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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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狼狈为奸分别给这二人做了代称,虽未说明白,其他人也听明白了。人群中有几个读过书的偷笑起来,江珊珊的手帕交们也是面面相觑,心情十分复杂。

是时候了!明珠轻咳了一声,给素兰使了个眼色。

素兰领命下车,和几个穿着便装的王府侍卫低声说了几句话,那几个侍卫很快没入人群里去。接着人群里有人大声喊道:“骗子!骗子!长兴侯府的二姑娘是骗子!只值几文钱的锅居然敢卖二十两银子!这得有多贪心啊!”

“什么才女啊,欺世盗名,沽名钓誉才是真的!”

“赔钱!赔钱!退锅!退锅!”

“你们不知道吧,从前她弄那个什么舶来邬,赚的黑心钱,害死多少工匠!最后还让她亲哥替她顶罪!这个女人的心黑透了!”

不知是谁往江珊珊身上扔了个臭鸡蛋,以此开头,烂菜叶子,小石子什么的都来了,江珊珊这个时候表现出了超凡的应急能力和速度,她十分冷静地转身就往后跑,就连尖叫和哭泣都没有,她跑得飞快,甚至在宇文佑还没来得及护花之前,她就已经跑到店铺里去并让人赶紧关门了。

宇文佑呆怔怔地看着一会儿工夫就关严了的店铺大门,再看看自己身上连带着被砸上的臭鸡蛋和烂菜叶子,深吸一口气,愤怒地大声喝道:“谁干的?竟然胆敢偷袭本王?抓起来送到五城兵马司去以谋逆论处!”

众人一哄而散。只剩下了英王府的人和宇文佑带去的人,以及几个没来得及跑进去的江家下人和江珊珊的那些手帕交。

“四哥,走吧。”明珠的目的就是要断江珊珊的财路,再让她失去最后的声名和在京中立足的根本,如今目的已经达到,就没必要再纠缠下去了。

傅明正意味深长地看了宇文佑一眼,“呵呵”一笑,转身走了。

宇文佑觉得自己那点小心思都被傅明正给看透了,由来有些不自在,他巴巴地看着明珠的马车,希望她下来无情地嘲笑他几句或者是骂他几句都好,然而从始至终,车帘都是盖得严丝合缝的,明珠不要说骂他,就连看他一眼都不肯。

他很是失望,然后又十分愤恨,等他从江珊珊手里拿到那床弩的图纸,哼哼,宇文初也好,傅氏也好,闵氏也好,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英王府的人瞬间走了个干干净净,江珊珊的几个手帕交看看宇文佑,凑在一起低声嘀咕起来:“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会说那个话?”

“江二姐姐真的做这种事了?”

“是不是傅明珠捣鬼,逼得江二姐姐不得不退让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回去打听一下就知道了,英王府的人不是说这锅她们在冬至时就作为礼物送出去了的吗?西北也有,让人问问就知道了。”

几个贵女商量了一会儿,也没商量出什么结果来,其中一个年纪最小、平时也最敬仰江珊珊的贵女不高兴地道:“不管怎么说,今天都丢死人了,我要走了。”说完果然就走了。

剩下的几个贵女犹豫了一会儿,其中一个道:“我突然想起来,我家里有事,也要走了。”然后也走了。

那两个之前被推举出去和明珠谈判的贵女干笑了一下,决定去问宇文佑:“殿下,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都没弄明白。”

宇文佑微微一笑:“就是你们看到的那么回事,每个人都会做错事,珊珊她也一样。你们也知道,她前段时间不小心做错了事,家里赔了很多银子,她三哥也为此遭了牢狱之灾,前途尽毁,所以嘛,她就有点急了,一急,就容易做错事。”

那两个贵女见他左一句珊珊,右一句珊珊的,语气里多有亲昵暧昧,还直接就断定这事儿是江珊珊做错了事,都吓得合不拢嘴,结结巴巴地道:“这,这是……”

宇文佑低声道:“珊珊和乌孙郡主是好姐妹,将来我会对她二人一视同仁的。”

两个贵女不敢相信,又不能不信,风中凌乱了许久,齐齐转身迅速离开了。

宇文佑收了笑容,走过去拍拍店铺的大门:“江二姑娘,你可以出来和我谈谈咱们的债务问题了。”

江珊珊刚把自己收拾干净,冷着脸不理站在一旁不停自抽耳光的江代齐,听到宇文佑的声音,眼里闪过一丝狰狞,咬着牙道:“把门打开。”

宇文佑走进去,朝她粲然一笑:“你欠我的银子大概是还不上了,怎么办呢?啊,还有件事忘了和你说,你的那些好姐妹们都走了,说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觉得和你来往有点丢人。”

江珊珊阴狠地看着宇文佑。她知道宇文佑想做什么,他大概是看上她留作抵押的那半张床弩残图了!因此不惜用这样的方式逼她入彀!

