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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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王府。

二张被抓了,然后又被放了。朝臣们很不满,母亲年事已高,政事大部分委任二张代为处理,朝中大臣想见母亲,必须经过二张的许可。

洛阳局势瞬息万变,李显战战兢兢。

腊月接连落了几场大雪,天寒地冻,他每天窝在王府里吃酒看杂耍百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比王府里的女眷们还规矩。

这天又是个大雪天,寒风刺骨,他却放下酒杯,换上厚厚的裘皮厚袄,催家仆套车,迎着风雪乘车出行。

今早公主府的仆从上门报信,说公主于昨晚子时三刻生下一位小郎君,他作为兄长,十分欢喜。

薛崇胤和薛崇简出生时他不在妹妹身边,这一次两家离得近,他总得过去看一眼。

他喜欢小孩子,孩子出生是喜事,他们家只剩下他们几个人了,需要更多的喜事。

到了公主府,他先去看望妹妹。

李令月虽然笑容满面,但欣喜中掩不住失望。

李显百思不得其解,以为她和薛绍吵架了,问过薛绍之后才明白,李令月以为这一胎是小娘子,没想到又是一个小郎君,所以有一点失落。不论男女都是她的孩子,她每一个都喜欢,但之前奉御说得太肯定,她满心以为这一次一定是女儿,连小娘子的备用女婿都挑好了,结果和之前想的不一样,落差有点大。

李显哈哈大笑,看过外甥,告辞回王府,出门时迎面看到上阳宫的冯德领着一群抬礼物的仆从进来。

时局紧张,李令月又不是头一回生孩子,不想惊扰到李旦和裴英娘,直到孩子生了才让薛绍打发人去送信。

裴英娘先吩咐宫人送来礼物,等下午再亲自来探望李令月。

李显和冯德闲话几句,坐车回英王府。

郭氏早就准备好热香汤,服侍他洗漱换衣。

他懒洋洋泡在温暖的香汤水里,和郭氏说起李令月因为生了小郎君而黯然神伤的事。

说到高兴的地方,郭氏陪他一起笑。

在房州时身边没什么仆从,几个侍妾伺候李显的衣食起居,回到洛阳,他依旧习惯让侍妾们照顾。

李显叹口气,“在房州的时候,我天天害怕,总盼着能回来,现在回到洛阳了,才晓得阿弟他们更不容易,难为他们能熬过来,还不忘派人去房州接我。”

他感叹一阵,瞥到郭氏额头上的汗珠,握住她湿淋淋的手,叹口气,道:“等安稳下来,我求阿弟给你弟弟安排一个好差事,阿弟很严格,破格提拔他当大官是不可能的,不过也不会亏待他。你们陪我吃了那么多苦,我不会辜负你们。”

郭氏欲言又止,继续帮他擦背,“妾不敢奢求什么,只要郎君好好的,妾就心满意足了。”

李显不坏,从不对她们这些侍妾发脾气,郭氏曾妄想得到更多。但跟在李显身边这么多年,她渐渐明白,李显天生就是这副性子,他的话不能当真。

她只能靠自己才能得到想要的,李显刚才说得很明白,“你们”,而不是“你”,他对每一个侍妾都是如此,其中包括韦氏。

李显泡了半天香汤,骨酥筋软,正是惬意的时候,使女在门外叩门。

小郎君不小心吹了风,一直咳嗽,韦氏束手无策,请他过去看看。

李显皱起眉,郭氏帮他擦身,服侍他穿好衣裳,平静道:“这种天气,小孩子身子娇弱,最容易生病,郎君快去看看吧。”

她这么大度,李显反而不好意思,捏捏她的手心,跟着使女离开。

等他赶到韦氏的院子,发现使女们并没有惊慌失措,也没听见小郎君咳嗽的声音。

李显皱眉,抬脚走进内室。

韦氏红光满面,满脸堆笑,一把拉住他,眼神示意使女们出去。

李显疑惑道:“你这是……”

韦氏推李显坐到榻上,退后几步给他作揖,“郎君,我们的机会来了!”

李显一头雾水,“什么机会?”

韦氏敛容正色,一字字道:“郎君,你真的甘心屈居人下吗?”

李显呆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发现裴明润的名字和李显儿子的名字重了一个“润”字,不大合适,但是改了挺浪费字数的,所以就不改了。

第231章

寂静过后, 李显忽然一跃而起, 一脸不可置信,“你答应过我的!”他指着韦沉香, 脸色惨白,“回洛阳之前,你答应过我的!”

