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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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军却突然一巴掌将她搧翻在地,怒声道:“竟敢对爷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你是昆仑殿余孽吧?”
“我不懂得你在说什么。”钟欣然傻住,这个人是什么来头?为什么知道得这么多?他想做什么?
是了,一定是钟唯唯找来害她的!
钟欣然大恨,挣扎着要继续讨好叛军,下一瞬又被搧翻倒地,叛军根本不听她解释,甚至不敢再看她的眼睛,一脚踏在她的胸上,大声喊外头的人:“快进来一起收拾这个小娘皮!她会邪术!”
门被踹开,几个叛军如狼似虎地冲进来,简单地听头领说了几句之后,怒不可遏,扑上去撕扯钟欣然的衣服:“弄死她,弄死她!”
钟欣然绝望地尖叫起来:“阿爹,阿娘,救我啊!”
突然之间,她身上一轻,一股热流顺着她的脖子淌了下去,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紧接着,周围的咆哮声和狞笑声都不见了,四处死一样的寂静。
钟欣然惊恐地睁开眼睛,看到一人背对她而立,身上的白袍纤尘不染,不是何蓑衣又是谁?
“大,大师兄……”钟欣然大哭出声,踉跄着朝他爬去:“救救我。”
何蓑衣不回头:“自己收拾一下吧。”
钟欣然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撕得差不多了,衣不蔽体,还沾染着叛军的血迹,惨不忍睹。
她崩溃地大哭起来。
何蓑衣也不着急,慢慢地道:“御林军很快就会搜寻到这里了。阿袤也会过来。我不能久留,你自己斟酌着办吧。”
钟欣然喘了口气,气愤地道:“他来做什么?看我死了没有吗?”
何蓑衣淡淡地道:“何必这样说他?你做的那些事情,谁不知道?就算他来看你死了没有,也是应该的。不过是念在师父的恩情上,顺便过来看看而已,并不是因为你。”
钟欣然怒气冲冲:“我什么都没做!大师兄说话要负责任!”
“呵……”何蓑衣回头,嘲讽地扫了她一眼,讽刺地道:“既然如此,你慢慢玩吧。”
他提起脚就走,衣袂飘飘,宛若谪仙。
钟欣然连忙道:“大师兄,我错了!求您帮帮我。”
何蓑衣冷声道:“照我说的做。”
钟欣然急急忙忙找水洗涮,又换了干净衣服,乖巧而警觉地站在一旁道:“我好了,大师兄请吩咐。”
“你恨不恨慕夕?”何蓑衣弯腰捡起她扔在地上的甜梦香,手指一弹,那香便飞出了窗,不知落到哪里去了。
“哎呀!圣女宫会发现的!”钟欣然急着要跑去找回来。
何蓑衣淡淡地道:“发现就发现了,你以为你还能在这京城待下去么?”
钟欣然傻住,央求道:“大师兄,你不会把今天的事说出去的,对不对?毕竟,你是最早来到我们家的,我是你看着出生长大的,我们俩亲如兄妹,比他们任何一个的感情都要深厚,我们也没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对不对?”
“没错,所以今天看在师父的份上,我没有让你惨死,这个太不体面了,有辱师父的一世英名。”
得到这个回答,钟欣然激动极了,试图对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却听何蓑衣继续道:“但其实,我并不介意你体面的死去。你的存在,本身对师父就是侮辱。”
钟欣然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何蓑衣居然会这样说她。
“两条路,一是留在这里等死;二是等慕夕回来找你,你就跟他走。他身上种得有蛊,蛊母也藏在他身边,只要你能找到,从此他便受你辖制了,你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
何蓑衣勾起唇角,冲着钟欣然魅惑一笑:“要不要试试?”
☆、717.第717章 阿兄,阿姐有孕了
钟欣然惊诧莫名,一向凶狠厉害的慕夕,居然有这种秘密?
那她当然乐于去做这件事了,只要能成功,从此手里便多了一条凶狠的狗,何乐而不为?
她笑眯眯地应下来:“既然大师兄有差遣,小妹敢不从命?”