第403章 野兽

“你想要怎么样?”江珊珊遣退下人,端坐在椅子上,阴冷地看着宇文佑:“我会还你的钱,但不是现在。”

宇文佑笑得十分无赖:“可我现在就要!”他走过去捏住江珊珊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看着他,他的眼睛闪闪发光,满满都是对权力的渴求:“把剩下的半张床弩图给我,我就放了你,不然,我立刻就去长兴侯府,让长兴侯卖地来赔我!”

说实在的,江珊珊不是太在意长兴侯府的那群人,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她就已经有了记忆,清楚地记得自己是谁,会什么,要什么。不管做什么事,她都是以这具身体所能得到的最大利益化为出发点的,因此她也很明白,如果没有长兴侯府做后盾,她再能干也只是孤家寡人一个,做起事来会困难重重,她不得不屈服于这个以宗族为纽带的愚昧世界。

她吸了一口气:“图不在我身上。”

“在哪里?”宇文佑简直迫不及待。

“这么急?”江珊珊慢条斯理地一笑,伸出两根葱白的手指勾住宇文佑的带钩,低声道:“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但这个事它急不来。我答应给你图,但你也得让我高兴,不然,你就算是逼死我也没有。”

宇文佑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那两根葱白灵巧的手指,阴冷一笑:“你这是想勾引我?宇文初知道你这么大胆么?你有没有勾引过他?”

江珊珊妩媚地道:“还没来得及,九殿下可是第一个让我如此折服的人呢。”说到这里,她的指间白光闪过,同时脸上的神情也变得冷酷狰狞:“你去死吧!”

宇文佑只觉得肚子上一凉,迅速往后退了一步,低头一看,他腹部的衣物已经被利刃割开了一大条口子,肚子上浸出几滴血珠来,不深,但是很疼,因为这条血痕下面是他的旧伤——在年初时傅明珠要退婚,他为了求生不得不闯入她的房间,并在她的房间内自杀栽赃而生出的旧伤。

“贱人!”他眨了眨眼睛,抓起一把椅子抡圆了朝江珊珊砸过去,江珊珊想跑,却被他截断了退路,他身形高大,灵活有力,一招一式都有板有眼,并不是外头的那些寻常纨绔可以相比的。

江珊珊猝不及防之下,被他抓住了头发拖过去,“啪啪”就是几个耳光,打得她头晕眼花,嘴角浸血,“你给不给?你给不给?”宇文佑眼里露出野兽一样的光芒,隐有癫狂之态。

江珊珊咳出一口血水,挣扎着道:“我给,我给……你先松手。”

宇文佑刚一松手,她就弹跳而起,飞也似地冲了出去,边跑边大声喊:“救命!救命!”

江家的仆人赶紧冲出来,把她簇拥在中间,心惊胆战地等着宇文佑再出来找事,然而等了很久,也不见宇文佑出来,江代齐捅捅其中一个伙计:“你去看看。”

那伙计一步一步地艰难挪过去看了看,回过头来道:“走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江珊珊瘫倒在仆妇的身上,她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就算是隔着胸腔也让她感受到了那种可怕震颤之意。

事情失控了,傅明珠原来是和她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就像是知道她要做什么似的,抢在她的前面弄出了塔吉锅,让她大大地丢了脸;原本她很看不起、以为一定能掌控的宇文佑,居然突然间就发了疯,更是差点就要了她的命。

宇文佑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傅明珠也显然不会轻易就算了。怎么办?不能这样下去,她必须要想办法。

江珊珊把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有傅明珠在就没有她江珊珊,她们俩只能活一个,而那个人必须是她,不然就同归于尽好了!

街道上已经又恢复了正常,只有几个乞丐大着胆子去抢江氏锅铺门口散落的那些食物,又有两个老太太为了争抢一口完好无损的滴露锅吵了起来,谁也不让肯谁,最终动起了手,瘦弱的老太太不敌高胖的老太太,被抢走了锅,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骂着问候起了对方的十八代祖宗。

街对面的铺子门口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人穿着灰色的儒袍,人长得清瘦平淡,只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些许风流,他饶有兴致地看着一片狼藉的江氏锅铺,笑着和身边的人道:“先生看了这场好戏之后,有什么感想?”

此人正是宇文聪。

他身边的人隐藏在门面的阴影里,声音却十分的清越好听:“我只想知道,这个锅到底是谁弄出来的?”

