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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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丽妮和曾浪一进门就吓了一跳。客厅里坐着一个妖娆的女子，长长的头发梳成髻子，身上的旗袍比张曼玉还要妖娆。丽妮说，怎么样？我说是个妖精吧，到底是不是合租还说不清呢！曾浪张口结舌地说，林紫鹦，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这是怎么回事？但转眼丽妮已经没了踪影，她扔下一句话：行，曾浪，别跟我演双簧！

曾浪恨不得把林紫鹦抓起来扔出去，你这不成心害我吗？林紫鹦却可怜巴巴地说，我今天去试镜头，他们让我演一个三十年代的妓女，你看像吗？

曾浪点头，像，像，太像了，你赶紧给我搬走，这房子，我多少钱也不租了！

天色黑下来的时候，屋子飘着青椒和油麦菜的清香。林紫鹦伸出头来，我饭做多了，要不，咱吃顿散伙饭我再走？

吃饭的时候两个人低着头，林紫鹦说，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扮上装试试让你看看像不像，谁知道你女朋友来？还有，我来北京只是为寻明星梦，可没打算和你这样的人如何如何。

曾浪很郁闷，我这样的人怎么了？

林紫鹦扑哧就笑了，连个女朋友都管不住。

曾浪也笑了，好了，以后咱井水不犯河水，尽量少来往，免得让人说闲话，有了合适的房子，你赶紧走。

那天，林紫鹦才知道，曾浪是一家酒店的保安主任，和她一样，在北京讨生活的人。

三

丽妮到底和曾浪分了手，曾浪知道，不是与林紫鹦合租的原因，这段感情本来就像在高空上走钢丝，一个人稍微走神就会掉下去。何况，丽妮爱上的男人是她的老板，别说房子了，连车子都是奔驰。

他沉闷地在屋子里躺了两天，林紫鹦没有问过他，只是做好了饭给他端过来，然后一本正经地说，这顿饭十块钱，这个苹果一块钱。

两天后，他起来，然后在屋里的小留言板上写道：小丫头片子，谢谢你。

回来后看到下面跟了一句：不用谢，你要是再难过就帮我收书房吧。：（

他们因为曾浪和丽妮的分手渐渐熟悉起来。首先是经济上不再分得那么一清二楚了，留言板的内容每天都是不一样的：林紫鹦，我把水电费和电话费全交了，不用还了，晚上饭你全包了吧。或者：我买来的苹果你可以吃，但是，不要超过三个，因为我只买了五个。

生活有条不紊地继续着，林紫鹦的明星梦却始终停留在演一个只有两分钟的小配角上。有时他们做四个菜吃，有时只吃一点水煮面。曾浪说，你别再做明星梦了，你没戏。

而林紫鹦认为，自己早晚有一天会成为章子怡那样的明星，但这一天什么时候能来，她说不好。

第18节：爱情小站今天到达(2)

忽然非典了，他们在屋里待了二十天，每天在一起看电视打游戏，曾浪的酒店基本上是停业状态，所以，让他离开似乎也情理之中，回山东老家又不忍心，而面前的女子还在没心没肺地打着游戏。曾浪望着天花板，我可能要回老家了，没准不回北京了。

林紫鹦的游戏手柄呱嗒就落在地下了，那怎么行啊？我拍不成电影做不了明星无所谓，但你要扛过一段去，我在北京有几个朋友，明天我开始帮你去找工作。

第二天，林紫鹦像往常一样，没有敲门就进来，然后站到曾浪的床边说，给一个老总开车，每月5000去不去？

曾浪瞪着眼睛，不是骗我吧，小丫头片子，你以为天上掉馅饼？

林紫鹦得意扬扬，哎，可惜我不会开车，否则这等美差哪轮得到你？只是，从今以后所有水电费电话费全部你交！说完，小蛮腰一扭就走了，曾浪摸了摸头，这个小丫头原来不是傻乎乎的，原来，她也如此可爱啊。

四

曾浪就这样成了林和祥的司机，林和祥是北京房地产的老总，虽然财大气粗，但人真是祥和，时间久了，曾浪觉得林紫鹦介绍的这个人真是不错，领到第一个月薪水的时候他想是不是应该给这丫头买点礼物？毕竟她在家待了几个月了，一个戏也没上，房租大概也是交的老本吧？