他知道韦沉香还没有死心, 女皇并没有赐死她的父兄家人,只是贬谪流放而已。他怕她回到繁华的神都以后再次被她的父兄怂恿,干下蠢事,离开房州时, 再三叮嘱她小心谨慎, 不要当着长史的面提起以前的事, 连想都不能想。

阿父逝世时为他安排好了一切, 可他还是输得一败涂地。他不想再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那种命悬一线,活过今天,可能挨不过明天, 随时会被人毒杀的感觉,他真的不想再体验一次。

好几年了,他每晚噩梦连连,没有哪一天能安心入睡。夜里听到窗外的脚步声,或者是夜风吹过树梢的呜呜声,他总疑心母亲派人来杀他,怕得不行, 躲在被子底下瑟瑟颤抖。

阿弟接他回洛阳,保证母亲不会杀他,朝中越来越多大臣公开支持阿弟,母亲老了,他终于能睡一个好觉。

他以为韦沉香这回能消停下来,她当时明明答应得好好的!她保证会老老实实待在王府里,绝不搭理那些鼓动他们为难李旦的小人。

长史暗示得很清楚了,如果韦沉香还执迷不悟,不需要阿弟开口,忠于阿弟的人不会放过她。

李显抓住韦沉香,手指用力,“香娘,谁和你说了什么?你见了什么人?是不是你阿耶?”

韦沉香轻蔑地一笑,拍开李显的手,“现在洛阳最有权势的人愿意扶持郎君,郎君何须畏惧你的弟弟?”

她取出一封信,递给李显,“皇位本来就该由郎君继承,朝中很多人心里还是向着郎君的。郎君,张易之和张昌宗差一定就封王了!他们才是圣上最信任的人,有他们的支持,您胜券在握,什么太子皇太孙,不过是趁我们不在洛阳,鸠占鹊巢罢了。”

李显踉跄了几下,连连后退。

他很少发脾气,真气急了也只是闭一闭眼睛,浑身发抖。

沉默半晌后,他睁开双眼,震惊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失望和怅惘。

他曾经有野心,妄想以打败母亲的方式竖立自己的威望,后来的一连串可怕经历让他彻底熄灭这个幼稚的心思,他只想保住性命,和家人们一起好好享受荣华富贵,人生苦短,他不想再受罪了。

韦沉香一直跟着他,她虚荣,胆子小,有时候两面三刀,这些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她是他的女人,为他生儿育女,跟着他在房州受苦,他会好好对她,给她享不尽的财富。

可韦沉香的野心比他的更大,她不满足于当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妇人,她想成为第二个女皇。

在她心里,没有什么比权势更重要,她可以牺牲一切去换取往上爬的机会,不管代价是什么,她在所不惜,或许牺牲他这个丈夫也没关系。

可笑的是,母亲能够轻易废黜他的帝位,靠的是年复日久处理朝政中慢慢积累下来的势力和威望,她果断抓住阿父时常卧病、只能依赖她遥控朝堂的时机,借机巩固自己的实力,一步步爬上高位,最终架空阿父,绝非简单的以后妃身份迷惑君主。韦沉香只看到母亲的成就,从来没有接触过政务,就妄想和母亲一样驱使群臣……

韦沉香久久等不到李显的回答,催促他看信,“郎君,圣上年事已高,十分防备太子,只信二张的话。有他们相助,你继承帝位就如探囊取物,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等着二张拿到遗诏,咱们就赢了!”

她似乎看到将来把李旦和裴英娘踩在脚下的情景,两眼放光,神情狂热。

李显摇摇头,长叹一声,转身走出内室,手里紧握着那封信。

二张也许是真的想扶持他,也许只是挑拨离间,想撺掇他和李旦内斗,不管二张的目的是什么,他不会在这时候给阿弟添乱。

阿父临终之前,他答应过阿父会好好护着弟弟妹妹……

他没本事,兑现不了自己亲口许下的承诺,已经很惭愧了。他帮不了阿弟什么,至少不能拖后腿。

风停下来了,廊外雪落无声,白雪皑皑,苍松屹立于雪中,松针裹了层薄冰。

李显叫来王府的护卫,“看好娘子,从现在开始,不许她踏出内院一步,也不许任何人接近这个院子。”