宇文聪挑挑眉:“先生不是一路从西北过来的么?让人查查那边究竟有没有这个锅,若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流传的,又是从哪里开始流传的,不就知道了?这可是先生的长项呢,要问天下间谁最耳聪目明,那就是先生了。”

那人淡淡地道:“五爷错了,祝某不过是王爷座下的一条狗而已,耳朵是为王爷生的,眼睛也是为王爷生的,要论谁最耳聪目明,那该是王爷,而不是祝某。”

宇文聪无趣地撇撇嘴:“先生又认真了。就请先生先查一查临安王究竟想要做什么吧,难不成他真的还想纳江珊珊做侧妃?他可不是多情的人,其中必有隐情。还有一件事,也要请先生务必上心彻查,我总觉得傅氏和英王在大观那边藏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我前后派了三拨人手过去,一个都没回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知道了。”

两个人说完了话,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店铺门口,朝着不同的两个方向混入人群之中,很快就走得不见了影踪。

傍晚时分,京城各大府邸就都知道了长兴侯府的二姑娘、鼎鼎有名的才女江珊珊和英王妃、临安王宇文佑,以及滴露锅的事情。为了求证江珊珊究竟有没有做骗子,有人特意把英王府冬至时送的礼翻出来看,再通过各种途径多方求证,最后都是一声叹息。虽说英王妃做事霸道,但是江二姑娘做事也太不厚道了。

第404章 莫非你不喜欢女人?

宇文初踏着落日的余晖走进英王府。

今天中午在天泉大街上发生的事情他都知道了,他不关心江珊珊是否真的欺世盗名,因为那和他没有一文钱的关系,不在乎所以不关心。他只关心明珠、江珊珊、床弩图、滴露锅,四者之间究竟有什么关联。

为什么明珠和江珊珊都有床弩图?为什么她们都会知道滴露锅?虽然每次都是明珠先弄出来的,但是床弩图还可以考虑是否被盗图走漏了风声,滴露锅又是怎么说?江珊珊不可能每次都能从这边偷到图纸得到消息,江珊珊没有这么大的本事,也没有这样大的胆子。

明珠肯定是知情的,然而她不愿意说,而且是坚决不肯说,他从她的眼神里能看得出来。他不是一个好奇心特别强的人,按说,只要对大局无碍,不影响大家的安全,他就不该多问,可是事关明珠,他颇有些忍不住了。

迎晖堂里传出丝竹之声,听上去就懒洋洋的,宇文初勾起唇角笑了,她倒是会享受,在外面把别人搞得凄风苦雨的,她自己回家吃喝玩乐。也不要人通传,悄悄走进去,站在门口往里张望。

只见明珠懒洋洋地躺在窗前的躺椅上,傅明正坐在博古架下的椅子上,两个人都是一副昏昏欲睡的表情,另一边则坐着苏叶和几个北苑里的美人,吹拉弹唱的,都是些靡靡之音。

一曲终了,明珠眼睛亮亮地问傅明正:“四哥觉得这曲子好不好?”

傅明正勉强打起精神:“好,实在是好极了。”

“好在哪里?是她唱得好?”明珠先指着苏叶,再指向另一个美人:“还是她的月琴弹得好?”

“都好。”傅明正笑得很灿烂,但宇文初一眼就看出他心不在焉。再看苏叶和那个他叫不出名字来的美人,两个人都是羞答答地半垂着眼,一脸的春情荡漾,宇文初就知道明珠想干什么了。

果然接着就听见明珠道:“既然都好,那就都送给四哥了。”

傅明正脸上的睡意一下子就没有了:“那不好!英王殿下会找我拼命的!”

明珠不以为然:“我们殿下才不是这种人。你看她们大好年华,只能关在北苑里出不来,多可怜啊,你身边也没个端茶送水的,她们蛮好。”一边说,一边示意那几个美人先退下去。

几个美人抱着自己的乐器走出去,在门口看到宇文初,都吓得要行礼,宇文初做了个手势,示意她们静悄悄地退下去,不要声张,几人就又默默地退出去了。

傅明正照旧是反对的:“谁说我身边没有人端茶送水?漂亮的丫头多的是。”

崔氏一直觉得他不开窍,给他挑了好几个美人去,考虑得还挺周到的,安静温顺的,开朗活泼的,识字懂风雅的,都有。

这事儿明珠也知道,但他就是不理人家,那又有什么用?想到隆盛大长公主的三儿子,她压低了声音,十分紧张地问傅明正:“四哥,你是不是不喜欢女人?”

傅明正刚好在喝茶,闻言差点喷出来,忍住了,问她:“你什么意思?”