去国贸选东西的时候他以为看错了，因为老总正把冰淇淋送到林紫鹦的嘴里。他呆住了，再怎么样，也没想到林紫鹦会是这种人，傍大款然后做着明星梦，怪不得她吃得喝得花得总是大手大脚，原来有人养着。刹那间他忽然感觉心痛，觉得有什么在喉咙堵着，这样的女人是他最讨厌的！回到家他给林和祥打了电话，林老板，我不想给你开车了，家里有点事。说完没等对方问什么就挂了，然后关了机收拾东西，和林紫鹦这样的女人住在一起是耻辱，何况，她完全有能力住到那种豪华的小别墅中去。

离开小屋的时候他看到留言板上写着一句话：爱情的小站何时到达？他笑了笑，因为下面还有一句：别自作多情啊，这是台词。

五

八月，他带着好友的未婚妻去看婚纱照，因为好友离不开身，小娇妻又撒着娇，所以好友说，你们先去，我开完会稍后就来。

坐在小茶几上看婚纱时，忽然听到身后有熟悉的声音：李小姐，你把这婚纱的领子再改一改，小张，把那个模特身上的衣服换下来。

他回过头去，看到了一张非常熟悉的脸，不过这次，不是像个男生，而是一张干练的女经理的脸，因为旁边有人向她叫着，林经理。

她也看到了他，几乎是同时，看到了他身边正挑着婚纱样子的女人。

新娘？她问。

是。他说。

怎么转眼开了影楼？这得多少钱？

她笑，从前就是我的，只不过一直想做明星，但哥哥反对，所以一个人逃了出去，对了，忘记告诉你一件事情，我哥哥，他叫林和祥。

他呆住，小丫头片子，口里骂着心里喜着，离开了林紫鹦，才知道她早已经在心中，如影随形挥之不去，却原来那傻傻的女孩子是一个影楼的老板娘。

再看对面的女孩子，似乎忍着眼泪，然后低下头也问要做新娘的人，请问，看好了那一套？

新娘指着其中一套，拍这一套多少钱？

林紫鹦抬起头来看着曾浪，我和曾浪是好朋友，免费。两个字出口，眼泪也出来，曾浪过去，小丫头片子，人家结婚你哭什么？

林紫鹦胡乱抹着，怎么这么几个月就想到结婚？

曾浪掏出手机，然后对林紫鹦说，看着你的手机。一分钟后，林紫鹦的手机是闪着一句话：爱情小站今天到达。

林紫鹦抬起满脸的泪，刚想问什么，外面就冲进一个男的，对着新婚就恨不得磕头作揖：老婆老婆我来了，任打任罚全随你。

曾浪伸出手去握住林紫鹦的手，林紫鹦握住了，然后使劲地一拧，曾浪叫，哎哟。

朋友都转过脸来，怎么了曾浪？

曾浪表情暧昧地说：有了幸福就要叫。

第二部分

第19节：一地相思两处凉(1)

一地相思两处凉

冷小薇告诉我，思念一个人的滋味，就是喝了一杯苦酒，化成百转柔肠，吞下去烧得人无处可去，无以诉说。我对她说，我也是。上了出租车，冷小薇发给我一条短信，两两相忘吧。

一

一九九八，宋加宁爱冷小薇爱得死去活来。

是的，只能用死去活来来形容，他每周坐夜间火车赶到那个海边城市，两个小时的车程，只为看一眼冷小薇。那时，冷小薇不爱他，爱的是一个长得很帅气很阳刚的男生，他的样子像前些年流行的齐秦，但那个男人，比齐秦还要帅，还要高大。

所以，冷小薇是不会爱上宋加宁的，宋加宁的暗恋在冷小薇的拒绝下越来越疯狂，到最后，简直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即使能到那个城市走上一圈，他亦是高兴的。

他周日晚上回来，常常会错过晚自习，导师说，你是来谈恋爱的还是来学习的？瘦瘦的宋加宁说，来谈恋爱，也要学习。

宋加宁真的是一个寂寞的男孩儿，他瘦，小，看起来更像一个小孩，但眼神明亮，额头的黑发飘下来时让人想起徐志摩，那时，他天天写诗读给大家听，宿舍里另外七个男生，全记住了一个女孩子的名字，那个女孩子叫冷小薇。

冷小薇让宋加宁手足无措。他说，我是从十岁爱上冷小薇的，你知道吗？十岁呀。

他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不由大家不信，十岁我在干什么？我在流鼻涕，偷妹妹的饼干吃。十八岁我还在给女同学画漫画，所以，我觉得我比较晚熟，即使上了大学，我还是笑话那些谈恋爱的同学，大好光阴，不去踢足球不去玩游戏找个女人管住自己，这多么无聊。

