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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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天佑不好对付,他那个泼辣媳妇也不是任人拿捏的主儿。

杨家人咬牙切齿:狐狸配老虎,一对滚刀肉!

几天后李绮节回娘家。

周氏指着她念叨,“以前你在家时,也没这么大的脾气呀,怎么出阁以后,不收敛不说,脾气反而越来越大?你晓不晓得乡里人现在说你是什么?”

李绮节满不在乎道:“是什么?母老虎?母夜叉?母大虫?”

反正拢共只有这几种,没什么新花样。

李绮节不怕被人称作是母老虎,虽然不好听,但很威风啊,以后谁想欺负她或是欺负她男人,先得掂量掂量自己,看他们的脑袋瓜子经不经得住棍棒伺候。

周氏和周桃姑哈哈大笑,指着李绮节又笑又叹,“你啊你!”

李乙面色不豫,“太胡闹了,都是女婿好脾性,把你给惯坏了。有什么事坐下来好好说就是,你打六郎做什么?他可是县城的童生!你怎么能让仆人打他?!”

李绮节抓着胖胖软嘟嘟的小手,逗他发笑,回头瞥一眼李乙,“童生又怎么样?三哥可是秀才公。”

李南宣头一次下场,就顺利通过三场考试,现在已经顺利获得秀才功名,李大伯和李乙整天乐呵呵的,脸上的笑容挂了大半年,也没舍得放下来,连后来孟云晖年纪轻轻考中举人这样的大新闻,都没引走兄弟俩的注意力。

一说到李南宣,周氏立刻满脸笑,喜滋滋傻笑片刻,开口替李绮节说好话:“那个杨六郎,说什么是童生,我看他连刚会走路的娃娃都不如,天天往孙家跑,女婿不在家,只有三娘一个妇道人家在内院,传出去,让三娘怎么做人?三娘不打他,难不成还得客客气气把他迎进家门,然后被县里人说三道四?”

周桃姑也卖力帮腔,“三娘做得对!要换做是我,我亲自拿木槌把那个不知所谓的杨六郎狠狠捶一顿!”

李乙被嫂子和媳妇一顿话说得哑口无言,脸色讪讪,不吭声了。

午间一家人一道吃饭,因为没有避嫌的必要,虽然男女分开两桌,但中间没隔开。

孙天佑和李子恒说说笑笑走进正堂。

在李乙的女婿狂热综合症复发以后,李子恒也很快缴械投降,和妹婿孙天佑相处融洽。孙天佑想讨好一个人的时候,绝对能把对方忽悠得密不透风,李子恒胸无城府,很快中招,不止极度认可孙天佑的妹婿身份,还对他赞不绝口,乃至于悄悄叮嘱李绮节,让她小心看好孙天佑。

用李子恒的原话来说,“妹婿真是万里挑一的好丈夫,三娘,你千万别因为妹婿专情老实就掉以轻心啊,外边那些人看到妹婿这么好的男人,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胖胖还小,只能由周桃姑抱着喂饭给他吃,刘婆子单独为他准备一份蒸的鸡蛋羹和几种粗粮熬成的米糊糊。

胖胖看到丫头把自己每天吃饭用的小牧碗、小匙子送到桌前,立刻兴奋地手舞足蹈,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喊声,催周桃姑快喂他。

周桃姑在胖胖的手背上轻轻拍一下,她不想惯着胖胖,只有等人来齐了,李大伯发话之后,后辈们才能动筷子。

李大伯和李乙先后入座,李南宣一直没现身,李大伯道:“去书房看看,三郎肯定又看书看得入迷了!”

丫头去叫人,回来时脚步匆忙,结香跟在她身后,躬身道:“大官人,三郎脸色且不大好,我劝他歇一会儿,才刚吃了药,刚睡下。”

☆、第111章 一百一十一

李南宣现在可是李家的凤凰疙瘩, 听说他病了,李大伯立刻放下筷子, 正要起身, 又似忽然想起什么, 忍不住瞥了孙天佑一眼。

本地方言把女婿称为“娇客”或是“一哥”, 娇客登门, 娘家人必须盛情款待。孙天佑和李绮节难得回一趟娘家, 饭还没吃,李大伯这个做长辈的先起身离席, 对客人是很怠慢的。

孙天佑笑了笑,“病人要紧, 大伯请自便。”

周桃姑抓住胖胖的手,不许他抓桌上的竹筷, 转过脸朝李绮节道:“三郎心太重了,每天熬油费火,过了子时才困觉,小小年纪,哪里吃得消!”