明珠一本正经地道:“隆盛大长公主的小儿子就是好男风。如果四哥真是这样,那我也不逼你成亲了,免得害了人家姑娘,你自己也不好受。”

“呸!”傅明正气极反笑,颤抖着手指向她:“你就算是想省这顿晚饭,也不用这样埋汰我吧。不成亲就是喜欢男人?你有病!病得还不轻!”

明珠理所当然地道:“不是就不是,激动什么?我这不是担心你不好意思说出来,主动替你分忧么?大惊小怪的。”

傅明正反问她:“那我问你,英王当初迟迟不肯成亲,难道也是因为他好男风?”

明珠一脸甜蜜地道:“才不是……我们殿下是痴情人,他一心就等我。”

“蠢货,白痴!”傅明正恨铁不成钢:“看你一脸的花痴样!你是没听过甜言蜜语还是怎么的?随便说说你就信了。不知道那句话吗?若是男人可以相信,老母猪都会上树了!”

宇文初听到这里,终于听不下去了,站在门口使劲咳嗽了一声,再把帘子掀开大步走进去。明珠和傅明正都站起来和他行礼,他先春风满面地对着明珠一笑,柔声道:“坐着。”再回头板着脸看向傅明正,公事公办地道:“四舅兄,岳父派人寻你,说有急事让你赶紧回去。”

傅明正毫不怀疑,立即就收拾了东西起身要走:“可知道是什么事?”

“不知,送信的管事看上去很急的样子。”宇文初虚情假意地道:“还说今晚要好好和四舅兄喝上几杯呢,真是不巧。”

明珠不疑有他,十分遗憾地道:“厨房里做了好多好吃的呢,上桌就可以吃,就这么急?要不吃了饭再走?”

傅明正摇头:“误了老头子的事不好。你让人把你那个什么食谱抄一份送过去。”说完和宇文初行了个礼,步履匆匆地走了。

“四舅兄慢走。”宇文初送他到迎晖堂门口,走回来看着明珠笑:“京城里的新闻,五桩里就有三桩和你有关。”

明珠有些心虚,索性先发制人,扑上去抱着他的胳膊媚笑:“那是因为殿下把我宠坏了。”

宇文初顺势拥着她坐下,问道:“你怎会知道江珊珊要造这个滴露锅?你运作这么久,就是为了等这一天吧?”

明珠干脆利落地承认了:“是啊。”她早知道瞒不过宇文初的,只要她造滴露锅并和江珊珊火拼,就一定瞒不过他,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大大方方地亮出来,至于托辞么,还不是随便她说。

重生这种事太过惊悚,她自己都花了好长时间才能适应,从始至终都不敢泄露分毫,哪怕是对着最亲近信任的父母也不敢。当着宇文初她就更不会说了,有些事情不能赌,若是宇文初从此把她看成一个怪物,那要怎么办?还是省省吧。

第405章 有那么一本书

明珠如此坦然,宇文初反倒有些不好追问了,然而既然开了口,他怎么也要再问一问:“为什么你们俩都会有床弩图,都会知道滴露锅?”

“我也觉得奇怪啊。之前殿下说她有床弩图,硬生生吓了我一跳,然后她那么聪明厉害地弄出了玻璃制品和什么香胰子,我就想再试试看她还知道滴露锅不。结果,她真的也知道!”明珠看向宇文初,神情十分严肃认真:“江珊珊和我看到的一定是同一本古籍残本,只不过她看到的比我看到的内容更多更细更广泛,所以她知道的也比我知道的多。”

再坏心眼地添了一句:“殿下一定要记得,这个人心术不正,所图不小,千万要小心防备。”

宇文初沉默很久才问道:“你还记得是什么书吗?”他知道明珠的话里面有水分,但她说不知道江珊珊会有床弩图也是真的。他清晰地记得他和明珠提起江珊珊向他献图时,明珠的那种表情,的确十分震惊和愤怒。

明珠摊手:“记不得了。我当时觉得这书很了不起,不想给第二个人知道,所以把它烧了!也许江珊珊那里还能找到?要不,让人去长兴侯府偷偷查看一下?”她早就想让人去长兴侯查一查,看江珊珊到底是自己想出这图来的,还是身后另有高人。

“不用了。她比你还精,肯定早就烧得灰都不剩了。”宇文初不知道究竟有没有这样一本书,但这似乎是最能让人信服的说辞。毕竟明珠和江珊珊两个人从来都不对付,之前也没有什么交集,拜师学艺什么的根本不可能。何况床弩图虽然很了不起,玻璃制品和香胰子的做法也很精巧,滴露锅是取巧,但也不是什么特别惊世骇俗的东西,古代的前辈中也不是没可能出这么一位天才。