何蓑衣笑了笑:“祝你好运。”
慕夕凶狠奸诈,他尚且不能轻松制服,钟欣然却想要驱使慕夕,这是在寻死呢。
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且让他们自己去撕咬吧,这回他可以省一半心了,只等到时候收尸,或者重新收服慕夕即可。
何蓑衣转身要走,钟欣然娇滴滴地留他:“师兄为何对这些事这么熟悉?莫非,你也是,嗯?”
何蓑衣挑眉冷笑:“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钟欣然走上前去,压低声音:“师兄认得甜梦香,也知道这些事,说明你也是同道中人!所以,以后我有什么事,都可以向你求助的吧?”
“若是我说不能呢?”
钟欣然一摊手,遗憾地道:“那就没办法了,除非是我死了,不然我很怕痛,万一不小心和陛下、和钟唯唯说出你的事,那可怎么办?”
穷途末路,她居然还敢威胁他?
何蓑衣盯着钟欣然看了两眼,哈哈大笑起来:“这真是个大问题啊,我也挺担忧的。”
毫无预兆地突然一挥袖子,将钟欣然击飞,云淡风轻地拍拍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淡淡地道:“忘了告诉你一件事,脾气不好的不止是二师兄,大师兄的脾气其实也很不好。再敢惹我,下次挖了你的眼睛!”
钟欣然撞上墙又砸落在地上,喉头一甜,“哇”地吐出一口鲜血,眼睁睁看着何蓑衣越走越远,却是一点声音都不敢出了。
外面有声音传来:“散开了到处搜找。”
正是秋袤的声音,他果然过来查看了。
钟欣然趴在地上装死,盘算着若是秋袤过来,一定要好好装一装可怜,骗一骗他。
“这里有人!”很快就有人发现了她,秋袤也过来了,却是站在门口不肯进来,淡淡地道:“若是死了,就埋了吧。看在师父的面子上,给她一口好棺材。”
钟欣然气死了,尖声道:“阿袤!你就是这样对我的?就是这样对师父的?你对得起谁?”
秋袤早听钟唯唯说过当初的事,看到钟欣然只有厌恶,听她这样说,更加厌恶,冷冷地道:“我对得起任何人!正是因为师父,我才会过来。若是你死得衣不蔽体,太不体面,那就太丢了师父的脸。既然你没有,那就最好不过了。”
秋袤袖子一挥,转身就走,也不叫人帮钟欣然收拾死尸,也不问太傅府的仆役到哪里去了,更不问她接下来要怎么安置。
他带来的人见状,转眼就走了个干干净净。
这里果然是留不下去了。
钟欣然呆坐在原地,有点想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为什么就走到这一步了。
她有些茫然地看向四周,值钱的东西全都没有了,仆役也全都跑光了,王嬷嬷被杀了,众叛亲离,孑然一身,真是走投无路。
那就只有等待慕夕了,只要找到蛊母,她就能重新站起来。
秋袤气呼呼地走出太傅府,想起钟欣然那理所当然的样子,气得吐了一口口水:“呸!”
忽听之一厉声喝道:“谁?!”
他迅速抬头,看到前方街角处站着一个人,白衣素袍,靠墙而立,笑容温和干净。
“大师兄!”秋袤扔下护卫追上去:“大师兄,我有事要找你!”
当初李药师就是大师兄找来的,也许大师兄还有办法找到同样厉害的大夫,保住阿姐腹中的胎儿。
之一匆忙拉住秋袤,低声劝他:“这位何爷身份不明,行踪诡异,您不要冲动!”
秋袤使劲挣扎:“你们快松开,大师兄不会害我!”
之一坚定地拽着他不放:“不行,属下答应过大司茶誓死保护您的。”
忽见何蓑衣身形一晃,瞬间便不见了影踪,秋袤以为他走了,大急道:“阿兄,阿兄,我有急事找你!”
话音未落,又见眼前白影一晃,何蓑衣温和干净的笑容出现在他面前,脸上的酒涡若隐若现:“阿袤想我了?”
