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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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文化不高，只有小学文化，可是，因为思念丈夫，她居然每天都要给他写上一封信，到最后，她写给丈夫的信很有文采了。

中秋节，她思念在天国的爱人，一边写一边掉眼泪，把三年受的苦和累全写在纸上，她说：“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我的爱人，我不能因为你去了就把债赖掉，我不能让别人说你半个不字，我不能让你在天堂里不安心……”主持人和晶读到这里时，我的眼泪掉了下来。

他生时，待她如孩子，她被娇惯与宠爱，早就习惯了他的爱。

但她那时并不曾说过有多爱他，只觉得他是亲人，永远会在旁侧。他突然走了，她的心却空了，爱他的话写在纸上，爱他的心表现在行动上，她为他担起家庭的重担，把爱的天空重新撑起。

给公婆买大包小包的东西，亲自给公公熬药，最难的时候，一群人堵在门口要债，她的小儿，每月三百块生活费，为了帮妈妈还债。每天只花一块五，最后，饿昏在教室里，老师打电话叫她去。孩子说，妈，我就是想帮帮您，省点钱还债，这是我两个月省下来的三百零八块，再有要债的，就把这三百零八块给他们吧。

她抱着孩子哭，擦了眼泪再去打工，即使苦死，也要让家里的人过上好日子。

三年下来，她基本上还清了所有的债。这于一个女人而言，简直是一个奇迹，而她写给丈夫的信也有厚厚一本了。

和晶让大家看了那些信，好些信都字迹模糊，想必写时，她是边哭边写的，那份爱，可以和谁说？唯有和天堂里的他倾诉吧？

那些让她费尽了心思去找的债主，看到她来还钱时都感动不已，他们本来都放弃了，有些是好几年的债务了，他们根本就不想要了，可是她，却连本带利还给了人家，这些人说，这个女人，让他们懂得了什么是真正的诚信！

从前，一直不理解爱情，觉得爱情就是你侬我侬，是小夫妻的甜蜜纠缠，是撒娇与任性，是爱与缠绵……但这个女人的爱情让我知道，爱情也可以是两棵树，一棵树倒下了，另一棵树要撑起所有的天空，只因为，你在天堂，我要让你安心。

是的，我如果爱你，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永远和你站在一起，分担寒潮风雷霹雳。根，相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

她可能未曾读过这首舒婷的名诗《致橡树》，可她是这么做的。

电视上的她，一直是微笑着的，所有的人都流了泪，可她微笑着讲述着她和他的故事，我知道她为什么微笑，因为他说过，她笑的样子很好看。

如果爱一个人，他的一句话，她可以记一生，哪怕是一句微不足道的话。

如果爱一个人，天塌下来她也要扛着，因为她知道，他在天堂里一直看着。

所以，她要还清丈夫所欠下的所有债务，只为了让他在天堂里，心安，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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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要那辆自行车

　他和她闹离婚了，闹到小城尽人皆知。

他已经是名人了，小城里每天上电视的人，是城市中最著名的民营企业家，而她依旧是一名普通的家庭妇女，虽然为了他经常去美容，可是，女人到底还是老了，而且微胖的身躯比他情人曼妙的小腰不知要粗多少倍！

有情人是两三年前的事情了，很多如他一样的人都有情人了，最后，他也没有例外。他和电视台的一个女主持人好上了，女孩子人高挑靓丽时尚，染了一头漂亮的金发，他给她买了房子买了车，那个街上开着白色宝来车的女孩子就是他的情人。

她却总舍不得买车，说费用太高了，还是打车吧。嫁给他的时候，他是一无所有的男人，而她那时家里有钱，陪嫁了好多东西，她的父母嘱咐他：我这宝贝闺女嫁你了，以后可以好好对待她啊。他是答应了的，那时他急想发财，和人折腾水泥，结果刚拉到火车站就下了大雨，赔了个底掉，她把家里东西全卖了给他还账，没有过半句怨言。

家中唯一值钱的就是那辆自行车了，之所以没卖，是因为上班要骑啊，他们上班是一路，他每天骑车带着她，下班去接她，那辆自行车，是一个老牌子的，又大又笨，可是真的很好骑，她说，这就是咱俩的宝马良驹啊。他说，你美吧你，我是你的专职司机了。