护卫应喏。

裴英娘探望过李令月和小外甥,乘车回上阳宫。

朝臣几次群起攻击二张,每一次都被女皇四两拨千斤敷衍过去。李旦成功把上层权贵之间的争斗扩大,越来越多的民间百姓同情他的处境,纷纷请愿,要求女皇惩治二张,洛阳气氛诡异。

她出一趟宫,护卫多达三百人,其中两百人是身经百战的精兵。

女皇并不糊涂,她既没有把军权交给二张,同时也限制李旦调动军队的权力,南北衙仍然由女皇指派,只听她的命令。

上阳宫的人手属于东宫卫率,是李旦目前最信任的亲信兵士。

队伍徐徐前进,她掀开车帘,凝望半空中飘飞的雪花。

远处响起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四五个身裹黑氅的人骑马穿过漫天飞雪。

响亮的鞭声由远及近。

队伍停了下来,卷棚车走在队伍的中间,裴英娘不知道前面的状况,打发杨知恩前去查看。

杨知恩此前奉命执行秘密任务,消失了很久,大朝会期间跟随各国使团一起回到洛阳,之后一直跟在她身边保护她。

足足半盏茶的辰光后,杨知恩才回到卷棚车旁,轻声道:“娘子,是执失都督,他和部下返回洛阳,准备进宫觐见圣上。”

风雪弥漫,车轮轧过雪地,嘎吱嘎吱响。

裴英娘怔了片刻,她知道执失云渐要回来,但是附近州府早就准备了盛大的筵席迎接他,他只要踏进洛阳方圆两百里之内的市镇,半个时辰后消息就会传遍整个洛阳。然而这几天她并未听到任何有关他回京的风声。

他是怎么悄无声息进内城的?

她想了想,“我和执失都督久别重逢,请都督借一步说话。”

杨知恩问都不问一声,应了声是。

他刚转身,裴英娘叫住他,扫一眼左右,声音压得低低的,“算了,我跟你一起过去。”

杨知恩点点头。

裴英娘留下半夏掩人耳目,人多的好处就是不管她做什么,跟踪她的人没法靠近,看不出她到底在做什么。

片刻后,她换了身装束,头扎布巾、肩披白氅,伪装成护卫,骑着一匹白马,跟在杨知恩身后,行到队伍前面。

执失云渐刚从战场回来,风尘仆仆,他没穿戎装,头勒玉冠,脚踏长靴,腰间挂一把宝剑,飞雪掩盖了他眉宇间冷冽凶煞的戾气,此时的他看上去就像一个仗剑而行的潇洒文士。

他手执鞭绳,一言不发。要进宫必须先经过浮桥,他耐心等着护送裴英娘的队伍走过去,好进宫面圣。

杨知恩刚一靠近,他就觉察出不对劲,杨知恩的手按在刀柄上,神情戒备,肌肉紧绷,这是高度警惕的状态。

他的目光越过杨知恩,落到身姿纤细的白氅护卫身上。

几年不见了,他依然很快认出她。

他回头示意家仆们后退,夹一夹马腹,上前几步,略过寒暄,直接沉声问:“殿下有什么吩咐?”

裴英娘哑着嗓子道:“郎君怀疑圣上早就看出你不是真心投效,重用你不过是将计就计而已,圣上利用你震慑突厥,这一次你把突厥人和奚人、契丹人全部赶至长城之外,圣上此时召你回来,不是为了赏赐你,而是要拘禁你。”

女皇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信任过执失云渐。

执失云渐假装顺服,借以继续执行李治的计划,把复辟的突厥王室一网打尽,女皇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他?

只要他不闹事,女皇就能安心处理宗室那边的麻烦。

现在他对女皇没有任何用处了,女皇以封赏他为借口召他回京,很可能是想趁机扣住他,防止他起兵拥护李旦。

裴英娘派秦岩去营州,不单单是眼馋奚人的造车技术,从秦岩秘密送回的书信看,执失云渐离开战场后,大总管立刻接管军队,打压他提拔的部将,女皇显然不准备放执失云渐离开洛阳。

听完裴英娘的话,执失云渐面不改色,既不吃惊,也不慌乱,他见惯生死,没什么能让他惊愕。

裴英娘接着道:“郎君已经派人去提醒你,让你暂时不要回京……信怎么没送到你手上?”

执失云渐回想一路南下经过的地方,道:“路上遇到雪崩,我抄近道回来的。”

裴英娘诧异良久,“雪崩?”