李绮节蹙眉道:“读书也讲究张弛有度,大伯没劝三哥小心保养吗?”

周桃姑撇撇嘴巴,“谁劝都没有,念经的那个说一句, 三郎还不是得乖乖听话。”

她面上露出几丝不屑之色,“你晓得的。”

她说的是张十八娘。

两人同为寡妇,周桃姑泼辣精明, 靠操持熟水生意把两个女儿拉扯大,再嫁一定程度上也是为了让两个女儿能风风光光嫁人。对她来说,只要两个女儿能好好过日子,让她们姓周还是姓李都无所谓。

而张十八娘守着李相公的遗言,不知变通,李南宣受她影响,把自己的全部精力放诸在完成父亲遗愿之上,眼瞧着愈发没有烟火气了。

因此周桃姑和张十八娘不大对付。

李南宣天资聪颖,虽然幼时没有正规的启蒙,但他学会诵读佛经后,只需略微记诵两三遍,就能将那些艰涩的经文从头到尾倒背如流。有这种几乎堪称过目不忘的本领和熟读经文的扎实基础在,他学习四书五经可谓一日千里,进步飞快。

从李南宣出孝后,李大伯偶尔会把他的文章、诗作带出去请人品评,孟云晖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李南宣这个后起之秀,主动登门拜访,此后一直和他书信交流,来往密切。

李绮节听周氏说过,孟云晖对李南宣只有一句评语:三郎的天分比我高。

然而天分奇高的李南宣却在县试、府试、院试上屡屡碰钉子,经过好一场波折后,才取得秀才身份,而且名次并不是很突出。

李大伯和周氏觉得李南宣是压力太大了,又是头一次赴考,才会发挥不理想,劝他不必失落,专心准备下一场乡试。

张十八娘却忧心忡忡,私下里和丫头说:“三郎连考秀才都这么艰难,什么时候才能去京师参加会试?”

丫头们不敢接这个话,读书进举哪是那么简单的?瑶江县一百年只出过几位进士,哪家能供出一个举人,祖辈几代人走出去都脸上有光。县里那些白发苍苍的老童生,六七十岁了还在为秀才的功名搏命,三少爷小小年纪已经有功名在身,大官人和太太整天眉开眼笑的,怎么张氏却愁眉苦脸?

张氏的话辗转传到李南宣耳边,他对自己的要求越来越严格,每天一睁眼,就扑到书案前用功,夜里别人都睡下了,他还在灯下看书,废寝忘食,焚膏继晷,只差效仿古人头悬梁锥刺股了。

李大伯顾不上孙天佑,急着去看视李南宣,是因为他知道李南宣像个无欲无求的苦修和尚,如果不是真的病得站不起身了,他绝不会放下书本。

一顿饭吃完,李大伯才匆匆回来,周氏焦急道:“怎么样了?”

李大伯叹口气,“大夫开了药方子,结香在熬药呢,说是要将养一阵子。”

听起来好像只是小毛病,但他的眉头一直紧紧皱着,神情并不像他的语气那样轻松。

孙天佑眼珠一转,笑着道:“小婿前几日刚巧得了几枝上好的紫团参,这就让人取来,给三哥补养身子。”

他的年纪和李南宣相差无几,叫一声三哥,是跟着李绮节称呼,以示尊重客气。

人参因为肖似人形而被古人奉为神药。其实,在明朝以前,人参的地位没有后世人想象的那么高。直到明代,尤其是明中期和明末以后,人参才被世人当成包治百病、延年益寿乃至于能起死回生的仙药,一时之间,人参身价倍增,堪比黄金。

老百姓们争相进山采挖人参,没有节制的开采下,山林间野生的人参数量越来越稀少。加上永乐年迁都北京,需要源源不断砍伐木材送往北方,极大破坏太行山脉和燕山山脉的生态环境,导致中原境内的人参逐渐灭绝。

但人们对人参的需求仍旧得不到满足,于是商人们把目光转向东北长白山。在巨大的经济利益的催动下,东北女真人靠采集、贩卖人参迅速崛起,女真人中的八旗贵族掌握人参的开采、买卖权,□□哈赤就是通过人参贸易建起雄厚经济基础的。