秋袤死死拽住他的袖子,激动地使劲点头:“嗯!我一直都很挂念阿兄!天天都在想你!我有事要找你,还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事?”何蓑衣袖子一挥,将朝他围拢过来的之一拍得老远,傲然地道:“我无恶意,心情却是不大好,谁想找死,只管来。”
秋袤也道:“你们不要担心,阿兄若要害我,我早就死透了。”
何蓑衣武功太高,这里所有人一起上大概也只是个平手,之一等人对视一眼,暂时让步。
秋袤把何蓑衣拉到一旁去,小声道:“阿兄,阿姐有孕了……”
何蓑衣身体一僵,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咬紧牙关,眼里怒色浮现:“你说什么?”
他不是早就暗示过杨适,钟唯唯不能有孕,还不能服用避子汤的吗?为什么还会发生这种事?这两个人真的是不顾死活,也要在一起?
秋袤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我知道是陛下不对,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能怎么办呢?”
何蓑衣猛地爆发出来:“他这么不顾你阿姐的死活,你还替他说话?还有你阿姐也是,上赶着找死,就让她去死好了!你来找我做什么?我又不是神仙!”
秋袤被他吓住,半天不敢吭气,但是想到钟唯唯会吃苦,那个小小的胎儿也太可怜,便鼓起勇气,像小时候那样拉着他的袖子,轻轻摇晃:“阿兄,阿兄,这是一个意外。他们也不想的。”
他更不想!不然当初他也不会利用摄魂术骗杨适了!为的就是防止钟唯唯和重华在一起,结果,结果……
何蓑衣气得胸口发痛,眼前发黑。
他甩开秋袤的手,失魂落魄地沿着街道往前走。
“阿兄,阿兄,你帮帮他们吧……”身后传来秋袤的求告声,何蓑衣一跃而起,转眼便不见了影踪。
☆、718.第718章 让东方重华来求我
秋袤垂头丧气,不明白何蓑衣为什么这样生气。不答应也就算了,反应还这么大。
他问之一:“是我说错话了吗?”
“没有,也许是何爷心情不好吧。”之一等人是知道原因的,只是钟唯唯身份特殊,不能随便乱说话。
不然若是传出“大司茶和她的大师兄关系非同凡响,这是她身边的护卫说的”诸如此类的话,那就不好收场了。
之五劝道:“逛了一天,也累了,不如去芳荼馆那边看看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吧。”
处理好芳荼馆的后续事务,就是在帮阿姐的忙,秋袤振奋精神:“好!”
他还会去找大师兄的,大师兄对他和阿姐向来极好,心也软,消气就好了。
芳荼馆众人的情况不太好,房屋被毁,孩子们受了极大的惊吓,茶师们死伤惨重,寒云也死了,每个人的情绪都很低落。
加上被集中安置在国子监里,吃住都不怎么方便,什么都要求人,领头的人不在,南小乔和黄新蝉等人求人艰难,就更加的忧愁。
因此秋袤带着大夫和药品、食物、被褥等等生活必需品赶到时,所有人都激动了,拉着他各种诉苦。
秋袤一点不耐烦都没有,耐心温和地安抚他们,大包大揽,表示以后芳荼馆众人的事都可以找他帮忙解决,忙乱了两个时辰之后,芳荼馆人的心总算安定下来。
秋袤没有歇息,又马不停蹄地去了寒云家,寒云家里很清贫,孩子众多,最小的孩子才五岁,负担很重。
且在叛乱之中被烧了半边房子,损失巨大,就连办丧事的钱都拿不出来,装殓用的棺材也是寒云老母亲的寿材。
秋袤指挥着手下的人把灵棚搭建起来,着人去买香烛纸钱,又找了人修房子,给寒家人寻了安置之所,给了银钱应急,做得井井有条,十分周到。
做完这一切后,他也累了,寻思着入宫去看看钟唯唯,然而已是傍晚,宵禁立刻开始,只好先回去。
大司茶府被烧毁,他对那个地方也没什么感情,便去了当初钟唯唯住过的小院——那一片因为住的都是平民百姓,损失并不大,那个院子奇迹般的保存完好。
看守的王嫂请他去住主屋,他拒绝了:“那个屋子要留给阿姐,她若是回来就给她住,我去住偏院。”
王嫂有些为难:“因为您没说要来,所以没打扫,烦劳您先吃饭喝茶,老奴这就去收拾。”
秋袤摇头:“不想吃饭,也不用特意收拾,就想躺着,醒来再吃。”
王嫂忙不迭地往前跑,抢在前头给他铺床:“半个月会打扫一次,床单因为没人睡,是一个月换一次,平时用白布罩起来,拉开白布就可以睡了。”
“唰”地扯开白布,王嫂皱了眉头:“这才换了不到半个月呢,怎么竟然脏了?莫非是没洗干净?”