宇文初是那种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既然决定不再追问就真的不问了。

明珠见他不再追问了,松了一大口气,起身去拿水喝才发现手心里出了一层薄汗。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了,她干脆郑重其事地问宇文初:“江珊珊这回算是被我逼到绝路上了,她不会坐以待毙的,我估计她还会来找殿下,殿下是打算拒绝她呢?还是打算接受她?她之前一直没有把图献给别人,那是因为对你还抱着幻想,如果你再拒绝她,她看不到出路,肯定会另寻生路,把图献给别人。”

宇文初也很清楚这个事,他之前一直都派有人盯着江珊珊,之所以一直没有动她,有三个原因。

一是因为他知道江珊珊还心存幻想,妄想着总有一日要进英王府做侧妃,那么她就不敢随便把那张图纸给别人,哪怕是向闵氏献了制造玻璃和香胰子的方子,也只是为了求生,并没有过界;二是他不信江珊珊这种侯府千金能靠自己想出床弩图,他怀疑她身后藏得有高人,而他想找出那个高人;三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和明珠的婚事太过曲折,在许多人的眼里始终认为是不妥当的,如果江珊珊突然死了,于他也好,于明珠也好,都是一生洗涮不掉的污名。

然而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有放松对江珊珊的监视,但江珊珊很聪明,并没有露出多少可以抓的马脚。不过现在显然到了一个临界点,必须要做出选择了。

宇文初问明珠:“那么,王妃想要我怎么做呢?”

明珠目光坚毅地道:“我刚才已经把利弊分析给殿下了,我不能替您做决定。但我想要告诉你我的真实想法,还是那句话,有她没有我,有我没有她。就算是这府里必须要添一位侧妃,那也不该是江珊珊!”

“我知道了,你不用管这个事了,我会处理。”宇文初没有明说他将会做何种选择,但很奇怪,明珠就是知道了他的选择,她朝他展颜一笑:“还有一件事,必须要提醒殿下。”

“你说。”

“今天临安王去帮江珊珊的忙了,我看这两个人之间一定有鬼,你要小心他们勾搭成奸。”当初明珠正是从宇文佑的书房里发现这床弩图的,如果床弩图的第一个拥有者就是江珊珊,那么江珊珊和宇文佑之间一定有问题,那会儿江珊珊还是英王妃呢,现在不是,就更肆无忌惮了。她不清楚当年他们俩是怎么勾搭上的,但现在,他们俩应该是正在勾搭与被勾搭之间,必须要及时处理。

宇文初皱眉:“你这么肯定?”

明珠很肯定地指着自己的眼睛说道:“请殿下相信我的眼睛和我的直觉,就算是万一错了,也没有什么坏处不是。”

“知道了。让人摆饭吧。”宇文初去牵明珠的手:“该吃饭了。”

明珠本以为他从自己这里听说了这么多事,怎么都该立刻就去处置,谁知他倒不慌不忙地吃起饭来了,忙道:“殿下不安排下去吗?”

“不急在这一时。吃饭!”宇文初镇定得很,含着笑,语气轻松地道:“让我看看,你都准备了些什么好吃的?”

“也没什么好吃的,是四哥想吃滴露锅做的特色菜,所以专门做了这个。另外几样也都是他爱吃的。”明珠是个心宽的,见他镇定自若的,猜他应该是早有安排,也就把心事放下,高高兴兴平陪他吃这顿饭。

全都是傅明正爱吃的?宇文初很不高兴,又不愿意做出来,生怕人家说他堂堂一个大男人,居然争一口吃食,便故意道:“这几天熬夜上火,就想吃点清淡的。”

傅明正的口味比较重,想来都是些口味重的菜肴,那他偏就要吃点清淡的,为难一下明珠,看她怎么办。

明珠倒是没有发现他的小心思,微笑着道:“放心吧,给你熬了莲子粥的,另外又备了几样清淡养神的汤,稍后多吃点。这几天你是辛苦了。”又要操心外头,回来还要憋着,果然是辛苦了。

宇文初心里的火气立刻就被浇灭了,笑吟吟地道:“你也很辛苦,怀着咱们的孩儿,还要操劳外面的事。”

第406章 给四哥找个伴

夫妻俩互相恭维着吃了晚饭,丫头们捧上茶和果子来,宇文初和明珠商量:“四舅兄年纪不小了吧?”

明珠道:“是啊,他和殿下差不多年纪的。”

宇文初便道:“他总这样单着不是事,也不是说怕外人说得难听,而是这样对他不好。年轻时他尚且不觉得,到了老了,别的兄弟姐妹和朋友家里都是妻儿和美,其乐融融,只有他一个人单着,逢年过节的多凄凉啊。若是生病或是老了,虽有奴仆可以照料,但哪里及得上自己妻儿照料得周全细致?”