万历年间明朝曾有官吏意识到东北女真人的威胁,希望能通过压制人参价格、限制人参贸易的方式打压□□哈赤,结果□□哈赤发明可以长期储存人参的方法,根本不惧明朝的贸易围堵。

人参在□□哈赤建立功业的道路上发挥过重要作用,可以想见,明朝人对人参有多么迷信。

这不,孙天佑说要送人参,李大伯和周氏先吓了一跳,呆愣半天,才想起来要推辞:“紫团参价比千金,是能救命的东西,何必大材小用?九郎留着自家用罢。”

因为孙天佑是自己的女婿,所以李乙这时候不好开口,沉默着站在一边微笑。

孙天佑偷偷朝站在周氏背后的李绮节眨眼睛,“三娘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给三哥用,不就是给自家用么?伯父、伯娘同我这般客气生分,莫非没把九郎当成自己人?”

李大伯知道孙天佑故意用话激自己,笑着摇头道:“你这伢崽!”

孙天佑咧嘴一笑,“人参再贵,也没有三哥的身体重要,何况那几枝紫团参原本就是要送给长辈们享用的,如今不过是提前拿来罢了。”

李大伯和周氏对望一眼,有些犹豫。

周氏一看李大伯的神色,就知道李南宣病得不轻,所以李大伯才会意动,想收下人参。

李绮节插言道:“大伯别推辞了,天佑既然说要送,您这回不收,他下次还是会接着送。”

李乙知道该自己发话了,看一眼孙天佑,赞许地点点头:“等三郎病好了,让他亲自向你道谢。”

李绮节两手一拍,笑嘻嘻道:“不行,怎么能谢他,三哥要谢也是该谢我。”

她自出阁后,不再刻意束缚自己,越来越自然洒脱,和孙天佑相对时尤其自在,但在长辈们面前反而变得沉静起来,少有这样抖机灵的时候。

孙天佑望着她和周氏撒娇,眼里满是柔情,“对,该谢你。”

小夫妻俩一时含情脉脉,很有点旁若无人的意思。

丫头们捂嘴偷笑。

李大伯乐得看李绮节和孙天佑夫妻和睦,李乙则脸色微沉,但眼里并没有一丝怒意。

周桃姑和周氏看着一对你侬我侬的小儿女,面带感慨之意,相视一笑。

唯有李子恒始终在状况外,正拉着李昭节和李九冬说悄悄话。

这么一打岔,李大伯和周氏的神色松快了些。

阿翅腿脚快,人参是他取来的。

大夫打开其中一只云纹锦盒一看,只见里头镶着一枝两指粗细的野参,参形酷似人形,四肢根须俱全,中间有突起,品相极佳,一看便知价值高昂。

李大伯道:“如何,三郎能用参吗?”

大夫捋捋长须,点头笑道:“人参乃大补之物,正乃病者现在所需,府上有此君药,倒是不必老夫费心了。”

李大伯闻言大喜。

下午女眷们在厢房团团坐着抹牌解闷,玩的是一种本地花牌,打法简单,只要记住口诀就能玩。

李绮节自己不打,坐在周氏身后为她算牌,趁丫头洗牌的时候,小声道:“三哥到底是什么病症?”

作者有话要说:进入完结倒计时了,但是发现自己太啰嗦,字数一超再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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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贴一下两篇预收文的文案,感兴趣的大天使们求戳一下收藏,地址专栏里有,谢谢~

话说文案有点雷,但是咱已经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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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是穿越唐朝,《大唐第一公主》

穿越成武则天的养女,她妈是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位女帝,她爷爷是皇帝,她爹是皇帝,她哥哥是皇帝……

她丈夫是皇帝,她儿子将来也是皇帝——总之,她全家都是皇帝。

大唐第一公主,生来就是受万人宠爱的,谁说帝王家没有真情?

这篇还可以叫作:《我全家都是皇帝》

第二篇是重生《宫斗不如增肥》

张道柔上辈子是活活饿死的,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她喜欢皇帝,皇帝喜欢骨感美人,

为了减肥讨皇帝开心,她把自己活活饿死了。

饿死鬼重活一世,她决定洗心革面,努力增肥。

远离宫斗,拒绝宅斗,她要结结实实养一身胖肉。

不小心嫁了个风一吹就倒的瘦子?