秋袤凑过去一瞅,只见床单角落里有指尖大小一点淡淡的印记,微微带点红褐色,与其说是污渍,不如说是没清洗干净的血渍。
他左右看看,屋子里一切如常,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是,有一种非常熟悉,让他非常安心的感觉。
他隐约猜到了几分,大师兄来京城,总是要有个落脚点的,那么,这个小院子就是最妥当的地方了。也就是说,只要他在这里守着,就能等到大师兄。
秋袤替何蓑衣遮掩:“也许是老鼠干的吧,换掉就好了。”
“这年月,老鼠都成精了……”王嫂嘟囔着,利索地把床单换掉了。
秋袤把之一等人赶去休息,一头栽倒在床上,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等到半夜饿醒过来,迷迷糊糊要爬起,突然觉得屋子里的气氛不对劲,就试探着道:“阿兄?”
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但他就是知道有人在屋子里。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窗边的桌旁传来何蓑衣的声音:“你醒了。”
秋袤小心翼翼地道:“阿兄,你要不要一起歇息?床很宽的。”
钟唯唯离开苍山时把他托付给何蓑衣,那时的他病弱得很,三天两头都在犯病,加上思念钟唯唯,常常半夜发高烧,都是何蓑衣守在他身边照顾,有时候累了,两个人就在一张床上休息。
虽说是长兄,实际也有几分父子的情分在里头了,秋袤对何蓑衣的敬仰亲近依恋之情,远胜重华许多,是以才会在失忆之后,忘了所有,仍然记得他和钟唯唯二人。
何蓑衣却没有如秋袤的愿,他端坐在窗前,语气略带了几分疏离:“就这样吧。你可好些了?”
“好多了,就是总记着自己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可惜怎么都想不起来,急也没用。”秋袤再次恳求:“阿兄,你不要怪阿姐和二师兄好不好?帮帮他们好么?就算二师兄很可恶,孩子总是无辜的。”
回答他的是沉默,何蓑衣一点声息都没有了,这让他有一种错觉,总觉得何蓑衣已经离开了。
秋袤想想了想,讨好地道:“我有东西要给你,阿姐之前战胜东岭人,立了大功,陛下问她想要什么,她为你要了一块免死金牌!”
“免死金牌?”何蓑衣终于出了声,语气喜怒难辨:“她认为我一定会死在你二师兄手里?”
秋袤生怕自己说错话,再次把何蓑衣给气跑了,赶紧道:“阿兄武艺高强,人又聪慧,世间少有人能敌。那不过是阿姐对你的关心和爱护罢了。”
何蓑衣沉默许久,道:“金牌呢?拿来。”
收了东西就是要办事了!秋袤兴高采烈,一摸,心一凉:“我忘在大司茶府了,东西贵重,我就锁在了柜子里,叛乱起来,忙着出门,又起了大火,忘了。我这就安排人找。”
浑水摸鱼的人太多了,金疙瘩烧不坏,估计是找不到了,何蓑衣略有些遗憾,真想拿着那个东西把重华气得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啊。
“让东方重华来求我,我或可考虑一下。”
话音未落,一阵凉风袭来,何蓑衣跃出窗外,不知所踪。
☆、719.第719章 坦白从宽
六月的天气,十分的多变。
白天还是艳阳高照,到了夜里,突然就刮起了风,雨也淅淅沥沥地下起来。
雨点敲打在窗棂上,发出寂寥的“哒哒”声,钟唯唯从睡梦中清醒过来,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发现,偌大的一张床上只有她一个人。
屋角亮了一盏羊角宫灯,灯光温暖,亮度适中,让刚睡醒才睁眼的她感觉十分舒服。
外面隐约传来人声,压着嗓子,十分听不清,显见重华还在处理政务。才发生了这种大事,他今天估计得到天亮才能休息。