明珠被他说得心中戚戚,点头道:“是这么个道理。”迫不及待地和他抱怨:“殿下不知道他有多固执,我打小儿就听见家中父母说要给他说亲,他可阴了,每次要说亲之前他都乖乖的,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等到女方使人过来查看,他就立刻出状况,要么就是假装自己得了癫痫,躺在地上吐白沫抽筋;要么就是抱着丫鬟要吃胭脂;再不然就是胡言乱语,毫无道理。

我只要粗略一算,被他这样坏掉的亲事就得有五、六桩,你想想啊,这样谁还敢嫁他?我爹打过他,我娘骂过他,但他就是屡教不改,逼急了就说要当和尚去,家里人也只好先放下了。后来长大成人,去了大理寺任职,差事办得好,人也长得好,这才又有人上门来说亲,结果他还是不要,冷着脸做出一副恶人样,又吓跑了好多人。

名声不好了,合适的人家挑剔他,剩下的都是些不太合适的,要不就是门楣太低,要不就是有缺陷。我娘和嫂子的顾虑也多,生怕娶进门来不好,人家说她们薄待庶子庶弟。一来二去的,就耽误到了现在。”

宇文初默默听完,道:“他可曾和你说过,他为什么不肯成亲?或者说他要找个什么样的?”

明珠把傅明正关于要求女方貌美如花,家世清白,琴棋书画无所不通,为人还要强悍通达,聪明能干的说法说给他听:“哪有这么完美的人?分明就是找借口。”

宇文初就笑了:“只要不是不喜欢女人就行,放心吧,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他的要求都不是问题,关键是要吃得住他,我明日就让人去仔细访着,只要访着了合适的,不拘是谁家的,都想办法娶过来!”等他去找个母老虎吃住傅明正,看傅明正还有没有空闲总跑到明珠跟前说他坏话。

明珠知道他办法多,连忙谢了。

“你我夫妻,客气什么。”宇文初真的把这事儿放在心上,立即就让魏天德去和周长史说,让他明日记得着人探访。

天黑下来,炭盆里的炭烧得红彤彤的,铜壶里的水“咕嘟、咕嘟”直冒泡,氤氲的水汽盘旋着往上而去,屋子里温暖又静谧,明珠和宇文初坐在榻上下棋。

宇文初是安静的性子,明珠则是咋咋呼呼的,总是想反悔,宇文初也不生气,只含着笑由着她去胡闹,总归他陪她下棋又不是为了争输赢,只是为了让她心情愉快有所消遣罢了,只要她高兴,一直都让她赢又如何?

一旁素锦跪坐在一旁洗茶泡茶,再将最香最醇的第二泡茶双手恭送到宇文初面前,明珠看得只咽口水,讪笑着想拿点来尝,手刚伸出去,就给宇文初无情地敲打了一下:“不许喝!”又叫素锦:“给王妃一杯白开水。”

“小气。”明珠瘪瘪嘴,杀气腾腾地拈起一粒棋子按下去,再得意洋洋地道:“你输了!”

宇文初也就认了输:“好,你赢了。王妃下得一手好棋,将来腹中孩儿必然十分聪慧。”

明珠还算有点良心,讪笑着道:“这一局不算,重新来。”

宇文初好脾气地帮着她收了棋子:“你还是执白子?”

“嗯。”明珠第一粒棋子刚落下去,魏天德就鬼鬼祟祟地摸过来了:“殿下。”

宇文初头也不回:“嗯?”

魏天德讨好地朝明珠笑笑,道:“杨典军找您。”

不就是听雪楼里的那帮幕僚生怕宇文初耽于安乐,每到这个点就必然要把他喊出去吗?哪怕就是没事儿做,也要拉着他喝喝茶说说话,就是生怕她这个狐狸精把宇文初给弄得沉迷声色,误了大事。多少好吃的都堵不住他们的嘴。明珠腹诽着,有些不高兴地道:“殿下快去吧,误了大事不好。”

宇文初见她噘着嘴,一脸的不情愿还要故作大方,由不得十分好笑,站起身去趁着穿靴子的功夫,小声道:“我一会儿就回来。”

明珠这才高兴了:“我等你啊。”再给他飘个妩媚的眼风,噘噘嘴,暗示意味十足。

宇文初给她逗得心神一荡,微笑着道:“调皮!”

明珠一直把他送到迎晖堂门口还不肯回去,站在门前依依不舍地目送他,短短一段距离,弄得就像生离死别似的缠绵。然而宇文初十分吃这一套,这证明她十分爱重他,才会这样舍不得他啊!

魏天德干笑着,真心觉得殿下和王妃真是太腻歪了。宇文初却又精明,瞧他一眼,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和王妃太过腻歪了?”