这也太蹊跷了,他们用雪崩骗过女皇,现在执失云渐因为雪崩改道,错过信使,莫非女皇也喜欢以彼之道,还之彼身这一招?

执失云渐眼眸微垂,点点头。他不想多提雪崩的事,其实当时还是有风险的,那一刻他明白自己和李旦的不同,他绝不会因为感情影响自己追求的目标,李旦和他相反。

裴英娘眉头轻蹙,手指捏紧长鞭,“郎君不晓得你今天回来。”

队伍仍然慢慢往前走,过河的浮桥被积雪压垮了。

半夏裹着厚厚的裘衣,故意掀开车帘,露出小半边侧脸。

长史低斥守卫浮桥的甲士,甲士们得知太子妃因为浮桥耽误行程,乱成一团,忙着修补。

她扭头遥望浮桥,松口气,“正好可以多拖延一会儿。我已经派人去通知郎君,你先别急着进宫。”

快到正旦了,洛阳城内时常举行各种宴饮聚会,李旦本想抽空陪裴英娘一起去公主府,临时被张宰相的心腹请走,张宰相的府邸恰好就在附近。

执失云渐嗯一声,引马后退。

要提醒的话说完了,裴英娘回到队伍中间。

出了上阳宫,她身边时刻有人盯梢。时至今日,女皇不会杀她,但少不了安排几个耳目盯着她,女皇的人警觉性很高,她怕待久了他们会看出破绽。

她悄悄和半夏换过来,摘下头巾,半夏帮她重新拢起发髻。

卷棚车的速度突然变快,浮桥终于修好了。

裴英娘掀起车帘一角,往路边扫了一眼,等队伍全部走过,执失云渐和家仆们立刻跟上,抵达北岸后,他立刻拨转马头,毫不迟疑地向着皇城的方向飞驰而去。

她望着一人一骑消失在茫茫风雪中,皱紧眉头。

杨知恩策马走到卷棚车旁,“娘子,刚刚有个人赶回来和执失都督说了几句话,仆瞧着好像是执失家的人。”

裴英娘放下车帘。

人肯定是李旦派来的,他要求执失云渐按照原计划进宫。

裴英娘回到甘露台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彤云密布,朔风凛冽,大雪压得院中的枯枝咯咯响。

阿鸿年纪小,左等右等等不到母亲,已经睡下了。

乳娘说他睡着前没见到母亲,紧紧抓着榻床的锦被不肯放,乳娘只好把他放在正殿内室的床上睡。

裴英娘卸下簪环首饰,抱起熟睡的阿鸿,打发走乳娘,“不碍事,今晚就让他在这睡。”

乳娘躬身退下。

阿鸿梦中感觉到熟悉的怀抱,蹬蹬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呼呼大睡。

亥时,李旦从外边进来,看到裴英娘靠着床栏打瞌睡,扯开她怀里的阿鸿,下意识想吩咐宫婢抱儿子出去。想了想,把胖乎乎的儿子塞回锦被里。

阿鸿睡相很乖,摆成什么姿势就接着那个姿势睡。

李旦轻抚裴英娘鬓边散乱的发丝,帮她解开衣裳,脱去外边穿的厚袄。

手背蹭过她的下巴,她立刻醒了,睡眼朦胧,迷迷糊糊道:“你回来了。”

李旦轻笑,放下罗帐,遮住摇曳的灯光,抱着她一起躺下,等她睡醒了,再和她谈正事吧。

第232章

连日大雪, 天还没亮, 屏风后面黑魆魆的,但窗前一小块地方却被积雪映得雪亮, 床帐半拢,几案上一星如豆火光摇曳闪烁。

裴英娘披衣起身,阿鸿仍在酣睡, 小脸红扑扑的,肉乎乎的小拳头抓着竹疏布枕头不放。

李旦坐在几案旁沉思,灯火打在他脸上,映出他俊朗的面孔, 双眸黑得发亮。

裴英娘走过去, 发现他在看一张舆图。

她掀帘出去, 吩咐守在外面的宫婢去煮茶。冬日严寒, 甘露台里另设了小厨房,随时有热水热汤供应,煮好的茶很快送到内室,她斟了两杯, 一杯送到李旦手边,“阿兄,都准备好了?”