正好,夫妻俩一起增肥。

此文又名:《胖子的世界你不懂》

☆、第112章 一百一十二

☆、一百一十二

花牌在丫头手中飞舞, 唰啦啦一片响。

李绮节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周氏听得清楚。

她捏着几张花牌, 眉头轻皱, “大夫说是体虚,不是什么大症候。但大夫说三郎先天不足,养不好的话,只怕会影响寿数。”

见周氏脸上带出几分忧愁,李绮节暗悔不该提起这事,正好周桃姑催周氏发牌,把周氏的注意力引开了。

李绮节悄悄舒口气, 眼睛望着周氏手里的花牌, 心里偷偷想着心事,上次她就觉得三哥的神情不对劲, 果然没错, 看来一两一金的人参很可能起不到什么效用,想要治好三哥, 得先解开他的心结。

想到这, 她暗暗苦笑, 孟春芳当年因为送出一个荷包而吓得魂不附体,差点香消玉殒,如今三哥又是因为什么呢?

难道说,生得美的人,都会有这一遭?

只有像李子恒那样呆头呆脑,憨厚到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 才能活得轻松自在?

李绮节很快摇摇头,否定自己的猜测:我也生得好看啊,我就没有因为怀揣心事而生病,那这个猜测不能成立。

她搜肠刮肚,准备了一肚子开解的话,但见到李南宣的时候,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没有戴儒巾,身穿草白色交领香云纱衫,肩披一件铁梗哀荷锦袍,歪在窗边,望着廊下果实累累的柿子树出神。虽然鬓发松散,面色憔悴,只着家常旧衣,但仍旧丰神俊秀,英华内敛,远望就像镌刻在水墨画中的仙家客,眉眼如画,出尘脱俗。

这一刻,李绮节觉得三哥仿佛已然脱离尘世,不是为七情六欲而汲汲于生的凡间俗子。

孟云晖说得对,李南宣的才气与生俱来、出于天然,清新飘逸,风骨自成,和墨守成规的科举考场格格不入。

他有如此出众的品貌,有如此过人的才华,本应逍遥快活,傲然随心,看一棵树怎么繁盛生长,看一条河流怎么丰盈流淌,看世间万物枯荣转换,潮起潮落,云卷云舒。

他不该为了父母的执念,把自己的青春葬送在他不喜欢的应试科考中。

孟云晖少年老成,胸怀抱负,一心只想出人头地、平步青云,考科举是他踏入官场的必经之路,他甘之如饴,愿意忍辱负重,卧薪尝胆,为之抛弃所有东西,包括家人和感情。

但那些身外之物对李南宣而言还不如一朵悄然绽放在山野间的无名山花,他几乎无欲无求,于他来说,不论是做一个缁衣芒鞋、风餐露宿的小和尚,还是一个不求上进、默默无名的小秀才,都会比现在过得快乐。

但李绮节说不出劝阻的话。

李南宣自己不明白吗?

他比谁都清楚。

他想得通,看得透,可他却义无反顾,默默承受来自父母的双重压力,把自己的一生拿去回报父母恩德。

有些人,你明明知道他的坚持只是一场虚妄,却无力阻止,只能默默仰望,看他舒展开皎洁的双翅,冲破重重凛冽阻隔,划过碧朗晴空,去赴一个可笑荒唐的约定。

启程那刻有多绚烂璀璨,湮没时就有多悲凉冷寂。

犹如指间沙,掌中雪,任你百般挽留,终留不住刹那芳华。

唯有一声叹息。

李绮节面露怅然之色,鼻尖微微发酸,月白缎绣金鱼海棠的绣鞋轻轻踏进室内,惊醒画中人。

李南宣薄唇微掀,脸上漾出一个淡淡的,浅浅的,又极温柔缱绻的笑容:“三娘来了。”

嗓音是一如既往的清亮柔和。

李绮节的视线扫过书案,几本翻开的卷册摊在桌面上,山形铜笔架一溜大小不一的兼毫笔,玉蟾蜍镇纸乖巧倚在粉彩山水纹笔筒旁,书匣卷册码放得整整齐齐,桌角一只五彩鱼藻纹细颈瓶,瓶中供一束橙红色的桂花,米粒大小的花朵点缀在肥厚的叶片中,香气扑鼻而来。

李家栽植的桂花多是一年一开的金桂,颜色淡雅,李南宣房中这一束却是少见的橙红色桂花,香色活泼。想必是周氏特意让人去山间采的,他在病中,房里应该多些鲜艳泼辣的生机。

“三哥想吃什么?”

