨房煮一大锅姜汤,娇耳、蒸饼、黍臛做好了,一并送到七宝阁去。

她洗漱过后早早睡下,四更过后恍惚听见李旦说话的声音,揉揉眼睛爬起来,“这么晚?”

房里没有点灯,李旦掀起床帐,身上带着寒凉水气,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情,声音平稳从容,“还没睡?”

裴英娘又躺回去,帮李旦揭开锦被,“我睡了,才刚醒。”

李旦侧身躺下,小心翼翼揽她入怀,“苏安恒只是个意外而已,他出现的时机虽然敏感了点,其实正合我意。”

苏安恒上书劝女皇还政,女皇震怒不已,但没有借机大开杀戒,这说明她心里已经下定决心,以后会把江山还给李氏。

他下午奉诏入宫,女皇当着他的面对武承嗣大加赞赏,说了很多似是而非的话,言语间暗示太子的人选随时能更换,武承嗣激动得声音都变了。

李旦不动声色,他稳操胜券,不必急躁。

裴英娘放下心来,原来只是虚惊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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