宋加宁说我，夏安，你是个小傻瓜，你不知道爱情的美妙，像是抽鸦片，真的欲罢不能，她越是不爱你，你越是来劲。

真搞不懂他，人家冷小薇不爱他，他还跑来跑去做什么？

宋加宁说，你没见过冷小薇，真是个妖精。她的眼睛会放电的，会电死人的，这种女人，天生妖媚，谁见了谁都会爱上她的。

我笑笑说，我对女人不感冒，因为觉得没意思，我更喜欢在网上厮杀。

一九九八年，十九岁的我说，爱情是最没有意思的事情。

而宋加宁，不停地奔波着，去A城，他有时看得到冷小薇，有时看不到冷小薇。他是以老乡的身份出现在冷小薇的面前，每次去都给冷小薇买吃买喝。有一次，因为要给冷小薇一份生日礼物，他去卖了一次血，二百毫升，给了二百块。他买了淑女屋的裙子给冷小薇，那条裙子是我帮他挑的样式，收腰，露肩，白底小红花。我记得我姐姐有这样的一条裙子，非常好看。

后来宋加宁不停地谢我，说冷小薇很喜欢，而且答应要来这个城市看他。

他不停地在地上走着，问我，兄弟，我穿什么好呢？要记得把你的臭袜子收起来，要记得微笑着和冷小薇说“你好”，你要陪着我，我有点紧张。

好，我说，我会尽力帮你把她拿下，不就一个女孩子吗？

二

冷小薇出现的时候，我刚刚踢了一场足球赛回来，满身臭汗。

进屋后我发现有一个高个女孩子正在翻我的书，都是些小说，一些外国作家的小说，我比较喜欢卡尔维诺和普鲁斯特，一九九八，有谁看过卡尔维诺和普鲁斯特呢？一个数学系的男生比较喜欢这些东西，这让一心想让我成为数学大师的父亲非常气愤。

其实我更愿意成为一个三流小说家。

回来了回来了，宋加宁嚷着，就是这个家伙为你挑的裙子。

我第一次看到真实的冷小薇，但我觉得好像认识了她好多年，因为从一上大学，宋加宁就坐着火车去找这个女孩子，她好像是一粒种子，早就种在这个宿舍的每一个角落，我感觉到她在用力看着我，是的，用力。

我躲避开，笑了笑，端着脸盆去了水房。在水房里，我用冷水洗了一个澡，还是觉得热。那天，她穿得就是我挑的那件裙子，那是宋加宁卖血给她买的，我用力甩了甩头，然后大嚷了一声。

第20节：一地相思两处凉(2)

很多事情是命中注定的，我应该明白。

那天晚上，宿舍里八个男生请冷小薇吃饭，在一个麻辣火锅店吃火锅，宋加宁是老大，大家都管冷小薇叫大嫂，但大嫂的眼光游离，她一直在用眼角看着我。

我在她的对面。

我没有叫她大嫂，我很快喝多了，跑去上厕所，初夏的夜晚，分外惆怅，我吐了，身后一个声音问我，喝多了吧？

很温柔的声音。我回转身，看到一双眼睛，那么黑，那么美，她看着我，似笑非笑，我们离得那么近，她能听得到我的心跳吧？我没有笑，盯着她，叫她，大嫂。

她说，我不是大嫂，我来是看你，我想看，给我挑了裙子的男子。

不，我抗拒着，是他卖了血给你买的。

我不在乎的。她引诱着我，用眼神，用声音。她真是个妖精，我趁着最后的清醒叫了声大嫂，然后嚷着宋加宁，大哥，大哥，大嫂喝多了，你快来啊。

这句话会断送了一切，我知道，但我不能对不起大哥。

宋加宁跑出来，拉着冷小薇的手就跑，越跑越远。

其实，我很想拥抱一下冷小薇，我看得出来，她的身体很曼妙妖娆，而且，她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以后，我再也没有看过那么好的皮肤。

多年之后，我留下的印象就是她的皮肤，后来，我多次梦到她，梦到她平坦的小腹和修长的腿。

那是我一直想看到和拥有的，但一切已经不可能。我亲手断送了我和她之间的缘分。

那天晚上，我喝多了，一直闹一直闹，吐了哭哭了吐。宋加宁说，臭小子，让你别喝这么多酒。

原来爱情的滋味真的好甜好涩好痛苦。

让我想不到的是，宋加宁一周之后跳着告诉我，冷小薇答应了他。

他们恋爱了。

三

这次是冷小薇每周坐火车来，周五来，周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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