肚子“咕”地叫了一声,她饿了,钟唯唯翻身下床,走到镜前,头发乱蓬蓬的,脸上还有压痕,毫无仪表所言。
她坐下来,拿起玉梳慢吞吞地把头发梳通,也不挽髻,只挑了一根朱红色的丝带在脑后松松系着,再随意披了一件外袍,走到门口往外看。
外面就是重华日常处理事务的地方,此刻灯火辉煌,或站或坐了五六个文臣武将,每个人的神色都很凝重,似乎是在商量十分重要的大事,她隐约听到了“兵、符”等字眼。
钟唯唯又折回去了,没有经过允许,她不能偷听这些国家大事,虽然她和重华很好,那也不能例外,该守的规矩必须守。
因为规矩的缘故,小棠等人并没有能跟进来照顾她,她把灯挑得更亮了一些,象征性地喝了几口温水,要叫人准备吃食必然就会惊动重华,便也忍着,只在桌上挑了两块糕点垫肚子。
但是今天的糕点不知怎么回事,甜得齁人,她吃了两口就赶紧去喝水,肠胃却突然造了反,一阵恶心,跑过去抱着痰盂吐得昏天黑地。
这回想不打扰重华都不行了,只是一会儿功夫,重华就丢下大臣们走了进来,见状什么都没问,默默蹲到她身边,帮她拍背顺气,又递水给她漱口。
没有谁希望别人看到自己的呕吐物,钟唯唯拒绝他的帮助,推他走开:“去忙。”
说着这话,又是一阵恶心,眼泪都呛出来了。
重华见她实在坚持,便将水和帕子放在一旁,转身走开。
钟唯唯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放心地吐了,但是又怕声音传到外面,给大臣们听见不好听,到底还是忍了又忍。
把胃里吐干净之后,总算好受些了。
她擦了嘴,又漱了口,起身缓气。
一双手从后面伸过来,紧紧地抱住了她,重华将下颌搁在她的肩头上,无限眷恋,仍然没有问她是哪里不舒服。
钟唯唯没多想,只道:“我估计我是因为从马上摔下来,碰到了头,所以才会这样。”
从前她曾见到过摔到头,从而呕吐不止的人,大夫说是伤到了头,结合她的情形,应该就是这样。
重华暗叹了一口气,无意纠正她,温言细语:“你想吃点什么?我让人给你做。”
钟唯唯靠在他怀里,莫名觉得鼻腔和眼睛都酸酸的,好像自己很脆弱,很需要安慰,很想撒娇,她带着浓重的鼻音道:“我不舒服。”
他当然知道她不舒服,有孕的女人,有几个会舒服的?况且,这个孩子的存在,本身就会给母体带来极大的伤害和负担,都是他的错。
重华沮丧的将头埋在钟唯唯的颈窝里,小声说道:“对不起。”
吖,求安慰的明明是她,为什么重华不但不安慰她,反而露出这样委屈难过的样子呢?
钟唯唯有些想不通,但她向来极会安慰自己,立刻就意识到,重华大概是觉得,他没有保护好她,害得她从马背上摔下来,以身涉险吧。
于是她立刻忘记了自己的委屈,回过头去安慰他:“没事,没事,其实我只是想撒撒娇,一会儿就好了,陛下也没吃饭吧,不如让人传饭,我在里头吃,你在外头和大臣们一起吃,他们也挺辛苦的。”
“我要和你一起吃。”重华就像发誓似的说道,他叫人进来收拾房间,又小心翼翼地把钟唯唯扶到床边:“你再躺一会儿,我去把外头的事处理好,就来陪你。”
钟唯唯睡了一天,已经睡饱了:“不想睡,身上酸痛。”
“不行!你受伤了!必须静养。”重华不由分说,把她的鞋子脱了,强迫她躺下。
强迫一个睡不着的人睡觉,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啊,钟唯唯讨价还价:“给我一本书看,我半躺半坐,看着书等你。”
“你伤到的是头,看什么书呢?莫非你还想吐?”重华的语气非常严厉,好像她是一个非常不懂事的小孩子。
好吧,钟唯唯闷闷不乐地平躺着,数帐子上究竟绣了多少朵花。
重华很快打发走朝臣,回到她身边坐下,饭菜还没送来,他宠溺地问她:“你想看哪本书?我念给你听。”
钟唯唯受宠若惊,这个待遇真是太好了。
想当初,经常是他躺在她的腿上,颐指气使地要她念这本给他听,念那本给他听,尤其是在她和何蓑衣多说几句话之后,这种事就会发生得很频繁。