魏天德才不肯承认这种事呢,坚决否认:“冤枉啊,殿下和王妃夫妻情深,奴婢们只有高兴的,哪里会想多。”

“我不是要怪你。”宇文初心情好的时候脾气也很好:“你是无根之人,没有尝过情爱,不知道男女间的情爱。真正的倾心相许是生死相许的,古诗虽说,两情若在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实际上是情深处就再也容不下他人,只想长相厮守。”

“奴婢看出来了,王妃的确是真心爱慕殿下,所以片刻也不愿意和殿下分开。”魏天德蔫头耷脑的,殿下,您这样毫无保留地和一个太监说些情情爱爱的,合适吗?真的不是使坏想要炫耀伤人心?好难过啊,被伤害了。

二人走到听雪楼外,敬松迎上来,小声道:“杜蘅来信了。”

第407章 有人等待的感觉

宇文初接过敬松递来的金属管,金属管很细,两头用蜡封得严严实实的,正是英王府信鸽专用的函管。他验证无误后拆开蜡封,从中取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

纸上空无一字,敬松恭敬地把一个盛满了特制液体的笔洗递过来,宇文初将信纸扔进去,等了片刻再捞出来展开,飞快地看完了上面的字,再将信纸扔进火盆里烧成了灰。

“敬松你还记得之前周女史那个侍女吗?”宇文初的眼睛闪着亮光,那是一种棋逢对手,被激起好胜心之后必要求赢的亮光。

“记得,她叫莲生。”敬松当然不会忘记,这个小小的侍女哄骗了当红的歌舞伎做了王妃的装扮,让王妃嫁过来后的一次宴客上丢了脸面,被戳穿之后不但不思悔改,反而指着王妃破口大骂,骂傅相是奸臣,害了她们全家。后来经他严刑拷打也不能撬开她的嘴,还是殿下查出她的根底,用她藏在外面的弟弟来威胁她才得了真话。

当时莲生供述说,她和她的弟弟在沧州大水中被一位叫做祝先生的人救了,送到一所大宅子里教规矩,学认字,同一批近百个孤儿被关在不同的地方,彼此隔着院墙,不许轻易交往说话见面,等到学成,再被人牙子卖到不同的地方,直到有人联系她们,要求她们做事、再到暴露、死亡为止。

“那位祝先生,长得很年轻,很好看,会唱很好听的歌,吹很好听的曲子,平时从来不会骂人的。”这是莲生的原话。

宇文初轻声道:“杜蘅的信上说,这位祝先生到京城来了。但是杜蘅不能描述出有关他的任何特征,所以你要辛苦了,敬松,不管花多大的代价,你把这个人给我找出来,我要活口。如若不然,就格杀了他!”

偌大的京城,居住着无数的权贵和富豪,还有许许多多的黎民百姓,外地客商,就凭着一个代号,一句语焉不详的描述,就要把一个老奸巨猾的人找出来,谈何容易!然而敬松没有任何质疑和推脱,他知道这个人对于殿下来说意义非凡,中山王的眼睛和耳朵呢,他干脆利落地答应下来:“是,属下一定竭尽所能,把这个人找出来!”

敬松离开后,英王府长史周书屹又走了进来,他身后带着一个婆子打扮的人。宇文初见了那人,轻轻抬手:“你说吧。”

那婆子惟妙惟肖地把今天宇文佑是怎么帮江珊珊说话解围,随后又怎么打了江珊珊的经过描述了一遍,低声道:“临安王向江二姑娘要钱还是要什么,江二姑娘不给,然后被他打了一顿。当时江二姑娘不许人在跟前伺候,因此奴婢并不能知道得很清楚。”

“你辛苦了。”宇文初示意魏天德拿银子给这婆子:“这是赏给你的。”

那婆子摇头:“身为奴婢,莫名其妙有了这么多银钱容易引起麻烦,还是照常请殿下送回奴婢的家里去吧。”

“行,你家里我会帮你照料好。你去吧。”宇文初等那婆子走后,吩咐周书屹:“从明天开始,长兴侯府和临安王府有什么动静即刻来报。”

宇文初处理完公务已近三更,魏天德捧了宵夜上来:“是王妃让人送过来的,让殿下少喝浓茶呢。”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之前曾经答应过明珠,要早点回去陪她的,顾不得吃宵夜,忙着往迎晖堂赶去。

迎晖堂里一片安静,灯光已经暗了,值夜的素梅和素锦见他来了,连忙迎上去伺候他换衣服,小声道:“王妃一直都在等殿下回来,后来困得厉害,郑嬷嬷和她说有孕初期都是这样的,既然想睡就睡了,不要强撑着,对孩子和母体都不好,王妃便先睡下了。”