想来想去,李绮节只问出这么一句。

李南宣轻笑一声,眉眼舒展,目光越过回廊栏杆,落在窗外静静矗立的柿子树上。

红彤彤的柿子挂在树梢枝头,压得树枝弯弯,伸手就能摘到。

“三哥想吃柿子?”

李绮节收起怅惘之色,撸起袖子,走到树下。

丫头为她送来提篮和梯子,摘柿子和打枣子不一样,一个摘,一个打,便可看出不同,成熟的枣子滚落一地,捡起来洗一洗就行,柿子掉在地上,转眼就会砸烂,必须用手摘取。

她踩在梯子上,昂头在肥阔的枝叶间逡巡,很快挑中几只看起来熟得最好的柿子,一一摘下,放在衣兜里。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和李子恒比赛爬树的事,咯咯笑道:“把篮子拿来。”

一只篮子递到她眼前,十指纤长,骨节分明,常年握笔的指间结有一层薄茧,衣袍衫袖斜斜滑落,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日光滤过密密麻麻的叶缝,在那张清秀俊逸的脸孔上笼下一层淡淡的光泽。

李绮节怔了一下,脸上难掩讶异,三哥不是在窗前坐着么,什么时候走出来的?

李南宣望着她,眉宇间有罕见的少年意气,这让他的五官愈显生动。

他把篮子递给丫头,笑着道:“我来吧。”

李绮节柳眉轻扬,跳下梯子。

李南宣掀起袍角,几步登上木梯。

李绮节擦干净双手,接过丫头手中的竹篮,“去扶着梯子。”

不用她吩咐,早在李南宣攀上柿子树的时候,几个围在一边看热闹的丫头已经飞奔过来,守在树下,有的还悄悄把晾晒的被褥铺在地上,生怕李南宣摔下来。

毕竟没有人见过斯文温和的三少爷爬树。

李南宣比小心翼翼的丫头们胆大多了,三两下跃上枝头,摘下几枚拳头大小、方才李绮节够不着的柿子,拳头一松,把柿子轻轻抛向李绮节怀中的竹篮。

普普通通的动作,由他来做,硬是多出几分风流潇洒意味。

李绮节连忙举起竹篮,咕咚一声,柿子落在竹篮底部垫着的软布上。

丫头们脸红心跳,仰望着在枝头间笑得开怀的俊秀少年,眼睛都看直了。

连向来喜欢数落自家少爷的大丫头结香也被李南宣一反常态的开朗所震慑,一脸惊愕地盯着摇晃的树枝,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绮节嘴巴微张,搂着竹篮,半天回不过神,心中暗暗道:原来,三哥也有这样鲜活的时候。

大概是李南宣笑得太明艳,又站在高高的枝头上,绿叶掩映间,偶尔露出的面容俊美得惊人,院子里的丫头们仿佛都跟喝了花蜜酒似的,晕晕乎乎,如坠云中,一时没人想起要去向周氏禀报。

直到一声清喝响起:“胡闹,三少爷是病人,怎么能上树呢!跌下来可了不得!”

一语打破院内的闲情适意。

来人是个方脸窄额,头戴玄绫包头,穿蓝滚边白底绣富贵不断头纹夹袄,鸦色布裙的中年妇人。

她是照顾张十八娘的林婶子,周氏让结香留在李家一心一意照料李南宣,怕张十八娘那边的小丫头不顶事,把林婶子拨过去照看她。林婶子和张十八娘年纪相近,而且丈夫也早亡,平时能和张十八娘说得上话,当差之余,也为张十八娘排遣寂寞。

李南宣跃下木梯子,一声不吭转回房内,脸上的笑容如潮水般尽数褪去。

丫头们恍如从梦中惊醒,不约而同地叹息一声,狠狠瞪向林婶子,目光极是不满:玉人似的三少爷向来不苟言笑,今天竟然难得露个笑脸,她们还没看够呐!

林婶子眉头轻皱,跟进房里,一叠声道:“三郎今天好些了么?”

“头还晕不晕?”

“写字的时候手颤不颤?”