有权不用是傻子啊,她立刻坏心眼地挑了一本诗集,里头收的全是历朝历代的情诗,没有最肉麻,只有更肉麻。
原本以为重华会拒绝的,毕竟这会儿宫人进进出出,他又最好面子。
但是出乎意料,重华居然一点拒绝的意思都没有,立刻就让人取了书过来,把她温柔地拥在怀里,让她靠在他的胸前,用他低沉悦耳的男低音,不厌其烦地念那些情诗给她听。
念了两首之后,钟唯唯终于意识到,重华的的确确是在不遗余力地讨好她,哄她开心,她立刻开始作妖,拿过书,挑着最肉麻的诗要他念。
重华无可奈何,还是逆来顺受。
钟唯唯觉得不对劲了,小心翼翼地打量他:“你怎么了?是不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重华当然不肯认账:“是啊,就是我不小心,才害得你摔下马的。”
钟唯唯嗤之以鼻:“你又不是第一次和我同生死共患难了,说,到底什么事?趁这会儿我心情好,坦白从宽。”
☆、720.第720章 伤自尊了
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坦白的。
重华镇定地看着钟唯唯的眼睛:“实情就是这样,我看到那根弩箭朝你射去,恨不得从来没有过这一切,不做帝王也是可以的,只要你能平安顺遂,与我长相厮守。”
这是他当时最真实的心情,此刻说来也是毫不作伪,十分真诚。
钟唯唯相信了,她十分喜悦,还很感动,决意不再为难他。
她把他手里的书放下,让宫人退出去,翻身跨坐在他身上,趴在他耳边低声道:“你这么好,希望我为你做点什么呢?”
她大而黑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他,长而疏朗的睫毛轻轻翕动,就像是春风里的花蕊一样生机勃勃,神色俏皮讨喜,额头上的青包一点都没影响她的美貌,反而让她看上去更多了几分可爱。
真的是,怎么看都好好看,怎么看都看不够。重华叹了一口气,十分严肃认真地说:“我就希望你老实点儿,乖乖养伤。”
他当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若是平时,得到这种暗示,早就化身为狼。但现在他怎么敢?
就连任何可能会引得钟唯唯往这方面想的可能,都要千方百计掐灭才行,不然让她想起某个事实,就惨了。
钟唯唯满腔热情,却被兜头淋了一盆冷水,十分地觉得伤自尊。
悻悻地从重华身上溜下来,不自觉地摸摸额头上的包,背对着重华,撇撇嘴,小声说:“谁稀罕。”
重华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但知道绝不是什么好话,便问道:“说什么呢?没听清,再说一遍?”
钟唯唯丢个白眼给他,没好气地道:“我说,是我没想周全!陛下累了嘛!累得不行了,我怎么能这样不懂得心疼人呢?真是太不懂事了!”
什么叫做他累得不行了?
重华勃然大怒,再累十倍,他也还行的,而且很行!真想狠狠教训得这不知天高地厚、越来越胆大的女人两天下不了床!
但是……他蔫巴巴地道:“就是这样的。”
钟唯唯“呃”了一声,反而无所适从了。她小心翼翼地打量重华,莫非他真的是这样?
重华被她看得恼羞成怒,跳下床去,咆哮:“饭还没好吗?再弄不好就拖下去打板子!”
陛下什么都好,就是心情不好时太容易迁怒人了。
宫人结结巴巴地回答:“备好了,备好了,请陛下和大司茶进膳。”
两个人的心情都不爽,或是有所猜疑,饭吃得很沉闷,钟唯唯的胃口也不是很好,强迫自己喝了一碗粥就放了筷子,欲言又止,好像很有话说。
重华直觉不会是什么好话,故意拖延着不放碗筷,慢吞吞地不停地吃,直到钟唯唯忍不住,不许他吃了:“再吃就该伤身了。”
他才慢吞吞地放了筷子,再端起茶碗,又折腾了许久。
“陛下,您累不累?”钟唯唯拿走他的碗,命令他:“去睡觉!立刻,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