李旦眼眸低垂,看着舆图上圈出来的地方,那是洛阳周围几处港口的标记。他端起茶杯浅啜一口,“差不多了,只差一个合适的时机。”

裴英娘轻轻嗯一声, 靠着李旦坐下,心里异常平静。

嫁给他时她就明白将来会面临怎样的坎坷波折,担心忐忑只会让自己更加害怕,换不来别人的同情,所以她珍惜每一天,很少浪费时间担忧未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斗不过别人的时候老实听话,等到积攒足够的实力,就主动出击,除掉所有威胁。

现在是时候了。

她听李令月说起过,最近上官璎珞和二张兄弟走得很近,甚至还有人说女皇因此大发雷霆,差点下令处死上官璎珞,因为宫中其他女史求情,才没有痛下杀手。

上官璎珞不是那种追名逐利之辈,不会无缘无故放弃她自己的准则,和二张兄弟同流合污。

这一切必然是受李旦指使的。

二张兄弟一直以来仗着女皇作威作福,但始终没法真正掌握实权。女皇警惕性高,加上怕二张兄弟成为第二个薛怀义,不允许他们触碰军权,二张孤立无援,并没有谋反的胆子。

上官璎珞故意煽动他们作乱,助长他们的野心,将他们骗得团团转。

这个计划不需要太多精心布置,只要让二张兄弟心动就行,他们不中计也没什么,反正不管他们最后谋不谋反,李旦肯定要给他们扣一个心怀不轨的罪名。

当然他们真的落入陷阱最好,这样李旦的出手才更加师出有名。

远处响起钟声,雪后初晴,阳光刺破黑暗,霞光温柔笼罩沉睡中的冰天雪地,天一点点亮起来。

李旦吹灭烛火,“宫里传出消息,执失暂时没有危险,母亲将他关押在北衙禁军屯守的玄武门内。”

玄武门不单单指一道宫门,玄武代表北方,宫城北面的大门常以玄武命名,长安大明宫有两座玄武门,洛阳的紫微宫也有玄武门。

宫殿一般前朝后寝,南面是皇帝接见大臣的朝堂,北方是皇帝和后妃们居住的寝宫,通常只要控制住玄武门,就等于控制整座内宫,进而控制朝廷。

发生政变时,如果能快速拿下玄武门,基本上等于成功一大半。

太宗李世民在玄武门前杀死同胞兄长,顺利夺得帝位的故事妇孺皆知,女皇自然也明白玄武门的重要性,所以她派北衙禁军驻守北边宫城,北衙由女皇直辖,忠于武周。

南衙受宰相指挥,由兵部管辖。李旦私底下已经掌控全部南衙护卫,他们虽然不能接近紫微宫内宫,但负责保卫整个洛阳里坊街巷的安全,同样能发挥关键作用。

裴英娘手里的茶早就冷了,她放下茶杯,“执失是故意的?”

李旦点点头,“他说完全不必管他,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他或许能劝动北衙禁军的统领倒向我们,他和禁军统领认识——母亲不知道这一点。”

裴英娘挑挑眉,执失云渐好像不擅长当说客吧?就算他们有交情,不一定能派上用场,北衙禁军统领可是女皇亲自任命的,实打实的女皇心腹。

看她面露怀疑之色,李旦收好舆图,唇边浮起一抹笑容,“禁军统领由母亲一手提拔,忠心耿耿,我已经安排人手暗中协助执失,他有的是机会。”

他笑得有点古怪。

裴英娘眉头轻蹙,起身去洗漱。

她很快恍然大悟,想明白李旦笑容背后的深意。

不管是哪朝哪代,几乎所有立下赫赫战功的大将都曾遭到贬谪流放。并不是所有君王都狠心到非要把昔日功臣赶尽杀绝,而是出于长远考虑,防患于未然,即使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功臣们拥兵自立,也必须打压。

若是边疆再起烽火,他们依旧会起复革职的功臣。

女皇不会杀执失云渐,尤其不会在刚打完胜仗之后杀他。

执失云渐确定自己能够自保,故意自投罗网,一来是为了降低女皇的戒心,拖延时间,二来试图以旧日情分打动禁军统领,方便劝降。

但事情关系重大,不容许出一点差错,稍微一个疏忽,可能满盘皆输,李旦绝不会等给禁军统领考虑的时间。最省力的劝说方式是打败对方,逼对方不得不答应。执失云渐不是油嘴滑舌的文臣,八成会失败,李旦所谓的暗中协助,很可能是派人潜伏在卫队里,找机会直接杀死禁军统领,到时候北衙禁军群龙无首,女皇痛失臂膀,正好方便捉拿二张。