……

都是关心之语,但此时听来,总觉得刺耳。

李南宣眼眉低垂,淡淡道:“劳您费心,好得差不多了。”

林婶子喜道:“太太这几天愁得什么似的,就怕三郎你有什么闪失……”

李绮节犹豫了一会儿,没有跟进房去,张十八娘估计有私房话让林婶子代为传达。

丫头撤去木梯子,树下的落叶已经打扫干净,唯有一只竹篮卧在草丛中,里头罗列着二十几枚鲜红的柿子,光滑的外皮下,是松软甜腻的果肉,轻轻一捏,能感觉到丰溢的汁水。

可李绮节依旧觉得有些恍惚,仿佛刚才看到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李南宣怎么可能爬到树上去摘柿子呢?

他依旧云淡风轻,眉宇间一抹挥之不去的抑郁,树梢上那个明媚俊朗的少年,就像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境。

来如一阵清风,去似一朵流云。

不留一丝痕迹。

李绮节有种预感,以后,再不会有机会看到三哥笑了。

☆、第113章 一百一十三

“三郎这几天夜里几时睡下?”

结香道:“大官人天天过来督促, 三郎不敢不从,这几日大约戌时就移灯入帐。”

“今天吃了什么?粥饭用得香不香?”

结香口齿伶俐,一样样回想:“早晨吃的是鸡丝龙须面和烧饼,盛面用的是小碗, 三郎吃了一碗,烧饼吃了两枚。午饭是半碗鸡脯粥,一盘野菜素馅的饺子, 配的金银馒头、桂花栗子糕,还用了一盅鲜奶杏仁豆腐。夜里吃得少些,就吃了半个油蜜蒸饼。”

“喔?是不是白天又劳神了?”

结香笑道:“那倒没有,三郎今天的气色比往日好许多,可能是下午吃了几个柿子, 晚上不饿。”

问话的人又絮絮叨叨问了些其他的, 李南宣的行动坐卧, 一日三餐, 穿的什么衣裳,吃的什么果子,喝的什么茶,事无巨细,样样都打听。

结香脾气好, 耐心为他解答。

李绮节忍不住扶额, 如果盘问结香的人是张十八娘,或者周氏,这很正常, 如果是李大伯或者李乙,也很寻常,但是,现在那个缠着结香问个不停的人,却是她的亲大哥李子恒!

粗枝大叶,不拘小节的李子恒,竟然拉着一个丫头,打听李南宣的日常起居?

还打听得这么仔细?

李绮节悄悄翻个白眼,转过月洞门,拂开阔大翠绿的美人蕉叶片,“大哥,你怎么在这?”

李子恒嘿嘿一笑,摸摸脑袋,不言语。

结香在张十八娘和李南宣面前很随意,但是面对李家人则客气谨慎得多,见李子恒不吭声,她也不多话,眼皮一垂,静静站在一边。

李绮节瞥李子恒一眼,冷哼一声,笑向结香道:“伯娘还等着你去她那儿取人参呢,三哥已经睡了?”

结香点点头,“大官人亲自发话,三郎敢不听么!”

李绮节笑而不语,拉着李子恒走到廊檐底下。

“你打听三哥做什么?”

天色还不算很晚,不用点灯,也能看清道路,加上天上一轮满月笼罩,洒下万道银辉,把院子照得恍如白日,廊檐里便没点上灯笼。

李子恒的脸陷在阴影里,依稀看得清五官,但看不清他的表情,“还能做什么?我就是想关心关心三弟啊!他病了,我还没去看过他呢!”

李绮节嗤笑一声,拉倒吧,以前她生病的时候,李子恒都不会这么仔细问宝珠她的起居坐卧,只会一个劲儿地劝她:“多吃点!”

她撇撇嘴:“管你打的是什么主意,反正不许惊扰到三哥,他心思重,比不得你心大。”

李子恒觉得李绮节这句话似乎是在夸奖自己心胸宽阔,得意地挺起腰板,“你放心,我是那样的人吗?我李大郎可以说是瑶江县最体贴的好哥哥!”

回到房里,还没坐下,孙天佑搂着李绮节往帐帘低垂的里间钻:“给你看样东西。”

架子床前笼着一道柔和的光芒,原来是一囊萤火虫,拿白纱布袋装了,挂在铜钩上,夜里纱布透出一团淡黄的萤光,光华流动,柔和生晕,煞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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