不久，她怀孕了，不能坐自行车颠簸了。于是他每天推着她，就那样推着，一边推着一边给她唱二人转，日子虽然苦点儿，可心里是甜蜜的。

生的那天晚上天下着小雨，她肚子疼得厉害，慌了，说赶紧去叫出租车吧，她摆摆手，不用，离生还早呢，这样吧，你推我去医院吧。到这时，她仍然舍不得那十几块钱，十几块钱，可以吃一次红烧排骨的。

于是他跑到楼下把自行车推出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扶她上去，天下着小雨，她疼得不行，他安慰着她，又给她唱二人转，因为她爱听，一边唱一边说，快到了快到了。

五六里路，走走停停，她疼厉害了就会下来站一会儿，因为反应厉害一直在吐，到后来，她都没力气上自行车了，是他鼓励她，然后轻轻扶她上去，那一夜，他们说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那天晚上，她生了个大胖小子，他跑过去说，功臣！把自己亲手炖的鸡汤送给她喝，他还说，这辆自行车立下了汗马功劳，我们得好好保存着。

后来他有了很多钱，有了自己的车，而她也有了电动车，那辆自行车她却一直留着。几次搬家，他都说，赶紧给收破烂的，别占地方了。那时她总是一惊，看着越来越陌生的他——几时，他变得这样不留恋过去了？几时，他变得这样不知道珍惜了？收破烂的看过破自行车，说，二十块钱吧，行吗？

她的回答是，千金不卖。

如今，他来闹离婚了。

他说，只要和我离婚，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孩子可以归你，房子全归你，你到底要什么？

她就是不松口离婚，她说，死你我也不会离婚。

他以为给她的还不够多，所以，一再追加砝码，他说，不行，再把买股票的十几万给你，所有的全给你，可以了吧，我净身出户，行吗？行吗？他几乎咆哮了，因为，他看别人离婚很容易的，把钱全给女方，男人就自由了。

何况他说的不是实话，他还有钱的，他有小金库，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说的，他想，这个女人拖着不肯离，是惦记着他的小金库吧，小金库转移到情人那里了，有上百万呢。

为了离婚，他和疯狗一样了，天天问她要什么？

结婚纪念日那天，她终于说了。

做了一桌子菜，她打电话给他，你今天一定要回来，我们谈离婚的事情。那时，他正和情人缠绵，穿了衣服说，宝贝，我马上回来。因为她终于同意谈离婚的事情了。

她喝醉了，一个人喝多了，她说你总问我要什么？！今天我可以告诉你我要什么，我要我的爱情，要你！至于东西，我只要那辆自行车，我只要那辆自行车！……说完，她哽咽着放声大哭，她说，离吧，我还你自由，离吧，我净身出户，只要那辆自行车！

呆了的是他，他抱住喝醉了的她，不知不觉就流了眼泪。

他不再提离婚，慢慢往回走着，先是偶尔回家吃饭，再是搬回家住了，后来的一件事情，终于让他下了决心。

他和情人要那一百万，情人说，你什么时候给的我？ 我不记得了。

震惊的他给了情人一个耳光说，滚，你他妈分文不值。

他终于回来了，成了一个好丈夫。又一次搬家，他亲自骑着那辆自行车骑过去的，车上，带着自己的老妻，他说，你可坐稳了，我现在的技术不如年轻的时候了。

而坐在他身后的她，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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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天电影院

那时真是小。小到还流着鼻涕满街跑，穿着旧的灯芯绒裤盼着过年。过年就有新衣服穿了，或者可以吃到又香又甜的年糕，小小的心，时刻充满了盼望，日子总是那样长，我吃到的玉米总是多过细粮，以至于七十年代长大的孩子，喜欢吃玉米的那么少。

而我们平常，最欢喜的节日就是放影队在大院里支起两条铁棍子，然后挂起白白的帐子，我会疯跑着嚷着：今天晚上要放电影了要放电影了。

那种快乐，有种飞也似的心情，好像心里种的什么在悄悄地发芽了。要知道，那是我们唯一的节日，大人们会早早地下了班，然后炒一些花生和瓜子，那几乎是过年才能吃到的东西。早早的，我会被隔壁的二毛或四娜叫走了，顾不得喝完妈妈煮好的粥，搬了小凳子坐在屏幕前等待着。

那样的等待有多甜蜜？我至今想不出太好的词描述。天还亮着，放映机刚刚安好，白帐子让风吹得像一只鸽子，我们在白帐子下追赶着，笑声在风声中传得很远很远，口袋里的花生和瓜子不知何时都撒落了，但又有什么关系？空气里都是欢乐和甜蜜的味道，早早地告诉着来问的人，今天演《甜蜜的事业》或者《庐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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