执失云渐真正的目的,其实是想赶在李旦安排的人下手前控制玄武门,尽量兵不血刃拿下北衙,避免伤亡过多。北衙禁军全是功臣之后,祖父、父辈曾跟随李渊、李世民父子四处征战,死于宫廷政变未免可惜。

又或许还有更深层的原因,李旦和执失云渐心照不宣,不肯明说。

裴英娘摇摇头,她不擅长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不想探究太多。

只要知道李旦和执失云渐之间消除了隔阂,配合默契,她就放心了。吐蕃的威胁还没解决,现在的府兵制渐渐腐朽落后,朝廷不能掉以轻心,他们需要更多的将才。

天亮之后李旦出去了,连朝食也顾不上吃。

阿鸿醒来之后在床上打滚,半夏和忍冬头一次看到这么活泼的皇太孙,稀罕得不得了,兴冲冲请裴英娘过去。

她绕过火炉床,走到榻床边,阿鸿看到她更兴奋了,手舞足蹈,朝她伸出两只肉乎乎的胖爪子,“娘、娘娘……”

阿鸿学会的第一个词是“娘娘”,之后他不肯费精神去学其他词,饿了叫“娘娘”,高兴了叫“娘娘”,生气了也叫“娘娘”,她试过教他“阿耶”两个字,不知道为什么,小家伙就是学不会。

她抱起阿鸿,捏捏他的脸,“阿鸿是不是很喜欢和阿娘一起睡?”

阿鸿笑呵呵的,一个劲儿往她怀里拱。

她拍拍他的屁股,扭头吩咐半夏:“把鸿奴的寝具衣物搬回来,从今天起让他回来睡。”

半夏迟疑了一下,躬身应喏,转身出去收拾东西。太子殿下肯定会不高兴,但愿娘子只是心血来潮。

裴英娘刮刮阿鸿的鼻尖,“你阿耶会生气的,你要乖一点,知道吗?”

阿鸿听不懂母亲的话,仍旧窝在她怀里傻乐。

朝食裴英娘一个人吃,膳房准备的主食是热黍臛和野菌毕罗,她就着各样鲜酱小菜吃完一碗热黍臛,忽然馋冷淘。

忍冬去膳房传话,宫人们不敢怠慢,立刻揉面熬汤,不多时一大盘冷淘送到甘露台。

她连吃两碗。

这是冯德进殿通报,李显来了。

裴英娘放下筷子,小口喝滚烫的菠薐菜酸汤,“他要见郎君?告诉他郎君不在上阳宫。”

冯德道:“英王想面见殿下,说是有急事。”

裴英娘抬头看一眼半卷的水晶帘,殿外艳阳高照,雪地反射的日光映在廊檐间,像潺潺流动的水影,“外头冷,请英王进来。”

宫人把火炉床搬到正殿屏风前,搀扶她坐下。

李显心事沉沉,进殿以后立即道:“十七娘,我有要紧事求你。”

宫人们默默退出去,半夏和忍冬留下没走。

火盆里的炭火烧得正旺,炭火红彤彤的,裴英娘斜倚凭几,请李显入座,“什么事?”

李显跪坐于一旁的毡席上,摸出一封信,递给半夏,“我把她关起来了。”

裴英娘听得一头雾水,接过信,“谁?”

等看过信后,她终于明白李显在说什么。

信上的内容很隐晦,但涉及到二张、李显和李旦,她稍微一联想就看懂信中的暗示。二张表示他们更看好李显,愿意帮助李显打败李旦,扶持他即位。信是写给韦家人的,很明显,二张先说动韦家人,然后让韦家人想办法说通李显。

她想也不想,直接把信封投进火盆里,看火苗一点点吞噬掉纸页,“这封信是韦氏给你的?”

李显羞惭不已,点点头,“十七娘……你看能不能找阿弟求情,保住她的性命?”

裴英娘嘴角轻抿,不说话。

李显磕磕巴巴道:“只要、只要不杀她,随便怎么、怎么处置她都行……”

这事若是李旦头一个知道,韦沉香必死无疑,李显不忍心看着韦沉香赴死,所以她先来找裴英娘。

“我可以离开洛阳……”说完这句,李显苦笑了一下,他明白自己的请求有多可笑,可韦沉香为他生下一儿一女,他实在狠不下心肠。

裴英娘低头轻抚紫铜暖手炉,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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