“郑嬷嬷做得很好,以后你们也要多劝王妃。”宇文初洗漱完毕悄悄走进内室,只见屋角处留了一盏羊角宫灯,床上的帐子也没有完全放下来,而是留了一半,刚好挡着灯光罢了。他知道灯是为他留的,床也是为他留的,心里由来一阵暖意,有人等待的感觉真是好。

他舍不得吹灯,就在床边轻轻坐下来,含着笑意细看明珠,她睡得很熟,怀里还抱着他的枕头,脸紧紧贴在他的枕头上,嘴唇就像孩子似的微微张开,看上去又娇气又乖巧,能把人的心给看化了,让人舍不得她吃半点苦头,受半点委屈。这大概就是爱屋及乌吧,喜欢一个人,就觉得她什么都是好的,无一不可爱,无一不顺眼。

宇文初低下头去,轻轻在明珠的额头上落下一吻,见她鸦羽似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两下,怕她惊醒,连忙不敢动了,两手撑在床上,僵硬地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直到她又睡安稳了,他才小心翼翼地起身另寻了一个枕头,吹灭灯放下床帐在她身边躺下来。

刚躺好,一个温暖柔软的身子就灵巧地钻进他的怀里去,明珠把腿翘到他身上勾着,小声地笑:“回来迟了,罚你亲我。”

她穿得极少,在他怀里挨挨擦擦的,触及之处就像点燃了一把火,稍不注意就能让人失去理智。宇文初大口喘着粗气,牢牢抓住她那两只不安分的手,嘶哑着嗓子道:“别惹我!”

然而明珠玩上了瘾,低下头去在他胸前舔了一下,再学着他的样子咬住一吸一吮,得意洋洋地听他吸着凉气,缩成一团,全身滚烫,再笑:“惹你就惹你,你待要如何?”

他待要如何?宇文初恨不得把明珠给揉成碎片才能解恨,他愤愤不平地咬着牙低声道:“傅明珠,你且先得意着,有你好受的时候。”

明珠爬起来骑到他身上,十分恶劣地道:“有本事现在就来啊!”她明知他自控能力强,也知道他定然不会把她怎么样,偏她就是想这样玩一玩,不然漫漫长夜,多无聊。

宇文初恨得牙痒痒,伸手在她胸前掐了一把:“你这个恶毒的坏东西!”

明珠微微一笑,溜下去,钻进被子里去。

宇文初控制不住地低吼了一声,什么怨恨都没有了。

第408章 对决江珊珊(一)

才下了一夜的大雪,英王府的门房雷六穿着新做的棉衣,袖着手站在大门前呵着白气和负责采买的管事林大有闲扯:“昨晚好大的雪,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堆了得有两寸厚,不到四更天就起来扫雪,那雪怎么都扫不完,刚扫了又堆上了,可把人给累坏了。”

雪光太强,刺得林大有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没有耽搁殿下出门吧?”

雷六很是得意:“那是自然。咱们府里最讲究的就是各司其职,除非是天上下刀子了,不然一定要把自己的事做好。做不好就走人,做好了就有赏。”

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二人回头去瞧,只见两辆马车从街那边朝着英王府驶来,头一辆马车十分华美,上面镌着吴国公府的徽印,另一旁骑马跟车的则是吴国公世子邱进。

林大有奇怪道:“不会是来我们府里的吧?谁不知道殿下这个点儿在衙门里啊。”

雷六作为英王府的专职门房,眼光十分毒辣,消息也十分灵敏,当即道:“不好说啊,这条街上可就咱们家,没看见还有马车吗?里头有女眷,大概是来拜访王妃的也不一定呢。吴国公世子在黄州任职,今年正好回京述职。”说到这里,他眉毛一扬,脸上露出异色来:“不对啊,我记得吴国公世子娶的正是长兴侯府的嫡长女。”

而那位曾经的英王未婚妻江珊珊,正是长兴侯府的嫡次女,婚事不成之后,两家人相当于是结了仇的。吴国公世子夫人和江珊珊是亲姐妹,怎么也不可能特意来拜访王妃吧?要不然,就是来找茬的!

雷六有点紧张,同时又觉得自己立功的机会到了,没办法,现在府里但凡讨了王妃欢心的人不是升职了就是涨月钱了,他也想趁机借一借王妃的东风发发财,毕竟年关到了,要花钱的地方可多呢。

吴国公世子和那两辆马车一直驶到了英王府门外,若是换了其他人,雷六早屁颠屁颠地跑下去迎候了,然而因为这位客人身份特殊,他决定先观望观望再说。

吴国公府的管事上来递帖子,表示自家世子和世子夫人才从外地回来,给英王殿下和英王妃带了些土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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